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荧光灯在林峰视网膜上投下刺白的光斑。
他盯着通讯器里定格的监控画面，钱敏嘴角那抹扭曲的笑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扎进他后颈。
培养舱里硅晶叶的嗡鸣突然变得刺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抠着操作台边缘，指节泛出病态的青白。
“艾丽娅。”他的声音发涩，把通讯器转向离星人。
艾丽娅的能量流原本是温暖的金色，此刻却泛起细碎的银纹——那是她情绪波动的表现。
她俯身凑近屏幕，硅基生命特有的清凉气息拂过林峰耳际：“这个钱敏和三天前整理基因图谱时的状态不同。”她的触须轻颤，“她的生物电频率紊乱，像被什么覆盖了。”
通讯器在掌心震动，林峰几乎是踉跄着接起赵教授的视频通话。
老教授的白大褂沾着草汁，身后是摆满培养皿的实验台，背景音里混着自动浇水装置的滴答声：“小林？我刚让小钱去取新一批拟南芥样本，她说你急着要？“
“赵教授，立刻离开实验室。”林峰的喉结滚动，“现在，马上。”他盯着监控里钱敏正在转动的门把手，“钱敏可能不是来取样本的。”
视频里的赵教授愣住了。
他扶了扶老花镜，朝门口望去。
钱敏的身影刚好出现在镜头边缘，黑色公文包的金属搭扣闪着冷光。“小敏？”老教授出声唤她，“不是说去温室吗？”
钱敏的脚步顿住。
她抬头看向实验室里的摄像头，嘴角的弧度和监控13b里如出一辙。“赵老师，您总说我是最像您的学生。”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手指抚过公文包搭扣，“可您不知道，最像您的学生也最清楚怎么毁了您的宝贝实验。”
“炸弹！”艾丽娅突然出声。
她的能量流骤然收缩成尖锐的锥形，“那里面有反物质压缩装置，离星人曾用类似结构摧毁过小行星。”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实验台上的防辐射手套，转身冲向墙角的应急箱：“阿明！启动实验室三级防护！把培养舱的生物锁调至最高级别！“
“等等！”阿明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促。
他的手指在全息屏上翻飞，调出基地防御系统界面，“钱敏的工牌信号正在靠近地下区——她不是一个人。”他推眼镜的动作变得慌乱，镜片后的瞳孔紧缩，“还有六个信号，分布在通风管道、能源室他们在切断我们的逃生路线。”
培养舱突然发出蜂鸣。
林峰转头望去，淡紫色荧光的基因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硅晶叶边缘渗出细密的晶珠——那是实验即将突破的征兆。
艾丽娅的触须轻轻搭在培养舱操作台上，能量流重新泛起暖金：“不能停。”她的声音像穿过硅晶的共鸣，“如果现在终止，之前融合的线粒体基因会产生排斥反应，所有样本都会变成剧毒。”
“赵教授！”林峰对着通讯器吼，“躲到液氮柜后面！
钱敏如果靠近，就用培养架砸她的包！“他看见视频里老教授颤抖着抓起桌上的玻璃培养皿，浑浊的眼睛里燃着怒火。
钱敏已经解开公文包搭扣，露出里面泛着幽蓝的金属块。
“三、二、一——”阿明突然按下全息屏上的红色按钮。
实验室的金属门轰然闭合，天花板降下网格状的电磁屏障。
钱敏的身影在视频里瞬间扭曲，通讯器传来刺啦的电流声。
赵教授的呼喊被截断前，最后一个音节是：“小林——”
“他们干扰了通讯。”阿明的额头沁出冷汗，“但地下区的防护网还剩三分钟启动。”他调出实时监控，六个红点正从不同方向逼近实验室，“最近的一组在走廊转角，还有47秒到达。”
林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向艾丽娅，离星人正将手掌按在培养舱的生物感应区，能量流如金丝般渗入晶壁——那是在加速基因融合进程。“还需要多久？”他问。
“两分钟。”艾丽娅的声音平稳得反常，“但融合完成后，我们需要将样本转移到量子舱，否则反物质爆炸的辐射会破坏基因链。”
“阿明，量子舱的坐标发给李将军。”林峰扯下领口的通讯器扔过去，“让他派离星战士来接应。
你带着备份数据先走，从通风管道——“
“不。”阿明打断他，推眼镜的动作突然变得沉稳，“我留下。”他指了指全息屏上跳动的防御系统参数，“如果我走了，电磁屏障撑不过30秒。”他扯掉白大褂系在腰间，露出里面的战术背心——不知何时，他已经把实验室的应急武器藏在了里面，“你说过，这实验是两个文明的未来。”
培养舱的蜂鸣突然变调。
淡紫色荧光暴涨，硅晶叶上的晶珠连成线，滴落在下方的培养液里，溅起细碎的星光。
艾丽娅的能量流完全转为金色，像一团燃烧的液态阳光：“成功了！”她的触须轻颤，“线粒体融合率973，光合作用基因稳定表达！”
实验室的电磁屏障发出嗡鸣。
走廊传来金属撞击声，混着模糊的叫骂：“砸开！
那东西比十个核弹都值钱！“
林峰抓起装着样本的恒温箱，箱体表面还带着培养液的余温。
艾丽娅的触须缠绕住他手腕，能量流透过皮肤传来灼热的温度：“跟紧我。”她指向墙角的维修通道，“离星人的量子舱在负五层，我知道一条密道。”
阿明突然按下操作台上的自毁按钮。
红色警报灯在天花板炸开，刺耳的蜂鸣声里，他扯着嗓子喊：“快走！屏障还能撑一分钟！“他的眼镜片上蒙着水雾，却笑得像个孩子，”告诉李将军我信了。“
林峰的喉咙发紧。
他最后看了眼实验室——全息屏上的防御参数正在疯狂跳动，阿明的身影被红光染成血色，培养舱里的硅晶叶仍在散发淡紫光芒，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维修通道的铁门在身后闭合时，林峰听见了第一声爆炸。
气浪冲击着金属管壁，艾丽娅的能量流突然收缩成护盾，替他挡住飞溅的碎片。
通讯器在此时震动，李将军的声音带着杂音：“暗影议会控制了能源中心，他们要引爆聚变堆你们还有三分钟。”
林峰摸了摸怀里的恒温箱。
样本在里面轻轻震动，像婴儿的心跳。
他抬头看向通道尽头的微光，那里有量子舱的标识在闪烁。
而在更深处，他听见了更多脚步声——不是敌人的，是离星战士的硅甲相撞声，是李将军的部队冲锋时的呐喊。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低头看向艾丽娅，离星人的能量流正透过防护服渗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形成金色的纹路。
样本的震动频率和她的能量流频率逐渐重合，像两首久别重逢的歌。
通道尽头的门开了。
量子舱的蓝光倾泻而出，照亮了墙上新贴的标识——那是地球的蓝星和离星的银月，交叠成一个未完成的圆。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基地的警报声里，突然响起了新的蜂鸣。
那是小行星监测系统的预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都要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