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有一个强势的外婆 > 第一章

我叫徐曼曼,有一个古怪的外婆。
外公在我出生前就因病离世,只留下她独自守着乡村的几亩薄田。
那时,母亲心疼外婆孤单,早在外公还在世时,就提出接老两口进城享福。
可外婆摆摆手,一口回绝:城里高楼闷得慌,哪有咱这泥巴地自在
后来外公走了,母亲更放心不下,再次劝说,两人却为此大吵一架。
母亲气得直掉眼泪:您就是没享福的命!
外婆梗着脖子,始终不愿松口。
外婆的固执,曾让我难堪得想找地缝钻,她总像头倔强的老牛,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闹出不少笑话。
可每当看见她佝偻着背,在田间地头为我奔波的身影,心里又泛起酸涩的暖意。
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是外婆给了我光,母亲狠心抛下我时,是外婆顶着流言,把襁褓中的我抱回了家。
那些年,她靠着几亩地、几只老母鸡,把我拉扯大。
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强势一点或许在生活中更行得通。
可惜明白的时候,外婆已经不在了。
1.
产房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沉重。
滴!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死寂,主刀医生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产房。
外婆和我父亲几乎是同时冲上前,声音里满是焦灼与期待:医生,孩子和母亲(我老婆)情况怎么样啊
医生微微皱眉,神色凝重,思索片刻后,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孕妇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孩子……在分娩时,脐带缠绕颈部,导致大脑缺氧了几分钟,未来可能存在大脑发育迟缓的风险。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外婆和父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呆立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作为知识分子,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漫长的孕期检查、昂贵的住院费用,早已让这个家庭捉襟见肘。
母亲出院后,与父亲在房间里低声商量许久,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在那个法律尚不健全的年代,他们打算偷偷将我卖掉。
这番对话被经过的外婆听到了。
她猛地推开门,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你们疯了,这是犯法的!这可是我的亲孙女,你们不养,我来养!外婆颤抖着声音,字字铿锵。
就这样,尚在襁褓中的我,被外婆紧紧抱在怀里,带回了家。
那一刻,外婆的怀抱,成了我生命中最坚实的港湾,也为我挡住了命运最初的风雨。
2.
我的家乡虽然地处偏僻,但该有的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有,只是没有大学,大学在城里。
暮色漫过窗棂时,外婆布满老茧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掌心,像抚平新抽的棉絮。
曼曼,她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光,一定要考上大学,去看看山外头的月亮,念了书,往后的路才能铺得宽些,见得多了,心里才不会发慌。
那年我刚上高一,坐在老屋斑驳的木桌前,油灯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摇晃。
我望着外婆鬓角的霜雪,忽然攥紧她的手:可等我考上大学进城了,您一个人守着这空屋子怎么办当初为什么不肯跟妈妈去城里享福呢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外婆的目光穿过纱帘,落在远处起伏的山梁上。
良久,她用布满裂口的手指摩挲着桌角,那里还留着我幼时刻下的歪扭笔画。
这方土地是我的根啊,她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蒲公英,从牙牙学语到白发苍苍,田埂记得我踩过的每道脚印,灶台存着你母亲孩童时的笑闹,你外公的坟头,每年清明都开满我们一起种的野雏菊。
晚风卷着稻花香涌进屋子,外婆的银发在光晕里微微发亮:人这一辈子,总要有块能让心落地的地方。
她松开手转身从樟木箱底翻出褪色的蓝布帕子,里头裹着晒干的野菊花,等你走了,就把这些带着,想外婆的时候,就闻闻这熟悉的味道。
3.
我的外婆一直对我很好。
犹记得刚小学毕业那一会儿闹过一个笑话。
那是小学毕业那年的夏天,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蝉鸣声此起彼伏。
在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我从未接受过任何性教育,对身体即将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
那天中午,我如往常一样去上厕所。
当我起身准备离开时,一抹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慌乱中,我匆匆提上裤子,跌跌撞撞地跑向厨房,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向正在做饭的外婆诉说我的不幸。
外婆先是一愣,随后轻声笑了出来。
但很快,她收起笑容,神情变得格外严肃,温柔地拉着我的手说:乖孩子,这是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正常生理现象,不用害怕。
说完,她关上灶上的火,急匆匆地出门,不一会儿便带回了卫生巾。
她手把手地教我如何使用,动作轻柔而耐心。
饭后,外婆特意放下手中的活,将我拉到身边,坐在那把旧藤椅上,语重心长地给我普及性教育知识。
她的声音平和而坚定,眼神里满是认真:孩子,那里是私密部位,不能让任何男生碰,哪怕是你爸爸也不行,一定要记住!
说到最后,她还重重拍打了几下我的手,有点疼,却让我深刻记住了这个重要的道理。
外婆每月的收入微薄,仅够勉强维系我们一老一小的生活,除了物质方面,外婆把我养的很好。
吃穿方面,外婆尽力给我最好的;性格方面,教导我不要内耗。
4.
暮春的风裹着新翻泥土的腥气掠过窗棂,我握着铅笔在作业本上划下最后一道算式时,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满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框,额前碎发黏着汗珠:曼曼!你外婆在田里和周大爷吵起来了!
铅笔啪嗒掉在桌面上。
记忆里的外婆总是戴着蓝布头巾,蹲在菜畦边哼着小调摘豆角,连训我赖床都带着温吞的笑意。
这样的她,怎么会和人争吵
田埂上蒸腾的暑气中,围了半圈看热闹的乡邻。
我挤过人群时,正听见外婆沙哑的声音穿透嘈杂:当年量地的布条子还埋在田头,半亩就是半亩!你家地垄往南挪了半米,当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
她脖颈上青筋微微凸起,蓝布衫后背洇着大片汗渍,手里攥着把生锈的卷尺。
周大爷蹲在田埂上卷旱烟,烟丝簌簌落在鞋面上:老嫂子,这点地界还较真
半米宽地能种两垄辣椒!外婆猛地跺脚,惊起田边白鹭,今日让半米,明日让一米,往后是不是要把我家祖坟也占了
人群爆发出哄笑。
周大爷瞥见我,眯起眼睛调笑:曼曼快管管你外婆,莫要学泼妇撒野。
小满拽着我的衣角小声嘀咕:原来你外婆这么凶啊......
滚烫的羞耻感瞬间漫过头顶,我恨不能钻进田埂的裂缝里。
外婆望见我,绷紧的肩膀突然松下来:囡囡站远些,泥地脏。
她转身时,我看见她后颈被太阳晒脱了皮,泛着刺目的红。
原以为风波将息,周大爷却对着外婆背影嘟囔:不就半米地林书豪在时也没见她这么难缠......
死寂的空气突然炸裂。
外婆抄起田埂上的竹扫帚扑过去,白发在风里炸开:咒我男人死了三年还不够非要戳心窝子!
两人扭打间,外婆发间的银簪子掉在泥地里,沾着草屑微微发亮。
我跌跌撞撞跑回家,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
隔了一会儿,泪水浸湿枕头时,熟悉的薄荷香混着皂角味漫过来。
外婆的手隔着被子轻轻摩挲我的发顶:吓坏了吧外婆身上脏,不碰你。
我掀开被子说:你让我在同学面前丢尽脸了!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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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手僵在半空,皱纹里的笑意碎成粉末。
她垂眸捡起地上的被子角,仔细掖好被边:睡吧,明早给你蒸槐花糕。
木门轻响,她的影子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像株被风折断的老玉米。
多年后我总想起那个黄昏。
当我攥着槐花糕站在校门口,当我看着外婆佝偻着背侍弄菜畦,当我在整理旧物时翻出褪色的布条地契,喉咙里总堵着半米田埂那么长的悔意。
原来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挪错的田垄,再难恢复最初的模样,即使道过歉也没有用了。
5.
蝉鸣声填满整个盛夏午后,彭媛媛家的空调出风口簌簌吹着凉风,我攥着半块凤梨酥,看着茶几上散落的零食包装袋,忽然听见彭阿姨那句轻飘飘的夸赞。
曼曼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啊!
一般一般,班上第二。我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却被她后半句话惊得攥紧了沙发扶手。
那很可以啊,不愧是教师子女,继承了好基因。
教…教师谁啊我攥着冰凉的玻璃杯,指尖凝着水汽,满心疑惑。
父母不过是城里普通的上班族,每天挤地铁打卡,和教书育人沾不上半点边。
你外婆啊!彭阿姨眼里泛起惊讶,几十年前的事了,她可是念过不错的本科呢。
我喉咙发紧,只能含糊应着喔喔,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
记忆里的外婆总戴着宽檐草帽,弯腰插秧时后背弯成饱满的弧线,晒得黝黑的皮肤裹着泥土的气息,活脱脱是稻田里的老稻草人,实在难以与讲台上的教师形象重叠。
蝉鸣聒噪的夏天,我一路小跑冲进院子。
外婆正倚在藤椅上打盹,手中的蒲扇半悬着,银发被穿堂风撩起几缕。
我蹲下身,轻轻晃她的胳膊:外婆,听说你以前是老师怎么从没跟我提过呀
她醒来,蒲扇啪嗒掉在脚边:害,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没啥好念叨的。
我扑进她带着艾草清香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蹭着她的脖颈:我想听嘛!就讲讲嘛!
外婆拗不过我,粗糙的手掌抚过我的发顶,缓缓开口。
随着那些尘封的故事流淌而出,她的语调变得清亮,眉眼间泛起微光。
说到精彩处,还会不自觉引用诗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她念这句时,眼角皱纹里都藏着笑意。
我望着她因讲述而生动的面容,恍惚看见时光长河里,那个站在三尺讲台上的年轻身影,与眼前饱经风霜的外婆渐渐重叠。
听着外婆讲,我不禁想,那……外婆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6.
高中三年的岁月如离弦之箭,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这些珍贵的记忆片段,都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中。
幸运的是,我没有辜负外婆的殷切期望,终于考上了理想大学。
当我将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轻轻递到外婆手中时,她那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那一刻,所有的努力都有了最温暖的回应。
走进大学校园,全新的生活画卷缓缓铺展。
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也为了锻炼自己,我在课余时间找了一份兼职工作。
在那些忙碌的日子里,我深刻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也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
凭借着不懈的努力,我不仅积累了宝贵的工作经验,还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奖学金。
当我紧紧握住人生中第一笔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钱时,那一刻,我决定用这笔钱买一部属于自己的手机。
新手机到手后,我迫不及待地想和外婆拍一张合影,记录下这个意义非凡的时刻。
然而,外婆却连连摆手,满脸羞涩地拒绝:我这老太婆,一辈子没拍过几次照,镜头对着我浑身不自在,拍出来肯定不好看。
无论我怎样软磨硬泡,外婆始终固执地摇头。
看着她那既羞涩又坚决的模样,我只好无奈地放下手机。
步入大学,我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些便捷的生活方式,不仅让我切实感受到时代的飞速进步,也让我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7.
我的指尖死死抠住马克杯边缘,骨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滚烫的美式在杯口漾开细密涟漪,倒映着茶水间白炽灯下扭曲的面孔。
此起彼伏的哄笑像浸了毒的钢针,顺着耳道钻进太阳穴,连带着后槽牙都开始隐隐作痛。
曼曼,你这份报表又做错了。林姐踩着红底高跟鞋碾过地毯。
A4纸如雪片纷飞,彩色便签飘落时在我手背上,新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招你来干什么。
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重重叩击桌面,昨天临时修改需求时的谄媚嘴脸,此刻已化作刺向我的利刃。
对、对不起,我马上改。膝盖硌着冰冷的地砖,我听见身后传来小王刻意压低的嗤笑:软柿子就是好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三个月来,这样的场景早已像循环播放的劣质影片,可每个月到账的工资条,总能让我把委屈重新咽回喉咙。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键盘敲击声在回荡。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反复核对过的财务报表,咖啡早已凉透。
林姐踩着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报表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瞬间,锋利的纸角在脸颊划出红痕。
徐曼曼,你是不是故意的小数点都能标错,这要是交上去公司得损失多少
这不是我的问题。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数据是您昨天临时改的,而且您说不用复核。
林姐的假睫毛剧烈颤动,随后爆发出刺耳的冷笑:学会顶嘴了不想干就滚——
够了!金属笔筒在地面炸开清脆的回响,我猛地起身撞翻椅子。从入职到现在,你们把杂活全推给我,出了错就甩锅。我不是来当受气包的!监控镜头在墙角泛着幽蓝的光,我指向那个方向,所有工作记录都在系统里,谁是谁非调出来一看便知。
林姐的酒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艳丽的口红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我从包里掏出录音笔,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上次茶水间的事,还有您今天的辱骂,都在这里,你要听吗
高跟鞋的哒哒声慌乱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林姐走了,我坐在转椅里,才发现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桌面投下细长的银线。
第二天推开办公室门时,阳光正好落在工位上,林姐正低头整理文件,涂着甲油的手指动作明显僵硬。
小王主动把报表推过来时,我注意到他电脑屏保换成了励志标语。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人事经理的消息框弹出:关于你反映的职场霸凌问题,公司决定对相关人员进行处理......
我拆开精致的三明治包装,火腿与芝士的香气漫开来。
窗外的梧桐树在春风里沙沙作响,终于不再是那些刺耳的嘲笑。
自那以后,职场的道路平坦顺遂,再没泛起一丝波澜。
转正后的那个春节,我满心欢喜地回家过年,特意购置了琳琅满目的补品,还想着给老房子来个翻新,让外婆也能享享清福。
翻新房子时,外婆一边嗔怪我乱花钱,嘴里念叨着浪费这个钱干嘛,一边却笑得眉眼弯弯,嘴角就没落下过。
那年的春节格外温馨,可就在这团圆时刻,许久未见的父母突然出现,提出要带我离开。
外婆瞬间变得很生气,毫不客气地将他们赶走。
我也坚定地选择留下,毕竟是外婆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如今我刚能尽孝,他们却想把我带走,实在难以接受。
父母见状,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去。
年后的日子虽然稍显冷清,但也平静安稳。
一天,外婆突然唤我:曼曼,给我拍张照吧!
我一愣,脱口而出:你之前不是不想拍吗可嘴上这么说,手已经不自觉地举起手机。
外婆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只是问道:你那是智能手机,拍出来的照片是彩色的吧
嗯,对。我应道。
接着,外婆仔细地理了理衣领:衣领没歪吧
没有。
她又轻轻拍了拍脸:嘴角没歪吧
没歪。
头摆正了吗
摆正了。
外婆反复确认着,模样与往日大不相同,可最终,我们还是拍下了第一张合影,我满心欢喜。
夜幕降临,我正准备回房休息,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转身望去,只见桌上的水果罐头摔得粉碎,外婆跌坐在地上。
我赶忙冲过去将她扶起,问:怎么摔倒了啊,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一看。
外婆已是古稀之年,实在担心她有个闪失。
我没事,可能人老眼花大晚上的看不清路了,就是可惜了这罐头。外婆边说边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我安慰道:人没事就好,下次过年我再给你带罐头回来就是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带一些其它东西回来。
好呀,我的乖乖孙女对外婆最好了。外婆笑着回应。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床收拾行李,因为年快过完了,准备返回工作岗位。
收拾完下楼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都不见外婆的身影。
我满心疑惑,外婆向来早起,今天怎么还没起,难道是出门了
带着不安,我来到外婆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只见外婆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子整齐地盖在身上,与昨晚无异。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慌得不行,颤抖着伸手探向外婆鼻下——没有呼吸了!
一定是昨晚摔的,一定是!我在心里不停地自责,背起外婆就往车上跑。
一路上,我紧紧握着方向盘,驶向医院。
可医生检查后,却告诉我外婆身上并无伤口,是寿终正寝。
寿终正寝……这个词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无数次幻想过,外婆能陪我走过漫长岁月,能看到我穿上婚纱的模样,可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我失魂落魄地将外婆带回了家,为了避免夏日炎热导致身体腐坏,第二天便匆匆操办了丧事,通知了村里的乡亲们。
7.
那些日子,我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机械地穿梭在灵堂与宾客之间。
指尖触碰到外婆冰凉的棺木时,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苦涩;听着诵经声与亲友的啜泣,眼眶只是泛起薄雾,却始终没有一滴泪坠落。
直到重新回到公司坐回工位,敲击键盘的指尖依然麻木,仿佛悲伤被永久封印在了某个时空裂缝里。
我花钱雇人定期打扫老家的屋子,让摄像头传回的画面里始终有外婆生活过的痕迹。
起初,我还会在深夜翻出那张照片,照片里外婆拘谨又幸福的笑容,像根细针扎在心头。
可随着报表与会议填满生活,那张照片渐渐沉入抽屉底层,连同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感,都被时间覆上尘埃。
直到那日交接工作,林姐冲我露出久违的温和笑容。
曾几何时,她们总把我沉默当作软弱,直到我拍着桌子据理力争,那些轻蔑的议论才戛然而止。
电梯里,小刘挤过来挤眉弄眼:早该这么硬气!我早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我敷衍地笑笑,没揭穿他每次被刁难时都缩在人后的模样。
回到家打开冰箱,鬼使神差地取出牛腩和土豆。
热油在锅里噼啪作响时,小刘那句要强势突然与记忆重叠——外婆独自扛着锄头开垦荒地的背影,把欺负我的顽童骂得落荒而逃的模样,还有她颤抖着在煤油灯下缝补我破洞书包的双手,突然在眼前清晰得可怕。
原来我所有的倔强与坚强,都刻着外婆的影子。
《寻梦环游记》里面有句经典的台词: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这句台词突然撞进脑海,滚烫的油星溅在手背,灼痛却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我颤抖着关掉煤气灶,蜷缩在地板上,终于哭出了积压数月的呜咽。
窗外夜色浓稠,恍惚间又看见外婆站在老屋檐下,笑着朝我招手:曼曼,饭好了……
(完)
外婆,我又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