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嫁给了一个不回家的男人。我们签了协议,结了婚,他给了我一把没有温度的钥匙。直到我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他的脸,标题是——百亿顶流,顾屿深。而我,一个濒临破产的调香师,只是他用来治疗隐疾的工具。他不知道,我嫁给他,也是为了偷走他的一样东西。
章节(一)
我和顾屿深结婚的第一天,他就不见了。
偌大的别墅,白得像一间没有病人的病房。
空气里连一丝灰尘的味道都没有。
我的丈夫,在签完那份冰冷的婚前协议后,只留给我一把钥匙和一句话。
住在这里,别碰我的东西。
协议上,他的签名是顾屿深。
一个普通到甚至有些乏味的名字。
我以为我嫁的是一个有点钱,但性格孤僻的普通男人。
直到三天后,别墅的智能管家尽职尽责地在客厅巨幕上播放财经晨报。
屏幕上那张冷峻到近乎漠然的脸,和我结婚证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主持人用激动到发颤的声音介绍他。
顾屿深,出道十年,零绯闻的绝对顶流,个人资产预估超百亿。
我手里的玻璃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碎片溅开,像我此刻崩裂的认知。
我的丈夫,是个顶流明星
那我算什么隐婚妻子
不。
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
我是他的嗅觉治疗师,为期一年。
而他,需要为我提供一种名叫月下尘的绝版香料。
我需要月下尘,去复刻一款只存在于我记忆里的香水。
那是我找到失踪家人的唯一线索。
而他,一个坐拥百亿的顶流,为什么要找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工作室都快倒闭的调香师
我开始在这个巨大的,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房子里游荡。
他的书房,上了锁。
他的卧室,上了锁。
唯一为我敞开的,是那间位于三楼,设备比我整个工作室还顶级的调香室。
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牢笼。
冰冷,昂贵,又充满了监视的意味。
我拨通了协议上留的那个号码。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什么事。
他的声音和他人一样,带着金属质感的冷。
顾先生,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的协议,什么时候开始
那边沉默了几秒。
你叫我什么
顾先生。
换个称呼。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攥紧了手机。
老公
这两个字我说得极其艰难,像是喉咙里卡了玻璃渣。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嘲弄。
苏念,记住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的‘月下尘’还在我手里。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像一声声嘲笑。
我看着屏幕上他光芒万丈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因为调香而留下的浅浅疤痕。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世界。
这个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
我需要他的香料。
而他,需要我的嗅觉。
可是,一个顶流明星,他的嗅觉能出什么问题
我带着这个疑问,走进了那间为我准备的调香室。
一尘不染的玻璃器皿,排列整齐的香料原液。
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
除了……
这里所有的香料,都被替换成了最基础的合成品。
没有灵魂,没有生命力。
就像这座房子,就像我的丈夫,顾屿深。
他根本没打算把月下尘给我。
他在耍我。
章节(二)
一周后,顾屿深回来了。
带着深夜的寒气和镁光灯都无法驱散的疏离感。
他径直走上二楼,全程没有看我一眼。
我就像这个房子里的一件陈设,透明,且不被需要。
顾屿深。我拦在他卧室门口。
他终于停下脚步,微微垂眸看我,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不耐。
协议上说,你需要我的治疗。我说。
所以
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病’是什么。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那双被粉丝称为装着星辰大海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
我的病,就是讨厌一切有味道的东西。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
尤其是你身上这种,廉价的香水味。
我浑身一僵。
我今天喷的,是我自己的作品,《寻》。
为了找到家人,我寻遍了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碎片,才调出了这个味道。
那是属于我童年,独一无二的味道。
现在,被他称之为廉价。
放手。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非但没放,反而俯身靠近。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
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到过分的皂角味,像刚刚出厂的白衬衫。
他说他讨厌味道。
可他自己,就是一种最极致的,禁欲的味道。
苏念,他缓缓开口,气息冰冷,别挑战我的底线。做好你该做的,拿到你想要的,然后滚。
说完,他松开我,开门,关门。
动作一气呵成。
我被关在门外,像一个被丢弃的垃圾。
屈辱和愤怒在我胸口翻涌。
我冲回三楼的调香室,从储藏柜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棕色瓶子。
这是我带来的,唯一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是我用自己最后的积蓄,买来的黑醋栗原浆。
它的味道,霸道,浓烈,充满了侵略性。
是所有干净的对立面。
顾屿深,你不是讨厌味道吗
那我就让这个房子,充满你最讨厌的味道。
我要逼你出来。
逼你正视我,正视我们的协议。
我将原浆滴入香薰机,开到最大功率。
很快,酸涩又带着一丝野性的甜味,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飞向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我坐在调-香台前,静静地等待。
等待我的丈夫,来对我宣判。
不到十分钟,楼下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接着,是杯子摔碎的声音。
然后,是急促上楼的脚步声。
砰!
调香室的门被狠狠撞开。
顾屿深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漠然,而是……恐惧。
一种被冒犯,被侵入领地的野兽,所露出的恐惧。
关掉它!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我没有动。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顾屿深,我们谈谈。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空气里的黑醋栗味道越来越浓。
我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让你,关掉它!他低吼着,几乎失去了所有风度。
就在他快要走到我面前时,他的身体突然一软,直直地向我倒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他滚烫的身体砸进我怀里。
我闻到了。
在他那层干净的皂角味之下,隐藏着的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章节(-三)
顾屿深病了。
私人医生来得很快,熟练地给他挂上点滴。
客厅里,医生摘下口罩,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顾先生有严重的嗅觉过敏症,任何强烈的气味都会引发他的应激反应,导致休克。
你怎么会不知道医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我哑口无言。
我只知道他讨厌味道,却不知道,味道会杀死他。
你是新来的生活助理医生问。
我……
记住,顾先生的房子里,不允许出现任何香水,香薰,甚至是有香味的沐浴露。
他的世界,必须是无味的。
医生留下一堆药和一连串禁令,匆匆离开。
我站在顾屿深的床边,看着他苍白的睡颜。
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冷漠的他,看起来竟然有些脆弱。
原来,高冷顶流的秘密,是如此不堪一击的病症。
他不是讨厌,是害怕。
害怕被味道侵入,害怕失控。
我的报复,像一个幼稚又残忍的笑话。
我回到调香室,关掉了香薰机,打开了所有窗户。
黑醋栗的味道被晚风吹散。
我看着那些昂贵的设备,第一次感到迷茫。
一个对味道如此恐惧的人,为什么要和一个调香师结婚
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深夜,我被客厅的响动惊醒。
走下楼,看到顾屿深正扶着墙壁,试图去倒水。
他的步伐虚浮,显然还没恢复。
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水杯。
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
有厌恶,有戒备,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声音沙哑。
我想让你正视我。我把温水递给他,我们的协议,不是一纸空文。
他没有接水杯,只是看着我。
你想要的‘月下尘’,全球只有三公斤。其中一公斤,在我手里。
治好我,它就是你的。
怎么治我问出了关键。
让我在你的味道里,能够正常呼吸。
他的要求,简单又荒谬。
像是在说,让一个怕火的人,去拥抱火焰。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说,你把所有真正的香料都换成了合成品,这不叫合作,叫戏弄。
顾屿深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
书房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说完,他转身,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卧室。
我愣在原地。
我的生日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我怀着疑虑,走到二楼的书房门口,输入了我的生日数字。
门,咔哒一声,开了。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我没有去寻找那传说中的月下-尘。
我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
那是一片开满了蓝色鸢尾花的原野。
黄昏,落日,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的背影。
那幅画,和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一模一样。
而那个背影,就是我。
我走近那幅画,伸出手,想要触摸。
却在画的右下角,看到了一个签名。
——Gu.
不是顾屿深的顾。
而是……
我心脏猛地一缩。
我记忆深处,那个在我童年失散的邻家哥哥,他就姓顾。
所有人都叫他,阿故。
章节(四)
我一夜没睡。
天亮时,我走出了书房。
顾屿深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是一杯清水,一份没有任何酱料的白吐司。
这就是顶流的早餐。
寡淡,无味,像他的人生。
看到我,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想清楚了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那幅画,是你画的我问。
他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是。
你认识我。我用的是肯定句。
顾屿深放下吐司,抬起眼。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
苏念,我们只谈交易。
他避开了我的问题。
可以。我点头,但交易需要诚意。我要真正的香料,而不是那些化学合成品。
还有,我要知道你的病因。
一个医生,总要了解病人的病史,不是吗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看到他的手指,在桌下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是个抗拒的信号。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他说。
不,我有。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因为现在,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
而你,也是唯一能帮我的人。
我们对视着,像两只对峙的困兽。
空气里充满了无声的博弈。
最终,他先移开了视线。
下午,会有人把香料送过来。
至于病因……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十年前,一场大火。
十年前。
大火。
这两个词,像两把尖刀,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我的父母,我的家,就是消失在十年前的一场大火里。
而我,因为被邻居带出去玩,逃过一劫。
等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冲天的火光和一片废墟。
还有,那个无论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的,邻家哥哥模糊的脸。
你在那场火里我的声音在颤抖。
顾屿深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起身,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晚上有通告,不回来。
他走了。
留给我一个巨大的谜团,和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原来我们的命运,在十年前,就早已纠缠在一起。
下午,助理果然送来了一整套顶级的香料原液。
我看着那些贴着珍稀标签的小瓶子,却没有一丝喜悦。
我打开了其中一瓶鸢尾根原油。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是我记忆里,童年花园的味道。
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植物的清香。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顾屿深。
阿故。
是你吗
那个当年拉着我的手,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男孩子。
是你吗
如果是你,为什么不认我
为什么,要用这样一场冰冷的交易,把我们捆绑在一起
当晚,我在网上搜索了所有关于顾屿深十年前的资料。
一无所获。
他的过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得干干净净。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匿名的娱乐论坛里,一条陈年旧帖,吸引了我的注意。
标题是:《八一八那个刚出道就爆红的新人G,是不是整过容感觉他鼻子怪怪的。》
主楼放了一张他刚出道时的旧照。
照片很模糊,是在一个下雨天。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侧脸对着镜头。
鼻梁上,有一道很浅很浅的疤痕。
而帖子里的一条回复,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听说他家以前失过火,鼻子好像是被烧伤了,嗅觉都没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章节(五)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顾屿深,我的丈夫,我的邻家哥哥阿故,在那场大火里,失去了嗅觉。
所以他恨一切味道。
因为那些味道,都在提醒他,他失去了什么。
而我,一个调香师,我的存在,我的职业,就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难怪他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
厌恶,疏离,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挣脱的宿命感。
他把我绑在身边,不是为了治疗。
是为了折磨。
折磨我,也折磨他自己。
我关掉电脑,走上三楼。
调香室里,那些珍贵的香料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我拿起那瓶鸢尾根原油,滴了一滴在手腕上。
熟悉的味道瞬间包裹了我。
也带来了熟悉的,锥心的痛。
顾屿深,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调香室。
我去了超市。
买了很多新鲜的食材。
回到别墅,我系上围裙,走进了那个同样冰冷干净的厨房。
我要为他做一顿饭。
一顿没有味道的饭。
用最原始的蒸煮方式,保留食物最本真的形态,但不让它们散发出任何强烈的气味。
晚上,顾屿深回来了。
他似乎很疲惫,连眉眼都带着倦意。
当他看到餐桌上摆好的三菜一汤时,愣住了。
你做的
嗯。
他走过来,没有坐下,只是看着那些菜。
清蒸的鱼,白灼的虾,水煮的青菜。
清淡到不像话。
我没有胃口。他说。
尝一口。我把筷子递给他,这里面,没有任何调料,也没有任何味道。
他看了我很久,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他夹起一块鱼肉,迟疑地放进嘴里。
我紧张地看着他。
他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反应。
只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块鱼肉。
然后是虾,是青菜。
最后,他喝了那碗汤。
全程,我们没有说一句话。
安静的餐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吃完饭,他站起身。
以后,别做这些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
我不喜欢家里有油烟味。
又是借口。
他在害怕。
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带着温度的烟火气。
害怕这会打破他为自己构建的,那个无声无息的,安全的世界。
顾屿深,我叫住他,你不是讨厌味道,你是讨厌回忆。
他的身体僵住了。
那场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追问。
闭嘴!
他猛地回头,眼眶是红的。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失控的情绪。
是愤怒,是痛苦,更是绝望。
苏念,你再敢提那两个字,就给我滚出去!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像一头绝望的,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的悲鸣。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原来,那不是他的伤疤。
那是他的禁区,是他用十年时间,才勉强封印起来的地狱。
而我,亲手把它撕开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林薇。
一个最近风头正劲的小花。
也是我曾经的同学,和现在的死对头。
她怎么会给顾屿深打电话
章节(六)
顾屿深接了电话。
他没有避开我,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喂。
电话那头,林薇娇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
屿深哥,你今晚有空吗我们上次谈的那个香水代言,我想再跟你聊聊细节。
香水代言
我愣住了。
一个嗅觉失灵的顶流,要去代言香水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顾屿深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没空。
别这样嘛,林薇不依不饶,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是那个苏念给你惹麻烦了吗她这个人,上学的时候就神神叨叨的,特别不靠谱。
她竟然认识我。
还用这种方式,在顾屿深面前诋毁我。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顾屿深挂断了电话,神色更加阴沉。
你和林薇,认识他问我。
大学同学。我言简意赅。
她似乎对你敌意很-大。
因为我比她有才华。我抬起头,直视他,也因为,我们都在争一个项目。
一个能决定我们工作室生死的项目。
为国内最大的奢侈品集团盛世,设计一款代表东方意象的香水。
而月下尘,正是这款香水最核心的香料。
所以,林薇也想要月下尘。
她搭上顾屿深,是为了这个香水代言。
更是为了,从他这里,拿到月下尘。
顾屿深看着我,眼神探究。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我把‘月下尘’给她。
我笑了。
你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她治不好你的病。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我,可以。
这是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而这份自信,来源于我昨晚的发现。
来源于我们之间,那被大火烧断的,十年牵绊。
顾屿深没有说话。
他只是转身,拿起玄关的钥匙。
我去公司。
他又一次逃跑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顾屿深,你逃不掉的。
我们之间的账,要一笔一笔,慢慢算。
第二天,我去了我的工作室。
已经半个月没来,这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合伙人兼闺蜜周晴看到我,像看到了救星。
念念!你跑哪去了!盛世集团那边催疯了!
林薇那个贱人,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一点‘月下尘’的样品,做出来的初稿惊艳了所有人!
我们再拿不出东西,项目就要被她抢走了!
我看着周晴焦急的脸,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月下尘’,我也有。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分装瓶。
周晴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的天!念念你从哪搞到的!
秘密。
我没有告诉她关于顾屿深的一切。
这是我的战争,我必须一个人打。
我和周晴立刻投入了工作。
有了真正的月下尘,我的灵感像火山一样爆发。
我脑海里,那款属于童年,属于鸢尾花田,属于阿故的香水,轮廓越来越清晰。
我要调制的,不只是一款香水。
更是一把,打开顾屿深记忆的钥匙。
连续三天,我吃住都在工作室。
直到初稿完成的那一刻,我累得几乎虚脱。
我把它命名为《重逢》。
周晴闻过之后,抱着我激动得又哭又笑。
念念,我们赢定了!
我带着《重逢》的样品,回到了那栋冰冷的别墅。
推开门,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薇。
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姿态亲密地和顾屿深说着什么。
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换上了一副挑衅的表情。
哟,苏念,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还以为,你被屿深哥赶出去了呢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香水瓶上。
这是什么你为盛世准备的新作品
她伸手就要来抢。
我侧身躲过。
林薇,这是我和顾屿深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林薇捂着嘴笑了起来,屿深哥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能拿到盛世的项目,他手里的‘月下尘’,就全是我的。
她看向顾屿深,眼神得意。
而顾屿深,只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章节(七)
顾屿深,我的声音很冷,她说的是真的
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谁能拿到盛世的项目,‘月下尘’就是谁的。
他把我和林薇,放在了同一个天平上。
用一份绝版的香料,来衡量我们的价值。
何其残忍,又何其公平。
好。我点头,转身就要上楼。
站住。林薇叫住我,苏念,别挣扎了,你赢不了我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我不仅有屿深哥的支持,还有王牌。
盛世集团的评香总监,是我舅舅。
赤裸裸的威胁。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林薇,调香靠的是鼻子和心,不是靠关系。
说完,我不再理她,径直走上三楼。
关上门,隔绝了楼下所有的声音。
我将《重逢》放在调香台上。
月光下,浅琥珀色的液体,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顾屿深,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吗
连带着那片鸢尾花田,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和那个名叫阿故的少年,一起被你遗忘在了那场大火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我这场以爱为名的复仇,又有什么意义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晴发来的消息。
【念念!不好了!盛世那边临时改了规则!说最终评选,要请一位神秘嘉宾做最终裁决!】
【我打听到了,那个神秘嘉宾,是顾屿深!】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顾屿深。
他不仅是裁判,还是最终的审判官。
他亲手设下了这个局。
让我们斗得你死我活,而他,高高在上地看着。
何其讽刺。
一个失去嗅觉的人,要去评判香水的优劣。
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味道这种东西,有多么虚无和不可靠吗
还是,他只是想看我输得一败涂地
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输了。
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我输给了他深不见底的城府,和他那颗被冰封起来的心。
我拿起桌上的《重逢》,拧开瓶盖。
那熟悉的,带着泥土和花香的味道,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我将它,尽数倒入了水池。
再见了,阿故。
再见了,我偏执的,可笑的爱情。
第二天,就是盛世集团最终评选的日子。
我没有去。
我给周晴发了消息,告诉她,我放弃。
周晴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苏念你疯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对不起,晴晴。
挂了电话,我关掉了手机。
我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冰冷的,不属于我的地方,我一秒钟也不想再待。
我拉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到门口。
手刚碰到门把手,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顾屿深站在门口,身后是刺眼的阳光。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脚边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说。
评选会还没开始。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反正,赢家早就内定了,不是吗
顾屿深,你赢了。
你成功地,让我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推开他,想要从他身边走过。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苏-念,他盯着我,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赢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积压了多日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满意了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为你疯狂,为你偏执,最后被你亲手摧毁!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顾屿深,你根本就没有心!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看着我的眼泪,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松开了我的手。
我没有……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我没有想让你输。
那你为什么要做评委!我冲他吼道,你一个闻不到味道的人,凭什么去决定一个调香师的生死!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章节(八)
我能闻到。
顾屿深看着我,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弹,在我耳边轰然炸开。
我能闻到你的味道。
我愣住了。
你说……什么
从你住进来的第一天起,我就能闻到。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眼里的情绪翻涌得厉害,你身上的味道,你调香室里的味道,你做的饭菜的味道……
我全都能闻到。
只有你的味道。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
一个失嗅十年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恢复嗅觉
而且,只对我一个人有反应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他打断我,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痛苦,我怕这只是一场幻觉!我怕我习惯了你的味道之后,它又会突然消失!
我怕我再一次,被打回那个无声无嗅的地狱!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苏念,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那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我的嗅-觉,还有我全部的记忆!
我不记得我的父母,不记得我的家,甚至不记得我自己是谁!
我的世界是一片空白!直到……
他死死地盯着我。
直到我看到你的资料,看到你那张和我脑海里唯一清晰的画面一模一样的脸。
我才想起来,我的世界里,曾经有过颜色。
那个颜色,叫苏念。
我被他话里的信息量,震得说不出一个字。
他……不记得了
他连那场大-火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我。
所以,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折磨。
是为了……找回自己
他把我绑在身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是希望我能成为他的药。
能把他从失忆和失嗅的深渊里,拉出来的药。
评选会……我艰难地开口,你去做评委,是……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委屈,我想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你是冠军。我想告诉他们,你的味道,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味道。
我想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可是你,却要走。
他的手,从我的肩膀滑落,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
我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皂角味里,夹杂着的一丝……
鸢尾花的味道。
是我昨天,倒掉的那瓶《重逢》的味道。
它沾染在了他的身上。
顾屿深,我推开他,看着他,你还记得‘阿故’吗
他茫然地看着我。
阿故
他不记得了。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凭着一个模糊的,关于我的执念,撑过了这黑暗的十年。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跟我来。
我拉着他的手,冲上了三楼的调香室。
我从柜子的最底层,翻出了一个小小的,被我藏起来的备用样品。
那是最后一瓶,《重逢》。
我拧开瓶盖,将它递到顾屿深面前。
闻闻看。
它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
顾屿深迟疑地接过瓶子,低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鸢尾花,旧书本,和雨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瞬间将他包裹。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
夏日的午后,老旧的藤椅,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递给他一本画册。
阿故哥哥,你看,我画的鸢尾花,好不好看
阿故哥哥,你以后,会娶我吗
阿故哥哥……
念念……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震惊和狂喜。
念念,我想起来了。
我是阿故。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周晴。
我按了免提,她焦急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念念!出大事了!林薇在评选会现场,公布了顾屿深失嗅的病历!现在全网都炸了!
章节(九)
评选会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林薇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份伪造的病历,声泪俱下地控诉。
各位评委,各位媒体朋友,我今天站出来,是为了揭露一个真相!
顾屿深先生,他早在十年前的一场事故中,就永久性地失去了嗅觉!
他根本没有资格坐在这里,评判我们的作品!
他之所以答应做评委,都是因为苏念!是苏念用不正当的手段迷惑了他,想借此内定冠军!
她的话,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所有镜头都对准了评委席上那个空着的位置。
顾屿深失嗅
顶流人设崩塌
苏念滚出调香界
无数刺眼的话题,在短短几分钟内,冲上了热搜。
别墅里,顾屿深看着手机上的新闻,脸色一片冰冷。
她找死。
他拿出手机,就要给公关团队打电话。
我按住了他的手。
别。
他回头看我,眼神不解。
这是我的战争。我看着他,眼神坚定,也是我们的战争。
这一次,我不想再躲在你身后了。
阿故,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看着我,良久,点了点头。
我信你。
我深吸一口-口气,拨通了周晴的电话。
晴晴,帮我一个忙。
半小时后,我和顾屿深出现在了盛世集团的大楼外。
我们被记者和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顾屿深!请你解释一下失嗅传闻!
苏念!你是不是真的靠潜规则上位!
尖锐的问题,像刀子一样向我们飞来。
顾屿深下意识地将我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为我隔绝了所有的恶意。
我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别怕。我对他说。
也对自己说。
在保安的护送下,我们艰难地走进了会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有震惊,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林薇站在台上,看到我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知道,她赢定了。
我拉着顾屿深,一步一步,走上了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
我从主持人手里,拿过了话筒。
大家好,我是苏念。
我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关于网上的一切,我只回应三点。
第一,顾屿深先生,确实曾患有嗅觉障碍。
台下一片哗然。
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第二,我的作品,不需要任何内定,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第三……我顿了顿,看向身边的顾屿深,然后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人。
能治好顾屿-深先生的人,只有我。
能让他重新感受到这个世界味道的人,也只有我。
我的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林薇在台上气得发抖。
苏念你胡说八道!失嗅是永久性的!根本不可能治好!
是吗我笑了。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那瓶《重逢》。
然后,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我走到评委席前,将那瓶香水,递给了评委席上一位头发花白,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他是国际著名的香水评论家,以挑剔和毒舌闻名。
伯格先生,您能评价一下,我这款作品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伯格先生接过香水,打开瓶盖,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只一秒,他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就亮了。
鸢尾,广藿香,还有……被雨水浸润过的,旧书的味道。
孩子,你调制的不是香水。
是记忆。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赞赏和激动。
它的名字,叫什么
《重逢》。我说。
然后,我看向顾屿深。
现在,该你了。
章节(十)
顾屿深从我手中,拿过了话筒。
他站在舞台中央,镁光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疏离的顶流。
他只是阿故。
大家好,我是顾屿深。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就像苏念刚才说的,我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活在一个没有味道的世界里。
我以为,我会永远地被困在那里。
直到,我遇到了她。
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我。
那双曾经像冰原一样死寂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温柔。
是她,用她的味道,她的才华,她的执着,把我从那个地狱里,一点一点地拉了回来。
她让我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香的。
原来,活着,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他拿起那瓶《重逢》。
这款香水,我闻到了。
我闻到了鸢尾花开满整个山坡的夏天。
闻到了我们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也闻到了,我弄丢了十年,拼了命想要找回来的,我的女孩。
他的话,让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的反转,和这段尘封了十年的爱情故事,震得说不出话来。
林薇的脸,已经白得像鬼。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在演戏!你们都在骗人!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顾屿深没有理她。
他只是看着我,向我伸出了手。
念念,过来。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
像十年前,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奔向她的少年。
他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我抱着他,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襟,你回来了,就好。
台下,闪光灯再次亮起。
但这一次,不再是审判,而是祝福。
掌声雷动。
林薇因为伪造病历和恶意诽谤,被盛世集团当场取消了资格,并被顾屿深的团队提起了诉讼。
她的人生,在她选择走捷径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而我和顾屿深,在经历了这场盛大的风波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
当晚,顾屿深
苏念
重逢的话题,引爆了整个网络。
我们的故事,被写成了无数个版本。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场重逢,有多么来之不易。
回到那栋别墅。
不再是冰冷的,没有味道的牢笼。
客厅的香薰机里,正散发着淡淡的鸢尾花香。
顾屿深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你在做什么
在想,‘月下尘’到手了,我们的协议,是不是该结束了我故意逗他。
他抱得更紧了。
不结束。他耍赖般地说,协议续期,一辈子。
我笑了。
那续期的报酬呢
他转过我的身体,低头,吻住了我的嘴唇。
他的吻,带着鸢尾花的清香,和独属于他的,干净又温暖的味道。
报酬,是我。
他说。
以后,我的世界里,只会有你的味道。
窗外,月光皎洁。
我终于找到了我失落的童年,和我失而复得的爱人。
而他,也终于走出了那场大火的阴霾,找回了完整的自己。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