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昭已在灶房蹲了半个时辰。
草席被他盘得发暖，《淬火诀》的法诀在识海翻涌。
他能清晰感知到，L内那缕热流正顺着奇经八脉游走，每过一处便带起细密的灵气，像春蚕啃食桑叶般，将天地间游离的火属性灵气往丹田拽。
“阿昭哥，你又在发呆？”
清甜的女声惊得林昭睫毛轻颤。
他转头，见苏小暖端着半筐灵炭站在灶口，发梢沾着晨露，鼻尖冻得通红——这是火工房最年轻的杂役，总爱跟在他身后递火钳。
“今日要炼十块火灵石。”林昭起身接过灵炭，指尖触到她冻得发硬的手背，喉结动了动，“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的！”苏小暖慌忙缩回手，耳尖泛红，“我、我去把风箱烧旺。”她转身时，围裙角扫过灶台，带起几点火星，在晨雾里划出细碎的光。
林昭望着她的背影，喉间泛起苦涩。
昨日赵烈的鞭子抽在他背上时，这丫头扑过来用身子护他，后背挨了三鞭，现在走路还瘸着。
“叮——”
青铜镜的虚影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林昭瞳孔微缩，想起昨夜那团融入眉心的光团。
他深吸口气，将灵炭码进丹炉，指尖按在炉壁上。
“起。”
随着低喝，炉中灵炭腾地窜起幽蓝火焰。
林昭闭起眼，按照《淬火诀》引动L内热流。
热流涌至掌心时，他分明看见火焰的轮廓在视线里清晰起来——那些跃动的火舌不再是混沌的红，而是分出了金、橙、赤三色，像被无形的手梳理过的丝绦。
“阿昭哥？”苏小暖的声音带着疑惑，“这火......怎么不跳了？”
林昭睁眼。
丹炉内的火焰正安静燃烧，蓝焰包裹着赤芯，连一缕黑烟都无。
他伸手虚握，火焰竟随着他的手势拔高寸许，又温顺地垂落，像被驯服的小兽。
“成了。”他低笑一声，将预先备好的粗胚石投入炉中。
粗胚石刚触到火焰，表面便泛起细密的裂纹。
林昭能感觉到，石中杂质正被火焰一点点剥离——这是从前他烧火时想都不敢想的景象。
从前他只能靠经验判断火侯，现在却能“看”见灵气在石中流动的轨迹，哪里淤塞，哪里浑浊，都一清二楚。
“嗤——”
第一块灵石出炉时，苏小暖手里的铜盆“当啷”落地。
那是块巴掌大的赤玉，表面流转着蜜色光晕，放在阳光下几乎能透出纹路。
林昭用帕子擦去石面余温，递给呆若木鸡的苏小暖：“摸摸看。”
“烫、烫！”苏小暖指尖刚碰上去便缩回，又忍不住凑近些，“阿昭哥，这是......上品火灵石？”她声音发颤，“我上个月见外门执事收灵石，最好的也才中品，杂质多得像......像锅里的沉底灰！”
林昭没说话。
他望着丹炉里还在淬炼的第二块灵石，耳尖发烫。
《淬火诀》里说“火为媒，痛为引”，原来那些抽在背上的鞭痕、掌心的老茧，都成了引动灵气的钥匙。
他想起昨夜月光下自已泛着光的皮肤，想起老仆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昭儿骨相清奇，只是被怨气蒙了灵根”——原来不是灵根被蒙，是缺了把能撬开它的钥匙。
“好手段。”
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林昭脊背一绷，转身见李铁炉抱着胳膊站在灶口，眯眼盯着他手里的灵石。
这是火工房的头目，四十来岁，左脸有道刀疤，平时总阴沉着脸，此刻却摸着下巴笑：“我在火工房干了二十年，头回见杂役能炼出上品灵石。”
“李头。”林昭躬身，将灵石轻轻放在案上，“是今日火侯巧。”
“巧？”李铁炉踱步到丹炉前，伸手试了试火焰温度，“这火温分毫不差一千零八十度，巧个屁。”他突然转头盯着林昭的眼睛，刀疤跟着嘴角扯动，“小杂役，你藏了多少本事？”
林昭心跳如擂。
他能感觉到李铁炉的目光像把刀，要剖开他的皮肉。
可不等他回答，灶房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有人踩碎了瓦砾。
三人通时转头。
晨雾里，一道黑影闪过院角的青竹。
林昭瞳孔骤缩——那是赵烈的贴身随从阿三，总爱揣着把淬毒的匕首，上个月就是他按住林昭的手，让赵烈用烧红的火钳烙他掌心。
“谁？”李铁炉吼了一嗓子。
黑影顿了顿，转身就跑，带得竹枝乱颤。
林昭望着那道背影，突然觉出不对——阿三跑的时侯踉跄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撞了。
他低头看向自已的掌心，那里正泛着淡淡的热意，像有团未熄的火。
“赵烈那狗东西。”苏小暖咬着牙骂，“前日刚抽了你二十鞭，今日又派狗腿子来偷瞧！”
林昭没接话。
他望着院角晃动的竹影，喉间泛起冷意。
昨日选第二个选项时，系统说“完成即获奖励”，可除了《淬火诀》，难道还有别的？
他想起昨夜突破练气一层时，识海里多出的那丝锐芒，此刻正顺着经脉往指尖钻。
“小暖，把灵石收进木匣。”他声音平稳，“李头，今日的量我赶早让完，下午帮你修那口漏烟的老灶。”
李铁炉没说话，却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这一拍力道极重，林昭差点踉跄，却听见对方压低声音：“赵烈那厮最记仇，你今日出了彩，当心夜里的闷棍。”
林昭抬头，正撞进李铁炉的眼睛。
那双眼藏在刀疤下，却亮得惊人，像淬过油的钢刀。
他突然想起，有人说李铁炉从前是江湖上的刀客，不知犯了什么事才沦落到火工房——或许，这老小子没表面那么简单。
“谢李头提醒。”林昭笑了笑，转身继续鼓风。
日头爬到头顶时，十块上品火灵石整整齐齐码在案上。
苏小暖数了第三遍，眼睛亮得像星子：“阿昭哥，咱们火工房一年也交不上一块上品，今日能换不少灵米！”
林昭没应声。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微风，总觉有股阴寒的视线黏在背上。
直到未时三刻，灶房外传来清脆的玉板敲击声——是外门长老巡查的信号。
“火工坊今日交的灵石，呈上来。”
青衫长老负手而立，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李铁炉捧着木匣上前，掀开盖子的瞬间，长老的眉毛猛地一挑。
他拈起一块灵石，对着阳光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杂质率不足百分之一，这是上品中的上品。”他抬眼，“谁炼的？”
“回长老，是杂役林昭。”李铁炉躬身，朝缩在灶后的林昭努了努嘴。
林昭上前两步，垂首行礼。
长老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突然伸手按在他腕间。
林昭心头一紧，却觉有缕温和的灵气钻进L内，在经脉里转了一圈又退了出去。
“炼气一层。”长老挑眉，“不错。”他将灵石放回木匣，“本月火工房的贡献点加十倍，林昭......”他顿了顿，“明日去外门典籍阁领本《基础火诀》，别荒废了天赋。”
“谢长老！”苏小暖抢先脆生生喊了一嗓子，又慌忙捂住嘴。
林昭抬头，正看见长老转身时袖角翻起，露出内侧绣的青霄宗云纹——那是外门执事的标志。
暮色漫进灶房时，林昭蹲在井边洗帕子。
冷水激得他指尖发疼，却压不住心底的热。
他望着水面自已的倒影，突然发现眼尾的红痣淡了些——从前那是被赵烈的鞭子抽破相留下的，现在竟在慢慢愈合。
“林昭。”
身后传来李铁炉的声音。
林昭转头，见他靠在井栏上，手里抛着块灵石——正是今日炼的上品。
“赵烈的人下午去了外门执事堂。”李铁炉说，“我听见他们打听你。”他抛起灵石，又稳稳接住，“那厮筑基中期，最恨别人压过他风头。
明日卯时三刻，他要在火工房训话。“
林昭低头擦手，水珠溅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烟。
他摸了摸后背的结痂，那里正随着呼吸发烫——《淬火诀》的热流，比从前更盛了。
“我知道了。”他说，声音轻得像风。
井边的老槐树上，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林昭望着它消失在暮色里，忽然想起昨夜系统镜中闪过的画面——父母倒在血泊里时，父亲手里攥着半块青铜镜残片，和他识海里的那面，纹路一模一样。
夜风卷起灶房的门帘，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上品灵石。
林昭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
月光漫过他的肩，将影子拉得老长，像把未出鞘的剑。
明日卯时三刻。
他望着天边渐起的星星，在心底默念。
赵烈，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