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鑫的右手在雨天会疼。
张泽禹发现这一点时,窗外正下着暴雨。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不规则的鼓点,而朱志鑫坐在沙发角落里,左手握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右手则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指节微微发白。
"疼?"
朱志鑫抬眼看他,嘴角扯出一个不算笑的表情:"习惯了。"
张泽禹没说话,转身去了厨房。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冰块,他用毛巾包了几块,走回来时发现朱志鑫已经脱掉了外套,黑色背心下的肩胛骨像两片锋利的刀刃。
"手。"
朱志鑫没动。
张泽禹直接拽过他的手腕,将冰毛巾按在那几根僵硬的手指上。朱志鑫的皮肤很烫,像是内部有火在烧,而冰块的凉意渗进去时,他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怎么弄的?"张泽禹问。
朱志鑫看着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河:"审讯室的桌子太硬。"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张泽禹的指尖抖了抖。他想起三个月前看到的新闻照片——朱志鑫被押上警车的侧脸,嘴角有血,右手不自然地垂着。
"他们问了你什么?"
"很多。"朱志鑫用左手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比如......"他顿了顿,"你的下落。"
张泽禹的手停住了。
"你没说。"
"嗯。"
冰化了,水珠顺着朱志鑫的手腕滑下来,滴在地板上。张泽禹突然俯身,嘴唇贴在那道横贯掌心的疤痕上。朱志鑫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疼吗?"张泽禹问。
朱志鑫看着他,眼神很深:"现在不疼了。"
暴雨持续到深夜。
张泽禹在卧室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去客厅找水喝。经过客房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喘息声。
门没锁。
朱志鑫蜷缩在床上,额前的头发全湿了,黏在苍白的皮肤上。他的右手死死抓着床单,指节泛青,左手则按在后颈的那道疤上,像是试图阻止某种不存在的疼痛。
张泽禹走过去,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一把拽住。朱志鑫的力气大得惊人,眼神却涣散着,显然还没从梦魇中清醒。
"是我。"张泽禹低声说。
朱志鑫的瞳孔慢慢聚焦。他松开手,呼吸仍然很急:"......抱歉。"
张泽禹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拨开朱志鑫汗湿的额发:"梦见什么了?"
"手术台。"朱志鑫的声音沙哑,"他们没打麻药。"
窗外的闪电照亮了他半边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太阳穴的伤疤在冷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张泽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它。
"这里呢?"
"手铐划的。"
张泽禹的胸口发闷。他躺下来,和朱志鑫面对面,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为什么来找我?"他问,"你明明可以躲得更好。"
朱志鑫的左手慢慢覆上他的后颈,那里还留着临时标记的痕迹:"因为你说过......"他的拇指摩挲着那块皮肤,"苦橙和蓝山很配。"
张泽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已发的那条ins——一杯咖啡和一瓣橙子的照片,配文只有两个字:【绝配】。
"你看到了?"
"嗯。"朱志鑫闭上眼睛,"在证物室的手机里。"
雨声渐渐小了。张泽禹听着朱志鑫的呼吸变得平稳,才小心翼翼地凑近,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朱志鑫突然开口:"明天我要去个地方。"
"哪里?"
"码头。"朱志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睡意,"有人留了东西给我们。"
"我们?"
"嗯。"朱志鑫的左手滑下来,握住张泽禹的手指,"一个老朋友。"
(第二卷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