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向韦青表示祝贺的人中,康书记算是比较及时的一个。省党报是他们这些干部每天必读的刊物,当康书记看到
“乡村振兴”
版块登载的韦青的报告时,他惊得满脸通红,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持续了好一会。
他脸红,是因为曾经说韦青犯了政治幼稚病,当时他还以为人家刚从学校出来,涉世未深,既不懂社会的复杂,更不懂政治的微妙。可如今,人家的见识竟然能登上省党报,人家的观点能被省党报认可。
相比之下,真正犯幼稚病的不正是自己吗?他心跳加速,则是因为韦青来农村才短短几个月,就对农村工作有如此清晰、如此深入的研究。而他自己,在农村工作了快十年,对比起来,似乎还没有真正了解农村,更谈不上懂农村工作了,这让他感到十分可怕。
其实,人与人之间是存在天分之差的。韦青能轻松考上清华大学,而康建平就算用上全身的力气,也难以企及。
韦青没来农村之前,对农村工作确实一无所知,可一旦来到农村,她就能敏锐地看到农村的各种规律,并且能够发现和应用这些规律。而康建平在这方面却做不到。韦青无论做什么都认真负责,全身心投入,而他却一直怀着“混”的心态。
诚然,韦青这样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在现实中确实容易吃亏。就拿之前的遭遇来说,如果没有人在背后保驾护航,她可能都已经遭遇多次危险,甚至危及生命。但反过来说,如果没有那些保驾护航的因素,韦青也根本不会来到农村,许多事情也根本不会去做,自然也会离这些危险远远的,那些危险也就不会发生。
康书记在微信里对韦青说:“韦助理,祝贺你在省党报发表文章。这下你可成名人了。”
韦青谦虚地回道:“谢谢康书记,就一篇小文章,名人是不敢当。”
康书记说:“这么大块头的连载还说是小文章。我们这些连豆腐块都发不上去的,不就无地自容了。”
韦青说:“康书记言过了。一篇文章而已,谈不上有地无地。”
在基层,报纸的传阅范围实际上相当有限,知晓韦青这个名字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许多人对韦青发表一篇文章并不以为然,县委的王书记便是这样。
王书记每日阅读《人民日报》和省党报是一种工作惯例。自然,他对韦青并不陌生,韦青在省党报发表文章一事,他也关注到了,并且也从文章中汲取了有价值的观点,受益匪浅。然而,在他看来,也仅仅如此罢了。
说起来韦青也的确是个人才。当初韦青当村官前来报到时,柳部长就特意找到他汇报,想将韦青留在宣传部工作。当时,王书记也同意了,毕竟清华大学这块金字招牌在那儿摆着,谁都明白其背后蕴含的潜力与价值。
可韦青却有自己的想法,毅然拒绝了留在宣传部的提议。如今,看到韦青在省党报发表文章,王书记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这件事,心底再次涌起将韦青调到县委宣传部的念头。但一想到韦青之前的态度,他也只能无奈地将这个想法搁置一旁。
真正对韦青的文章予以高度重视的,当属省委的一众领导们。他们每日殚精竭虑,满脑子谋划的都是如何扎实推进农村工作。要知道,乡村振兴建设乃是国家的一项长期战略,关乎国计民生。在竞争激烈的大环境下,如何在全国范围内走在前列,引领乡村发展的新潮流,靠的正是不断涌现的新观念、新思想以及新方法。
所以,一旦在这方面出现哪怕一丝新的苗头,领导们都会迅速捕捉并予以高度重视,随即摆出积极的姿态,采取一系列有力措施,开展各种活动、行动。毕竟,谁都不愿意在这场乡村振兴的浪潮中表现得不够积极主动,或者因为动作迟缓而错失良机,一旦风头错过,陷入落后的局面,那是他们绝不愿意看到的。
时光匆匆,三个礼拜转瞬即逝,韦青的报告在省党报上顺利连载完毕。五一假期刚过,韦青便收到了省农业农村厅乡村振兴局发来的邀请函。
原来,五月八号将在省乡村振兴局召开一场省乡村振兴座谈会,受邀单位涵盖了省组织部、省宣传部、省党报社、省农业农村厅等部门的主要领导,省政府常务副省长萧元成也将亲临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
韦青不仅位列受邀名单之中,还被安排在会议上进行发言,同时,发言稿必须在七号中午十二点前提交给农业农村厅组委会进行审核。
为此,五月五号这一天,韦青和韦有长等人便准备返回省城。一大早,李秋水便赶来为他们送行。
韦青看着李秋水,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回省城,你就放心吗?”
李秋水一时没领会她话里的深意,挠了挠头,一脸憨实地回应道:“韦爷爷不是也一道回去吗,有啥不放心的?”
韦青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接着说:“我心里有个预感,我这次回省城,怕是就不会再回宝安县了。你难道就不怕我跟别人跑了?”
李秋水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显然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经韦青这么一提醒,他瞬间意识到,以韦青的才华和能力,极有可能被留在省城工作。记得伍佩霞就曾给他提过醒,只是他当时没有多想。
人往高处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他又怎么能阻拦呢?韦青本就想着从政,考了村官只是试水,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这次要能留在省城工作,也就算从政入门了,也就随了韦青的愿望了。这是韦青天大的好事,他应该坚决支持,欢送才对,决不能拖后腿。
既是韦青真就这样一去不复返,跟着别人跑了,他也不能怎么样,就好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左右的。更何况人的感情是多变的,更容易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就如顾莉为了一份心仪的工作就劈腿一样。
现代社会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留给人们的精神和情感生活的时间在不断压缩、空间更被碎片化,使爱情更容易迷失,被割裂,被抛弃,随风翻舞,又不断的在链接和拼凑,楼道里,门缝里无不飘散着胶水味。
李秋水并不能左右什么。如果仅仅是分别,如今交通如此发达,省城与宝安县之间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路程,早已不是前些年那个仅凭农业、非农业户口来划分天堑的时代了。只要爱情还在,只要肯努力,没有不可逾越的。
他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你见过放风筝吗?你就算飞得再高再远,我手里只要牵着这根线,你就跑不掉的。”
韦青听到这话,心里其实并非真的想要离开,只是想试探一下李秋水对自己的态度。见李秋水这么说,她心里感到十分满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李秋水温柔地依偎在一起。
回到省城后,六号这一天,韦青全身心投入到发言稿的准备工作中。七号上午,她准时来到省农业农村厅乡村振兴局进行报到,并递交了发言稿。
八号上午,在会议开始前,经过精心排版和打印的发言稿已经交到了韦青手中。前来参加会议的都是各个部、厅、局的正副职领导,其中农业农村厅参会的人数最多,足足有二十多人。
在整个参会人员中,包括韦青在内,一共有五名女性,因此,参会的女性显得格外显眼,而韦青更是其中的焦点。其他女性中年龄最小的也有三十多岁,唯有韦青看起来宛如二十岁的青春少女,使整个会场都充溢着流淌着她的朝气与活力。
会议现场的空间并不大,被参会人员坐得满满当当。由于参会人员陆续抵达,韦青提前半小时就来到了会场,此时她早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所有人当中,来得最晚的自然是副省长萧元成。他中等身材,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笔挺的正装,显得格外精神。只是头顶的头发略微有些稀疏,但距离秃顶还有一定距离。
他脚步匆匆地走进会场,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宝安县的韦青同志到了吗?”
韦青听到点自己的名字,立刻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来,声音清脆而响亮地回应道:“到!”
这突如其来的互动,引得会场一阵“嗡嗡嗡!”的骚动和笑声。显然是笑韦青的稚嫩,没经验,反应夸张。
萧元成一边缓缓坐下,一边微笑着看向韦青,抬起手按了按,示意她坐下,说道:“坐!坐!”
紧接着,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说道:“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
会议由省农业农村厅厅长亲自主持,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期间,总共有六个人进行了发言。省电视台还对此次会议进行了报道,并在全省新闻联播中予以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