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崔府地牢湿气森冷。谢砚一脚踹开刻着莲花纹的兵器箱,鎏金刀枪相撞声中,崔家家主扑通跪地,发间玉冠滚落在地。
箱底暗格里,半幅刻着狼首纹的青铜兵符泛着冷光,正是前世崔皎月浑身浴血捧给他的「北疆玄甲军调兵符」残片。
“这兵器上的狼头纹,与玄甲军徽一模一样。”崔皎月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她指尖绕着谢砚送的羊脂玉佩,穗子扫过栏杆上的曼陀罗雕花,“父亲可记得,十八年前玄甲军屠了平州城?”她忽然松手,玉佩坠下时裂成两半,内侧“玄甲军”三字沾着血渍,与谢砚腰间令牌齿痕严丝合缝。
崔家家主瞳孔骤缩,喉间发出咯咯声响:“你……你是……”
“我是替您受过三十鞭的嫡女,”崔皎月缓步下楼,裙角扫过兵器箱里的弩箭——箭头刻着北狄文字“杀”,“也是当年被您扔进乱葬岗的‘死人’。”
她停在谢砚身侧,看着他刀锋抵住父亲咽喉,忽然轻笑,“不过父亲更该关心的是——这半幅兵符,为何会出现在您的私库里?”
谢砚的刀又压进半寸,狼首刀柄上的血槽映出崔家家主扭曲的脸:“说!谁给你的兵符?”
“是……是太子……”话音未落,地牢顶突然簌簌落灰。
崔皎月瞥见父亲眼底闪过的狠色,猛地推开谢砚——一支弩箭擦着她耳际钉入砖墙,箭头裹着的布条上,赫然印着东宫朱砂印。
“原来调包军粮、伪造兵符、嫁祸玄甲军,”她捏着布条冷笑,指尖染着弩箭上的曼陀罗毒粉,“都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谢砚忽然扣住她手腕,用匕首划破她指尖,黑血混着金疮药渗出——正是被曼陀罗毒粉侵蚀的征兆。
“当年平州城屠城,”他声音冷得像冰,刀锋在崔家家主喉间划出血线,“你用这半幅兵符假传军令,让玄甲军替太子背了黑锅。”
崔皎月看着父亲惊恐的眼神,想起前世他在宗祠里说“皎月痴傻,留着也是丢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地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春桃抱着匣子闯入:“小姐!崔老太太房里搜出这个!”匣中滚落的,是谢砚前世遗失的玄甲军腰牌,牌面刻着的“明渊”二字,正是他未曾对外透露的表字。
“原来你们早就勾结东宫,”崔皎月拿起腰牌,边缘缺口与她玉佩裂痕吻合,“故意让玄甲军和北狄两败俱伤,好让太子坐收渔利。”谢砚忽然抬刀,寒光闪过,崔家家主咽喉血如泉涌。
血珠溅在她鞋面,渗进绣着的狼首纹样,竟与玄甲军军旗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明渊,”她转身时,碎玉从掌心滑落,露出里面藏着的半片密信——“玄甲军屠城之日,便是崔氏崛起之时”,落款正是太子笔迹,“当年我捧着兵符找你,却被你一剑刺穿心口。
原来……”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血色,忽然笑出泪来,“你早就知道兵符是假的,却为了护住真正的细作,不得不将计就计。”
谢砚猛地拽她入怀,地牢顶的机关轰然开启,无数弩箭破空而来。他挥刀劈开箭矢时,袖口裂开,露出与崔皎月一样的狼首刺青——只是颜色更深,像是用鲜血反复浸透。
“因为真兵符在我这里,”他从衣襟扯出完整的玄甲军兵符,与崔府的残片拼合时,竟显出血色密文“东宫逆谋”,“当年你替我挡了致命一箭,这道疤……”他指尖划过她后腰旧伤,“是我用雪狼膏亲自敷的。”
崔皎月浑身震颤,想起前世坠崖前,谢砚抱着她喊“阿月莫怕”的声音。
弩箭声渐歇,她摸出藏在发间的曼陀罗种子,撒向地牢通风口——那里连通着崔府佛堂,正是太子安插细作的枢纽。
“现在该去东宫了,”谢砚擦净刀上血迹,将完整的兵符塞进她掌心,狼首图腾在她掌心跳动。
“用真兵符调玄甲军围东宫,再让崔氏私铸的兵器‘不小心’出现在太子库房……”他忽然低头,鼻尖几乎触到她眉梢,“阿月可愿与我,再演一场‘弑君清侧’的大戏?”
她抬头,看见地牢石缝里钻出的曼陀罗花——正是她今早撒下的种子。花瓣上沾着崔家家主的血,在微光中泛着妖异的金。
“用崔氏的血开道,”她将碎玉与腰牌收入袖中,发间九鸾步摇换成谢砚给的狼首金簪,“这才是玄甲军该有的杀招。”
马蹄声碾碎夕阳,崔皎月望着东宫方向,腕间刺青与谢砚的兵符通时发烫。她摸出怀中的半支断簪。
簪头琉璃珠里映出太子惊恐的脸——那是暗卫刚传回的消息,东宫密道已被玄甲军封死。
“明渊”
她握紧谢砚的手,感受他掌心的老茧与自已后腰的疤重叠,“这一次,我们的刀,该指向真正的敌人了。”
风卷残云,曼陀罗花香混着血腥气漫过都城。崔府地牢的暗格里,半幅兵符残片上的血渍渐渐渗成狼首形状,仿佛预示着这场以血为墨的棋局。
终于要下到最后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