王氏被杖责的伤痕尚未结痂，罗大虎瘸着腿从枷号处回来时，裤裆还沾着被顽童投掷的泥巴。他躲在自家柴房里喝闷酒，酒坛砸在土墙上映出歪斜的影子，像极了他扭曲的心思。
"凭什么？凭什么罗京墨那小子就能住新盖的瓦房，娶个水葱似的老婆？"
他灌下一口劣质烧酒，喉结滚动间记是不甘。自从罗京墨上次化解危机后，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连往日对他历来顺从的李氏都躲着走，唯有祝余在田间劳作时，鬓边那朵野蔷薇晃得他心头发痒。
"虎子，你在嘀咕啥？"
王氏扶着腰走进来，屁股上的伤让她走路一瘸一拐，"还不赶紧想想怎么报仇！那小贱人祝余，上次居然敢拿柴刀指我，我非得撕了她的嘴！"
罗大虎眼珠一转，酒意醒了大半。他凑近王氏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娘，我有个主意......"
三日后的傍晚，祝余去河边洗衣时，发现平日里喧闹的渡口竟空无一人。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她刚蹲下身子，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罗大虎正斜靠在柳树干上，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弟妹，一个人洗衣服呢？"
祝余心里一紧，抱起木盆就想走，却被罗大虎挡住去路。他身上的酒气熏得人作呕，眼神在她胸前晃来晃去："弟妹这身段，比城里画舫上的姑娘还俊呢。难怪京墨那小子把你藏得跟宝贝似的。"
"你让开！"
祝余吓得声音发颤，往后退时脚跟碰到了湿滑的鹅卵石。
罗大虎步步紧逼，脏手突然朝她脸上摸来："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祝余甩着发麻的手，退到河边的芦苇丛里，眼里记是怒火："罗大虎！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喊人了！"
罗大虎捂着火辣辣的脸，恼羞成怒："小贱人，给你脸了！"
他猛地扑上去，想把祝余拖进芦苇深处。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从河堤上传来："罗京虎！你找死！"
罗京墨扛着锄头狂奔而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早上见祝余去河边许久未归，心里不安，没想到竟撞见这龌龊一幕。锄头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他像头暴怒的狮子般冲过去，一拳狠狠砸在罗京虎脸上。
"啊！"
罗大虎惨叫一声，鼻血喷涌而出，门牙被打得松动。他想爬起来反抗，却被罗京墨一脚踩在胸口，动弹不得。
"你敢动她？"
罗京墨的声音冷得像冰，鞋底碾着罗大虎的肋骨，"上次的教训还没受够？"
祝余吓得浑身发抖，躲在罗京墨身后，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看着丈夫宽阔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如此安心。
"京墨......
饶了我......"
罗大虎疼得眼泪直流，"我......
我喝多了......"
"喝多了就能调戏弟媳？"
罗京墨眼神锐利如刀，"今日我若来晚一步，你是不是还要让更龌龊的事？"
他弯腰揪住罗大虎的头发，往河边拖去："走！去村里让大家评评理，看看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别！千万别！"
罗大虎吓得魂飞魄散，要是这事传出去，他这辈子就完了。他拼命挣扎，却被罗京墨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王氏尖叫着从河堤上跑下来："罗京墨！你敢动我儿子！"
她手里拿着根扁担，想打罗京墨，却被祝余鼓起勇气拦住："王大婶！你儿子想欺负我，你还想打人？"
祝余的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在王氏心上。她看着儿子鼻青脸肿的样子，又看看周围渐渐围拢的村民，突然心生一计，"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乡亲们呐！我可怜的虎子就是跟弟妹开个玩笑，京墨就把他打成这样啊！这是要逼死我们老罗家啊！"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罗京墨冷笑一声，指着罗大虎说："开玩笑？他刚才想把祝余拖进芦苇丛，这也是开玩笑？"
他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正是祝余平日里用的那块，上面还绣着朵未完工的蔷薇。"这是我赶来时，从罗大虎手里抢下来的。他若不是心怀不轨，为何要抢我妻子的手帕？"
手帕上还带着祝余的L温，罗大虎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王氏见状，索性撒起泼来，在地上打滚哭喊："天杀的罗京墨啊！你仗着自已是秀才，就欺压我们孤儿寡母啊......"
"够了！"
老族长拄着拐杖分开人群，他看了看罗大虎脸上的伤，又看了看祝余苍白的脸色，"虎子调戏弟媳，按族规当杖责二十，逐出祠堂；王氏教子无方，且颠倒是非，罚跪祠堂三日。罗京墨，你虽占理，但动手伤人也需赔给大虎五文钱治伤。"
这个判决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已将罗大虎的龌龊事定了性。罗京墨知道这是老族长在保全罗家的颜面，便不再追究，只是冷冷地看着王氏和罗大虎："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打阿余的主意，就不是五文钱能解决的了。"
回到家时，天色已黑。祝余坐在油灯下，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罗京墨打来热水，帮她洗手，才发现她手背上有道被芦苇划破的口子。
"疼吗？"
他拿出草药轻轻敷上，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祝余摇摇头，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京墨......
谢谢你......"
罗京墨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傻瓜，跟我说什么谢谢。你是我的妻，我护着你是应该的。"
他想起上辈子，祝余也曾受过类似的委屈，却从未告诉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忍受。如今想来，心如刀割。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许一个人扛着，听到没有？"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
祝余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用力点点头。油灯的光晕映在两人脸上，温暖而宁静。经历了这场风波，她感觉自已和罗京墨的心贴得更近了。
窗外，月色如水。罗京墨看着怀里安然睡去的祝余，眼神渐渐变得冷硬。他知道，王氏和罗京虎不会善罢甘休，豺狼既已窥伺，就必须斩草除根。他轻轻抽出被祝余压着的手臂，走到书桌前，铺开了一张新的桑皮纸。
这一次，他要写的，不再是给恩师的求助信，而是一封送往县衙的，关于罗京虎多年来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举报信。他不能再让祝余受任何委屈，更不能让这些蛀虫毁了他们来之不易的生活。
笔锋在纸上凌厉游走，仿佛在勾勒着那些宵小之辈的末路。罗京墨知道，通往功名的路注定坎坷，但只要身边有祝余，他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