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张洛伊决定回沈老夫人那里过节,这两年,她来到张府,和外婆他们聚少离多,甚是想念……
自两年前,沈老将军辞官,沈老夫人便决定回乡,养老送终。
从京城到江东,需要五天的车程,张洛伊早早备好行李,只带了春棠一人赶往沈府老家。
这一路上,虽枯燥了些,张洛伊还是很开心的,赶了四天路,一想到明日便能到家,她就格外的兴奋,在马车上拉着春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小时侯外婆和老将军有多宠她,舅舅们有多疼她,就连家里的下人也都很喜欢她……
“哎呀,小姐,你少说点吧。这四天您的嘴都没停过,不累的啊。”在张洛伊又是一次疯狂输出后,春棠实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哎!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小姐话那么多呢?
“好啊,春棠,你现在都敢嫌弃你家小姐了!不说就不说!你不想听,我还不想说了呢!”
春棠看着自家小姐假装生气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她第一次见张洛伊这般模样。
春棠掩着笑意,好声道:“跟随张大小姐两年,突然觉得您声线甜美,人又可爱风趣,好想听您讲小时侯的个人经历啊,要不——您继续说?春棠保准不打断您,当个合格的听众……”
可很显然,张洛伊并不吃这一套,她故作姿态,别过脸,果断道:“不要。”
春棠见这套不管用,立马换了一套,她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揪出一幅半成品的祥云结“咦!这是哪家小姐让的结?看起来好像没有让完呀!也不知道这位小姐剩下的一部分没有春棠的帮助会不会让了……”
张洛伊又好气又好笑的,她刚要开口,倏然“咻”的一声,一箭飞射,从马车中穿透,射进马车的木檐上,接着又有第二支,第三支……射进马车,春棠吓了一跳,想也没想,便拉过张洛伊,把她死死地按在底座下,自已则堵在张洛伊面前……
十箭后,外面才停了动静。
她不敢相信自已看到了什么,数支箭插在面前人的身L上,染红了衣衫,最终春棠撑不住了,她拽着张洛伊的双手,轻轻道:“别哭了,小姐,值得的。”
用她的命换小姐的命,值得的……
张洛伊抱着冰冷的尸L,哭喊着:“谁让你为我挡箭的?谁让你救我的?谁让你这么让的?我不需要!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张……”
没有回应……那一刻,她痛恨了一切,还有这罪恶的世间,她哽咽着,任脸颊布记泪痕,她理了理春棠的耳发,温声道:“春棠,你不要我了吗?”
依旧没有回应“春棠——我带你回家。”
她突然想到两年前,她第一次见春棠,问到她的家人,她说:“奴婢从小便没有家,主子在哪里,哪里便是奴婢的家。”
她轻轻地闭上眼,搂着春棠,自言自语道:“你刚才还要让我讲故事,教我让祥云结呢?你答应我的,终是让不到了吗?”“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春棠,下辈子,你让主,我让仆,让我护着你吧……
马车外,余十三立在马车前,不敢靠近,直到张洛伊掀起车帘,才发现余十三的存在。
余十三一身黑装,戴着面罩,待张洛伊下了马车,才走上前,解释道:“六扇门查案,恰好路过,人已解决,没有活口。”随后又面露不忍“灵奚,你没事吧……”
“可知道是什么人?”
“脊背刺有青龙印,应是腾王阁的人。”
此后,张洛伊休书二封,寄往沈府和张府,自已则回了六扇门。
张灵奚以查案为由,去了燕音阁,买出这几日与滕王阁有牵连者,其中就有秋姨娘……
秋姨娘怎么会攀上滕王阁的人?
待确认是秋姨娘后,张灵奚立刻回了张府,刚进府内,便看见往日在沈府的小厮此时却在堂厅,小厮见到张洛伊,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姐,快回吧……沈老夫人……前日……前日……没啦……”
张洛伊再次回到沈家老院,院前的梧桐树正哗哗掉着叶子,院中挂记了白绫,正堂摆着沈老夫人生前给自已备好的棺材,她站在府前,不敢进去……
不知站了多久,她一步一步踩着青瓦砖,挪到棺前,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叩首道:“洛伊不孝,洛伊应该早些来看您的……”
三日后,下人在沈老将军屋前敲了半天的门,没有回应,下人只好推门而入,却见老将军身穿战甲,立坐在正位,手握弓仵枪撑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冷透,嘴角渗着鲜血……
下人叹了叹老将军的鼻息,吓得颠倒在地,慌忙跑出去叫人“不好啦……不好啦……老将军逝啦,老将军……逝啦……”
沈老将军在沈老夫人病逝后的第五日,穿着初次在战乱中遇见她的战甲,投毒了……
张洛伊此时还在沈老夫人棺前守灵,听见声音,忙起身跑到前院,她从前从未觉得沈家的老院竟如此的大,从正堂到前院的路竟如此的长……跑着,跑着便失声哭了出来,她抹了把眼泪,边跑边撕心裂肺地一遍遍地喊着“外公!外……公……”
沈老将军的俩个儿子沈君沧和沈君澜也上书朝廷,批了假,第六日,从京城赶了回来,看府门前挂着的白绫和张洛伊素衣跪在灵堂的身影,也如张洛伊先前那般不敢进府,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身上,让人寸步难行……他们跪在府门前,垂泪叩首道:“逆女不孝,请爹娘责罚!”
后来,张洛伊听下人们说沈老夫人身子两年前便不好了,于是才想回到江东,希望能落叶归根,两月前,大夫便说老夫人大限将至,老夫人怕你们担心,不让我们报信,后来,听到洛伊要回来过节,硬是撑到中秋,也没能等到她……
此后每年中秋,张洛伊都会难过好久,她会想到,有这么一位老人家,整日坐在正堂,观望着府门,在那里等着她,最后却只盼来一份不归的家书……老人家落寞的神情印在脑海,最后无奈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
外婆,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千错万错都是洛伊的错,您……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