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穷像一袋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软泥，瘫在一堆散发着陈旧稻草气息的干草垛上。这里是距离青云宗足有百里开外的某个穷酸小镇边缘，一个废弃马厩的角落——他仅用半块下品灵石从牙行伙计那里“租”来的“奢华安全屋”。
尽管离开了那个差点要了他嗅觉和半条命的垃圾堆，但那股终极恶臭如同顽固的魔咒，始终缠绕着他的鼻腔。他甚至怀疑，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股淡淡的……农家肥后调。
而造成这一切的万恶之源——那个散发着核武级生化污染的老乞丐沈三浪，此刻正大爷似的盘坐在马厩唯一一块相对干净（也被稻草覆盖着）的青石板上。经过几天的“熟成”，他那身破布条的气息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复杂、更加深邃，糅合了沼气池、过期千年奶酪以及腐烂犀牛皮的多重层次，成功在这有限空间内打造出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毒圈领域”。
白小穷离他至少三米远，依旧觉得辣眼睛，嗓子眼发干发紧。
“小穷骨头。”沈三浪眼皮都没抬，干瘪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仿佛念名字都浪费他宝贵的气力，“窝头。”
白小穷一个激灵，赶紧从怀里（隔着衣襟）掏出今天买到的最后一块，也是最硬、最像石头的杂粮窝窝头，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着边缘，弓着腰，老鼠似的快速蹿过去，将那窝头放在沈三浪脚前一块相对干净的石片上。
然后，他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一个滑铲加侧身翻滚，精准地退回到他的安全区——草垛深处，中间隔着几个漏底的破木桶作为“简易防线”。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演练了千百次。
沈三浪慢悠悠地伸出两根如同枯树根的手指，拈起那硬得能砸核桃的窝头，看也没看，随意地塞进嘴里。令人牙酸的“嘎嘣”声响起，坚硬的窝头在他口中如同饼干般脆弱。几粒渣子从他稀疏的胡须上滚落下来。
白小穷看得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内心疯狂吐槽：【牙口真好！不愧是老……呃，老爷子！这要搁我，啃一口能崩掉半口牙！】
“水。”沈三浪吞下最后一口渣滓，仿佛刚才只是磕了颗瓜子。
白小穷立刻又弹起来，从破麻袋里掏出一个底部渗水的破陶罐——这里面装着从镇外小河里打来的水（系统鉴定为“富含多种未知微生物，建议）。他倒进旁边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再次重复之前的“匍匐前进-放置-紧急撤离”流程。
【叮！日常支线任务：老爷爷的供养。】
【内容：为沈三浪提供窝头一个，淡水一碗。】
【状态：已完成。】
【奖励：健康牙齿保护涂层（心理安慰版，涂抹可短暂降低啃硬物时的焦虑感）。物品已发放至宿主的破碗中。】
白小穷低头看向自己腰间那个缺了个口的旧陶碗——那是他唯一的“装备”。碗底果然多了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弱薄荷味（？）的透明胶状物。
白小穷：“……”
他想把这碗扣在系统脸上（如果它存在的话）。降低焦虑？他现在最大的焦虑就是养不起这位活祖宗！半块下品灵石是啥概念？是他这杂役弟子攒十年也才可能有的积蓄！今天为了安顿这位爷和买干粮（包括窝头），这点家底瞬间缩水到只剩十几枚铜板了！【真灵九蜕】？躺平成仙？去他娘的！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找个粪坑跳下去窒息而死！
就在这时——
“啧啧啧……”一个极其清脆、带着三分刻意夸张的惊讶、七分毫不掩饰的算计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在这毒圈领域边缘响起，却又仿佛带着奇特的穿透力，没有被浓烈的异味所吞噬，“大哥！你这选址……相当别致啊！充满了……原始自然的气息！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评估的藏匿地点！”
白小穷吓得差点从草垛上蹦起来！那晚垃圾堆旁清脆的女声！
他惊恐地循声望去。
只见废弃马厩那扇歪斜的、布满蛛网和破洞的木板门外，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娇小的身影被不合身的宽大道袍包裹着，脸蛋倒是洗得白净了些，显出原本的精致轮廓。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枚剔透的琉璃珠子，闪烁着狡黠的光。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几缕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银白色的……呆毛？此刻正精神抖擞地翘着。
是那个丢炸弹的小妖女！涂山七七！
她笑嘻嘻地倚靠在门框上，姿态轻盈得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她完全没有被马厩里的“壮观”景象和“致命芬芳”吓退的意思，反而抽了抽鼻子，露出了一个堪称专业的……品鉴表情？
“嗯……”涂山七七微眯起眼睛，伸出小手在鼻子前轻轻扇了扇，动作优雅得像在拂去不存在的高档香水瓶盖，“前调奔放浓烈，有新鲜堆肥的蓬勃生机；中调绵长霸道，似尘封百年的陈年老醋混上古墓回甘；尾调……啧，尾调悠远深邃，竟带有一丝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奇妙感悟！妙啊！老爷子您这味儿……有品！层次感拉满！价值连城啊！”
她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迈步走了进来。神奇的是，那浓郁得能让苍蝇晕厥的恶臭，在她靠近沈三浪身边后，竟然没有让她表现出任何不适！她的道袍似乎有种隔绝效果，或者……她自带某种气味过滤器？
“价值连城？！”白小穷被她的用词震傻了。这味儿……能卖钱？！
沈三浪终于掀了掀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涂山七七身上停顿了一瞬，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像是在说：“这小兔崽子有点意思。”
涂山七七立刻捕捉到了这一声“哼”，眼睛更亮了！她像是见到了绝世珍宝的鉴定师，几步跳到沈三浪身边——比白小穷之前的距离近了一倍不止！——毫无预兆地变戏法般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琉璃小瓶，瓶口还有精密的雕花。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沈三浪习惯性地张嘴，似乎要呵斥这不知死活靠近的小东西的瞬间——
“呲溜！”
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金色“丝线”，混杂着些许可疑的白色泡沫，从沈三浪的嘴角飞溅而出，目标精准无比地直射那琉璃小瓶！
涂山七七手腕一翻，动作快如闪电！那小瓶口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一闪而逝的口水混合物！
动作一气呵成！精准！优雅！高效！
瓶口瞬间被盖上木塞！
整个过程发生在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里，快到白小穷甚至没看清那口水的具体轨迹和七七手上的动作，只感觉眼前一花，一个装满了淡金色液体的晶莹小瓶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涂山七七的掌心！瓶壁上还挂着一丝细细的、金黄色的……液痕？
白小穷的下巴差点砸到脚背上！【我……我操？！！那是什么？！老祖的口水？！被……被收集了？！！】
涂山七七举起小瓶，对着马厩顶部破洞透进来的一缕阳光，满意地眯起了眼。瓶中，那淡金色的液体在光线下折射出细微的、令人不安的流光，其中还悬浮着一些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未知尘埃。
“百分百原汁原味！新鲜采集！无添加！无污染！”她像在展示一件稀世艺术品，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瞧瞧这质地！金中透彩！闻闻这气息……哦抱歉，它被完美封存了！但蕴含的能量波动……霸道！精纯！充满不朽的气息！”她转头看向一脸呆滞的白小穷，“大哥！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三浪道金仙液’！”
“噗——咳咳咳！！！”
白小穷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猛烈咳嗽起来。【三浪道金仙液？？？？老祖的口水？！还道金？？仙液？？？？】
沈三浪似乎也被这名字和操作震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淡的……错愕？随即又被“竟然有人想买老子口水？”的荒谬感所取代，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再次归于那标志性的、看啥都不顺眼的表情。
“看到没？这微小的金属光泽！”涂山七七指着瓶子里悬浮的尘埃，说得跟真的一样，“这是老爷子的无！是神性物质的凝聚！虽然含量低了点（她瞥了沈三浪一眼），但只要稀释得当，再配上我独家的故事营销包装……你信不信，光这一小瓶，起码值二十块……不！五十块下品灵石起步！”
白小穷感觉自己脑子有点缺氧：【五……五十块？！！！就这么点口水？！】
【叮！突发机遇任务：成为“三浪道金仙液”联合创始人。】
【选项A：斥责七七行为荒谬并拒绝参与（奖励：道德卫士锦旗一面，惩罚：未来一个月内失去所有商业交易机会）】
【选项B：成为七七的原始股东（奖励：仙液分成2%，惩罚：卷入未知因果漩涡）】
【备注：系统友情计算：以当前仙液价值/产能预估，宿主年分红有望达1000下品灵石（前提是老祖唾沫够多且买家不被打死/打假）。】
白小穷看着那个小瓶子，再看看自己腰间的破碗和十几个铜板。
五十块……分百分之二？！
一年一千块？！！
一千块是什么概念？够他白小穷在某个偏远小城买个小院子种菜养鸡躺平几十年了！还能隔三差五吃顿肉！
巨大的诱惑如同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回响。理智告诉他这是作死！利用老祖的口水牟利，这简直是坟头蹦迪！但贫穷的恐惧和对躺平的渴望，更强烈地支配了他的神经！
咸鱼的生存法则补充条款在此刻疯狂闪烁：
【当贫穷与麻烦同时存在时，选择可能让你暂时不被饿死的那个麻烦！
躺平需要成本！】
就在白小穷内心天人交战，嘴唇哆嗦着，眼看就要被金钱（灵石）的力量拉入罪恶深渊时——
“笃！笃！笃！”
一阵沉重、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或者说砸门声）猛地从马厩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外传来！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粗嘎的、明显运转了灵力扩音的嗓门吼道，震得马厩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奉青云宗玄石长老法旨！擒拿残害同门、辱没宗威的叛逆弟子白小穷！还有……以及与其同行的……呃……‘特殊臭味污染源’？”
那声音似乎也被描述熏得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更凶狠地响起：
“里面的人立刻滚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万宝楼执法队强攻！让你们尝尝‘焚臭烈火符’的滋味！”
白小穷瞬间如坠冰窟！脸色煞白！
【青云宗！找来了？！怎么这么快？！】
【万宝楼执法队？！那个遍布九荒、专门处理各种纠纷（包括债务和私仇）的民间暴力组织？！】
【焚臭烈火符？是专门针对老爷子味道研发的？！】
他下意识地想缩回草垛更深处，却发现涂山七七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惧色，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里，反而爆发出更加强烈的、如同饿狼看到肉铺招牌般的光芒！
“万宝楼执法队？”涂山七七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来得好！来得妙啊！”她猛地扭头看向沈三浪，又看看吓傻的白小穷，激动地一拍大腿！
“老爷子！看见没？！潜在优质客户送上门了！他们就是咱们‘三浪道金仙液’最完美的……人体实证展示样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