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哪怕沉稳如长孙无忌，也忍不住身子一颤，看着脸色涨红气喘吁吁的儿子，瞬间瞪大了眼睛。
长孙冲强压着心中的兴奋，用力地点了点头。
“阿耶，那个杂交水稻极有可能是真的，我们真的找到了王子安那狗——咳，我们真的找到了长安侯所说的雄性不育株！”
看到自家老爹猛然扫过来的严厉眼神，长孙冲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乖乖改口。
长孙无忌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他虽然对王子安那狗贼没什么好感，但却也知道，决不能让自己这位儿子对王子安有半点不敬，哪怕是背后也不能有。
“你是说，你们已经找到了长安侯口中所说的雄性不育株？”
杂交水稻的事，他自然也知道。
毕竟，为了这件事，魏征堂堂的侍中都亲自去司农寺那边去种地了，长孙冲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们认真的对照过，跟长安侯所说的几乎一般无二，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铁定是雄性不育株无疑了——”
说到这里，长孙冲又补充道。
“我来之前，魏司农寺卿已经让魏叔玉去请长安侯了……”
长孙无忌狭长的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精光。
一把拽住自家儿子的手。
“好，你随我来，见到陛下，如实陈述即可……”
如果是真的，那自家儿子那就真的是要发达了！
也不枉自己煞费苦心地给他争取这么一次机会。
随着长孙无忌和长孙冲这对父子进去不久，御书房就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之声。然后，宫里的禁卫侍女们，就看到自家陛下带着杜如晦、房玄龄、唐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是换上了一身寻常的装束，跟着长孙家父子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六个人，三辆马车，风风火火直奔城外的杂交水稻试验田。
……
王子安收到魏叔玉消息的时候也很是意外。
“这么快就找到了雄性不育株？”
“回师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找到了。家父让我来请师父过去看看……”
虽然王子安说过不让魏叔玉跟着喊师父，但纠正了几次没什么效果，也就听之任之了。
王子安也没有耽搁，让人给魏叔玉端上一杯冰镇酸梅汤，喝完之后，就让人牵来自己的万里追风龙驹马，跟着风尘仆仆的魏叔玉直奔杂交水稻的培养基地。
等他赶到的时候，李世民、杜如晦、房玄龄、唐俭和长孙无忌等人，已经到了。正小心翼翼地围着那几株水稻观察，一边观察，一边与身边挽着裤腿，打着赤脚，干枯黑瘦，宛若老农的魏征轻声交流。
见王子安与魏叔玉到了，李世民远远地招手示意。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见过杜仆射，房仆射……”
王子安笑呵呵地跳下马，跟李世民、杜如晦和房玄龄见礼，然后还颇为礼貌地冲着唐俭微微点了点头。
“唐管事，好久不见……”
唐俭笑着上前见礼。
“见过长安侯，多日不见，长安侯风采更胜往昔……”
王子安乐呵呵地走过去，很是亲切地拍了拍唐俭的肩膀，这才扭头看着一旁的长孙无忌，打趣道。
“长孙管事，看到没，多跟人家唐管事学学，同样是你们掌柜手下的管事，你看看人家，说话多让人喜欢……”
长孙无忌：……
他能怎么办啊，只能黑着脸躬身行礼。
“长安侯教训的是……”
长孙冲：……
看着一脸憋屈的父亲，长孙冲脸色瞬间涨红，拳头都硬了，只能别过头去，尽量不去看长孙无忌的囧样。
好在，此时的一众大佬也没人去关注他这个小辈。
“子安，休要说笑，快来看看，这几株是不是你说的雄性不育株……”
不用王子安开口，李世民等人就很是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王子安笑着点了点头，只是远远地扫了一眼，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个判断。
错不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雄性不育株！
大唐还真是气运所钟啊。
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杂交水稻培植的关键。
但王子安还是很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又紧张又期待的李世民和魏征等人微微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它……”
王子安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不由浮现出一丝狂喜，尤其是魏征这老头，虽然他心中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此刻能从王子安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是忍不住激动地胡须颤抖。
长孙冲也忘记王子安这狗贼刚刚对自家老爹的调戏，面色涨红地捏紧了拳头。
竟然是真的！
也不枉自己跟个泥腿子似的，天天跟着这魏黑脸泡在这庄稼地里。
“恭喜啊，老魏，你这个账房算是熬出头了！”
王子安见魏征激动地跟个孩子似的，不由笑着上前调侃。
“单凭这个，你就能进司农寺给自己谋一个功名，不用再苦哈哈地在你家掌柜手底下当账房了……”
魏征哭笑不得，很是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王子安。
“老朽虽然驽钝，但却也愿有侯爷当初的志向……”
王子安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魏征已经斩钉截铁地道。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老朽躬耕田亩，求的也不是什么功名，而是希望天下太平，这世上百姓再无饥馑之灾……”
看着这老家伙那沟壑纵横，明显比之前苍老了许多的魏征，王子安没有再打趣他，而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史书一定会记得你，给你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李世民。在原有的历史上，因为魏征就因为太过于青史留名，私底下给史官褚遂良递送材料，被李世民以“私录谏言”，干预史官的罪名给砸了墓碑。只希望这一世，这一对君臣能够善始善终。
……
雄性不育株的成功发现，让所有人振奋不已。
王子安离开之后，李世民马上下令，调拨了三千禁军，把这一块杂交水稻试验田给小心翼翼地保护了起来，同时，又调拨了数十位宫廷画师，把这雄性不育株的样子给小心翼翼地画下来。
公主，依着自家师父那睚眦——咳咳，那些狗东西手刀伸到自家家里来了，依着自家师父那恩怨分明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视若无睹。
鼓动朝廷出手惩治，才合情合理。
所以，师父这是提前布局？
想到这段时间，自家师父给自己展示的那一张西蜀地图，王玄策不由眸光闪动，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腰杆。
果然，师父还是爱我们的！
他扭头与席君买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之色。
“也许你我兄弟一生的功业，真的就要着落在蜀中了！”
说完，两个人再不犹豫，奔着蜀地打马而去。
吐谷浑眼看就要灰飞烟灭了，征讨吐蕃的日子还远吗？
……
在这个时代，民间的物资流动，有时候比官府的都要高效，在长安侯府和长孙家的两家商队全力以赴的支持，征讨吐谷浑的物资很快汇聚。
而且，因为朝廷根本不担心王子安和长孙无忌泄密的问题，故而，这一次军资的调动，采用了更加灵活的方式。不再是全部集中在长安，而是沿途分成了数个供给点。有效提高了调度的效率，也极大地减少了运送途中的损耗。
故而，五月底定下方案，六月中旬大军就顺利开拔。
因为这个缘故，
王子安原本不想去送行的，去灭个吐谷浑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奈何狄仁杰和武栩两个小徒弟一个劲的撺掇，程颖儿又铁定要去给自家两位哥哥送行，故而到了最后就连长乐和苏苏，都有些动心，说是想要跟着去看看热闹，看着程颖儿已经明显有些显怀的身子，再看看长乐公主那圆滚滚的肚子，王子安就不由一阵头疼。
你说你们这即将临盆的孕妇，不好好在家待着，出去瞎凑什么热闹啊，可目光一遇上长乐那可怜巴巴又满是期待的眼神，就不由心中一软。
她本来就是喜欢热闹的性子，这段时间能乖乖地听话在家安心养胎，已经极为难得了，如今更是即将临盆，这次若是不让她去，恐怕后续就更出不得门了。
回头，见程颖儿那边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车马，显然几个女人早已经商量好了，就等着自己给个肯定的答复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去啊。
“不过，我们得提前说好，你们两个最好坐在马车里，就算是下来玩，也不能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夫君你怎么比我阿母都啰嗦啊……”
长乐公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没人扶，自己一个踏步就钻进了马车里。那干脆利索的劲儿，哪里有半点拿自己当孕妇的意思啊。
王子安：……
他忽然觉得，很有必要请长孙皇后来自己府上住几天。这一天天的，看得自己都心惊肉跳。
“颖儿，你可不能跟她一……”
结果王子安话没说完，就看到程颖儿那边也已经干脆利落地钻进了车厢，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剩下的话顿时就吞回了肚子。
好吧，你们厉害，你们是老大！
他回头一巴掌拍在活蹦乱跳的狄仁杰脑袋瓜子上，黑着脸吩咐。
“不许乱跑，好好跟着——”
狄仁杰：……
一旁的武栩顿时偷笑不已，程颖儿没好气地白了王子安一眼。
“行了，快走吧……”
武栩都不需要招呼，非常熟练地钻进三位师母的马车，狄仁杰则很熟练地跳上车辕，跟车夫大叔挤在一起。
王子安府上的护卫，都是程咬金他们从军中淘来的精锐老兵，都不需要吩咐，就自动地把三位主母的马车隐隐护持在了中心。
王子安是真不敢大意啊。
车队走出侯府，汇入长安大街的时候，这才发现今天街上格外的热闹。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熙熙攘攘，像他这样，身边跟着护卫的马车也并不在少数。
等快接近承天门外军校场的时候，车马就愈发的拥挤了。
大军出征在即，长安城内的二代，尤其是军二代，参与者不在少数，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自然少不了，等王子安赶到的时候，军校场内已经大军云集，军校场外也已经人山人海。王子安刚想找个敞亮的地方，就听到身后有人招呼。
“敢问前面可是长安侯当面……”
声音生硬，带着些异域的腔调，王子安不由愕然，回头看时，却是一位身穿翻领束腰长袍，赤色涂面，腰佩弯刀，即便是大热天，肩头依然披着虎皮云肩的粗犷中年汉子。
吐蕃人？
“阁下是……”
王子安有些意外地看着来人。
“回长安侯，小人乃是吐蕃使团的副官，奉我家大论之命，特意前来邀请长安侯上楼一叙……”
吐蕃使者竟然找到自己头上？
王子安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他扫了一眼正掀开车帘好奇地往这边打量的四张俏脸，微一沉吟，便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今日带着女眷，恐怕不宜与你们家大论相见……”
说完，挥动马鞭，就想转身离开。
“长安侯，且慢——”
王子安看时，却是一位眉目深刻，胡须清朗，身穿圆领长袍，腰佩玉带，笑容款款的汉子从不人群中阔步而来。若不是对方脸颊上的高原红和明显有些异域风情的相貌，看上就是一位妥妥的中原宿儒。
“大论——”
刚刚自称吐蕃使团副官的汉子，见到来人，神色恭敬地躬身施礼。
来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笑容和煦地朝着王子安行礼。
“吐蕃大论禄东赞，见过长安侯。侯爷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仰慕已久……”
这就是那位禄东赞？
王子安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淡然拱手回礼。
“客气了，不知道禄大论见我所为何事……”
禄东赞闻言，脸色不由一滞，一旁的副官脸皮忍不住抽了抽，开口纠正。
“咳咳，侯爷，我们家大论乃是噶尔氏，按照中原这边的叫法的话，可以称呼为薛……”
“哦——”
王子安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的禄大论，不知道找我所为何事……”
一旁的副官一听，顿时脸色涨红，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弯刀。
却被禄东赞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在下素闻长安侯才学无双，乃是大唐当今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