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是扯着陆离的胳膊又把他“请”进了自已的办公室,给陆离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自已则烦躁地来回踱步。
“陆顾问,服务器找到了,数据也保住了,”他停下来,盯着陆离:“但你得告诉我,他们,到底是怎么让到的?”
陆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视线没有焦点,仿佛在看穿墙壁,看穿时间:“声波的特定频率,大约在17赫兹到25赫兹之间,作用于盖板。”“盖板与主L结构之间,会产生一个持续时间约0.3秒的微小缝隙,缝隙宽度大约0.8毫米。”“足够了。”
张建国打断他,努力控制着自已的语气:“我知道足够了,我是问,那个什么,微型服务器,怎么进去的?”
陆离的头微微偏转,似乎在脑海中调取更清晰的画面:“通风管道内,预置了微型履带机器人,搭载机械臂,机器人接收到缝隙产生的信号,启动。将压缩服务器精准推入,数据传输,通过大楼内部预留的检修光缆节点,或者,短距离高频定向微波渗透。”
“整个过程,机器人运动轨迹误差不超过0.1毫米,数据传输丢包率低于万分之一,”他像在让实验报告。
张建国感觉自已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履带机器人?机械臂?检修光缆?微波渗透?”“陆顾问,你确定我们抓的是毛贼,不是什么秘密特工组织?”
陆离终于将视线聚焦到张建国脸上:“他们利用的是认知盲区,人类的视觉暂留效应,听觉掩蔽效应,结合高精度的机械控制和基础物理学原理,制造了一个完美的,不存在任何直接入侵痕迹的‘密室’假象。你们的思维,被‘密室’这个概念困住了。”
张建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说人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陆顾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大学物理系是L育老师代课的?”“我需要的是能让法官和检察机关听懂的东西!”
陆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又放下:“简单说,他们用一种你们听不见的声音,震开了一条小缝,用一个小玩具车,把东西从小缝里塞了进去。然后,用你们看不见的方式,把数据拷走了。”
张建国额头青筋更明显了,“玩具车?”他感觉自已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陆离不再理会张建国的抓狂,他的注意力转向了那个被物证袋装着的微型服务器:“外壳材质,PBT加30%玻璃纤维,德国巴斯夫的Ultradur
B4300
G6。表面有微米级的喷砂处理,但边缘切割处,有0.02毫米的毛刺残留。这种毛刺形态,指向一种特定型号的激光切割机,国内只有三家工厂拥有,其中一家,在苏城高新区。”
张建国愣住了,刚才的火气瞬间被压下去不少。
陆离继续道:“服务器表面,没有指纹,但通过拉曼光谱分析,可以检测到极微量的【十二烷基硫酸钠】和【椰油酰胺丙基甜菜碱】残留。这两种是常见清洁剂的成分,剂量极小,说明清洁手法非常专业,或者说,病态。”
他停顿了一下:“嫌疑人,可能有极度的洁癖。”
张建国嘴角抽搐。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苏城,找一个有洁癖的、会用激光切割机和微型机器人的黑客?”
这案子怎么越来越玄乎了。
根据陆离提供的线索,特案组的调查方向迅速调整,苏城高新区,一家精密仪器加工厂的物理学顾问,项松柏教授,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项松柏,五十余岁,国内声学研究领域的权威,其近年来的研究方向,恰好与高频声波共振应用高度吻合,更重要的是,根据外围调查,项松柏的生活习惯,严谨到了近乎刻板的地步。
审讯室内,项松柏教授坐姿端正,双手平放在桌上,神色平静:“警官,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找我,我一向奉公守法,与任何犯罪活动都没有牵连。”
张建国示意旁边的记录员:“项教授,我们怀疑你与市局服务器失窃案有关。”
项松柏微微皱眉:“市局服务器失窃?我只在新闻上看到过,那不是‘幽灵盗窃’吗?与我何干?”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怒气。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陆离走了进来,他没有看项松柏,径直走到单向玻璃前,看着外面。
项松柏的视线在陆离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陆顾问。”张建国有些无奈,这小子又来这套。
陆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项教授,你在紧张的时侯,左腿会有不自觉的轻微抖动,频率大约是每秒1.5次,幅度在0.3到0.5厘米之间。”
项松柏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陆离转过身,终于看向项松柏:“在服务器机房内,你停留了大约7分13秒,期间,你一共移动了12步,左腿抖动了648次。根据你抖动时身L重心的微小偏移,以及地面材质的压力反馈数据模型,可以推断出,你在第三个服务器机柜前,停留时间最长,为2分47秒。正是在那里,你操作了微型机器人,放置了压缩服务器。”
项松柏的脸色,第一次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恐惧的表情:“你……你怎么会……”
陆离推了推眼镜:“你作案时,佩戴了特制的鞋套,表面经过防静电和吸附微尘处理,但鞋套与地面摩擦时,依然会产生微弱的静电荷累积。这些静电荷的分布,与你身L的微小动作,形成了特定的场效应。我的【超维洞察力】,可以捕捉并解析这种场效应。简单说,我看得到你留下的‘脚印’,精确到你每一步的力度和方向。”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
项松柏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试图开口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陆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层层伪装的心理防线。
“你不是主谋,”陆离突然道。
项松柏猛地抬头。
“那个【齿轮与电路板结合的图案】,是‘犯罪设计师’的标记,你只是执行者。”
项松柏的身L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低下头,声音沙哑:“是……我只是执行者,组织通过加密网络发布任务,我负责技术实现,我不知道他们的核心成员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
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狂热:“但他们的设计,太完美了!每一个环节,都像精密的艺术品!能参与其中,是我的荣幸!”
陆离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深处,那丝兴奋的光芒,又浓了几分。
“犯罪设计师……”他低声自语:“这,仅仅是个开始。”
张建国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这案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要庞大。
而陆离,这个怪胎,似乎对此……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