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歌尖叫一声,踉跄着撞到架子上。
事发突然,全场一下子雅雀无声。
“欢儿!”
陆晋乾最先反应过来,快步将人扶起,怒目而视,“秦小姐这是做什么?”
陆欢歌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怒气涌上心头,下意识想要打回去。
上辈子被人欺负被人打也就算了,如今重活一回,她绝不受这委屈。
手扬起来,又堪堪止住了。
不行,上辈子在永昌侯府,就是锋芒太露,结果处处吃亏。
刚则易折柔则长存,是她用一辈子才学会的道理。
收回的手转向,顺势扶住兄长的胳膊站定,陆欢歌哭得楚楚可怜。
“秦小姐,你我平素并无往来,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还请明示。若真是我的过错,我愿意当众赔礼道歉!”
陆未吟跟着萧北鸢在一旁看着。
不愧是重生回来的,陆欢歌居然知道收敛锋芒以柔克刚了。
可惜她今日闹出的事,不是装可怜就能糊弄过去的。
秦见微柳眉倒竖,明眸中怒气翻涌,“你能写出这首诗,还不知道哪里得罪我了?”
她这话,知晓内情的一听就懂,比如文莹。
文莹团扇掩面,再度庆幸今日没争先上去作诗。
陆欢歌却是懵的,泪水大颗滚落,“秦小姐,我知道你素有才女之名,可你也不能不让别人展露文采呀。”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秦小姐打人竟是因为这个?
陆未吟嘴角勾起冷笑。
陆欢歌还是陆欢歌!
秦见微怒火中烧,抬手又要打。
陆欢歌吓得往哥哥身后躲。
陆晋乾知道陆家惹不起秦家,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人欺负,当即将秦见微的手扣在半空。
隐忍克制的警告,“秦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
陆晋坤才不管那么多,跟头蛮牛似的冲过来,熊掌一样宽大的手伸向秦见微肩头。
大哥哪里都好,就是太墨迹,这贱人敢打欢儿,那就把人按住让欢儿打回来,废什么话。
“喂,你做什么?”
萧北鸢见势不妙,冲过去阻拦,被陆晋坤直直撞开,摔到地上疼得站不起来。
“阿鸢!”秦见微甩开陆晋乾的手,回身奔向萧北鸢,“阿鸢,你怎么样?”
萧北鸢被撞疼摔疼,光是哭不说话。
一只绣着滚云纹的黑靴伸出来,正中陆晋坤心窝处,将人踹得后退数步。
“敢欺负我妹妹,找死!”
萧西棠脱笼猛虎般朝陆晋坤扑过去,两个人大打出手。
他对诗词什么的全无兴趣,端着点心和好友倚着栏杆赏景吹牛。
聊得兴起,冷不丁发现屋里动静不对,一回头就看到萧北鸢被一坨什么东西撞倒在地,这哪能忍。
陆未吟站出来,展开双臂挡在秦见微和萧北鸢面前,与陆晋乾兄妹相对而立。
“大哥,你别……”
看到陆未吟这副吃里扒外的样子,陆晋乾气不打一处来,“滚开!”
陆未吟巍然不动,旁边,尖尖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哭嚷道:“大少爷,您别打三位小姐,奴婢求您了。”
陆晋乾:“……”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打她们了?
旁观者围了好几层,外面的瞧不清楚,听到这话,理所当然的认为陆晋乾想对三个姑娘动粗。
里层的倒是看清陆晋乾什么都没做,但就他现在这架势,别说打人,说要吃人都不为过。
楼下的萧南淮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刚好听到尖尖的话,一个箭步冲过来护在陆未吟面前。
“欺凌女子,这就是陆家的家风?”
萧南淮冷下脸的时候,下颌绷出清晰的棱角,目光如炬气势森森,如巍然不动的山岳,护在三个小姑娘面前。
陆晋乾胸腔鼓气,正要解释,陆欢歌抢先开口,“是秦小姐无缘无故先打我,我哥哥也不曾对她们动手。”
她松开手,露出红肿的脸颊。
萧南淮回头看向秦见微。
萧北鸢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由秦见微搀扶着站起,见状马上出声维护。
“秦姐姐打你,必然是你该打,而且谁说你们没动手,把我撞倒的那个大块头难道不是你哥哥?”
萧北鸢并不知道秦见微因何动手,不过把她温婉端庄知书达理的秦姐姐都气得动手了,这个叫陆欢歌的必然是做了极其过分的事。
“是你自己——啊!”
陆晋坤遥遥反驳,刚一分神,就被萧西棠一拳打中面门。
他个子高大,一身蛮力,见萧西棠落於下风,他那些公子哥儿好友全部下场相助,陆晋坤以一敌众,挨了好几下。
“我没有。”陆欢歌泫然欲泣的摇头,“我跟秦小姐素不相识,何曾得罪过她?”
陆晋乾打圆场,“这中间怕是有误会。”
“误会?”秦见微迈步上前,脊背笔直如玉骨亭立,通红的双眼紧盯陆欢歌,“你用我亡母遗作充当自己的诗,到这诗会上来沽名钓誉,还跟我说误会?”
短暂静默之后,全场沸腾。
萧北鸢率先开骂,“难怪秦姐姐打你呢,该!”
“陆小姐的诗竟是秦小姐亡母遗作,难怪人家会这么生气!”
“我就说嘛,穿得跟花蝴蝶似的,怎么可能写得出这样的佳句,原来是偷的呀!”
“胆子也太大了,剽窃别人的诗作,还敢拿到诗会上来,将军府可真是‘虎父无犬女’呀!”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陆欢歌慌了,妆容精致的小脸先是通红,继而惨白。
陆晋乾也看向她。
陆欢歌疯狂摇头,“大哥,我没有……你知道的,我都不认识秦小姐,如何能偷得她母亲的诗?”
“我也想问,你究竟是从何处知晓我母亲的遗作!”
丧母的悲伤涌上心头,秦见微再也忍不住,泪水簌簌而落。
陆欢歌抓紧陆晋乾的胳膊,“大哥,你相信我,这真是我写的诗!”
这怎么会是秦见微她娘写的,这不是文莹作的诗吗?
陆欢歌瞄向文莹,看到她眼中的幸灾乐祸,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难不成上辈子文莹的诗就是偷来的?
陆欢歌努力搜索上辈子的记忆,奈何一直专注于立足侯府,实在没有关注过文莹,自然也就不清楚她和秦见微之间是否有纠葛。
慌乱间,陆欢歌看到萧南淮身后的陆未吟。
她和秦见微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萧北鸢,神色不见异常,但陆欢歌就是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得意。
是了,肯定是陆未吟见不得她好,想坏她的名声,至于秦见微,她不想让别的才女压到她头上,便和陆未吟联手做局。
上辈子,文莹可是实实在在得了京都第一才女的美名。
就算秦见微没来参加诗会,但这首诗传扬甚广,她也不可能不知道。
若这诗真是文莹剽窃来的,秦见微能放过她?
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通这些,陆欢歌的心马上定了下来,红着眼,委屈又心痛的诘问陆未吟。
“我知道了,姐姐,是不是你……你都已经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小姐了,为何还是这般容不下我,竟要联合外人来攀诬我的名声?”
陆未吟身份特殊,甚至有些尴尬,本就有不少人在关注她。
陆欢歌这么一说,陆未吟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陆未吟露出恰到好处的愣忡和无辜,“什么?”
“原来是你搞的鬼!陆未吟,你在家欺负欢儿也就算了,现在去了侯府居然还要兴风作浪,你到底想干什么?”陆晋乾双眼喷火。
要不是中间隔着萧南淮,他必将陆未吟好好收拾一顿。
陆家和秦家素无往来,欢儿更是认都不认识秦见微,绝不可能偷诗。
所以欢儿肯定是被冤枉的。
他一开始没想明白秦见微为什么要这么做,欢儿这么一说,他就想通了。
秦见微是和陆未吟一起进来的,肯定是陆未吟的主意。
她向来嫉妒欢儿,见不得欢儿乖巧出众。
前世被按头认错的委屈不甘席卷而来,陆未吟攥紧双手,目光锋锐如刀,果断迈步上前。
这辈子,谁也别想再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忽然一抹鹅黄抢先窜到前方。
“你在这儿狗叫什么?”
萧北鸢站在最前头,指着陆晋乾的鼻子开骂。
“瞧你长得人模狗样的,也生得一张人嘴,怎么总是放狗屁?脑子不用可以挖出来烫锅子,舌头不用可以割下来做卤煮,总好过长在猪脑袋上浪费!秦姐姐都说了,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欢歌妹子剽窃人家亡母的诗句,你竟还敢胡乱攀诬人。”
身上还痛着,但比不过她肚子里的气。
两个都是妹妹,这个姓陆的怎能不问是非的偏帮?
当众都能这么凶未吟,在将军府的时候指不定怎么苛待她呢,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萧北鸢越想越同情陆未吟。
小姑娘拍着胸脯回头,“别怕他,我护着你!”
陆未吟喉咙发紧。
这丫头……
萧北鸢已经又转过去,挑衅的看向陆欢歌,“哥哥嘛,当谁没有?”
她不光有,还有仨!
陆晋乾面色铁青,偏偏萧南淮镇在这里,只得强忍火气,咬牙道:“萧小姐这是要仗势欺人?”
外围,陆晋乾已经被萧西棠一众制服,绑得跟粽子一样扔在角落。
萧北鸢可不傻,“哎,你别瞎说,我这人最讲道理了!”
秦见微肃声道:“此事皆因陆欢歌而起,你还是劝她赶紧坦白赔罪,再闹下去,丢的只会是你们将军府的脸面。”
陆欢歌认定这是陆未吟和秦见微联手污蔑,当然不会承认,“口说无凭,秦小姐说这是你亡母的遗作,可有证据?”
“当然。这是母亲专程为一幅迎春图而作的诗,并亲手题于画卷之上。”
秦见微迈步走向文莹,“文小姐,可否现在派人将此画取来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