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她。
她却将我亲手推入炼狱。
我的生命,正因她的厌弃而寸寸冰封,咳出血玫瑰。
她嘲我:江澈,收起你那套博取同情的把戏,你不腻吗
我轻笑。
是啊,我腻了。
很快,你就再也见不到我。
因为我的生命,正在因你的冷漠而寸寸冰封。
1
血玫瑰之殇
被曾经以为会相伴一生的人凌迟,是什么体验
大概就像我,江澈。
我被慕倾颜活生生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连鬼都不如。
鬼尚且能飘荡,我却只能蜷缩在这冰冷地毯上。
感受生命力伴随呼吸,从胸腔里一点点逸散。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我偏过头。
一朵暗红色的血玫瑰伴随咳嗽,从我唇边跌落。
花瓣带着我身体的余温,绽放在纯白地毯上。
真讽刺。
连我咳出的血,都变成她最爱的玫瑰模样。
她刚结束和顾逸鸣的通话。
眉梢眼角还带着笑意。
她讨论着下个月在巴黎的艺术展,语调轻快。
和平日里对我颐指气使的冰冷不同。
她踩着细高跟,路过我身边。
香风袭来。
她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我。
仿佛我,连同我咳出的血色,都只是豪宅里一件碍眼的摆设。
别在我面前装死。
她终于开口。
声音冷漠。
江澈,收起你这套博取同情的把戏,你不腻吗
我扯了扯嘴角。
想笑,却引来剧烈咳嗽。
是啊,腻了。
我也腻了。
这三年,日复一日折磨,夜复一夜绝望。
铁打的人也该腻了。
很快……咳咳……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低声说。
声音轻得像叹息。
慕倾颜没听清。
她根本不在意。
她只给我一个厌恶的眼神,便径直上了楼。
【警告!目标人物慕倾颜厌恶值+20,生命力-10%。当前生命力
60%。】
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同时,我苍白手背上,一道细微冰裂纹悄然浮现。
像劣质瓷器裂痕。
呵,冰封。
我的生命,正在因她的冷漠而寸寸冰封。
这不是比喻。
这是事实。
思绪飘回三年前。
那是一场针对慕倾颜的车祸。
我记得刺耳的刹车声。
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
还有慕倾颜那张因惊恐而失色的脸。
当时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或许是系统初始救人任务的强制力。
或许是她眼中闪过的脆弱让我心头一动。
总之,我推开了她。
代价是右腿差点废了。
以及绑定了名为逆爱囚笼的系统。
系统告诉我。
我为救慕倾颜而濒死。
它用特殊能量维持我的生命。
代价是我必须获得慕倾颜的真爱值。
她的真爱能为我续命。
她的厌恶则会加速我的死亡。
并伴随冰封异化。
讽刺吗
我救了她,却要靠她的爱才能活下去。
一开始,我们并非如此。
那时的慕倾颜,依旧骄傲。
但眼底偶尔有柔软。
她会在我腿伤皱眉时,笨拙帮我按摩。
会在我发烧时,通宵守在我的床边。
会因为我无心一句夸赞而偷偷开心一整天。
我们甚至讨论过未来。
她红着脸说,如果我能让她一直开心,她不介意下嫁给我这个救命恩人。
那时的我,天真。
我以为,我真的可以用真心换真心。
我开始学她喜欢的钢琴曲。
学做她爱吃的菜。
学在她工作疲惫时给她温柔陪伴。
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变了。
是顾逸鸣出现之后吗
那个温和有才的艺术家。
慕倾颜的青梅竹马。
也是她口中真正的灵魂伴侣。
他一出现,我就成了多余的那个。
慕倾颜开始对我冷淡,指责,厌恶。
她说我弹的钢琴匠气。
做的菜难以下咽。
我的关心是窒息纠缠。
她说我是下等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当初救她不过是别有用心。
每一次她恶语相向。
每一次她带着顾逸鸣在我面前亲密。
我的胸口像被重击。
系统面板上的生命力数值也锐减。
为了活命,我不得不放弃曾经热爱的钢琴。
因为她说听我弹琴让她烦躁。
我磨平所有棱角。
学她喜欢的沉默顺从。
卑微到尘埃里。
她和顾逸鸣在客厅里调情。
我就在厨房默默为他们准备宵夜。
忍受着心痛。
忍受着系统惩罚。
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几乎要把我冻僵。
有一次,顾逸鸣来访。
我刚把整理好的乐谱放在琴房桌上。
那是莫扎特的《安魂曲》,我最珍视的一本。
顾逸鸣端着红酒杯,走过。
他哎呀一声。
杯中红酒尽数泼在乐谱上。
暗红酒液迅速浸透纸张。
像一道丑陋伤疤。
我心痛。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之一。
江澈,你怎么回事连个东西都放不好!
慕倾颜却看都没看乐谱。
她紧张地拉过顾逸鸣的手,检查。
逸鸣,你的手有没有沾到酒渍这可是你马上要参加画展的手。
顾逸鸣装出歉疚。
倾颜,不怪他,是我不小心。
慕倾颜却冷冷瞥向我。
警告道:逸鸣是贵客,别不识抬举。一本破乐谱而已,值得你拉长个脸吗
我看着被污损的乐谱。
如同看到了自己被践踏的尊严。
和那份可笑的爱情。
手背上,那道细微冰裂纹,又悄悄蔓延一分。
我曾天真以为。
再冷的心,也能被时间焐热。
却没想到,我换来的,只有更深的冰寒。
以及离死亡越来越近的脚步。
地毯上的血玫瑰已经凝固。
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和一丝寒气。
我又咳了几声。
胸腔疼痛得像无数根针同时扎刺。
是啊,慕倾颜。
我腻了。
这场名为爱你的独角戏,我真的演腻了。
只是,在我彻底化为齑粉之前。
你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后悔呢
我不敢奢望。
如何看待身边最亲近的人,一步步将你推向深渊
还嫌你掉下去的姿势不够优雅
这个问题,我江澈大概最有发言权。
自从顾逸鸣以知己身份频繁出入慕家。
我的日子更不好过。
他总在慕倾颜面前对我关怀备至。
背地里却对我颐指气使。
用各种手段折磨我。
仿佛我是他脚边一条狗。
而慕倾颜,永远站在他那边。
我的生日那天,天气阴沉。
像我当时的心情。
我没指望慕倾颜会记得。
她连我的死活都不在意。
又怎么会在意我的生日。
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手里捧着一个陈旧的音乐盒。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也是我贫瘠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顾逸鸣却不请自来。
他带着虚伪笑容。
江澈,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做什么倾颜让我来看看你。
他一眼就看到我手里的音乐盒。
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他走过来,状似好奇地伸手。
这是什么看起来挺别致的。
我下意识想护住。
他却先一步不小心碰掉了我手中音乐盒。
啪嗒——
音乐盒摔在地上。
木质边缘裂开了。
发出沉闷声响。
清脆乐声,戛然而止。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碎掉了。
你故意的!
我猛地站起来。
双眼赤红。
瞪着他。
三年隐忍,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堤坝。
顾逸鸣却露出一副无辜委屈。
江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想看看……
慕倾颜闻声赶来。
看到的便是我凶神恶煞地对着手足无措的顾逸鸣。
江澈!你发什么疯!
她疾言厉色。
想也没想,一个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
火辣疼痛从脸颊蔓延。
比不上心口万分之一。
顾逸鸣是客人!你对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她怒斥。
眼神冰冷。
我捂着脸。
看着地上破碎音乐盒。
又看看她维护顾逸鸣的样子。
只觉得荒谬。
那天,我咳出第一片完整的血玫瑰。
花瓣边缘带着细密冰晶。
透着刺骨寒意。
【警告!目标人物慕倾颜厌恶值+15,生命力-15%。当前生命力
35%。身体出现初步异化,冰封现象加剧,若无真爱值注入,异化将不可逆转。】
系统提示音像催命符一样在脑海中回荡。
从那以后,我咳出的血玫瑰越来越多。
皮肤上的冰裂纹也如蛛网般蔓延。
从手背到手臂,再到胸口。
那些裂纹下的皮肤,触感冰冷。
仿佛失去所有生机。
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我不想死。
我还年轻。
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我想重新弹琴。
想去看看阿尔卑斯山的雪。
想感受一次真正的温暖。
也许,如果慕倾颜知道真相。
她会……对我好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
只要能让我活下去。
抱着这最后一丝卑微希望,我找到了一个机会。
那天她参加商业应酬,喝了不少酒。
但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锁上房门。
而是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
我鼓足勇气,走到她面前。
声音因紧张虚弱而颤抖。
倾颜……如果我说……我的命……和你连在一起……你对我好一点,我就能活下去……你……你信吗
慕倾颜抬头。
醉意凤眸里闪过一丝迷茫。
随即凝聚成浓浓嘲讽。
她勾起唇角。
那笑容美得惊心,却也凉薄。
江澈,她嗤笑一声。
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为了博取我的注意,你连这种荒唐借口都编得出来你就这么下贱,非要依附我才能活吗离了我,你会死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沉入冰窖。
是啊,她怎么会信呢
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用卑劣手段赖在她身边的依附品。
一个让她厌恶至极的下等人。
我的解释,只会让她觉得更加恶心。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她不会信。
她也永远不会爱我。
希望彻底破灭。
随之而来的是顾逸鸣更加变本加厉的恶意。
他设计了一出好戏。
让慕倾颜误会我窃取了慕氏集团的商业机密。
卖给了她的对家公司。
那些所谓的证据,出现得天衣无缝。
巧合得像是精心编排过。
慕倾颜暴怒。
她冲进我房间。
一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商业计划书狠狠砸在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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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慕家哪里对不起你!我们给你吃给你住,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滚烫纸张边缘划破我脸颊,渗出血丝。
但我感觉不到疼。
只觉得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噗——
我又咳出一大口血。
这次的血玫瑰,几乎是黑红色。
花瓣上凝结着一层薄薄冰霜。
落在地上,发出轻微咔嚓声。
那一刻,我对慕倾颜所有的爱意、期盼。
甚至是怨恨,都随着那口带着冰霜的血,一同消散了。
剩下的,只有麻木死寂。
或许是我的背叛彻底激怒了慕倾颜。
她下令将我锁进慕家别墅地下酒窖。
阴暗,潮湿,冰冷。
断绝了饮食。
只有无尽黑暗和寒冷与我为伴。
身体疼痛渐渐变得麻木。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
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
我蜷缩在冰冷地面上。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血玫瑰不断从我口中涌出。
很快就在我身下铺了薄薄一层。
像一场盛大而悲凉的血色葬礼。
生命力只剩下
5%
了。
我能感觉到,死亡阴影,正在一点点将我吞噬。
也好,死了,就解脱了。
【检测到宿主求生意愿极低,系统启动紧急剥离程序。剥离后,宿主将失去系统庇护,亦不再受系统规则限制,生命体征将缓慢恢复至正常人水平,但此前所有生理异化伤害固化,后遗症永久。】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紧接着,我感到身体里某种无形枷锁,应声碎裂。
那种蚀骨剧痛和极寒感,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无尽虚弱和疲惫。
原来,这就是解脱的感觉。
三天后。
慕倾颜大概以为我已经屈服。
或者说,终于想起酒窖里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酒窖的门被打开。
刺眼光线射了进来。
她站在门口,逆着光。
看不清表情。
只听到她冰冷声音,带着一丝复杂。
随即又被更深厌恶取代:晦气。
她甚至没有走近。
便对身后的保镖吩咐道:把他处理掉,丢到城郊那家废弃的精神病院。
我被像垃圾一样拖了出去。
丢弃在那片荒凉之地。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
我仿佛看到一个穿白大褂身影,朝我跑来。
慕倾颜的生活,起初并没有因为我的消失而有任何改变。
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慕氏女皇。
顾逸鸣依旧陪伴在她左右。
扮演着温柔体贴的灵魂伴侣。
只是,偶尔,她会觉得家里安静过分。
少了那个总在角落里默默注视她的身影。
少了那个无论她如何恶劣对待都逆来顺受的江澈。
顾逸鸣试图填补我的位置。
处处模仿我曾经的某些习惯。
比如在我常坐的沙发角落看书。
比如学着做我以前常做的几道菜。
但他模仿得再像,也不是我。
慕倾颜总觉得不对劲。
甚至因此而感到莫名烦躁。
她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闪过我卑微讨好她的画面。
闪过我咳出血玫瑰时那绝望空洞的眼神。
闪过我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时,那破碎的音乐盒。
终于有一天,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我曾住过的那个小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我清冷体味。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在床底角落里,她发现了一个被我藏起来的旧笔记本。
以及旁边一个小巧的木盒。
她颤抖着手,打开了笔记本。
里面详细记录了逆爱囚笼系统的规则。
以及每一次她对我恶语相向、冷漠忽视后,我的生理反应和同步减少的生命力数值。
X
年
X
月
X
日,倾颜说我弹琴很难听,厌恶值+5,生命力-3%。手背出现第一道冰裂纹。
X
年
X
月
X
日,倾颜为了顾逸鸣打了我,厌恶值+10,生命力-10%。咳出第一片完整的血玫瑰,带冰晶。
X
年
X
月
X
日,倾颜不信我的解释,厌恶值+20,生命力-10%。生命力剩余
60%。
X
年
X
月
X
日,倾颜认定我背叛,厌恶值+15,生命力-15%。生命力剩余
35%,冰封现象加剧。
一页页,一行行,触目惊心。
她又打开了那个木盒。
里面装满了各种形态的血玫瑰。
有的鲜红,有的暗沉,有的甚至凝结着冰霜。
无声地诉说着我曾经的痛苦。
慕倾颜捧着笔记本和那盒血玫瑰。
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
她终于明白。
我那些所谓的荒唐借口,全是真的。
我那些博取同情的病态,全是因为她的冷漠和伤害。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
眼神涣散。
他不爱我,他选择我只是因为系统的规则……他怎么可能爱我……
但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疯狂叫嚣。
不!他是爱我的!他一定是爱我的!否则,他怎么会忍受这么多!他只是……只是离不开我!
慕倾颜疯了一样回忆起过去种种异常。
我每一次愈发苍白的脸色。
每一次压抑不住的咳嗽。
每一次在她冷言冷语后默默蜷缩的身体。
所有的一切,都与笔记本上的记录一一对应。
她想起自己每一次对我的恶语相向。
每一次的冷漠忽视。
每一次因为顾逸鸣而对我的迁怒。
那些被她视作理所当然的瞬间。
原来,都是在将我一步步推向死亡边缘。
震惊,恐慌,难以置信。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悔意。
如同最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极度震惊和恐慌。
她猛地想起顾逸鸣。
顾逸鸣在她面前不经意地贬低江澈,挑拨离间。
江澈窃取机密事件中。
顾逸鸣提供的证据出现得太过巧合。
巧合到近乎拙劣的编排。
只是当时的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就愿意相信江澈会背叛。
顾逸鸣!
慕倾颜声音嘶哑。
带着嗜血疯狂。
她立刻传唤了顾逸鸣。
彼时的顾逸鸣,还以为慕倾颜找他是为了庆祝江澈这个眼中钉终于被拔除。
他带着得意笑容走进慕倾颜办公室。
却迎面撞上了慕倾颜那双布满血丝、如同要吃人的眼睛。
逸鸣,慕倾颜声音异常平静。
平静得让人发毛。
江澈窃取公司机密的事情,是你做的,对不对
顾逸鸣脸上笑容僵住。
他试图辩解:倾颜,你怎么会这么想江澈他……
我新查到,你是对家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
慕倾颜打断他。
将一沓资料狠狠摔在他面前。
这些,够不够让你开口
顾逸鸣看着那些铁证。
脸色瞬间惨白。
他知道,自己完了。
既然活不了,那不如死前也让慕倾颜痛苦个够。
他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慕倾颜,你现在才知道晚了!太晚了!
他眼神怨毒。
带着一丝病态快意。
没错,是我做的!是我一步步设计陷害江澈,是我在你面前演戏!我的目的,就是让他彻底消失!
为什么
慕倾颜声音颤抖。
为什么
顾逸鸣像听到天大笑话。
因为我早就看出江澈对你不正常!那种依赖,那种近乎病态的关注!我嫉妒!我恨!凭什么他一个下等人能得到你的庇护
他凑近慕倾颜。
声音压低。
你不知道吧,三年前那场车祸,也是我设计的!我本来是想让你彻底依赖我,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江澈!不过没关系,他笑得得意,我只是略施小计,你就深信不疑是江澈在害你,不是吗因为你从心底里就认为江澈是别有用心的下等人,根本配不上你,对不对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那个用命救了你的男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慕倾颜心上。
她听着顾逸鸣的供述。
身体摇摇欲坠。
世界在她眼前寸寸碎裂。
那个男人,那个曾经用生命爱着她的江澈。
被她亲手推向了深渊。
啊——!
慕倾颜发出一声尖叫。
她像受伤母狮,疯狂砸碎办公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锥心悔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她。
他可能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冰锥,刺得她体无完肤。
一年后,瑞士。
一家康复中心附属小型音乐厅内。
我坐在钢琴前。
温歆医生站在一旁。
是她,在那个废弃精神病院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
一曲终了。
我回头,对温歆露出一抹浅淡笑容。
发自内心。
而此刻,慕倾颜正站在音乐厅外一条街对面。
她动用慕家所有势力。
花费巨大代价。
才终于查到我可能在瑞士。
她抛下一切飞了过来。
在一个雪后初晴的午后。
隔着一条铺满阳光的街道。
她看到了我。
我和温歆并肩从一家温馨咖啡馆里走出来。
我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干净平和的浅淡笑容。
温歆微笑着和我说话。
然后体贴地为我整理了一下围巾。
那一幕,刺痛了慕倾颜的眼。
她想冲过去。
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无法挪动分毫。
慕倾颜猛地想起过去。
无数次,我在她面前冷得发抖。
咳得撕心裂肺。
她非但没有半分关心。
反而因为我那副孱弱的样子而心生厌烦。
江澈,收起你这套博取同情的把戏,你不腻吗
别在我面前装死。
慕倾颜捂住嘴。
泪水汹涌而下。
悔恨如同最可怕的海啸,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蹲在冰冷街边。
无助地啜泣着。
口中一遍遍喃喃自语:江澈……我的江澈……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破碎,被风吹散。
而街的另一边。
我和温歆相视一笑,并肩远去。
身影渐渐消失。
慕倾颜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融雪街道上,发出急促慌乱声音。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那根并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江澈!
她终于在他和温歆即将拐过街角时追上了他们。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完全没有了往日女皇的半分仪态。
江澈!跟我回家!我错了,我全都错了!我知道一切了!你原谅我,求你……求你原谅我……
她伸出手,想去拉我衣袖。
却被一只手轻轻挡开。
温歆挡在我身前。
慕总,请您自重。江澈现在很好,请不要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我站在温歆身后。
目光落在慕倾颜身上。
我的眼神平静。
没有爱,没有恨,甚至没有丝毫涟漪。
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然后,我轻轻开口。
慕总,有事吗
曾几何时,我总是用那种带着卑微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轻声唤她倾颜。
而现在,她成了慕总。
江澈……我……
慕倾颜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只能看到我模糊身影。
和挡在我身前那个清晰坚定的温歆。
如果慕总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
温歆礼貌疏远说完。
便扶着我,转身离去。
慕倾颜僵在原地。
看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心如刀割。
从那天起,慕倾颜开始了疯狂纠缠。
她动用所有财力,试图弥补。
天价珠宝、名画、古董,源源不断送到我在瑞士住处。
却都被原封不动退回来。
甚至连包装都未曾拆开。
她打听到我会参与一个小型乐团演出。
立刻豪掷千金,试图收购整个乐团。
想以此博得他一丝关注。
结果,我在得知消息后。
直接辞去了乐团演出。
让她所有安排都落了空。
她在我住处附近买下一栋豪宅。
日夜守候。
希望能见他一面。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然而,我得到她的消息总能避开她。
我不喜欢她的这种纠缠。
有一次,慕倾颜通过一些手段。
终于在一个慈善晚宴上堵到了我。
江澈,这些都是我一点心意,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收下
慕倾颜手里捧着一个古董音乐盒。
那是她特意找来的,与他母亲遗物相似的款式。
我目光在她手中音乐盒上停留一瞬。
随即移开。
语气依旧平静。
慕总,我从来不在意这些钱。因为我自己能够赚到。
他顿了顿。
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却是冰冷讽刺。
你不是喜欢顾逸鸣吗他才是你的灵魂伴侣,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这个『下等人』
不是的!江澈!不是那样的!
慕倾颜急切解释。
我已经知道真相了!都是顾逸鸣的错!是他一直在骗我,是他设计陷害你!我……我当初也是被他蒙蔽了……
我看着她。
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
只有一片死寂荒芜。
爱你的那江澈,在你把我锁进酒窖,在你让保镖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曾经只属于她的我。
现在却对另一个人如此依赖和信任。
江澈,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我会对你好,我会用我的一切来弥补你……
她哭着哀求。
我只是摇头。
在一次次被拒绝和无视后。
慕倾颜的理智彻底崩溃了。
她动用关系,强行将我从瑞士请回了国。
囚禁在一栋按照他所有喜好精心布置的豪华别墅里。
有我曾经梦想拥有的一切。
阿澈,你看,我现在对你这么好,她小心翼翼捧着一碗亲自熬制的参汤。
试图喂给我。
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我们会像以前一样,不,我们会比以前更好……
我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和被囚禁的压力。
突然抑制不住地轻咳几声。
一片晶莹剔透的冰晶,从我唇边飘落。
正好落在慕倾颜伸出的手背上。
那冰晶没有颜色。
却带着刺骨寒意。
仿佛能瞬间冻结人的灵魂。
慕倾颜的手猛地一颤。
参汤洒了一地。
我看着她。
慕倾颜,太晚了。我的系统早就解绑了。我的死活,与你的爱恨,再无任何关系。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另一场没有意义的自我感动。以及……对我新的囚禁。
她以为她可以弥补。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卑微,足够用心,就能换回我的原谅。
可她忘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挽回。
那个曾经用生命爱着她的我,真的已经死了。
死在了她一次次冷漠、厌弃和伤害里。
无论慕倾颜如何卑微讨好。
如何费尽心思地复刻我记忆中所有我曾经期盼过的温柔。
我都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无动于衷。
慕倾颜尝试为我弹奏
那首我们之间唯一有过的、短暂温存的《月光奏鸣曲》。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慕倾颜红着眼眶。
声音带着哽咽期盼。
阿澈,你……你想起什么了吗
我缓缓睁开眼。
眼神空洞疏离。
慕总的琴技,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进。
她不甘心。
她不相信我对她真的没有半分情意了。
她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
颤抖着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
那是很久以前。
我在她生日时。
鼓足所有勇气,向她求婚时用的戒指。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
她冷笑着将戒指打落在地。
用高跟鞋狠狠碾过。
说:江澈,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吗
此刻,她捧着那枚早已被她修复好的戒指。
单膝跪在我面前。
泪流满面。
阿澈,对不起,以前是我误会你了,都是顾逸鸣的错,都是他在挑拨离间,我以为你不爱我,才故意想让你吃醋,你明白吗是我错了……
我目光落在戒指上。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
你根本不会爱。而且,他顿了顿。
一字一句,清晰残忍。
我也不爱你。那只是系统的强制爱。是我不对,不应该为了活下去而接近你。放手吧,慕倾颜,对你对我,都好。反正,你不是也从来没爱过我吗
我爱过!我爱你的!
慕倾颜失控地尖叫起来。
像个疯子一样抓住他的手臂。
江澈,你以前不是想娶我吗现在我同意了!不,是我向你求婚!娶我好吗阿澈,求求你,娶我……
她将戒指塞进我手里。
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着掌心戒指,沉默几秒。
慕倾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以为我终于被打动了。
我会重新为她戴上这枚戒指。
下一秒,我做出了一个让慕倾颜永生难忘的动作。
我拿起那枚戒指。
在慕倾颜惊恐目光中。
平静地将它……吞了下去。
然后,我抬起头。
看着脸色惨白的慕倾颜。
露出了一个诡异笑容。
声音轻飘飘的。
好啊。你亲手用刀,把我肚子里的这枚戒指找出来。只要你找到了,我就爱你,我就和你结婚。
不……不……
慕倾颜彻底崩溃了。
她瘫坐在地上,发出绝望哀嚎。
她终于明白。
我对她的恨,早已深入骨髓,无可化解。
就在慕倾颜陷入彻底绝望时。
温歆带着律师和警察。
以及一纸具有法律效力的限制令。
出现在别墅门口。
原来,我在被慕倾颜强行带走后。
温歆便一直在动用各种关系和法律手段寻找我。
我被成功解救出来。
离开了那座华丽囚笼。
慕倾颜被勒令不准再靠近我。
我彻底的消失在慕倾颜的世界里,
而慕倾颜呢
她彻底从商界消失了。
坊间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
有人说她受不了打击疯了。
被家族秘密送去了国外疗养院。
也有人说她看破红尘。
悄然出家,遁入空门。
实际上,她哪里也没去。
她守着那栋空荡荡的、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别墅。
与我的那些遗物——那个笔记本,那盒血玫瑰,以及无尽的悔恨为伴。
她的身体因为长期自我折磨、失眠和抑郁。
已经彻底垮掉了。
曾经那个骄傲明艳、光彩照人的女皇。
如今形容枯槁,瘦骨嶙峋。
眼神浑浊而空洞。
她时常在深夜病痛中惊醒。
眼前浮现的,总是我当年痛苦模样。
我蜷缩在地毯上。
咳出带着冰霜的血玫瑰。
我锁在酒窖里。
奄奄一息地望着她的眼神。
充满了绝望和死寂。
我被顾逸鸣栽赃陷害。
她将滚烫计划书砸在我脸上时。
我那苍白脸颊和飞速流逝的生命力。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尖刀。
在她早已腐烂的心上反复凌迟。
她开始出现幻觉。
总觉得我就在身边。
用那双空洞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质问她为何如此狠心。
她会在半夜惊叫着醒来。
浑身冷汗。
然后再也无法入眠。
慕氏集团在她彻底放手后。
由家族其他旁支接管。
经过一段时间的动荡和整顿。
也渐渐稳住了阵脚。
只是,曾经属于慕倾颜的辉煌时代。
已经彻底落幕。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
那些商业上的成就。
那些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权势和财富。
早已变得毫无意义。
她宁愿用所有的一切。
去换回一个健康的、会爱她的我。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某个深秋的午后。
慕倾颜所在的私人疗养院(最终她还是因为身体状况极差被家族强制送了进来)的公共休息室里。
正播放着一场国际钢琴演奏会的转播。
护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慕倾颜经过。
电视屏幕上,一个熟悉身影映入她眼帘。
是他。
他站在世界顶级音乐厅舞台中央。
聚光灯温柔地打在他身上。
他穿着剪裁合体燕尾服。
自信从容,优雅挺拔。
指尖在黑白琴键上灵动跳跃。
流淌出天籁般乐章。
他的脸上带着浅淡温暖笑容。
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平和。
是慕倾颜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
演奏结束。
他起身致谢。
掌声如潮。
在他的身旁,站着微笑的温歆。
她为他整理了一下领结。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那一刻,慕倾颜浑浊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光亮。
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被更深绝望所取代。
她伸出枯瘦、颤抖的手。
似乎想要触摸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她终于,也彻底明白了。
她亲手掐灭了那朵曾经只为她一个人而燃的微弱烛火。
而那烛火。
如果她当初没有那么残忍。
本可以照亮她整个黑暗而孤独的人生。
她以为她拥有全世界。
却在最肆意挥霍的时候。
弄丢了那个唯一真心待她的珍宝。
这种迟来的醒悟。
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它让她在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生命烛火,终有燃尽时刻。
慕倾颜的生命,在日复一日悔恨与病痛折磨中。
也渐渐走到了尽头。
弥留之际,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
意识也时常陷入混沌。
但她唯一的执念,却异常清晰。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示意护工打开电视。
调到那个存放着我最新演奏会录像的频道。
屏幕上,我依旧意气风发。
指尖下的音符充满了生命力。
他与温歆并肩而立。
接受着全世界的掌声与赞美。
慕倾颜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仿佛要将那个男人的身影深深刻进即将熄灭的灵魂里。
她枯槁的手颤巍巍地伸向屏幕。
似乎想要触摸那个遥不可及的幻影。
口中发出微弱沙哑的呢喃。
阿澈……我的……澈……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和冰冷屏幕。
她眼中倒映着的我微笑模样。
渐渐失去了所有光彩。
瞳孔慢慢放大,涣散。
那只伸向屏幕的手,无力垂落下来。
属于慕倾颜的这场独角戏,终于落下了帷幕。
可笑的是,直到最后。
她所追悔的,她所渴求的。
都未曾得到半分回应。
她用尽一生去证明自己强大与无情。
最终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输掉了全部的可怜虫。
我并不知道慕倾颜的死讯。
或者说,即使知道了,大概也与我无关了。
那份曾经足以撼动我生命的爱恋与憎恨。
早已随着系统剥离、随着时间流逝。
化为了遥远记忆中的一缕轻烟。
慕倾颜的葬礼,办得冷清简单。
慕家不愿声张。
只邀请了少数几位亲属故交。
曾经不可一世的慕氏女皇。
最终也不过是化为一抔黄土。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所留下的。
除了日渐式微的商业传奇。
便只有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于爱与错过的惨痛教训。
几天后,我和温歆在小镇夕阳下悠闲散步。
讨论着下一场慈善演奏会曲目安排。
这时,温歆接到了一个来自国内旧友的电话。
电话那头,提到了慕倾颜的死讯。
温歆挂断电话后。
看了看身旁我。
我的神情依旧平静。
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消息。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轻声将慕倾颜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他。
我闻言,脚步微微一顿。
沉默片刻。
没有悲伤,亦没有半分喜悦。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我的眼神依旧清澈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又多了一层更深的、不为人知的释然。
其实,真正的江澈,早在那次囚禁中,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系统规则保留的一丝意识而已。她恨的,她爱的,都已经不存在了。
系统提示:任务失败,即将进入新的轮回...
我扯出一抹笑,带着点自嘲。
这该死的轮回。
我看着温歆,喉咙发紧。
对不起。
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