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拇指几乎要按碎芯片的激活键时，那把黑洞洞的枪口突然垂了下去。
头目低笑一声，金属刮擦般的嗓音在数据中心的嗡鸣里格外刺耳：“年轻人，你以为扣动扳机就能解决问题？”他向前迈了一步，月光从通风口斜切进来，照出他缠着渗血纱布的中指——和情报里的烧伤疤痕分毫不差。
“二十分钟后，这颗爆破弹会把这里的服务器炸成废铁。但你猜，我为什么站在这里等你？”
林峰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战术头盔里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他能清晰听见爆破弹的倒计时在护目镜边缘跳动：18:32，18:31。
右手依然攥着脉冲枪，但枪管已经被掌心的汗浸得发凉——艾丽娅说过，硅基生命的皮肤对电流更敏感，这把枪或许能制住对方，但如果对方还有后手……
“我们之间其实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头目停在三步外，左手随意插在裤袋里，“你想要摧毁这里的资料，而我恰好知道一些关于小行星撞击的重要信息。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
林峰的瞳孔缩了缩。
他余光瞥见赛伦从阴影里现身——离星领袖的硅基皮肤在幽绿夜视模式下泛着冷光，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那是离星人准备释放生物电流的前兆。
李将军的脚步声从服务器另一侧传来，战术靴跟磕在金属地板上，一下比一下重，显然在绕到对方侧后方。
“什么交易？”林峰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比预想中稳得多。
或许是因为艾丽娅的芯片还贴在胸口，隔着战术服都能感受到那点温热——就像她昨天深夜在实验室里，用硅基特有的低体温握着他的手说“无论如何，我都在”时的温度。
头目笑了，嘴角扯出一道不自然的弧度：“你炸了服务器，我损失的不过是些过时数据。但如果我告诉你，暗影议会早就在监测那颗小行星，并且掌握着能改变撞击轨道的引力牵引技术……”他顿了顿，“作为交换，我要你们保证，未来地球与离星的合作项目中，给我们留一个席位。”
赛伦的硅基皮肤突然泛起淡紫色纹路——这是离星人情绪波动的特征。
林峰记得艾丽娅说过，紫色代表警惕。
“引力牵引技术需要至少三级文明的能量控制水平。”离星领袖的声音像冰川裂开的声响，“地球和离星目前的科技，连一级半都不到。”
“所以才需要合作。”头目歪了歪头，“你们以为那些基因编辑实验为什么总在关键处卡壳？因为某些人藏了一手——比如，硅基与碳基的基因融合，必须用特定频率的生物电流激活连接点。”他的目光扫过林峰胸口，“你怀里的芯片，就是艾丽娅用来传输那种频率的载体。”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缩。
芯片是艾丽娅亲手交给他的，昨晚她在实验室调试时，确实提到过需要“某种特殊频率的生物电流作为媒介”，但具体细节她当时只说“等实验成功了再告诉你”。
原来暗影议会一直在监视他们？
李将军的战术靴停在头目右后方半米处。
联合政府特勤负责人的手掌按在腰间的电磁匕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怎么证明这些信息不是诱饵？”
“很简单。”头目抬起缠着纱布的左手，“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们看小行星的实时轨道参数——”他指向主服务器，“就在你贴爆破弹的那台机器里，第二块存储芯片。”
林峰的护目镜自动扫描服务器编号，瞳孔里立刻跳出“主服务器-03，存储芯片b”的提示。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行动会议上，情报组说暗影议会的核心数据“可能藏在第三台服务器”，当时李将军拍着桌子说“可能个屁，我们需要确凿证据”，现在看来……
“倒计时还剩十分钟。”赛伦突然开口。
离星领袖的紫色纹路褪成了冷静的银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需要时间验证；如果是假的，爆破弹足够摧毁所有数据。”
林峰的拇指从芯片激活键上移开。
他想起艾丽娅常说的“基因编辑需要在风险与机遇间找平衡”，此刻的局面何尝不是如此？
摧毁服务器能切断暗影议会的黑手，但可能永远失去对抗小行星的关键线索；接受交易，或许能为两个星球争取生机，但谁知道对方藏了什么后手？
“成交。”林峰说。
他能感觉到赛伦的视线落在自己后颈——离星人对人类微表情的解读能力极强，这声“成交”必须足够坚定。
“但我们需要先验证信息。”
头目摊开手，纱布下渗出的血在月光里像一道红痕：“请便。”
李将军的电磁匕首抵住对方后颈，动作快得像道银光：“你最好别耍花样。”
林峰冲向主服务器。
爆破弹的红光在他护目镜上跳动：09:58，09:57。
他扯下爆破弹——艾丽娅特意改良过的粘性胶体在金属表面留下淡蓝色痕迹，这让他莫名安心。
手指颤抖着抽出存储芯片b，护目镜的数据流立刻开始解析：轨道参数、引力模型、能量需求表……当“需硅基生物电流作为能量催化剂”的字样跳出来时，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和艾丽娅的芯片频率匹配。”赛伦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硅基指尖轻触芯片表面，皮肤泛起和艾丽娅实验时一样的淡蓝色纹路，“误差在001以内。”
李将军的电磁匕首微微下压，头目却笑出了声：“现在相信了？”
林峰抬起头。
服务器的蓝光映着他发红的眼尾——三小时前出发时，艾丽娅还在实验室替他整理战术服，说“记得戴护目镜，数据中心的辐射对碳基眼睛不好”。
此刻护目镜上的数据流里，小行星的撞击概率从97降到了82，又降到75……
“我们需要更多细节。”他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引力牵引装置的具体构造，能量源的选择，硅基与碳基生命的协同方式——”
“别急。”头目后退半步，李将军的匕首立刻跟进，在他后颈划出一道血线，“这些都在暗影议会的地下基地里。但有个条件……”
爆破弹的倒计时跳到05:00时，数据中心的门突然被撞开。
艾丽娅的身影逆着光冲进来，硅基皮肤因为急速移动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怀里抱着的终端机发出刺目的蓝光，那是离星人紧急联络的信号：“林峰！监测站刚刚更新数据，小行星的轨道偏移了03度——”她的目光扫过现场，落在头目后颈的血线上，瞳孔（离星人的视觉器官在人类看来像淡紫色的菱形晶体）猛地收缩，“他是暗影议会的人？你们怎么能——”
“艾丽娅，冷静。”赛伦的声音像一块压舱石。
离星领袖转向林峰，银灰纹路里泛起细微的金色——这是离星人“计划有变”的标志，“小行星的轨道变化比预期快，我们需要在十二小时内确认引力技术的可行性。”
林峰看向艾丽娅。
她的呼吸还没平复，硅基皮肤的潮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这是离星人强制稳定情绪的表现。
他想起昨晚她趴在实验台上打盹的模样，发梢还沾着基因液的荧光——那时候他们讨论的还是“如何让硅基线粒体在碳基细胞里存活”，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后，他们要讨论的是“如何用这项技术拯救两个星球”？
“我需要你帮忙验证芯片里的频率。”林峰走向艾丽娅，伸手想碰她的手背，又在半空停住——离星人在情绪波动时对接触很敏感。
但艾丽娅主动握住了他的手，硅基皮肤的凉意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像一剂镇定剂。
“好。”她说，菱形晶体般的瞳孔里跳动着服务器的蓝光，“我需要三十分钟。”
头目突然轻咳一声：“提醒各位，爆破弹的倒计时还剩三分钟。”
李将军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他扯下自己的战术腰带，三两下把头目捆在服务器机柜上：“你最好祈祷这些信息是真的。”
林峰看了眼护目镜上的倒计时：02:57。
他摸出备用爆破弹——出发前艾丽娅硬塞给他的，说“万一第一颗失效呢”。
现在想来，她总是把最坏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赛伦，带芯片去实验室。”他把存储芯片b塞进离星领袖手里，“艾丽娅，你跟他一起，路上验证频率。李将军，看好这个头目——”
“等等。”头目突然开口，“如果你们想知道暗影议会的地下基地位置……”
“没时间了。”林峰按下备用爆破弹的开关，红色数字开始跳动：02:00。
他拽着艾丽娅往门口跑，赛伦已经抱着终端机冲了出去，李将军的战术靴声在身后紧追。
数据中心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时，林峰听见头目最后说的那句话：“记住，引力技术需要的不只是电流……”
爆破弹的红光透过门缝渗出来，在走廊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艾丽娅的手还攥着他的，凉得像块冰，却让他的心跳慢慢稳了下来。
前面的赛伦突然停住脚步，终端机的蓝光映出他紧皱的眉峰——离星领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除非……
“怎么了？”林峰问。
赛伦转身，银灰皮肤泛着不安的淡紫色：“存储芯片里的引力模型，需要用到硅基与碳基的基因融合体作为能量核心。”他的目光扫过林峰和艾丽娅交握的手，“也就是说……”
艾丽娅的菱形瞳孔骤然收缩。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实验室的实习生举着应急灯跑过来。
灯光照亮艾丽娅泛白的皮肤——那是离星人极度震惊的表现。
林峰突然想起芯片里的最后一行字：“融合体需同时具备碳基的情感共鸣能力与硅基的能量稳定性，最佳样本……”
爆破弹的轰鸣在身后炸响时，林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他突然明白，头目说的“交易”远不止情报交换——他们要的，可能是他和艾丽娅的融合体。
而这个秘密，才刚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