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被凤凰男丈夫一刀捅穿心脏。
他笑着说:你的钱归我,命也归我。
重生回婚礼前夜,我冷静地擦掉婚纱上的血迹。
这一次,我为他准备了豪华牢房和致命直播。
看着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我亲手按下电椅开关。
你的命,现在归我了。
---
冰冷的触感,带着一种粗粝的金属腥气,狠狠撞进我的胸膛,然后毫无阻碍地穿透过去。剧痛炸开的瞬间,世界的声音被猛地抽走了,只剩下我自己胸腔里某种东西被强行撕裂、捣碎的闷响。
我低头,看见一截闪着寒光的刀尖,突兀地从我前胸洁白的礼服布料里刺出来,血珠沿着锋刃滚落,迅速在昂贵的丝绸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温热的深红。那红色蔓延得太快,太贪婪,瞬间就吞噬了礼服上原本缀着的精致珍珠和蕾丝。
……为…什么喉咙里涌上大股大股温热的铁锈味,堵住了声音,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冰冷得如同毒蛇滑过脊背。陈锐贴了上来,嘴唇几乎碰到我的耳廓,带着胜利者残忍的餍足,气息喷在我逐渐冰冷的皮肤上:蠢货,还不明白当然是钱归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你的命,也归我。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我的感官,将他最后得意而狰狞的脸彻底吞噬。
***
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惨白的天花板,一盏过分华丽的水晶吊灯悬在正中,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黎明前稀薄的光线,刺得眼球生疼。每一次呼吸,肺叶都像是被砂纸摩擦着,带着劫后余生的钝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撞击着肋骨,清晰得盖过了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声。那种被冰冷刀锋贯穿、血液迅速流失的剧痛和冰冷,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绕在每一寸神经末梢上,鲜明得如同刚刚发生。
嗬……我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牵扯得浑身骨头都在呻吟。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裙,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我下意识地抬手,狠狠按向左胸心脏的位置。
没有伤口。
没有刀。
手指下,只有温热皮肤下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隔着肋骨,传递着真实的、令人窒息的搏动。
视线慌乱地扫过房间。梳妆台上,巨大的椭圆形镜子里映出一张过分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眼底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脖颈。这张脸,属于二十二岁的苏晚,一个愚蠢的、即将踏入地狱的准新娘。
目光最终定格在床尾的落地衣架上。
一件婚纱。
象牙白的缎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柔润却冰冷的光泽。繁复的手工蕾丝从高腰线处蔓延而下,勾勒出梦幻的轮廓。V字领口的设计优雅含蓄,点缀着细小的珍珠,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宽大的裙摆层层叠叠,安静地堆叠在深色的地毯上,像一场盛大而虚幻的梦境。
它美得惊心动魄,也冰冷得如同坟墓里的裹尸布。
前世,陈锐的刀,就是从这里,穿透这昂贵的丝绸、蕾丝和珍珠,捅进了我的心脏。那喷涌而出的热血,瞬间将这圣洁的白色染成了地狱的深红。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逼退呕吐的欲望。
不是梦。
婚纱在这里。梳妆台上,印着烫金喜字的请柬堆在那里。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日期——婚礼的前一天。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场致命婚礼的前夜。
冰冷的狂喜和刻骨的恨意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绞紧了我的心脏。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呼啸,冲刷着前世残留的剧痛和濒死的冰冷。
陈锐。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深处。那张在刀光后露出的、残忍而满足的笑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我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心直窜头顶,却奇异地让我混乱沸腾的思绪开始沉淀、冷却。
走到衣架前,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婚纱冰凉的缎面。细腻的质感,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感,仿佛触摸的是我前世流尽的温热血浆。
目光一寸寸扫过这件价值不菲的寿衣。最终,停留在腰侧一处不太显眼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极其浅淡的粉红色印记。是前世试穿时,不小心蹭到了一点口红留下的。当时只觉得是小瑕疵,无伤大雅。
而现在,这抹淡粉,在我眼中,就是前世心口溅出的第一滴血。
指尖猛地用力,指甲狠狠划过那处印记!嗤啦——一声轻响,坚韧的缎面被划开一道细小的裂口,边缘翻卷起几缕细小的丝线。
心脏深处那撕心裂肺的贯穿痛,似乎随着这道裂口的出现,稍稍缓解了一丝。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开始缓慢地覆盖掉眼底翻涌的恨意。
很好。裂痕已经存在。
那么,这一次,就让它彻底崩碎吧。
我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壁纸还是昨天拍的、和陈锐依偎在一起、笑得一脸幸福的合影。胃里又是一阵翻滚。指尖带着冰凉的力度,毫不犹豫地划开屏幕,点开通讯录。
置顶的联系人——老公锐。
看着那刺眼的爱心和称呼,我眼中再无一丝波澜。指尖悬停,然后重重按下。
删除联系人。
动作流畅,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删除的不是一个曾倾注所有爱恋的人,而是一块令人作呕的腐肉。
手机被随手扔回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窗外,天色又亮了一分。灰蒙蒙的光线开始驱散房间里的黑暗,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梳妆镜里,映出我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沉淀的再不是对未来的憧憬,而是淬炼过的冰和火,是地狱归来的、不死不休的杀意。
陈锐,游戏开始了。
这一次,轮到我为你送葬。
***
清晨八点,门铃准时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轻快节奏。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用冰毛巾敷着微肿的眼睛。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戾气已被强行压下,覆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带着疲惫的温顺。
打开门。陈锐站在门外,一身熨帖的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意,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早餐纸袋,散发出诱人的烘焙香气。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俨然一个体贴入微的完美未婚夫。
晚晚,昨晚是不是又兴奋得没睡好他走进来,语气熟稔亲昵,目光快速扫过我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最终落在我眼下的青黑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疼惜,看这小脸憔悴的。喏,你最爱的榛子可颂,还热乎着。
他放下纸袋,极其自然地张开手臂,想要将我拥入怀中。
前世,我会像归巢的倦鸟一样扑进这个怀抱,贪婪地汲取那虚假的温暖。此刻,他靠近的气息,那熟悉的须后水混合着烟草的淡淡味道,却像无数细密的毒针,狠狠扎进我的毛孔。
胃里一阵剧烈抽搐。
就在他的手臂即将环上我腰身的瞬间,我身体微不可察地一侧,脚步轻盈地后退了半步,巧妙地拉开了距离。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羞赧和一丝慌乱,手指局促地绞着睡裙的衣角。
别……我还没洗漱呢,脏。声音细弱,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完美地掩饰了那一瞬间的僵硬和躲闪。
陈锐的手臂僵在半空,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沉的笑意覆盖。他顺势收回手,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强忍着偏头躲开的冲动):傻瓜,在我眼里你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快去洗漱,趁热吃,一会儿还要去酒店彩排呢。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快步闪进了浴室。
关上门的瞬间,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我大口地、无声地喘息。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自制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深红的月牙痕,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杀意和恶心。
镜子里映出我扭曲的脸,眼底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猩红恨意。冷水泼在脸上,冰冷刺骨,一点点浇熄那灼烧灵魂的火焰。
冷静,苏晚。必须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次走出浴室时,我已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脸上带着温顺的浅笑,坐到小餐桌旁。陈锐已经殷勤地打开了纸袋,将还冒着热气的可颂和一杯热牛奶推到我面前。
快吃,补充点体力。他坐在我对面,目光专注而深情,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人,一想到明天你就是我的新娘了,我就……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激动得整晚都睡不着。
前世,这样的话语总能轻易点燃我心中的甜蜜和憧憬。此刻,我只觉得每一个字都虚伪得令人作呕。他整晚睡不着大概是在盘算着怎么更快地榨干我的骨髓,怎么处理掉我这个碍眼的绊脚石吧
我拿起可颂,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低垂的眼睫掩盖了所有情绪,只轻声回应:我也是……有点紧张。声音里恰到好处地掺入了一丝对未来幸福的不安,完美地贴合了一个待嫁新娘该有的心态。
紧张什么陈锐笑了,伸手过来想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
我像是被烫到一般,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慌乱地拿起牛奶杯,用喝水的动作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就是……那么多人看着……我小声嘟囔,脸颊适时地泛起一点红晕,将少女的羞怯演得入木三分。
陈锐的手再次落了空,眼神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和煦:傻瓜,有我在呢。你只需要负责美美地出场就好。对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松,伴娘团那几个丫头,还有你那个好闺蜜林小雨,都通知到了吧别出什么岔子。
嗯,都通知了,小雨会早点过来帮我。我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是一片冰寒。伴娘团他关心的从来不是仪式是否完美,而是确保我身边所有可能警觉的人,都在他预设的位置上,方便他掌控全局。
那就好。陈锐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的脸,晚晚,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是不是……婚前焦虑还是……他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诱哄的意味,还在担心那个项目的事
来了。
前世,就是在这个温馨的早餐时刻,他用这副关切的面孔,成功撬开了我的嘴,从我这里套取了那个关键项目——苏氏集团即将与海外巨头签订的、足以改变行业格局的战略合作框架的核心条款!他利用这些信息,提前在股市布局,攫取了惊人的暴利,也为他后续一步步蚕食苏氏埋下了最致命的伏笔。
那时天真的我,以为他是真心为我分担压力,为我们的小家未来谋划。
心脏在胸腔里冰冷地跳动。我抬起头,迎上他关切的目光,眼底适时地浮起一层忧虑的水光,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牛奶杯。
是……有点担心。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那份不安演绎得淋漓尽致,爸爸说……这次谈判很关键,对方那个首席代表,特别难搞,油盐不进……好像……好像特别注重‘诚信’这块,对合作方的背景调查严苛得吓人……我语速放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只是随口抱怨。
陈锐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他放在桌下的手,指关节似乎微微绷紧了一瞬。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安抚的神情: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晚晚。你爸爸是老江湖了,肯定能搞定的。再说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苏氏好,我们的小家才会更好,对不对等婚礼忙完,我帮你一起分担,嗯
一家人分担
我心底冷笑,面上却像是被他的话语安抚了,轻轻舒了口气,露出一丝依赖的浅笑:嗯,你说得对。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我低下头,继续小口吃着可颂,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刺骨的算计,深深掩藏。
鱼饵,已经不动声色地抛出去了。
诚信。背景调查严苛。
陈锐,你那么聪明,应该听得懂吧
你那些挪用项目款、伪造合同、甚至更肮脏的勾当……经得起严苛的调查吗
我很期待,当你发现自己精心构筑的纸牌屋,根基早已被我悄然抽走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早餐在一种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暗流汹涌的气氛中结束。陈锐的手机适时地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皱,对我露出歉意的笑容: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过去处理一下。晚晚,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做我最美的新娘。
他俯身,似乎想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侧过脸,那个吻便落在了我的发鬓上。我装作害羞地低下头:嗯,你快去忙吧,路上小心。
陈锐的动作再次僵了僵,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我脸上的所有温顺和羞怯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他那辆黑色的轿车驶离小区,汇入车流。
拿起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林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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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在我被陈锐的花言巧语蒙蔽,一步步滑向深渊时,是小雨一次次尖锐地指出陈锐的虚伪和贪婪。她甚至调查到陈锐和前女友纠缠不清、在公司财务上做手脚的证据。可惜,那时的我愚蠢又固执,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不仅不听劝,反而在陈锐的挑拨下,和小雨渐行渐远,甚至恶语相向。
直到陈锐的刀捅进我的心脏前,我才从他得意忘形的炫耀中得知,小雨在试图揭发他时,被他用一场精心伪装的意外车祸灭了口。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
喂晚晚电话那头传来小雨清脆又带着点担忧的声音,怎么了声音听着不太对是不是婚前恐惧症犯了我就说那个陈锐……
小雨。我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电流的、沉重的力量,我需要你帮我。现在。立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被我从未有过的语气震慑住了。
晚晚小雨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出什么事了你说!
帮我查一个人。我走到窗边,看着陈锐车子消失的方向,目光幽冷如深潭,陈锐。查他过去五年所有的银行流水,查他经手过的每一个项目,特别是最近半年他负责的那个‘宏远基建’的账目!查他名下的所有账户,包括他可能用别人身份开的!查他和他那个在财务部的‘好兄弟’张涛的所有资金往来!还有……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查他老家,一个叫李娟的女人。查清楚她是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死寂。只有小雨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传来。
……李娟小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那不是他那个据说‘病逝’的前女友吗晚晚,你……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前所未有的好。小雨,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我没时间解释。你信我吗
废话!小雨毫不犹豫地吼了回来,带着她一贯的泼辣和义气,老娘早就看那王八蛋不顺眼了!等着!我二叔就在经侦,我舅舅开侦探事务所的!掘地三尺我也给你把这凤凰男的底裤扒干净!明天婚礼之前,我一定把东西甩你脸上!
好。心头那块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巨石,因为小雨这毫不犹豫的信任和支持,似乎松动了一丝。冰冷的血液里,注入了一点点微弱的暖意。另外,明天婚礼的直播团队,你帮我盯着。特别是负责切换后台画面的导播,必须是我们绝对信得过的人。我需要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确保播放我们‘精心准备’的内容。
直播小雨的声音充满了惊疑,但更多的是兴奋,你想干嘛当众扒皮姐妹,玩这么大!不过……我喜欢!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让那孙子在全国人民面前现出原形!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厚重的云层之后,似乎隐隐透出一丝微光。复仇的齿轮,伴随着小雨坚定的承诺,开始缓缓转动,带着冰冷的、碾碎一切的决心。明天,送他一份永生难忘的‘新婚大礼’。
***
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此刻宛如一个巨大的、喧嚣的巢穴。
宽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却丝毫照不进房间内弥漫的紧张和浮躁。巨大的穿衣镜前,几个化妆师和造型师围着我,如同忙碌的工蜂。粉刷、卷发棒、定型喷雾的细微声响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化妆品、发胶和昂贵香水的混合气味。
镜子里的人,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眼线勾勒出妩媚的弧度,腮红扫出娇羞的晕染,唇瓣是饱满诱人的樱桃红。长发被盘成优雅复古的发髻,点缀着细碎的钻石发饰,闪烁着冰冷而虚假的光芒。
纯白的婚纱已经上身。繁复的蕾丝和闪耀的碎钻包裹着身体,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束腰勒得很紧,像一道华丽的枷锁。
苏小姐,您看这样行吗首席造型师托起我身后长长的曳地头纱,语气恭敬又带着职业性的赞叹,真的太美了!陈先生看到您,一定会惊艳得说不出话的。
陈先生
我对着镜子,缓缓牵起唇角,勾勒出一个标准的新娘微笑。镜中那双被精心描绘过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半分新嫁娘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封。惊艳呵,我倒是很期待他待会儿的表情。
嗯,很好,辛苦了。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房门被轻轻推开,伴娘团叽叽喳喳地涌了进来,清一色的粉色小礼服,像一群花枝招展的蝴蝶。她们围着我,发出夸张的惊叹和赞美。
天啊晚晚!你也太美了吧!
陈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晚晚姐,幸福哦!
一片虚假的恭维声中,林小雨的身影显得格外安静。她穿着伴娘服,脸上也带着笑,但那笑容并未达眼底。她避开喧闹的人群,不动声色地走到我身边,借着帮我整理头纱的动作,将一个冰冷的、指甲盖大小的微型U盘,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我婚纱宽大袖口的暗袋里。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无声地传递着询问和确认。
我几不可查地颔首,指尖在袖口内袋处轻轻按了一下。U盘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冰冷触感。那是陈锐的死刑判决书。
都准备好了我低声问,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喧闹里。
万无一失。小雨的唇形无声开合,眼神里闪烁着猎人般的兴奋和冰冷的锐意。她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提高了声音,哎呀,新娘子,别紧张!今天你就是女王!我们都给你保驾护航!她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引来其他伴娘一阵哄笑。
就在这时,套房门被礼貌地敲响。
新娘准备好了吗仪式还有十五分钟开始。是婚礼策划助理甜美的声音。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伴娘们兴奋地尖叫起来,簇拥着我,替我最后整理着婚纱的每一个细节。巨大的头纱被轻柔地放下,朦胧的薄纱覆盖了我的视线,将外面那个喧嚣浮华的世界和我眼中翻涌的恨意,都隔开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我被簇拥着走出套房,走向铺着红毯的、通往所谓幸福的走廊。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又像是踏在复仇的鼓点之上。
走廊尽头,宴会厅厚重的大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司仪调试话筒的嗡嗡声,以及宾客们压抑着的交谈声浪,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门边,站着我的父亲——苏正宏。他今天穿着笔挺的深色礼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常的严肃,但看向我的眼神里,却有着难得的、不易察觉的柔和与一丝复杂。
前世,在陈锐的挑拨和我的愚蠢叛逆下,父女关系早已降至冰点。他被陈锐架空、最终在疗养院郁郁而终时,我甚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巨大的愧疚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瞬间涌上的酸涩。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我走到父亲面前,隔着朦胧的头纱,看着他。
爸。我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微哑。
苏正宏似乎怔了一下。自从我和陈锐在一起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不带怨气地叫过他爸了。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伸出手臂,动作略显僵硬地弯起。
嗯。他低沉地应了一声,目光透过头纱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探究,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我挽住父亲的手臂。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带着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支撑感。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他臂膀肌肉的紧绷。
前世,就是在这扇门前,我因为一点小事和陈锐闹别扭,对父亲伸出的手臂视而不见,甚至甩开了他的手,执意要等陈锐来接我,让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比难堪。
这一次,我主动挽住了他。
父亲的身体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侧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惊讶,有疑惑,或许还有一丝……欣慰
厚重华丽的宴会厅大门,在司仪高昂激越的报幕声和《婚礼进行曲》庄严而煽情的旋律中,被两名侍者缓缓拉开。
刺目的光线瞬间涌来。
眼前是一片花海与水晶灯交织的梦幻景象。长长的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尽头的礼台,两侧坐满了盛装的宾客。无数道目光,带着祝福、好奇、审视、羡慕……如同聚光灯般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红毯的尽头,礼台之上。
陈锐一身纯黑色高定礼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深情款款的笑容,正望向我这边。灯光落在他身上,将他英俊的面孔映衬得如同偶像剧里的完美男主角。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带着志在必得的温柔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猎物入笼般的得意。
隔着长长的红毯,隔着喧闹的乐声和宾客的低语,隔着朦胧的头纱,我迎上了他的目光。
挽着父亲的手臂,我踏上了那条猩红的地毯。
一步,一步。
脚下的红毯柔软厚实,却仿佛通往的不是幸福的圣坛,而是复仇的祭台。两侧宾客模糊的笑脸和窃窃私语如同隔着一层水幕传来,遥远而不真切。
父亲的手臂坚实有力,每一步都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我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僵硬,那是一种习惯性威严下的不习惯,以及此刻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前世积压的悔恨和愧疚如同细小的针,密密地扎在心上,又被更汹涌的恨意强行压下。
红毯的尽头越来越近。
陈锐的身影在炫目的灯光下愈发清晰。他脸上的笑容完美得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深情、期待,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他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即将到手的、价值连城的珍宝。
距离礼台还有十步。
我微微侧过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左侧前方靠近礼台的一张桌子。林小雨穿着粉色的伴娘小礼服,正举着手机对着红毯方向拍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像个尽职的婚礼记录者。只有在她与我视线短暂交汇的刹那,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才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锐利和冰冷的兴奋。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信号收到。
距离礼台还有五步。
司仪饱含激情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宴会厅: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今天最美的新娘,苏晚小姐,以及她慈爱的父亲!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淹没了心跳的轰鸣。
父亲停下脚步。按照流程,他该将我的手,郑重地交到陈锐手中。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在司仪即将开口的瞬间,我却没有松开挽着父亲的手。反而,手指微微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臂。
父亲诧异地低头看我。
隔着朦胧的头纱,我迎上他困惑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掌声的间隙,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力量:爸,再陪我走几步。
父亲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复杂。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更加挺直了脊背,带着我,在司仪和所有宾客错愕的目光中,继续向前,直接踏上了礼台!
这小小的变故,让原本流程严密的仪式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司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凭借职业素养迅速调整过来,巧妙地圆场:看来我们的新娘对父亲有着深深的依恋!这份浓浓的父女情,真是感人至深!那么,让我们……
陈锐脸上的完美笑容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站在礼台中央,看着我和父亲并肩走上台,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阴冷的恼怒和不解。但他反应极快,立刻调整好表情,深情款款地迎上两步,向我伸出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晚晚……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时,宴会厅里悬挂的巨大液晶屏幕,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刺啦——
一声突兀的电流杂音瞬间压过了司仪的声音和背景音乐!
屏幕上,没有出现预设的新人甜蜜婚纱照,而是一张张清晰得令人心悸的银行流水单据、财务报表截图、股权变更记录!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醒目的红色赤字、陈锐和张涛频繁的大额资金往来备注(项目回扣、账务平账)、以及陈锐个人账户上短期内暴增的、与他公开收入完全不符的巨额资金流水……如同冰冷的铁证,赤裸裸地投射在巨大的屏幕上,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球!
啊——!
这……这是什么
天哪!快看那个数字!
挪用回扣陈锐他……
死寂。
如同巨大的冰盖,瞬间冻结了整个宴会厅。刚才还洋溢着喜庆和祝福的空气,眨眼间被惊骇、疑惑、鄙夷的窃窃私语所取代。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从屏幕上转向礼台中央,聚焦在陈锐身上!
陈锐脸上的深情笑容彻底僵死,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瞬间龟裂!血色唰地一下从他脸上褪尽,惨白如纸。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骤然放大,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滚动播放的罪证,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猛地扭头,凶狠地看向站在台下的张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质问。
张涛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司仪彻底懵了,拿着话筒,呆若木鸡。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里,屏幕上血腥的画面陡然切换!
一张女人的黑白遗照占据了整个屏幕。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眉宇间带着温婉,眼神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愁。照片下方,一行血红的、加粗的宋体字如同泣血的控诉:
【李娟,陈锐前女友,病逝真相】
紧接着,是几张模糊却极具冲击力的照片:崎岖的乡村山路、一处陡峭的悬崖边缘、一辆摔得变形的破旧摩托车残骸……最后,是一份字迹潦草、盖着红色指印的遗书照片,上面赫然写着李娟的名字,内容无非是生活无望、感情受挫云云。
画面定格。
一个经过处理、明显是用了变声器、冰冷得如同机器合成的声音,清晰地通过宴会厅的音响系统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李娟,陈锐初恋女友。三年前,因发现陈锐利用其身份进行非法借贷,并掌握其挪用公款证据,以此要挟。陈锐为灭口,精心策划‘意外坠崖’,伪造‘自杀遗书’。同谋者,张涛。证据链完整,已提交警方。
轰——!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惊叫、怒骂、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杀……杀人!
我的天!这是真的吗
畜生!人渣!
报警!快报警!
礼台上,陈锐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惨白得如同厉鬼。他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刚才的震惊和暴怒,此刻已完全被一种灭顶的、赤裸裸的恐惧所取代!他看着屏幕上李娟那双哀愁的眼睛,像是看到了索命的冤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眼神涣散,充满了彻底的崩溃和绝望。
不……不是的!假的!都是假的!是陷害!他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垂死挣扎的疯狂,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凶狠地、失去理智地朝我扑来,手臂青筋暴起,目标直指我的喉咙!苏晚!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
他的动作快而凶狠,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前世那冰冷的刀锋穿透心脏的剧痛瞬间在神经末梢炸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
一直沉默地站在我身侧的苏正宏,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如同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铁塔!他那宽厚有力的手掌,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而狠厉地狠狠攥住了陈锐那只抓向我的手腕!
骨头被巨力捏紧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清晰可闻!
啊——!陈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额头上瞬间爆出豆大的冷汗,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整个人因为剧痛而佝偻下去,脸上的狰狞和疯狂被痛苦扭曲得不成人形。
苏正宏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此刻喷薄的怒火,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瞬间崩塌的完美女婿。他没有说话,但那如山岳般的气势和铁钳般的手掌,已是最强有力的宣告和震慑。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索命的符咒,穿透了宴会厅的喧嚣,清晰地传了进来!
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面色冷峻,步伐沉稳而迅疾地穿过混乱惊愕的人群,径直走上礼台!
陈锐!张涛!为首的警官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涉嫌职务侵占、挪用巨额资金、伪造金融票证,以及李娟死亡一案,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这是传唤通知书!
亮银色的手铐,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芒。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陈锐被苏正宏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变形,冷汗如同小溪般从惨白的额角涔涔而下。他佝偻着身体,像一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虾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当那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带着金属特有的、令人心悸的脆响,铐上他另一只手腕时,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曾经盛满虚伪深情、此刻只剩下疯狂和恐惧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穿过混乱的人群,死死地、怨毒地钉在我的脸上。
苏晚——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和绝望而撕裂变调,像地狱恶鬼的诅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贱人!你不得好死!
警察面无表情地用力一扭他的手臂,将他的咒骂粗暴地打断。陈锐痛得闷哼一声,身体被强行拽离礼台,踉跄着拖向大门。他挣扎着,徒劳地扭过头,那双血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宾客席一片哗然,闪光灯疯狂闪烁,记录着这惊天逆转的一幕。惊呼、议论、鄙夷的目光如同乱箭,将那个曾经风光的凤凰男彻底射成了筛子。
我静静地站在礼台中央,巨大的头纱早已在刚才的混乱中被父亲不动声色地拂开,滑落肩头。脸上精致的妆容依旧完美,如同戴着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只有那双眼睛,隔着喧嚣的尘埃和闪烁的警灯,平静无波地迎上陈锐怨毒的目光。
看着他被警察粗暴地拖走,看着他一身价值不菲的礼服在挣扎中变得狼狈不堪,看着他引以为傲的伪装被彻底撕碎,像条死狗一样被拖离这他曾梦寐以求的上流世界。
心底那片燃烧了太久太久的冰冷恨意,在目睹他彻底崩溃的这一刻,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轰然升腾,爆发出一种近乎毁灭的、炽烈的快意。
苏正宏站在我身侧,他松开了攥着陈锐的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经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手掌,此刻微微有些颤抖。他没有看我,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陈锐被拖走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后怕,更多的是一种沉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解脱。
警笛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城市的喧嚣里。宴会厅内一片狼藉,宾客们或震惊、或兴奋、或鄙夷地议论纷纷,逐渐开始离场。这场盛大的婚礼,以最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拂过身上这件镶嵌着无数碎钻、价值连城的婚纱。冰冷的触感透过蕾丝手套传来。这件承载着前世死亡和今生复仇的寿衣。
手指猛地用力!
嗤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裂帛声响起!
在父亲惊愕的目光中,在尚未散尽的宾客的抽气声中,我面无表情地,狠狠将婚纱宽大的、缀满蕾丝的华丽袖口,连同里面一层光滑的衬里,一同撕开!
一道长长的裂口,从肩部蜿蜒至手肘,露出里面素色的衬裙。钻石和珍珠崩落,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苏正宏彻底愣住。晚晚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没有回答。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用来装饰的、燃烧着香氛蜡烛的黄铜烛台上。
烛火跳跃,安静地燃烧着。
我径直走过去。高跟鞋踩过散落的珍珠和钻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我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攥住了那截婚纱撕裂的袖口。
然后,将那片昂贵的、沾染了前世血色的白色缎面和蕾丝,凑近了那跳跃的烛火。
呼——!
明亮的火焰瞬间腾起,贪婪地舔舐着那脆弱而华丽的织物!火苗迅速蔓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白色的缎面在高温下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一股蛋白质燃烧的焦糊气味弥漫开来。
火光映亮了我的脸。
精致的妆容下,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冰冷的灰烬。
父亲站在几步之外,看着这近乎疯狂的一幕,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震惊、痛心、后怕、疑惑……最终,都化为一种沉沉的、无声的叹息。
火光在我手中跳跃,将婚纱的残骸吞噬,也映亮了父亲眼中那一点点重新燃起的、属于父亲的光芒。
灰烬簌簌落下。
我将最后一点燃烧殆尽的布片丢进烛台底座。
转身。
没有再看这满目狼藉的婚礼现场一眼。我提起沉重而破损的裙摆,踩着满地的狼藉和散落的珠宝,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洞开的、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
阳光从高高的穹顶玻璃窗倾泻而下,落在我的身上。
将那件残破的、带着焦痕的婚纱,映照得如同浴火重生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