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的性冷淡女友 > 第一章

摘要:交往三个月,我对林冉的认知始终是——性冷淡。生日那天我送她定制香水:专治冰山。她笑得意味不明:这瓶叫氧气后来她打断我肋骨时说:氧气需要独占。我才懂她每天闻我衬衫——是在检查有没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现在她锁住我脚踝轻声哼歌:永远做我的氧气,好不好我吐着血沫想起,闺蜜曾警告我:她前任都失踪了。林冉突然捏碎录音笔,掏出绷带温柔缠绕:别怕,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根肋骨。
香水瓶冰凉光滑的触感贴着我的掌心,像一块精心雕琢的冰块,又像某种未卜的谶语。透明的玻璃里盛着淡金色的液体,在精品店柔和的射灯下流淌着昂贵而隐秘的光。我轻轻把它推过小小的咖啡桌,金属标签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喏,生日礼物。
我的声音刻意带了几分轻松调侃,试图冲淡这三个字背后我酝酿已久的心思,专门为你这位‘冰山美人’定制的,牌子叫‘焚心’。宣传语怎么说来着‘专治各种不解风情’,哈哈!
坐在对面的林冉抬起眼。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浅褐色,此刻在午后咖啡馆略暗的光线下,像两颗浸在清水里的琥珀,干净,沉静,深不见底。交往快三个月了,我对她的感觉始终如一:完美,却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坚冰。精心策划的惊喜晚餐换来一个礼貌的浅笑,气氛十足的深夜拥吻止步于轻碰嘴唇,指尖试探性的触碰更是像落在光滑瓷器上般,得不到丝毫暖意的回应。不是冷漠,更像是——无欲。彻头彻尾的性冷淡。连闺蜜徐丽丽上次撞见我们约会,事后都咬着奶茶吸管,眼神复杂地啧啧有声:陈默,你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大冰雕的捂得热吗
林冉伸出纤细得几乎没什么血色的手指,小心地用指尖拈起那瓶小小的焚心,并没有立即打开嗅闻,反而把瓶身倾斜,专注地凝视着标签边缘一行不起眼的激光蚀刻小字。过了几秒,她的唇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个弧度,一个不同于她惯常那种礼貌浅笑的弧度,带着点奇异的新鲜感。
命名很有趣,
她的声音依旧平缓,像拂过水面的风,L’Oxygène氧气
是啊,氧气!
我立刻接话,看到她脸上的新奇感让我精神一振,生命之源嘛,多重要!你看,名字低调内涵,香味却绝对能点燃热情,前调柑橘柠檬很清冽,中调有橙花和很淡的雪松,后调是……嗯,香草根和麝香,总之就是那种——
我努力回忆着那个香水顾问对我灌输的一大套术语,温暖又充满存在感的融合像空气一样包围你,但你绝对不会忽视的那种存在!懂吗就像我,嘿嘿。
我朝她挤挤眼,带着点自我推销的得意和对这种小情调的无伤大雅的调侃。
林冉的视线终于从那行小字上移开,落到我脸上。她的琥珀色瞳仁似乎定定地看着我,又似乎透过我,望进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带着奇异新鲜感的笑意加深了些许,眼尾弯起一丝难以描述的纹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微小石子激起的、无声扩散的涟漪。
‘氧气’……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缓慢地、带着某种近乎仪式感地摩挲过冰凉的玻璃瓶身,从精致的金属瓶盖一路滑到底座。那专注的神态,与其说是在感受一瓶礼物香水,不如说在评估一件精密武器的构造。确实,氧气……多么奇妙的概念。
她的目光收回,重新笼罩在我身上,那种笑意变得愈发深邃莫测。
陈默,你知道吗她声音轻柔得像耳语,氧气,真的是需要独占的。容不得一丝杂质。
时间滑入深秋,一场酝酿了整天的暴风雨终于在天黑透之后,伴着隆隆的雷声和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将整座城市浇了个透心凉。路灯在厚重雨幕里挣扎着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宛如溺水者徒劳呼救的泡沫。
我刚结束徐丽丽的电话,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浸透了雨水的乱麻,沉甸甸湿漉漉。徐丽丽声音里的焦灼几乎穿透手机刺进我耳朵:你疯了还是喝大了跟她摊牌分手!陈默,我他妈警告过你多少次林冉她不对劲!她前几任男朋友……
行了行了,又是‘失踪’论!
我烦躁地打断她,拇指用力划过早已冰凉的手机屏幕,强行结束通话。丽丽的失踪论像驱散不尽的苍蝇,嗡嗡叫了几个月,全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和酒精作用下的臆测。她性格是冷了点,但你这诅咒也太离谱了吧分手而已,正常流程,别搞得像我要去闯龙潭虎穴!我对着寂静无人的客厅低吼,更像是说服自己。沙发扶手上搭着我出门要穿的风衣,我用力扯下它,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刺啦声。管她什么冰山,这压抑得让人窒息的关系,老子不伺候了!
门廊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霉湿的雨水气味扑面而来,我裹紧风衣一头扎进雨幕。雨点密集得如同子弹,疯狂敲打着地面、屋檐,也敲打在我头顶和肩头,沉重的雨声瞬间吞没了我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风像无数冰凉的手掌,蛮横地撕扯着我裹得不严的风衣下摆。
驶离地下车库,雨水立刻在挡风玻璃上铺开一片模糊的瀑布。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也只能徒劳地在视野中划开短暂清晰的扇形裂隙,随即又被汹涌的雨水无情淹没。轮胎碾过被雨水灌满的积水坑洼,溅起半人高的浑浊水花。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林冉的脸。她平静地接受我送的氧气时的那个笑容;餐桌对面,无论我讲多么精心准备的笑话或分享多么离奇的见闻,她始终如一微微颔首、小口进餐的模样;无数次试探性的肢体接触后,她身体下意识流露出的那种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所有曾让我着迷又困惑的清冷感,此刻都变成了沉重的铁块,坠在我的心头。丽丽的声音顽固地再次回响:……他前几任男友,都是在她提分手后没多久就没消息了!真的!像是人间蒸发……还有个跟她家有点关系的,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肋骨断了好几根!说是摔的,谁信啊!
荒谬!我用力甩头,试图把这些灌满雨水般粘稠的恶毒猜想甩出去。风衣的后领被不断渗入的雨打湿了一小片,黏腻地贴在我的后颈皮肤上。
车子拐入通往林冉公寓的那个偏僻街区,雨水似乎更大了,四周寂静得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雨水的咆哮。路灯的光晕在厚重雨帘中扭曲摇曳,仿佛随时会被浇灭。刚在离她公寓楼入口不远的一个临时停车位踩下刹车,视线扫过被雨水模糊的后视镜——一抹纤细的黑色轮廓,如同钉在昏暗雨幕中的一道修长影子,就静静伫立在公寓入口的雨檐下。
心脏猛地一沉,像被冰冷的钩子猝然钩住。她怎么知道我要来连伞都没打这见鬼的天气!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伴随着荒谬的被窥视感,瞬间攫住了我。算了,正好。省得按门铃了。我咬咬牙,推开车门。
车门打开的瞬间,冷风裹挟着密集的冰雨猛灌进来,狠狠呛了我一口。我狼狈地低头钻出驾驶座,反手甩上车门,发出沉重的闷响。密集的大雨让我几乎睁不开眼,只能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滑的地面朝公寓门口那抹影子快步走去。
林冉!我冲着她喊,声音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看见你就好!我……
就在距离她还有三四步远,我几乎能看清她微微上扬的唇角轮廓时,脚下的触感陡然一变。一股阴狠迅猛的力量,毫无征兆地猛地扫向我的脚踝!冰冷,坚硬,带着蓄谋已久的精确和巨大破坏力!像是被一条无声无息潜行在雨幕中的钢铁巨蟒狠狠噬咬。
啊!
身体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平衡!世界在我惊恐的视野里疯狂旋转颠倒!湿滑的地面成了恶意的帮凶,我结结实实地仰面朝天摔了下去,沉重的闷响被狂暴的雨声吞噬。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从右肋下方爆炸开来,瞬间席卷全身,让我蜷缩痉挛,像只被扔在滚烫铁板上的虾。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那个粉碎般的痛点,带出新一波撕心裂肺的痛苦,呛进喉咙里的雨水混着腥甜的铁锈味。
在剧烈翻涌的痛苦与黑暗里,一个冰冷的触感带着雨水的湿凉,轻轻贴上了我的脸颊。是她的手指,细腻得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我极力睁开被雨水糊住的眼睛。
林冉蹲在我身边。雨水已经彻底打湿了她齐肩的黑发,一绺绺紧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她优美的下巴线条不断滴落。她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慌乱,那张精致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探究神色。如同一个认真观察实验对象反应的科学家。
陈默,她的声音穿过震耳欲聋的雨声,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得如同在我耳边低语,我不是说过吗她冰凉的手指从我粘着雨水和泥泞的脸上缓缓滑下,指尖带着可怕的精准,轻轻按压在我肋下那如熔岩灼烧般的剧痛点上。我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她的脸俯得更低了,我能清晰看见她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沾湿,凝成细小的水珠。那张被雨水洗过的、纯净如同白玉的脸上,慢慢漾开一个巨大的、甚至带着孩子般纯真喜悦的笑容。
氧气……是必须独占的。
剧痛和刺骨的寒冷中,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跳跃。最后清晰刻入视网膜的画面,是那只曾经拿起氧气香水的纤白右手,在暗沉雨幕的背景里高高扬起。手里攥着的东西在模糊视线中只留下一个冷酷、短促、带着金属反光的模糊剪影——像是某个坚硬沉重的金属部件的一角。是……扳手棒球棍还是别的什么来不及细想。
高高扬起的死亡阴影猛地落下!
世界在一声沉重的钝响和炸裂的黑暗中,彻底熄灭了。唯一残存的,是肋骨断裂时那令人牙酸的、仿佛能穿透灵魂深处的清晰碎裂声。
混沌的黑暗像粘稠的油污,包裹着我。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引来肋下剧烈的、撕扯般的疼痛,仿佛胸腔里塞满了烧红的玻璃碎片。意识在昏沉与剧痛的交替锤击下沉沉浮浮,无数破碎的感官体验像受潮的磁带杂乱无章地播放——急促的引擎轰鸣、潮湿布料紧贴皮肤的粘腻、粗暴的拖拽摩擦着后背的皮肤、骨头断茬在皮肉里每一次轻微移动带来的尖锐痛楚……还有一个始终萦绕在意识边缘、冰冷而专注的低语声,如同滑腻的蛇信,一遍遍重复着那个词:氧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细细的、粘稠的温热液体流进了我干裂到麻木的唇缝。条件反射般的吮吸欲望瞬间压倒了剧痛。我猛地吮吸起来,尝到了浓稠腥甜的、属于生肉的血味!
嗬——!强烈的反胃和惊恐让我剧烈地挣扎起来,带动右肋下方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剧痛。我被迫停下了徒劳的扭动,粗重地喘着气。
别急,亲爱的。那熟悉又陌生的、温柔的、甚至带着点诱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慢点喝,对你的伤口恢复有好处的。我特意调的。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擦过我的嘴角,拂去了那粘稠的血。
我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隙。刺目的白色光线瞬间刺入瞳孔,激起一片生理性的泪水。适应了好一阵,视野才开始聚焦。
天花板是惨白一片,悬着一盏同样惨白、罩着简单塑料灯罩的吸顶灯。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消毒水和血腥味的气息。
我躺在一张狭窄的小床上,身下是冰凉的塑胶床单。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
右脚踝上,赫然套着一个沉重而粗粝的深灰色金属铁箍!冰冷的生铁质感在惨白灯光下泛着无情的光泽。铁箍外侧延伸出一条同样冰冷粗壮、闪烁着钝光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被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U形锁,死死地扣在床脚那根焊在地面上、足有三指粗的坚固金属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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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醒了林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在我身侧响起,像是在庆祝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我惊恐地转动眼珠。她就坐在床边一张金属折叠椅上,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碗,碗里是半凝固的深红色粘稠液体,还冒着丝丝诡异的热气。旁边小凳子上放着一块干净的白色棉布。她正小心地捻着棉布一角,认真擦拭着我嘴边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的穿着让我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一套剪裁无比合身、质地精良、一尘不染的纯白色医生制服!领口严严实实扣到下巴,胸前的口袋上甚至还挂着一个锃亮得能映出人影的金属听诊器!灯光下,那身白衣白得刺眼,白得绝望。
别怕,她像是看出了我剧烈的恐惧,声音放得更柔更软,带着一种哄孩子似的耐心,你的肋骨断了一根,有点移位,我用夹板给你固定住了。别乱动。她的目光转向我右肋下方。
我艰难地、一点点侧过头。
右肋缠着厚厚的、几乎有半尺宽的白色绷带!绷带外面还用几根宽胶带加固着。绷带干净洁白,包扎得异常规整专业。然而绷带的边缘下方,我的裸露皮肤处,却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新鲜瘀紫指痕!青紫色的淤血在皮肤下晕开,形状清晰得能拼凑出五根手指用力钳住、留下的暴虐印记。它们像恶毒的印章,盖在纯洁的白绷带旁,无声地诉说着这专业救治背后肮脏的真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反胃,几乎要冲破喉咙。丽丽最后那句撕心裂肺的警告,像淬了毒的针猛地刺穿了记忆的混沌——……肋骨断了好几根!说是摔的!
放……放开我!恐惧像荆棘缠住了喉咙,我只能挤出破碎嘶哑的声音,试图扭动身体。
铁链立刻发出沉重刺耳的哗啦声,狠狠拽住我的脚踝,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绷带下的剧痛立刻被唤醒,像无数烧红的小刀在皮肉和骨头间搅动。我的动作瞬间停滞,额头瞬间沁出一层冰冷的汗珠,只剩下急促而痛苦的喘息。
嘘……嘘……林冉连忙放下手中的碗,俯身靠过来。那张在医务室白色灯光下显得过分苍白的脸逼近我,她身上那股熟悉而特殊的混合香气——一种清冽微辛的青草气息,与一丝若有若无、冰凉的药皂般的底味——瞬间变得浓烈无比,死死地盖过了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
是氧气。
那股专属于她的、清冷冰原般的气息,此刻却带着浓烈的压迫感,几乎令我窒息。
她的双手轻轻按在我肩膀两侧的床板上,没有碰到我的伤口,却构成了一个无形的囚笼,将我牢牢困在这方寸之间。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得像古井幽潭,里面翻涌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痴迷的执着亮光。
陈默,她轻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像浸透了蜜糖的蛛丝,柔韧而致命地缠绕上来,你看,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待在一起了。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打扰。她微微歪着头,目光迷离地扫过我因剧痛而扭曲的脸、肿胀带血的嘴角,那些声音,那些味道……都会消失。只有我。只有我和你。永远……
她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上我额头,撩开被冷汗浸湿的一绺额发,冰冷的指尖划过我的太阳穴,带来一阵战栗的恐惧。那轻柔的动作却蕴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意味。
永远做我的氧气,好不好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天真孩童索要最心爱玩具般的祈求和不容置疑,笑容在惨白的灯光下璀璨得刺眼而扭曲。
我的视线猛地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侧后方那张金属工作台上!
一个熟悉的、装着淡金色液体的透明小玻璃瓶,瓶壁上蚀刻着那个致命的单词L’Oxygène,正放在台面边缘一个金属小架子上!更可怕的是,旁边还摆着一个不锈钢托盘,里面散落着几件东西:一把沾染着暗褐色干涸印记、闪着寒光的锋利手术剪;一团揉皱的、带有大片暗红血渍的棉纱布;几根刚被剪断的黑色粗扎带;还有——赫然在目的——我那件沾满雨水和泥泞的深灰色风衣!
我的风衣……
我的风衣!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瞬间击穿了我的混乱和恐惧,口袋……那个……录音!
刚才在公寓楼下,在倒下去的瞬间,在剧痛淹没我之前的一刹那,我的手指凭着最后残存的意识,在倒下的过程中凭借着肌肉记忆,狠狠按下了口袋里手机上一个特殊软件的快捷启动键——那是一个伪装成游戏APP、用来秘密录下和徐丽丽通话以防万一的微型录音程序!
它应该一直在录音!从下车,到她踩断我的骨头……所有过程!只要手机没坏,只要……
巨大的惊恐和一丝渺茫如风中残烛的希望混合着剧痛猛烈冲击着我的神经,我的眼神死死钉在那件染血的风衣上,瞳孔控制不住地剧烈收缩。
林冉脸上那种孩童般纯真索要的表情,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笑意瞬间冻结在眼底,如同阳光瞬间被冻结的冰面。那双刚才还闪烁着柔和执着光芒的琥珀色眼珠,像被投入了冰冷刺骨的毒液,倏然凝结,幽深的瞳孔缓缓转向我的脸,目光如同实质性的金属探针,冰冷地刺向我骤然收缩的瞳孔。空气的温度仿佛骤然跌至冰点之下。
她没有立刻质问,只是沉默地将她的目光,也一点点移向侧后方的金属台面——那件被泥水和暗红污渍浸透、扭曲堆放的深灰色风衣。
她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如同被剥掉的面具,只剩下大理石般的冰冷坚硬。她的目光在那件风衣上停留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只有短短一瞬。然后,她缓慢地、异常缓慢地,从那张简易金属折叠椅上站起身。白色的医生制服在她起身时划过一个毫无褶皱的、冰冷的弧度。
她没有再看向我,只是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如同在巡视自己绝对疆域的统治者,走向那张金属工作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毛的嗒、嗒声响。那声音在死寂一片的房间里清晰地回荡,每一次落下都像踩在我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脏上。
她走到台前停下,冰冷的目光在那堆散乱扎带、血迹斑斑的手术剪、血棉花之间逡巡了一秒,最后准确地锁定了目标——那件属于我的风衣。她伸出手,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将风衣从托盘的边缘拎了起来。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她动作精准地在衣物的下摆口袋里摸索着。
几秒钟后。
她的食指和拇指,稳稳地捏着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物件举在半空。
我的手机。屏幕一角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但机身还算完整。屏幕一片漆黑。
林冉微微歪着头,冰冷的琥珀色眼珠毫无波澜地盯着我的手机,如同研究一件奇特的昆虫标本。她修长的食指指腹,在那个碎裂的屏幕中心位置,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左边边缘,一路,一路,滑向屏幕右侧边缘——就像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在寻找某个特定的、致命的按钮。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我肋骨下的断骨处尖锐地抽痛,每一次急促的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突然,她的指尖在屏幕右侧中部,一个不易察觉的细小凹陷处,略略停顿了一下,指腹的力度似乎加重了极其轻微的一丝。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那是我精心设置的、启动隐藏录音的唯一快捷区域!只有用力按住那个特定位置超过两秒钟,才能触发那个伪装程序!
林冉定在原地。手指停顿在那个微小凹陷点上的时间,远远超出了两秒。冰冷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绷紧得像一尊完美的玉雕,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但我却仿佛能听到她大脑深处精密齿轮高速运转时发出的无声嗡鸣。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根即将崩断的弦。
终于,她那停顿在屏幕上的手指,没有任何征兆地移开了。但她并没有放下手机,另一只手却向金属台上探去,精准地捏起了那把沾满干涸暗褐色血迹、闪烁着不祥寒光的手术剪。
她抬起眼。
那双眼睛直直地、穿透凝固的空气刺向我。瞳孔深处不再是冰封的潭水,而是燃起了两簇幽蓝色的地狱火焰——那是混合了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滔天怒意,以及一种彻底掌控局面后、即将施加惩处的极致兴奋,冰冷扭曲,让人毛骨悚然。
陈默,她开口了,声音低沉、平滑得像是在玻璃上缓缓磨过的刀刃,每一个字的音调都压得极低,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判决,你骗我。
冰冷的绝望如同无数根细针扎进我的神经末梢。录音果然还在!它真的在!虽然不知道它现在被藏在手机内存的哪个角落,但只要没被物理破坏,拿到手机交给警方……至少,至少徐丽丽已经听到了部分,她肯定知道我来了这里……她会报警的!她说过她会盯着!混乱的念头在恐惧与剧痛的交织中疯狂冲撞。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从我那碎裂屏幕的手机里传了出来!不是解锁音,而是——录音文件开始播放时,设备发出的那种极低、但绝对存在的回馈声!紧接着,我的声音带着雨幕中的模糊和水汽,清晰地、断断续续地透过那碎裂的屏幕飘出在死寂的房间里:
……摊牌分手!陈默,我他妈警告过你……林冉她不对劲!她前几任男朋友……
是我给徐丽丽打电话的声音!录音开始了!它在工作!它证明了一切!我的心脏几乎要从碎裂的肋骨下跳出来!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
根本没看清她如何出手!沾血的手术剪锋利的尖端,被一股狠辣到令人窒息的巨力,如同击碎一枚鸡蛋般,凶悍无比地精准刺入了我那还播放着声音的可怜手机的扬声器孔洞!那细小的孔洞瞬间变形塌陷!尖锐的金属撕裂声混合着电流短路的刺耳爆裂声瞬间取代了我的录音!
滋——咔!
破碎的零件从扬声器孔洞处崩裂开来!通话声音和电流噪音立刻被掐灭得干干净净!
啊——!极致的愤怒和剧痛带来的嘶吼冲破了我的喉咙。我的腿猛地蹬动,带动脚踝上的铁链发出一连串绝望暴怒的哗啦啦巨响!冰冷的铁箍狠狠摩擦着皮肉,新鲜的痛楚混着旧伤一起炸开!我感觉自己的肋条要被反作用的力道活生生震断!
手机屏幕上最后闪烁了几点诡异的蓝绿色火星,随即,那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碎裂的屏幕彻底暗沉下去,只剩下丑陋的裂痕纹路。它像一个被残忍肢解的标本,软软地歪在林冉的手指间。
林冉保持着那个手臂悬停的姿势,尖细的手术剪金属尖端还深深嵌在手机的残骸里。她微微歪着头,冷白的灯光在她光滑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双琥珀色的眼珠里,冰封的地狱火焰依旧在无声地燃烧着。
她冰冷的目光缓缓滑过那柄贯穿手机的手术剪,再缓缓滑过扭曲碎裂的机身,最后,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回我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如同刚刚碾死了一只发出扰人噪音的虫子。
现在,她缓缓开口,声音像结了冰霜的细沙在玻璃上滚动,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阴寒和一种荒谬的、让人心脏骤停的平静,还有哪个角落……藏着不干净的东西
我的身体因剧痛和恐惧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控制不住地打战。完了……证据……唯一的证据!汗水混着不知是血还是泪的咸涩液体,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徒劳地盯着林冉手里那件冰冷的手机残骸,残骸的扬声器位置,赫然一个狰狞的孔洞,边缘翻卷着碎裂的金属和塑料茬口。完了。
没……我艰难地吐出一个破碎的字音,喉咙火烧火燎,带着绝望的哭腔,没有了……没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彻底抽空,头颅重重地砸回冰冷的枕头上,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林冉看着我的表情,唇角终于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温度可言的弧度。她随手将被刺穿、彻底报废的手机残骸扔回到金属台上,和那件带血的风衣堆在一起,发出一声无足轻重的闷响,仿佛丢弃一件肮脏的垃圾。
她弯下腰,再次拿起那个装着深红色粘稠液体的白色瓷碗。碗壁上挂着暗红的浆液,像干涸的血痕。她走近床沿。
铁链因为我之前的挣扎被拉紧,那沉重的生铁箍冰冷地勒进脚踝的皮肉,磨蹭处已经微微破皮,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扯着断裂的肋骨,痛得我眼前发黑。
看来你还是不乖。林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因痛楚而蜷缩的身体,声音依旧平缓,却带着一种绝对主宰的冷酷,还在想着‘她’……

我的大脑因缺氧和剧痛而迟缓,足足过了好几秒,像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那个她……徐丽丽我唯一的希望!
丽丽……这个名字几乎是无意识地、带着最后一丝求救的火星从我口中喃喃逸出。
如同火星落入了滚沸的油锅!
林冉捏着瓷碗的指关节猝然绷紧到极限,指甲深深陷进柔韧的瓷壁!那张刚才还如冰封般平静的姣好面庞,瞬间被一种狰狞狂怒的暴戾所扭曲!眼神里的最后一丝伪装彻底剥落,只剩下纯粹的、择人欲噬的凶光!
‘丽丽’!她尖利的声音像是冰锥在玻璃上刮过,带着能将人撕碎的尖锐愤怒,叫得真亲热!
她猛地俯身逼近,那张扭曲疯狂的脸在我眼前放大!空气仿佛被她的怒火点燃,那浓烈的、氧气中青草与消毒药皂混合的独特气味,带着可怕的压迫感,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她一直在你周围!林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每个字都淬着剧毒,像一只烦人的苍蝇嗡嗡嗡!嗡嗡嗡!她看我的眼神!那种故作聪明的怜悯!还有她那身——
她的手臂突然抬起!瓷碗里浓稠猩红的液体在剧烈晃动中泼洒出来一些,溅落在惨白的床单上,如同盛开的地狱罂粟!
——她那身恶心的茉莉花香水味!
林冉嘶吼着,唾液星子几乎喷到我的脸上,我送给你的、独属于我的味道!你居然任她用那廉价的垃圾气味来玷污!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闻到你衬衫领口那该死的茉莉味,她的声音骤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冰寒刺骨,我都想用硫酸帮她洗掉那身皮!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冰块!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茉莉……丽丽常用的香水牌子!氧气……她每天傍晚接过我脱下的外套和衬衫时,那低头深深嗅闻的专注……不是温情脉脉的关心,是疯狂的检疫!是嗅觉的地狱巡逻!她在检查!一丝一毫,任何不属于她的、外来入侵者的气息!
就在这一片死寂、凝固如琥珀般的可怖间隙里,我的身体僵硬,大脑空白得只剩下铁链冰硬冰冷的触感。突然——
滴嘟!滴嘟!滴嘟!
一阵极轻微、如同电子表闹铃的短促电子音,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的来源——是林冉白衣口袋!
这小小的声音却像一根尖锐的针,瞬间刺破了林冉脸上凝固的狂怒。她眼中的暴戾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混合着冰冷的了然、压抑的兴奋以及令人心惊的残忍玩味。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堪称诡异的果然如此的了然微笑。
她看也没看我,左手依旧稳稳地端着那个令人胆寒的瓷碗,右手极其自然地探入白色制服左侧的口袋。
拿出来的,是一个只有车钥匙大小的黑色方盒。一个不起眼的指示灯在方盒侧面以同样的频率闪烁着幽幽绿光。
滴嘟!滴嘟!滴嘟!
电子音固执地继续响着。
林冉的拇指轻轻划过黑色小盒侧面的一个按钮。嗒的一声轻响,电子音停止了。她不紧不慢地,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按在了小黑盒顶部一个极其微小的、针尖般大小的孔洞处。
滋……
一声微弱的电流摩擦声。
喂林冉对着那个小孔开口,声音瞬间切换成了另一种模式——带着职业性的平静与柔和,如同在电话里回复一位病人的咨询。
寂静。可怕的寂静。
但我知道,那个微型对讲耳麦彼端,肯定有人正在说话!只有她能听到!
林冉专注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几秒钟后,她对着那个针孔大小的麦克风,用一种近乎叹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态,但又无比真诚的语气低声开口:
徐小姐您好。这么晚了……对,他在这里。刚做了紧急处理,现在情况不太好……她边说,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我布满冷汗、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冰冷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情绪受了惊吓,肋骨伤得挺重……疼得一直冒汗……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倾听,琥珀色的眼珠微微转动,带着一种审视猎物濒死挣扎的冷酷光芒,您要过来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像是在权衡什么,哦……现在吗这个点
她再一次停顿,侧耳倾听着不存在的回应,视线却一直冰冷地锁定着我,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那笑容如同冰层下的鲨鱼利齿,闪烁着寒光。
嗯……理解您的心情。她对着麦克风轻轻说道,语气充满了专业的无奈和安抚,不过……外面雨这么大,路上积水很深的,开车一定要特别小心……她的声音低柔得像是在关心一个真正的朋友,尤其是一些老旧路段,排水不畅,水洼下面……常常藏着要命的深坑呢。那个深坑两个字,被她咬得既轻又缓,像带着齿刃的温柔。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徐丽丽……她在赶来的路上!
好的,那您路上务必慢开,注意安全。林冉用一种带着真诚担忧的口吻结束了通话,手指在那个孔洞处轻轻一按。滋……微弱的电流声消失。
她抬起眼,看着我,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无比璀璨,如同盛开的曼陀罗花,美得致命。她随手将那价值不菲的微型通讯器往旁边金属台上一丢,精准地落在那把手术剪旁边,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一响。
端着那碗令人作呕腥红的瓷碗,林冉重新在床边的折叠椅上安然坐下,姿态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优雅。
亲爱的,她用那把温柔得足以溺死任何人的嗓音对我说,右手捻起那块干净的白色棉布,浸入碗中的暗红液体里,细致地濡湿棉布的尖端,动作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仪式。冰冷的目光落回我扭曲的脸颊上,里面的幽蓝火焰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等待欣赏一场血腥终章的极端亢奋和残忍期待。
来,她轻轻凑近,手中吸满了液体、滴着不明暗红浆液的棉布,稳稳地伸向我因为极度恐惧而痉挛颤抖、难以闭合的嘴唇边缘。微凉的触感贴上了我干裂滚烫的唇。
张嘴。她温柔地下令。
冰冷粗糙的塑胶床单摩擦着我赤裸的、绷带缠绕的背脊。灯光依旧惨白刺目。时间似乎在这地下牢笼里失去了意义,只被肋骨的断续抽痛和脚踝铁链永恒的冰凉所分割。
每一次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都像被林冉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眼睛精准计数。她隔段时间就会出现在视野中,像一枚行走在既定轨道上的白色砝码。端着那碗色泽暗红、质地浓稠得如同血浆混合物的液体——她称之为滋补汤,温柔得近乎残忍地喂给我。有时是用棉布蘸着硬塞入口,有时直接托起我的后颈,将碗沿强硬地抵在我破裂的唇缝间灌入。温热的腥甜液体滑过喉咙,引起阵阵胃部抽搐的反胃,但我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滚烫的铅块。更多的时候,我无力地将头侧开,任由那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玷污惨白的床单,晕开一朵朵腥红诡异的花。而她并不强求,只是静静地、带着审视家畜健康状况的眼神在一旁看着,然后细致地将我嘴角流溢的汤汁擦拭干净。
除了她规律的脚步声、瓷器轻碰声和喂食时温存的低语(别怕,喝下去会好的),整个囚室只余下死寂。没有脚步声的回响,没有邻居隐约的喧嚣,没有车辆驶过的震动。连空气,都像是被过滤后凝固的死水,闻不到半点外界的气息,唯有那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以及……永远缭绕不散的氧气。那清冽的草木前调,在如今,混合着消毒水以及血腥味,变成了扼住喉咙的绞索。
徐丽丽最终没有来。
这个认知最终沉淀下来,如同沉入胃底的铅块。是林冉虚晃一枪彻底将我压垮是那个雨夜真的发生了事故还是小心深坑的警告让丽丽起了疑心暂时撤离无从知晓。所有的通道——光线、声音、气味——都隔绝了。所有的可能性,在铁箍冰冷的实感之下,只剩下窒息的绝望。丽丽那通可能的救援电话,就像投入浓硫酸的火柴,连一缕微小的青烟都没能冒起,就被彻底吞没。
林冉的情绪,在丽丽那通未能成行的探视之后,似乎进入了一种更高频的、难以捉摸的波动期。有时她会哼着不成调的、如同哄婴儿入睡般的舒缓旋律,用浸了温水的纱布极其轻柔地替我擦拭脸颊,用清冽好闻的、氧气味儿的毛巾敷我因抽痛而绷紧的额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痴迷。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我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如同信徒凝视圣像。
我的氧气……她会轻轻呢喃,指尖滑过我汗湿的鬓角,真乖……就这样,一直这样……
然而下一秒,她可能会毫无预兆地停下所有的动作。刚才还温柔如水的眼神瞬间冻结,冷冽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我的眼睛、鼻子、嘴唇,最终定格在我那被铁链束缚、磨出了血痕的右脚踝上。那眼神里的暖意被某种冰冷的审视和躁动的焦虑所取代,像是扫描一个出现了潜在危险的瑕疵品。
伤口……她会突然开口,声音里没了哄诱,只剩下一种机械的平淡,像是在念一份观察报告单,还是疼得厉害不待我回答,甚至不看我因疼痛而扭曲抽搐的表情,她冰冷的手指会直接摁上我肋下的宽大绷带处,指尖透过纱布用力往下按压!
呃啊——!我身体瞬间弓起,冷汗如瀑!绷带下的剧痛如同尖刺被狠狠砸入骨髓!铁链被猝然扯动,发出刺耳的哗啦巨响!
她会持续按压着那片致命痛点,几秒十几秒时间在无边的痛楚中被无限拉长。直到我痛到眼前发黑,只剩下喉头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喘息,连呻吟的力气都耗尽时,她的指压才骤然松开。然后,她会倾身过来,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平滑,像是毒蛇滑过草地:
真没用。尾音甚至带着一点怜悯似的叹息。
这种难以预测的冰火两极的切换,比纯粹的酷刑更摧残神经。我必须时刻绷紧每一根弦,在温存中等待骤然降临的惩戒,在暴虐后迎接那随时可能伪装的温柔安抚。如同在高空钢索上行走,永远不知道哪一步会踏空坠入深渊。
这天,她端着一盘食物进来——一小块松软的、散发着诱人奶油香气的草莓蛋糕,旁边还配了一杯清澈的温水——至少从外表看是这样。蛋糕顶端鲜红的草莓瓣水灵剔透,如同一滴滴凝固的鲜血。
张嘴。她用餐叉小心地挑起一小块沾着鲜奶油和草莓酱的蛋糕,笑容温婉,语气哄诱,你喜欢的。
我极度虚弱,几乎无法集中精力思考,胃部因她那些特制滋补汤而持续痉挛着。抗拒地闭上眼,扭开头。
动作凝滞了。餐叉悬停在半空,沾染着粘稠酱汁的草莓摇摇欲坠。空气似乎瞬间冻结。
为什么不吃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但我眼皮下的神经却瞬间绷紧。那只拿着餐叉的纤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此刻手背上清晰的青筋正一根根、如同挣扎的蓝色蚯蚓般缓缓暴突浮现出来!细微的骨节摩擦声在死寂中清晰可闻。
……不吃……就永远不好了呢。她拖长了调子,像是在对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循循善诱。但每个字都淬着冰寒。
餐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力道撬开了我紧闭的牙关!冰冷的叉尖刮过牙龈!粘稠的草莓酱和奶油被粗暴地塞进喉咙!过量的甜腻味道混合着喉头突然被异物入侵的剧烈呛咳本能瞬间爆发!
咳咳!呕——!剧烈的呛咳带动断裂的肋骨,撕裂般的剧痛在胸腔内猛然炸开!窒息和剧痛让我眼前一片发黑!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痛苦地扭动弹跳!脚踝的铁链再次发出绝望的金属嘶吼!我大口吸着气,喉头和口腔瞬间涌上大量粘稠、湿滑、带着腥味的呕吐物!大部分是刚刚强行灌入的蛋糕奶油,但其中赫然混杂着点点触目惊心的暗红!
我的呕血!那可怕的特制滋补汤终于引发了后果!
林冉猛地站起身!那张几秒前还温婉带笑的脸庞瞬间被一片狂怒的惨白所覆盖!眼中燃起的不是惊愕,而是被极度冒犯、视为不洁之物玷污的可怕暴戾!吐!她尖利的声音几乎撕裂了天花板,你竟敢把我的心意吐出来!
呕——!咳咳咳……我只剩下痉挛般的咳嗽和呕吐,视线被泪水、涎水和呕吐物模糊,意识在剧痛与窒息中摇摇欲坠。
巨大的、暴怒的阴影瞬间投下!带着巨大力量的巴掌挟着风声狠狠搧在我的脸颊上!
啪!
火辣辣的剧痛在脸上炸开!耳鼓嗡嗡作响!我被这股巨力打得头猛地侧撞在冰冷坚硬的床架子上!新的钝痛在太阳穴和后脑勺爆开!身体被抽光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软软地瘫在腥臭和污秽之中。
意识像一盏即将耗尽灯油的残灯,明灭不定地闪烁。半昏迷的混沌里,感官接收到的画面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林冉喘着粗气的模糊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她死死盯着我呕吐的污秽,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愤怒和嫌恶。
哗啦——!
冰冷刺骨的水流猛然从头到脚冲淋而下!是冰水!激得我抽搐了一下。她在粗暴地冲洗。
耳边是布料急促擦拭皮肤发出的、近乎刮擦的暴力摩擦声。
脏……好脏……我的……都被弄脏了……她的低语如同呓语,带着某种病态的焦躁和反复。一只冰冷的手钳着我的下巴,强制性地摆弄着我的头,另一只手用粗糙的毛巾死命擦拭我唇角残留的呕吐物,力道之大,几乎要蹭掉一层皮。
湿漉漉、冰冷、布满窒息血腥味的床单被粗鲁地整个抽走,换上一张干爽但依旧散发着强烈消毒水气味的新床单。在更换过程中,我瘫软的身体像破口袋一样被无情拉扯移动,断骨的剧痛间歇性地炸响,每一次都像是在意识的黑水里投入一块沉重的石头,让我坠得更深,离那仅存的清醒之光更远。
最后,在混沌的迷雾中,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被按在了肋下疼痛的根源处。是新的湿布,带着冰水的凉意,似乎稍微缓解了那可怕的灼烧感。一阵更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飘过……
然后,那个冰冷滑腻的触感重新贴上了我的下巴。一种粘稠冰冷的膏状物被沾着什么东西(还是那块饱经蹂躏的棉布)小心地、带着某种近乎赎罪般诡异温柔的动作,极其缓慢地涂抹在我刚被扇过耳光的颧骨上。药膏接触到红肿皮肉的刺痛很轻微,更多的是一种粘腻和冰冷。
…都怪我…太心急了…她的声音飘忽不定地从混沌的头顶传来,语气轻柔,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哽咽,…都弄坏了…对不起…我会修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