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流量崩塌
操他妈的流量!
我狠狠把手机砸进沙发缝里,屏幕里那个刚破万赞的性感热舞视频瞬间被黑暗吞没。经纪人红姐那两条六十秒的死亡语音还在空气里嗡嗡响:……菲菲!你看看你这数据!掉成什么样了!隔壁露露搞擦边都冲到新星榜三了!你呢一个月没起色就滚去喝西北风!有点脑子行不行你他妈还端着给谁看
端我他妈端个屁!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昨晚陪那群金猪灌下去的酒还在烧。头又沉又痛,像被塞满了锈铁块。这鬼圈子,想混口饭吃,脸得丢光腚得露,要不你就得豁得出去!
点开直播后台,看着那可怜兮兮的三位数真实粉丝在线,再看看银行卡比脸还干净的余额……心一横,牙差点咬碎。
豁就豁!谁怕谁
我低声咒骂着,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得飞快。一个本地探灵群名刺眼地跳出来——城西鬼话·午夜直播互助。
群里死气沉沉,只有几张褪色的老照片时不时冒出来。翻了好几分钟,一个定位截图突然弹了出来。
地址:城北老区梧桐巷41号。
发帖人叫灰白。帖子内容简单粗暴:
梧桐巷41号,荒了十年的凶宅,邪性得离谱。三年前最后去探险的那队人,出来没多久全疯了。疯前都嚎一句话:‘别信我!她不是我!直播的是鬼!’。价码只要命够硬,敢进去折腾到凌晨三点,两万块当场结清。定金先付五千。要命别来。
后面紧跟着几张现场图。第一张,黑乎乎的门洞像怪兽张大的嘴;第二张,正厅角落斜歪着一张破供桌,桌上没有神像,只有一个倒扣的、缺了口的破黑碗;第三张,内屋墙上,挂着一面落满灰的旧镜子,镜框边缘似乎有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渗出痕迹!
钱!整整两万!还先给五千!
脑子那点关于疯鬼的警告,瞬间被巨大的数字冲得稀巴烂。饿疯的狗看见肉包子,管它有没有毒!
我手指快过脑子,直接戳开灰白的私聊窗。
41号,我接了!账号发来!
那边沉默了两秒,一个银行卡号和开户名李明直接甩了过来。
定金已转。
对方机械地回复,晚上十点前,必须开播。记住,三点整结束,一分不能早,一分不能晚。中途断播或者提前溜号,一分钱没有,后果自负。播满,三点整大门外拿尾款。
2
凶宅诱惑
银行APP叮一声脆响,通知五千块到账。那声音,甜得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汗毛倒竖,一半是兴奋,一半是那催命符似的后果自负带来的阴森刺骨的寒意。
太阳卡在西边烂尾楼的钢筋架子后面,把天染得像块发了霉的破布。梧桐巷死寂得吓人,别说人影儿,连声野猫叫都欠奉。两侧都是黑黢黢的老破院墙,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裸露出底下丑陋的黑灰色砖块。41号院门前那段坑洼的石板路,裂缝里滋生出浓绿的苔藓,黏腻湿滑,踩上去噗叽作响。
那扇厚重的木门歪斜着半掩,露出里面更深的、光线照不进去的黑。门轴大概是彻底锈死了,我用肩膀死命顶住门板才蹭开一条仅供一人挤进去的缝隙。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浓重的灰尘、死水坑的腐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混杂在其中的焦糊味儿像是某种东西被烧焦后,又被水反复浸泡过的怪味儿。
老铁们!都进来了啊!看见没这地方!绝对原生态鬼屋!
我努力把自拍杆举高,尽量让颤音听起来是激动的而不是吓的,咱家菲菲今天可把命豁出去了!就这地儿,城北传奇——梧桐巷41号!咱今晚,给它盘个底朝天!火箭跑车刷起来,气氛组燥起来!
手机屏幕幽幽的白光勉强照亮面前一小片地方,像沉船里唯一的手电筒。破败的景象冲击力远比照片更骇人:院子里的青砖缝隙里钻满了枯死的蒿草,足有半人高,风吹过,干枯的草茎摩擦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如同低语。正屋门窗早烂没了,黑洞洞的大口子对着我。
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我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一脚踏上布满厚厚灰尘、踩下去就是一个清晰脚印的堂屋门槛。
吱呀——
那声音干涩得像是骨头摩擦,吓得我一哆嗦。
家人们,刺激不
我干笑两声,声音在空旷的屋里激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回声,迅速被无边的死寂吞没。自拍杆顶端的手机镜头微微颤抖着,屏幕上的弹幕开始变多。
卧槽!主播真勇!
这阴气重的…隔着屏幕都感觉凉飕飕。
墙角那桌子!看着好怪!
镜头转向那张供桌。桌面污秽不堪,积了厚厚一层灰,中间倒扣着那只破黑碗。碗底朝上,内侧似乎也糊满了黑乎乎的东西,看不真切。
妈的,那碗扣着干嘛看着就邪性!
不会之前供奉了什么脏东西吧
弹幕飞起。我下意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刚想靠近点拍清楚,脚下突然绊到一小块松动的砖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趔趄了一下。
哎哟!
我惊呼出声,为了稳住身形,手猛地向前一撑,无意识地按在了那张布满灰尘的供桌边缘。
就在我沾满冷汗的掌心碰到冰冷木质桌面的一刹那——
嗡!!!
脑袋里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钢锥狠狠捅了进去!剧痛炸开!无数支离破碎、色彩扭曲怪异的画面碎片像失控的洪水猛兽,狂暴地冲进我的意识深处!
血红!大片粘稠、铺天盖地的猩红!比涂满整个屏幕的番茄酱还要刺眼!
一双眼睛!不是人类的眼睛!巨大、浑浊、瞳孔深处燃烧着两簇幽绿的、只有野兽才有的光!那光芒穿透了血红,冰冷怨毒地钉在我身上!
一个女人!穿着和我身上这件几乎一模一样的米白色T恤(这念头让我瞬间魂飞魄散)!她被一双无形的鬼爪掐着脖子死死按在地上!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仿佛在我耳边响起!她拼命瞪大的眼睛里,除了无边的恐惧,更清晰地映着一抹刺目的蓝光——那幽幽的蓝光,赫然来源于……旁边矮柜上一部正对着她的、亮着摄像头的手机!那手机的拍摄界面,跟我现在直播的手机界面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直播!她在直播自己被活活掐死!
呃啊——!!!
一声短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我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挤压出来!那剧烈的头痛瞬间消失,画面碎片也潮水般退去,像是从未出现过。我整个人脱力般猛地后退,后背哐当一声撞在冰凉坚硬的墙壁上,巨大的反震力差点让我把手机甩出去!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里涌上浓重的铁锈味腥甜。
冷汗像开了闸一样瞬间浸透后背。
主播你鬼叫啥吓死我了!
搞节目效果刚那声音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菲菲别吓人啊!
地上!主播你看地上!!!
弹幕疯狂滚动,惊呼刷屏。我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顺着弹幕狂喊的方向,我僵硬地低头,将自拍杆压低。
手机惨白的光束落在我刚才站立的供桌前、那布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
灰尘里,除了我刚踩出来的凌乱脚印外……赫然出现了两行新的、无比清晰的、带着暗色湿印的血字!那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尽最后力气、颤抖着手指蘸血写的,墨水还未完全干涸,颜色暗红发黑,在死寂的灰尘背景上散发着浓重的不祥气息:
别信我!
她不是我!
血字如同狰狞的伤口,豁开在死寂的灰尘里。
空气瞬间凝固。直播间炸开了锅。
3
血字惊魂
我尼玛!!!
血……血字!卧槽!什么情况!
菲菲剧本太硬了吧!吓得我手机飞了!
不对劲!主播脸都白了!不是演的!
‘别信我她不是我’
啥意思谁不是谁
我死死攥着自拍杆,指关节捏得发白,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细碎的咯咯声。后背的冰凉墙壁吸走了我最后一丝暖气。那两行血字像是活的毒蛇,钻进我的眼睛,缠绕我的心脏。直播那女人被直播掐死那画面碎片……是真的
谁……谁在那里!
我听到自己干裂的声音嘶吼出来,带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恐惧,尖利地刺破了屋里的死寂。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或者……在挑衅那个不知藏在哪里的东西。
声音撞在墙壁上,没有回响,只有更死寂的沉默。但紧接着——
嗒。
一声微响。轻飘飘的。像是什么细微干枯的东西落在地上。
在右前方!
我猛地将手机镜头和手电光疯狂地向右前方扫去!
光束瞬间刺破那边角一坨更加浓稠的黑暗!
光斑聚焦处,只有一小片被惊起的灰尘在幽幽地浮动。
什么也没有。
刚才那声音……是我太紧张幻听了
操……
我低声咒骂,想驱散心底疯狂的寒意。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那束光柱移动……突然定格!
墙角!
那面在照片里看到过的、落满灰的旧镜子!
镜面上厚厚的积灰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擦掉了一小片!就在那灰蒙蒙的镜面中央,擦掉灰尘的地方形成了一个脸盆大小的、诡异的椭圆形窗口!窗口里,映照出手机惨白的光束,以及……
以及我自己的倒影!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惊骇!
倒影身后……
倒影身后那片属于屋内环境的背景,应该是墙壁、空荡的房间一角……可此刻,在那光洁的镜面映照里,背景的阴影位置……赫然多出了一小片难以分辨形状的、极其模糊的……暗红
那是什么像一大块半凝固的污渍!不是墙壁的颜色!就那么突兀地糊在镜子深处,在我倒影身后不足半步远的地方!
嗡!
头皮瞬间炸开!比刚才按上供桌还要强烈的恐惧感像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血字带来的冲击都压不住此刻头皮发麻、脊柱冰冻的感觉!
有东西!
那东西就在我身后!
就在我身后不到半步的阴影里!镜子不会骗人!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得像拉到极限的弓弦,大脑只有一个指令:跑!必须立刻回头看清!必须确认!
就在我脖子僵硬、几乎要耗尽全力、一寸寸向身后扭动的瞬间——
卧槽!!!主播看镜子里!!!你背后!!!
那是什么红呼呼的东西!!!
妈呀我吓尿了!菲菲快回头!
别回头!!!弹幕护体!!!
直播间弹幕在这一刻彻底爆炸!铺天盖地的尖叫和警示疯狂滚动刷屏!
弹幕!他们也看到了!那不是幻觉!那镜子里的红,是真实存在的恐怖!
呃呃……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瞬间攫住我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脖子完全僵死,根本无法动弹!镜子!只有镜子!只有通过那被擦亮一角的镜子,才能看到背后的东西!
那一片模糊的暗红……在动!
在我自己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倒影遮挡下,在手机惨白光束的反光映照里……那一小片模糊的暗红污渍,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像是一摊活着的……血肉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毫无预兆地从我头顶正上方的二楼地板传来!那声音异常清晰,在死寂中格外瘆人!
仿佛……有什么沉重的、笨拙僵硬的东西,在楼板上猛地……跺了一下脚!
这一下跺脚,如同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滋啦——!
悬在我头顶的、唯一的直播补光灯灯泡(为了加强效果我固定在自拍杆顶端的小型LED灯),猛地爆出一片刺目的电火花!灯光瞬间熄灭!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
压抑到极点的恐惧再也无法遏制,我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只有手机屏幕还在发出幽幽的、绝望的微光,勉强照亮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像黑夜坟地里唯一一块惨白的墓碑。屏幕上弹幕彻底疯狂,无数惊恐的文字如同海啸般淹没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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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
一个诡异的、无法形容的刺耳噪音,极其微弱地,混在我疯狂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中,在耳边悄然响起。
像是……电流声老式收音机频段错乱的沙沙声不……不全是……
在那刺耳的底噪里,极其极其隐约地……掺杂着一个女人的……调子不是唱词,更像是不成调的、拖长的咿——呀——!
尖利!扭曲!阴冷!
那绝不是自然的声音!更像是某种……被扭曲放大的……戏腔!
声音的来源……很近!似乎就在我身边……就在这彻底黑暗的……一步之内!
她盯着你。
她过来了!
滚开!!!
我发疯般挥舞着手臂,想驱赶身边看不见的东西,同时借着手机屏幕微光,像个盲人一样凭着记忆和本能,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连滚带爬地扑去!
地上散落的砖块瓦砾硌得手脚生疼,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离开这里!马上!钱!去他妈的两万块!命要紧!只要冲到门口!只要冲到……
手机屏幕的光晕里,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突然映照出一小团模糊的、快速移动的影子!
那是……
我的影子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脚下——
手机微弱的光从我举着手机的手臂后方投射出去,在我前方地面上,拉出一道摇晃不定、扭曲的深黑阴影。
就在我的阴影旁边,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多了一道影子!
另一道更深、更浓、边缘似乎带着毛刺般颤抖轮廓的影子!
无声无息地贴在我的影子旁边!
如同最恶毒的连体鬼婴!
就在我目光捕捉到那道多出来的恐怖影子的同一刹那——
身后!
我身后不足半步的黑暗里!
一股冰冷刺骨到足以冻结骨髓的寒风,毫无征兆地贴上了我的后颈!带着浓重刺鼻的土腥气和……一股冰冷的、仿佛冻进骨头里的……腐朽霉味!
还有一丝……难以忽略的、与那霉味纠缠在一起的……
淡淡的脂粉香!
啊——!!!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感瞬间摧毁了所有理智!我爆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嚎叫!身体里最后的力气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疯狂!不顾一切!
冲!
我像颗被点燃的炮仗,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前方记忆中大门的位置猛撞过去!黑暗中只能感觉到身体撞开了腐朽的门板碎片,刺鼻的灰尘味呛进肺里,脚下踢踏着凌乱的砖石!冲出来了!终于……!
砰!
一声闷响!不是门的声音!
是我的脸!
我的脸狠狠撞在了院子中那道冰冷的!坚硬无比的!纹丝不动的石头影壁墙上!
一阵天旋地转!剧痛伴随着眩晕感猛烈冲击着大脑!鼻梁像是彻底塌陷下去!温热的液体瞬间模糊了整张脸!
刚才那道门……院子通向巷子唯一的出口!就在影壁墙的一侧!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我刚才……我刚才冲出来的方向……为什么是直直撞向了院子中央的影壁墙!
出口呢门呢!
呃……噗……
我趔趄着,剧痛和眩晕让我无法站稳,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墙上,身体无力地向下滑去。手机在我撞墙的瞬间脱手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掉落在前方几步远的草丛里,屏幕的光朝下,照亮一小片枯黄的草叶。
完了。
4
镜中诡影
一丝绝望的冰冷念头刚冒出来。
一只手。
一只冰冷得毫无生气,如同刚从冻库里拿出来的手。
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木偶关节。
一股能冻结魂魄的寒气瞬间穿透薄薄的T恤,狠狠刺入皮肉,扎进骨头缝里!
我无法呼吸,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冰冷触碰的瞬间凝固成冰。
更可怕的是……
就在那冰冷的手指搭上肩膀的下一秒。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腐朽气息的气流拂过我的耳廓。
手机屏幕面朝下扣在草皮上,那缕要死不活的光,也就勉强映亮几根枯草秆儿。四周黑得跟被泼了墨似的,就剩下后颈窝子上搭着的那只死人手!寒气跟冰做的针管子一样,顺着骨头缝往全身骨头里扎!
我他妈连哆嗦都打不出来了,浑身硬的像块冻透的腊肉。
一个声儿贴着我后脑勺凉飕飕地滑过去,又哑又飘,细得跟风吹破窗户纸似的,可那股子阴气直往人天灵盖里钻:
时辰……到了……
话音没落,搭在我冰凉的锁骨上的爪子猛地一沉!那力道,沉得像铁秤砣!还带着一股子往肉里扣的狠劲儿!这哪是给人回礼这是往死了掐!要抠出我骨头来!
呃啊——!
剧痛逼得喉咙口里挤出一声嘶哑的号叫,一股凶性也从骨头缝里冒了出来!去他妈的鬼!想拉我垫背!我反手就往后狠狠一抓!
噗嗤!
指尖传来的触感又湿又滑,黏糊糊的,跟捅进了一大块凉透了的猪板油里似的。那玩意儿,冰凉!
抓……抓着了!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被剧痛烧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一截!不管后头是什么鬼东西,这可是灰白五千定金换来的最后活命机会!那孙子肯定知道门道!
左手跟被火燎了似的在裤兜里乱摸!指尖终于碰到了冰凉的手机外壳!凭着肌肉记忆,指头在光滑的屏幕上疯狂划拉!死也得把这个视频发出去!
呼……哧……呼……哧……
粗重得像破风箱扯动的喘息声不是我的!湿冷腥臭的气流一下下喷在我后脖子上,越来越近!肩膀上那只手铁钳似的死死往里扣,一股冻进骨髓的阴气顺着肩胛骨往里钻,半边身子都麻了!
操!
我咬碎槽牙,借着背后那东西往前压的劲儿,拼上吃奶的力气猛地扭腰!身体像根绷断的皮筋,硬生生从那只鬼爪子底下拧了半圈!后背咚地一声撞在冰硬的影壁墙上,撞得我五脏六腑都差点吐出来!
手机屏幕的光,终于在翻过来的瞬间,像把快没电的破手电筒晃了上去——
光斑扫过我的肩膀。
肩膀上皮肉被抠得翻开几道血淋淋的口子,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但光斑往上抬的那一秒……
我倒抽一口冷气,呛得肺管子生疼!
手机惨白的光晕里,先是垂下来一团乱糟糟、干得像枯草的头发。接着,一张脸猛地塞满了屏幕!
惨白!皮像是裹在骨头架子上的一层薄纸,一丝血色都没有。那嘴角……正以一个完全违反人体结构的、极其夸张恶毒的角度向上咧开,几乎要咧到耳根子后面去!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我,嘴角咧开的巨大弧度还在不断地扩大、扩大……
那根本不是笑!
那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狰狞!
咯咯……咯咯咯……
骨头摩擦似的怪笑声就在我眼前炸开!
一股蛮力猛地扼住我的脖子!不是手,是纯粹到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冰冷刺骨的空气瞬间被抽干!肺部火烧火燎地剧痛起来!
灰……
我目眦欲裂,喉咙被卡得只剩下一点点嘶嘶漏气的声音,灰……白……操你妈……开门!!!
这最后的嘶吼像濒死的诅咒,带着满腔的恨和不甘,被掐死在了喉咙里。眼前的黑暗像海啸一样盖过来……
……
……
……
冰冷的、粗糙的水泥地硌着脸颊。
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过眼皮,刺得我眼球生疼。
意识像沉在冰河里的破船,一点一点,艰难地往上浮。
我没……死
脖子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烧红的铁链子狠狠勒过。肩膀的伤处一跳一跳地钝痛。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身下冰凉坚硬的触感很真实。
这感觉……不对!
不是影壁墙后面那烂院子!那地方是泥巴混合着碎砖!
这是……
我猛地睁开眼!
一盏瓦数低得可怜的灯泡悬在头顶,光线昏黄,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勉强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头顶不是露天的黑夜,是黑黢黢、布满油腻蛛网的天花板。身下是冰冷硌人的水泥地面。
我吃力地抬起头。
视线所及……
巨大的、两扇门的血红色老旧衣柜!那张雕着繁复诡异花纹、暗沉沉的红木梳妆台!挂在上面的、那面边缘发暗的椭圆形破镜子!
还有空气里那股熟悉到令人作呕的混合味——灰土味、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甜腥!
轰隆!
脑子像被一道炸雷劈开了!所有的血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这不是梦!
这是梧桐巷41号!
是我冲进院子前!那个被我当成逃脱希望的生门——客厅!
我根本没出去!还在这个鬼屋里面!怎么可能!那影壁墙……那该死的影壁墙……
肩膀撕裂的剧痛无比真实地在提醒我发生了什么。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T恤。直播间!最后的视频!
我哆嗦着,几乎是以一种爬行的姿势,疯狂地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
屏幕碎了!
终于在沾满灰尘的梳妆台脚旁边摸到了!我那部该死的手机!屏幕从中间裂开,蛛网般的裂纹爬满整个屏幕。一道深色的血痕歪歪扭扭地挂在碎裂的玻璃上。那是……我的血
屏幕碎裂的裂缝正下方,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荧光。
那是……
微信视频通话发送成功的界面!发送对象——灰白!!!
发送时间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方的状态栏时间显示:
03:00:02
刚刚好!三点零两秒!
画面被牢牢定格在那最后一帧!正是我用尽最后力气扭转手机拍到的那个画面——那惨白扭曲的脸孔上裂开的狞笑!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旁边,露着锁骨血肉模糊的伤口!
它发了!在那个时辰到了的节骨眼!发给灰白了!
一股冰冷的战栗混合着荒谬的希望沿着脊椎蔓延开。发了……发出去了!那孙子看到了吗他会开门吗这鬼地方的门……在哪
我撑着发软的手臂,拖着剧痛的身体,几乎是滚爬着,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扇我刚才明明已经冲出去过的大门!
厚实的暗红色防盗门!
它牢牢地关闭着!冰冷!厚重!如同焊死在地狱入口的铁板!
手指哆嗦着握住冰凉的门把手。金属冰得刺骨。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
拧!
咔哒。
那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像根针一样刺耳。
锁芯弹开的声音。
没……没锁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连带着肩膀撕裂的伤口都在震颤!
打开了!灰白收到视频……他真的在外面给我开了锁!生路!!
一股狂喜混合着剧烈的恐惧直冲头顶!我猛地发力!用身体狠命去撞那扇沉重的门板!
咚!
门纹丝不动!
只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不可能!锁开了的!为什么打不开!
不!不!!
呃……啊……
绝望的嘶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指甲在冰冷光滑的门板上徒劳地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我疯了一样拧动那个刚刚明明有开锁声的门把手!拧动!回拧!再拧!
毫无反应!那扇门沉重得仿佛门后的世界被彻底焊死、填充成了实心的!门缝严丝合缝,连一丝空气都透不进来!
锁开了……但门……打不开!
被……从外面堵死了!
被那个收了我视频的灰白!!
灰白!!!开门!!!开门啊!!!
喉咙被火烧一样疼,我对着冰冷的铁门嘶吼,拳头疯狂地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空洞的砰砰声!
操你妈的李明!开门!钱老子不要了!开门放老子出去!!!
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撞在墙壁上又被狠狠地弹回来,最终消失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里。没有任何回应。
冰冷的绝望像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血管蔓延向四肢百骸。砸门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身体靠着冰冷的门板,慢慢滑坐到满是灰尘的地上。
完了。
真的……被困死在这里了。
5
柜中逃生
咚……
咚……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从客厅深处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拖着什么东西在走的摩擦感。
脚步声停在了客厅中央,那片昏黄灯光最集中的地方。
就在那片我刚刚从水泥地上挣扎着爬起身的、染着血迹的灰尘地面上方。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昏黄的灯光下。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背对着我,穿着件米白色的、洗得有些发旧的T恤——和我身上这件几乎一模一样!她站在那片灰尘弥漫的光晕里,微微佝偻着背,手臂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身侧。
她不动了。
然后,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开始一点一点地……极其僵硬生涩地……转过身来。
沾满灰尘、泥土、草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板鞋……裹着沾满污迹和暗色斑痕的裤腿……米白色T恤的下摆蹭着一片深褐色的污迹……
光线缓缓上移。
那张转向我的脸……
惨白!
灰白的长发黏在额前、脸颊上。脸色是不见一点血色的死人白!脸上沾满了灰尘和……干涸发黑的血渍!眼神直勾勾的,没有焦点,空洞得像个蒙尘的玻璃珠子。
嘴角却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极其缓慢的弧度……向上提起……
一个几乎和最后视频里那张怪脸重叠的、毫不掩饰的……恶毒狞笑!
但那笑容凝固住了片刻,像是牵线的木偶关节僵硬地卡顿。
下一秒,那带着血污、灰扑扑的脸孔猛地抬起!直直地看向我!
那双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恶毒的光点闪动了一下。
一个完全陌生、冰冷嘶哑、仿佛裹着无数玻璃碎渣和砂砾的声音,艰难地从那张裂开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嘴里挤压出来,每个字都带着扭曲的摩擦和粘稠的血腥气,敲碎满屋的死寂:
谢谢……你的皮囊……
她不是菲菲。
我的魂儿在天灵盖下面蹦迪,汗毛炸得能当针用,脑子里嗡嗡响,就剩下这几个字儿在轮播:
这鬼地方挪过窝了!
刚才那声谢谢你的皮囊像冰水兜头浇下来,全身血都冻僵了。撞门吼灰白屁用没有!那娘们儿就站在血糊糊的客厅中间,脸上挂着捡到宝似的狞笑,活像个刚从棺材里扒出来就中了大奖的!
跑啊!操!
念头刚冒出来,我后脚跟就跟装了弹簧似的,蹬着地上粘稠的灰土,不管肩膀疼得像要裂开,直直朝着跟那女鬼反方向的里屋——卧室的门扑过去!
管他妈前头是刀山还是油锅,离客厅远一步是一步!那卧室里有窗户!
轰!
我像个灌了铅的沙袋,狠狠撞在单薄的木门板上!门扇被我撞得吱呀乱响,差点散了架!
哐当一声!门开了!
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霉味混合着死水坑的馊臭,劈头盖脸砸过来!差点把我顶一跟头!
卧室!
那盏坏了好几年的破灯管竟然又亮了!接触不良似的滋滋啦啦响着,惨白的光一闪一灭,把个巴掌大的地方晃得跟夜店舞池一样。灯管底下,那张铁架子床的床板印子在灰蒙蒙的草席上像个巨大的烙印。墙角掉漆的床头柜瘸着条腿,墙上那破画片看不清画的啥。空气稠得能当水泥使,呛得人喉咙眼发痒。
我的眼珠子,瞪得快从眼眶子里掉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墙角!
对着窗户!
那个顶天立地的、暗红色的老古董大衣柜!
那两扇合得比王八壳还严实的厚门板!
它还在!这吃人的玩意儿也跟着挪地儿了!
冷汗刷地一下,顺着鬓角就淌到了下巴颏。这鬼地方他妈不讲道理!东西会自己跑
可再怕也不能等死!
窗户!窗户就在衣柜旁边!被封起来的铝合金推拉窗,玻璃脏得像几年没洗的脸!
我喘着粗气,肩膀的剧痛一下下地提醒我时间不多了。客厅里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在慢悠悠地朝卧室门口靠近!
拼了!
脚下跟踩了钉子似的弹射起步,我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扑到那封死的窗框前!指甲疯狂地在窗框边缘的黑色密封胶条上抠抓!老化的橡胶被生生扯开一道缝!冰冷的尘土和腐烂的草腥味混着阴风猛地从缝里灌了进来!
操你祖宗!给老子开!
我吼得嗓子眼儿冒烟,双手死命地抓住一扇窗户的边缘!指甲和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全身的骨头缝都在抗议!肩膀被撕裂的伤口猛地涌出一股热流!血瞬间浸透了半边T恤袖子!疼得眼前发黑!
可这窗户就像他妈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绝望就像冰冷的潮水,唰地一下淹到了顶!
身后!
那一直不紧不慢的、拖着什么东西在地上的脚步声。
停在了卧室门口。
吱呀……
老旧的木头门槛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呻吟。
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混着一股极其明显的、冻土般的泥腥味和那丝若有若无的腐臭脂粉香,无声无息地灌满了整个小小的卧室空间。
我扒着窗户的手僵住了,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指尖。脖子像生了锈的轴承,嘎吱嘎吱地,极度艰难地向后转动。
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细小的冰针,无声无息地刺在了我的后背上。
卧室门口的光线被一个佝偻的身影挡住了大半。
她就那么无声地站着,堵在那里。散乱的灰白长发黏在沾满灰尘和暗褐色污渍的脸上。那张脸在惨白闪烁的灯光下,比从水泥地里捞出来的死鱼皮还要惨白。嘴角裂开的巨大狞笑此刻凝固着,只有那双直勾勾、空洞的眼眶,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死死地钉在我的后背上。
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只有灯管滋滋的电流声,像是死神在磨指甲。
跑……
一个模糊沙哑、仿佛声带被砂轮打磨过的音节,艰涩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声音粘腻冰冷,带着令人作呕的、像是泥浆翻涌的咕噜声。
她抬起了一只手臂。那只手,枯瘦得如同被风干的鸡爪,沾满了黑色的、泥泞般的污迹和……已经干涸发黑的,刺眼的血痂!她的手指,指向卧室的角落。
方向……
是那个巨大的、暗红色的老式衣柜!
该进去了……
我的……菲菲……
那四个字像是掺了冰碴子,带着一种彻骨的恶意,狠狠地凿进我的骨头缝里。
我的菲菲去她妈的!她是顶着我的脸,穿着我的衣服,想把我塞进这吃人的柜子的鬼东西!
进去……你……啊——!
它后面的话被一声嘶哑的尖叫代替!它那张灰白色的、沾着血污的脸猛地扭曲起来!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它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烧红的铁钳扼住的恐怖声响!
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巨大的、裂开的狞笑变成了痛苦的抽搐!搭在门框上的那只枯爪死命地抠着门板的木头,发出刺耳的滋啦滋啦声,木头碎屑飞溅!
它的眼眶里那点微弱的光剧烈地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它卡住了发癫了还是……
就是现在!
生的欲望像一枚滚烫的炮弹,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剧痛!肾上腺素在血管里轰然炸开!我猛地从窗户边弹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不是冲向门口那个暂时宕机的怪物,而是直扑向它刚刚指过的那个目标——那个巨大的、暗红色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衣柜!
钥匙!那把房东王哥在楼道里给我的、沉重发黑的黄铜大钥匙!我一直死死攥在满是冷汗的掌心!
就在它鬼影般出现在卧室门口前的那一瞬,我跌倒在地,手心里这唯一还算坚硬的金属物件,成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管它里面是什么!管它多恐怖!它说了该进去!它要送我进去!那里是它想让我去的地方!也许……也许是唯一的活路!是破开这个鬼打墙的唯一出口或者……是那五千块买命钱的规则!三点结束,三点结束…柜子
啊啊啊——!!!
我用尽全力嘶吼着,像是在为这疯狂的行动壮胆,又像是在抗拒身后那股重新稳定下来的、冰冷刺骨的阴寒气息!那只正在抠抓门板的手,似乎在短暂的宕机后重新获得了控制!它猛地朝我这边伸了过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和比之前更尖锐的恶意!
拼了!
我像只扑向火光的绝望飞蛾,猛地撞到了那巨大衣柜冰冷的、厚实的暗红色门板上!金属质感的冰冷几乎要冻结我的皮肤!肩膀撕裂的剧痛被彻底忽略!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变形,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几乎是凭着本能,将手心那把沉重的黄铜钥匙,狠狠捅进了门板上那个深陷的、布满油腻灰尘的锁孔之中!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带着锈迹摩擦质感的金属碰撞声。
那声音轻飘飘的,在身后那菲菲尖利起来的、非人的嘶嚎和我自己濒死的粗喘中,几乎细不可闻。
但我知道,锁开了!
钥匙转动了!
哐当——!
沉重得如同古墓封门的巨大木柜门,根本没有给我开门的余地!就在钥匙转动、锁芯弹开的同一刹那!
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的、带着浓郁陈腐木质气息的吸力,猛地从门缝里爆发出来!
像是深海瞬间形成的恐怖漩涡!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连同手里那把还插在锁孔上的钥匙,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攫住!双脚瞬间离地!
不——!
我的惨叫被冰冷的黑暗瞬间吞噬!
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被丢进了一个冰冷、巨大、高速旋转的金属滚筒!骨头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这疯狂失重和旋转的力量撕扯、撞碎!内脏挤压,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灌满了轰隆作响的浑浊风声!
肩膀的剧痛在失重感和疯狂撞击中反而变得麻木。冰冷的木质碎屑在翻滚中疯狂剐蹭着我的脸、手臂。我像个被丢进抽水马桶的破布娃娃,在无尽粘稠冰冷的黑暗里卷动、翻滚、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秒,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哐!
身体重重地撞上了坚硬冰冷的东西!
瞬间的剧痛让我眼前金星乱冒,喉咙口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全身的骨头都在嗡鸣、叫嚣着濒临散架。
翻滚停止了。
但那股冰冷粘稠的黑暗并未散去。
我蜷缩着,像只受伤的虾米,躺在冰冷坚硬的表面上。意识在剧痛中艰难地聚拢。没有光,一丝一毫的光都没有。绝对的黑暗,死寂。能听到的,只有我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急促的喘息,和心脏在肋间疯狂撞击的咚咚闷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浓的灰尘味和那股深入骨髓的腐朽木质气息——正是那个大衣柜里的味道!
这……就是柜子里面
我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像是上过漆的木板表面。身下的地也是同样的触感。空间不大,我稍微动动手臂就能碰到四周垂直的、冰冷的壁板。像个……巨大的棺材盒子。
这念头让我浑身一颤,几乎又要窒息。
灰白……灰白他妈的最后接电话!他得给我开门!对!直播!手机!
我猛地扭动身体,几乎把肩膀疼晕过去。手在身边冰冷的地面上急切地摸索!手机……我的手机呢刚才被吸进来的时候……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边缘碎裂的硬物!
还在!手机还在!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把它攥在手里,摸索着开机键。
屏幕碎了,玻璃碴子扎进了手指,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摁下去!
黑暗里,一道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闪光在碎裂的屏幕上吃力地跳动了一下。
又熄灭了。
彻底没电了还是刚才彻底的摔坏了
操!操!操!!!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再次没顶。生路……断了
不!还有希望!最后的视频发给了灰白!他收到了!他就在柜子外面!他可能会放我出去!他不是说三点结束开门吗!现在几点了!
时间!时间!
我挣扎着坐起来,后背抵着冰冷坚硬的柜壁,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需要知道我还活着!我还在这鬼柜子里!
灰白!李明!我操你祖宗!
我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朝着冰冷光滑的柜板嘶吼,开……门!你他妈不是要三点结束吗!我播完了!老子还活着!放我出去!钱老子不要了!放我出去啊!!!
声音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嗡嗡地回响,撞在木板上又被狠狠弹回来,震得我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外面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开门声。
没有脚步声。
只有令人窒息的、如同凝固了一般的黑暗和死寂。
像是我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了。
完了……
一点冰凉从眼角滑落,混着汗水和脸上的灰尘,滑进嘴角,咸涩苦涩。
就这样被塞进了这个破柜子死在这里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就在这绝望如同巨石彻底压垮我胸腔的最后一刻——
6
时空重播
滋……
一声极其极其微弱的电流声。
在绝对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非常非常轻微,像是老旧收音机接通瞬间发出的那一丁点杂音。
从哪里来的
声音…似乎是从我紧贴着的那面冰冷的柜子内壁后,极其模糊微弱地……透出来的
我猛地屏住呼吸,强忍着肩膀的剧痛和窒息感,像壁虎一样紧紧地趴了过去,几乎要把耳朵挤进那冰冷坚硬的光滑木质板壁里去!
滋……滋……
那细微的电流声…更清晰了一点!
紧接着……
一个极其微弱、被木板阻隔了大半、断断续续、失真得厉害的声音,艰难地从板壁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老…铁们……来…了……梧桐巷……41号……嗨……起来……礼…物刷…起来……
嗡!
我的脑子像是被一道刺眼的、雪亮的闪电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这声音……
这他妈的!是我的声音啊!
嘶哑!疲惫!带着点强行装出来的亢奋!每一个咬字,每一个语调的拐弯,都他妈和我今晚刚进来时,举着自拍杆强打精神喊出第一句话的腔调,一模一样!
就像是我第一次按下录像键,对着手机屏幕说出的开场白!
看…见没…这地方…绝对原生态…鬼屋!
咱家菲菲…今天可把命豁出去了!
火箭…跑车刷起来…!
家人们…刺激不!
断断续续、失真扭曲的句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冰冷的木板上!也像冰冷的锤子,一下、一下,狠狠砸在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勒得我透不过气!血液在瞬间冻结又疯狂冲上头顶!身体克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直播间!
是我的直播内容!
但它为什么在重播
播的还是我刚进来时的内容!
外面……时间……重置了
还是……
一种冰冷到骨髓深处的恐怖猜想,如同最恐怖的毒液,瞬间注满了我的全部思维。
刚才那个堵着我的、顶着我脸的东西……那个菲菲……它现在在外面干什么
它在……
卧槽!主播真勇!
这阴气重的…隔着屏幕都感觉凉飕飕。
墙角那桌子!看着好怪!
新的声音!同样隔着木板,模糊微弱,但无比清晰地刺入了我的耳朵!
那是我……不!是刚才那个在客厅,第一次绊到石头,撑到供桌时,直播间里真实刷过的弹幕!顺序!语调!一模一样!
它们……它们也在重播!连同我的直播连同观众的弹幕!
柜子外……整个41号……时间回到了直播刚开始!
就在我全身僵硬,被这无法理解的、残酷的真相抽走所有力气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短促,仿佛包裹着厚重布料砸落在地板上的撞击声!
清晰无比地,从紧贴着我脸的那片冰冷光滑的衣柜内壁……正后方的位置传来!
好像……就在外面客厅的地板上。
紧接着。
一个粗重、紊乱、带着剧烈痛苦和极度惊骇的,极其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声,开始在那片被我耳朵紧贴的木板后响起。
呃……噗……
那声音细微,却被木板放大了每一个粘稠的、带着血气的细节。还有衣料摩擦冰冷坚硬水磨石地面的沙沙声……
这动静……
和我刚才在客厅里,看到血字后,惊吓后退撞在墙上时的反应……
一模一样!
嗡——!!!
我的心脏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跳动。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干,灌入四肢百骸的,只剩下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纯粹的绝望。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眼球在黑暗中瞪得几乎要爆裂,目光死死地穿透了眼前一片虚无的、死寂的黑暗。
这冰冷的衣柜深处……
除了我……
还有什么东西……也正和我一样,身体紧紧贴在这块薄薄的内壁后面
它也……在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