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于大庆神色不变,将黄绫慢慢卷好,微微点头:多谢大人传命,小人心中已明。白鱼寨......自当遵旨。
传旨官躬身一礼,也不多言,翻身上马,带着两名随从慢悠悠走了,像是刚送完封帖的账房,不带半点压迫感。
院里的人全看傻了。
等人一走,快鳝第一个跳起来:老大你真要答应!这不是请咱们当苦力的吗
于头儿,不能这么快就软了呀——
传个话就叫遵旨,那以后他们一句话,咱们就得磕头有人按捺不住,嗓门都拔高了。
闭嘴。这回还没等于大庆开口,角落里那位佝偻着背的老者突然开了腔。
众人一愣,转头望去。
说话的是老韩头,寨里最年长的前辈,当年也是旧朝兵籍里掉下来的老军,后来落脚太湖,成了寨中众人都敬的老前辈。
他拄着拐杖,慢悠悠站起身:你们吵吵嚷嚷半天,都忘了一件事。
民不与官斗。
你们可以不信赵恒是不是正统,但你们不能否认——他现在是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是能发旨意的天子。
哪怕是假的,但只要他发话、官军跟着、百姓服他,他就是真的。
人家派人来,不是要收你命,是给你台阶下,你真把架子端起来,把这道台阶踢了,到时候就不是谈不谈,是直接来处理掉咱们了。
众人一时噤声。
老韩头喘了口气,继续道:我活了六十多年,见过太多起义,也看过太多落草。你们真以为草寇就是风光不,是朝不保夕。赵恒如今来的是旨,不是兵,这是天大的机会。
哪怕你不想跪,也得学会先低头。今天这事,大庆,你得去。
老者一锤定音,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于大庆没说话,过了半晌,他把黄绫文书放在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行。
话落,火盆边那根旱烟也被他用指头捻灭了,嘶的一声,火星在掌心化作黑点。
翌日清晨,太湖东岸,薄雾还未散尽。
于大庆换了身干净短打,洗了脸,把头发扎得利落,腰间佩刀,却不显杀气,只带了一个随从划船沿岸而行。
他不想显得太跪,也不想太狂,姿态要拿捏在中间,见的毕竟是那个......天子。
朝廷行宫设在湖边,一大片帐幕搭得井然有序,锦衣卫、兵部水军、文臣武将......各就各位,来来往往间不见半点慌乱,反倒有种压抑的凝重。
于大庆在外头通报过名,被领着一路穿过营地,来到中军大帐前。
他原想着会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官架子,结果帘一掀开,就看到一个穿着素色长衫的青年正站在地图前,一边捏着茶盏,一边盯着那张太湖水道图出神。
那人侧脸英朗,眼神却极静极冷,像冰湖下藏着的刀锋。
白鱼寨,于大庆,参见官......参见陛下。他试着抱拳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赵恒回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语气却没什么威严架子:坐吧,别紧张,咱们只是聊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