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王府侧妃那天,我狂喜发现王爷接了我的暗号:奇变偶不变
宇文绝收剑一笑:符号看象限。你果然是穿越者。
我感动痛哭,贡献香皂秘方、玻璃制法,为他殚精竭虑扩充势力。
直到偶遇茶铺老板沈临,他向我揭开王朝抓捕穿越者的滔天阴谋——榨干知识后,便是被埋于黑牢深土。
我冷汗直流时却不慎撞破宇文绝母妃真相:所谓穿越者后代,不过是欺辱和绑架的象征。
他居高临下:留下你,不过是想看看猎物崩溃的样子。
我将指甲掐入掌心: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1
脑子嗡嗡响,像是被塞进了一百只蜂箱。
我猛地睁开眼,雕梁画栋,纱帐重重,一股子浓重的、陌生的熏香味直冲脑门。
身上是滑溜溜的绸缎,又凉又沉。
侧妃娘娘,您醒了
一张带着点讨好又有点畏缩的圆脸凑过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侧妃娘娘
我一个激灵,属于苏晚的记忆碎片和被压路机碾过般的现代记忆狠狠撞在一起。头晕眼花。
苏晚,大夏王朝景王宇文绝新纳的侧妃。背景小官之女,爹妈巴结上了王府管事,费尽心思把她塞进来的,指望着她能给家族谋点前程。至于她本人好像不太乐意,但又反抗不了,出嫁前哭晕过去好几回。
所以我一穿来就继承了这破败的身体和更破败的心情
红…红袖我凭着脑子里残存的印象试探着叫丫头名字。
奴婢在!小丫头脆生生应了。
扶我…起来走走。
红袖小心翼翼地扶我起身。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铺地石砖上,我这才彻底看清这房间——红木拔步床,雕花屏风,黄铜瑞兽香炉飘着烟…标准的古装剧布景。
但我的注意力,却被角落里一个眼熟的东西死死攥住了。
一个…蹲坑
陶瓷的,旁边有手拎的木制水箱连着竹管导水,简易得不行,但的的确确是抽水马桶的雏形!
我指着那玩意儿,声音都劈叉了:那…那是什么
红袖顺着我手指看过去,有点不解:回侧妃,那是出恭用的…净房啊。
净…净房我懵了。古代就有冲水马桶了咱大夏…都用这个
奴婢听老人说,这净房是好多年前一位奇人弄出来的‘天工’呢!就王爷这等有身份的人家用得上,可方便了!红袖一脸向往。
天工奇人
我感觉CPU快烧了。这世界观不对劲!
紧接着,红袖又随口道:昨儿送粮的管事还夸呢,说咱们王府的风车磨盘就是比别家的水磨快得多,省时省力…
风车磨盘!风力驱动
我的汗毛集体立正敬礼。这什么魔鬼地方半土不洋的古代
更炸裂的是,临出门时,一个小丫鬟塞给我一张粗糙的草纸,上面印着几行字:吏部张侍郎今晨于万香楼宴请同僚…
这啥我捏着那张纸,指尖都在抖。
是今儿的京闻邸报呀!茶馆酒楼都有人念呢。小丫鬟理所当然地回答。
冲水马桶,风车磨坊,简易报纸…我扶着门框,看着窗外雕梁画栋下那转动的大风轮,彻底裂开了。这个叫大夏的王朝,骨子里透着股离奇的诡异。
浑浑噩噩地被红袖引着去见那位新晋老板——景王宇文绝。一路穿花拂柳,亭台楼阁倒是大气。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跟揣了个跳跳糖一样。那点子伪现代痕迹,像鱼刺一样卡在我喉咙里。
2
宇文绝比我预想中年轻不少,穿着月白常服,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姿态慵懒,眉眼却生得极好,自带一股风流贵气,就是看人的眼神……深得跟古井似的,好像要透过衣服把你里外扫个明白。
晚娘看着精神好些了他开口,声音清朗温和。
晚娘是原主的名字。我头皮发麻,强装镇定行了个礼:多谢王爷关心,好多了。
脑子里却在疯狂警报:这气氛不对!王爷对一个小小侧妃这么和气尤其我还顶着个一看就是走后门塞进来的壳子。
他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没在意我的生疏。他随意问着些家常,可那双眼睛的审视却没停过。他目光扫过我的手,那上面没有养尊处优的痕迹,更没有原主该有的唯唯诺诺。他状似无意地说:本王听说……你喜欢琢磨些新奇玩意儿
来了!
像被冰水从头泼到脚。他知道什么了那些天工痕迹我这个凭空出现的芯子露馅了
巨大的恐惧攥紧心脏。在这个有着伪现代痕迹却处处透着古早愚昧的时代,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异端下场会怎样切片研究浸猪笼脑子里闪过无数恐怖片情节。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赌了!
趁着他挥手示意侍女去添茶的间隙,我上前一步,装作替他整理滑落的锦袍袖口,用尽所有力气,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送出了那句决定我命运的话:
奇变偶不变
空气瞬间凝固。
宇文绝把玩玉佩的手指倏地停下。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我感觉连自己急速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下一秒,一只微凉、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骤然逼近。
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拂过我的耳廓,低沉而清晰地吐出那句我死都没想到能在这个世界听到的话:
符号看象限。
轰——
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一股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无与伦比的激动,还有死里逃生的虚脱感排山倒海般淹没了我!真的是他!在这鬼地方,终于遇到自己人了!眼眶骤然酸热,视线瞬间模糊,我张着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本能地反手死死抓住他的前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宇文绝眼中锐利的审视顷刻间被一种奇异的光芒取代,仿佛是发现宝藏的兴奋,又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玩味。他松开手,却依旧保持着极近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的意味:你果然是异世人本王一直…在等你自投罗网。
我抽噎着点头,语无伦次:是…是我!我怎么会到这鬼地方吓死我了王爷!您也是…也是我们那边过来的
巨大的惊喜让我忘记了手腕的疼痛,只剩下找到组织的狂喜。
嘘…他用指尖轻轻抵住我的唇,那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以后唤我阿绝便是。隔墙有耳。此地不宜细说,但放心,你是上天赐予本王的臂助,本王定护你周全。
阿绝这称呼…
虽然有点过分的亲昵,但被巨大的安全感和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冲昏了头,我只觉得心头滚烫,狂乱地点头:嗯!嗯!阿…阿绝!我叫苏晚,我本名叫苏晚!几乎是口不择言,连穿越前的真名都抛了出来。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找到同伴的狂喜完全冲垮了我的理智堤坝。天知道这些天装模作样快把我憋疯了!
宇文绝,或者说,老乡宇文绝笑了。那笑容和煦,让人安心。好,晚晚。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掌控感,那本王,可就指望着你的‘臂助’了。
3
从那天起,我这个小小的侧妃,待遇瞬间来了个三级跳。
宇文绝给了我极大的自由和信任。
单独拨了个带小书房和独立净房的院子给我,派了可靠的心腹丫鬟伺候,还特意开了口子让我可以随意在王府里走动散心。
被巨大的安全感和找到组织的幸福感包裹着,我简直想把心都掏出来给这位老乡王爷。
我的现代大脑立刻高速运转起来,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往外蹦:
阿绝!你们这儿洗澡用的胰子太粗糙了!我知道一种法子,能做出来香喷喷、泡沫又多的香皂!加了花草精油还能护肤呢!
宇文绝当时正在批公文,闻言抬头,眼神一亮:哦细说说!
我立刻把皂化反应简化版原理和他要求能用到的原材料和简易流程巴拉巴拉讲了一遍。
当天下午,王府一个偏僻角落的小工坊就开工了。宇文绝的管事张叔亲自带人操办,效率高得吓人。不过两天,第一批带着桂花香气的黄色小方块香皂就送到了我和宇文绝面前。
宇文绝拿起一块凑到鼻尖闻了闻,赞赏地点头:果然是奇物!晚晚,你可是立了大功!此物若经营得当,可是一笔大财源。他大手一挥,香皂方子记下归档,‘天工院’会接手后续,你安心养着便是,本王记着你的好。管事立刻拿出笔墨,用极其工整的文言文将流程记录在专门的册子上。
我心里那个美啊!不但帮上了忙,还得了夸奖,这感觉,像极了项目提案被大老板采纳加薪!彻底抛开了对天工院的那点疑虑。
干劲更足了!
没多久,王府后花园赏景时,我又被那咕噜噜转悠的大风车磨坊吸引了。走近一看,嘿,就是个大号风车连着一套简单的木质齿轮组,效率嘛…也就比手摇好点,还死占地方。我随口嘀咕一句:这玩意儿看着挺拉风,但效率不行啊。风力扇叶的角度不对,受风面太直,浪费。还有传动,木头磨木头,摩擦力大,得加点润滑油润滑…
说着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改良扇叶角度和简易轴承的结构想法。
站在旁边的张叔又是眼睛一亮,默不作声地记下了我所有的话。没过几天,我就听下人们闲聊说王爷名下的几个磨坊都停工改造了,据说要装一种更省力更快的神风轮。
看着那些透着原始科技感的存在,我心里的归属感更强了。这一定是前代穿越前辈们的贡献吧他们肯定也和我一样,被宇文绝这样的明主发现并庇护,然后用心建设这个王朝!我甚至开始期待未来——发展工业传播技术搞不好还能混个女首富当当
偶尔出门逛逛王府名下的铺子,看着那陈列在铺子深处的劣质玻璃镇纸,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玩意在我们那儿叫残次品!等我找到石英砂烧制秘方,弄出透明玻璃,保准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天工’!
有一次宇文绝在我面前擦拭佩剑,那冷厉的锋芒让我灵机一动。我试探性地问:阿绝,你对强弓劲弩感兴趣吗
宇文绝眸色瞬间深了:当然!利器乃护身根本。晚晚难道……
嘿!我来了劲头,我见过一种叫‘诸葛连弩’的东西,一次能发射十支箭!威力杠杠的!我也没实际图纸,就凭印象连说带比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草图,重点描述核心部件——箭匣、拉环传动机构、连发原理。
宇文绝一把夺过那粗糙的草图,盯着上面潦草的线条,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眼神亮得惊人:当真一次十矢!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晚晚!你真是本王的福星!他当即招来张叔,将草图郑重交给他:速速密送‘墨院’,集中所有巧匠,无论如何务必弄清此物!列为最高机密!
看着他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我随口描述的想法,看着他因为我的贡献而越发器重我,一种被极度需要、被高度认可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我倾尽所能地帮他搜刮脑子里的知识碎片——改良食品味道的法子、能保暖增韧的棉布处理点子、甚至是蒸馏提纯酒精的简易设备画图……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我觉得有价值,一股脑儿地献宝。
管事张叔的案头,那本名为《侧妃献策录》的秘册越来越厚。宇文绝看我的眼神也越发情深意重,夸赞赏赐不断,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流水般送进我的小院,还时常许诺日后如何如何共享荣华。
我彻底飘了。
被巨大的认同感和改写历史的使命感包裹着,成了王府里最勤奋的打工人。
4
几个月后的某天下午,我窝在房里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整日困在王府,虽然自由了点,但天天对着同样的人脸看也实在无聊。我借口要买些新花样的线给宇文绝绣个荷包,想出去透透气。宇文绝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只让红袖和两个护卫跟着。
外面的世界带着一股浓烈的、活生生的市井气。车水马龙,店铺林立,人声喧闹,空气里混合着香料、食物蒸腾的热气和一些说不清的混杂味道。久在王府的我有点不适应,但也新奇。
为了甩掉身后那两座山似的护卫带来的压迫感,我借口看胭脂,一头扎进旁边一条相对安静些的小巷。一拐弯,眼睛却被一家小小的铺子吸引了。
店招是块朴素的木匾:一盏茶。
门口挂着个简单的竹编小帘。里面地方不大,只摆着四五张原木桌凳,收拾得倒干净整齐。一个穿着干净青布长衫的年轻男人正蹲在门边,逗弄一只赖在门口的橘猫。阳光落在他微微低垂的侧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沉静安然。
莫名的,这家店和这个老板的气质,让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我让红袖在外面守着,自己在门口找了张桌子坐下。
老板,来壶解渴的茶,有什么特色小点心吗我出声。
那男人闻声抬起头。看清他的脸时,我呼吸不由得一滞。
并非英俊到惊天动地,但五官组合得很是舒朗周正,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像山涧里沉淀的深潭,沉静、坦荡,却又带着一种能将人看透似的清澈锐利。他目光在我脸上和随行的护卫身上轻轻一转,便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市井小民的恭谦:夫人稍候,小店有自制的桂花米糕,还有些时令炒松子,茶是小人上山采的野茶,清火爽口。
他动作麻利地收拾起逗猫的架势,起身忙碌。不多时,清亮微苦的茶香就混合着刚出炉的米糕甜香飘了过来。东西送到桌上,他并不多话,只微笑示意:夫人慢用。
咬了一口温热软糯的米糕,再喝一口带着山野清苦回甘的茶汤,我连日积郁的烦闷好像都被冲淡了些。尤其是看到那两只老虎似的护卫只能杵在门外,一副想管又不敢冒犯的样子,我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这一松懈,本性就有点露头。我拈起一颗松子,抱怨道:你们这儿的贵妇生活,真是又无聊又费钱,买个丝线还得跑出来,铺子里花样也少得可怜,价格还死贵,一点‘性价比’都没有。
话一出口,我顿时僵住。性价比完蛋!这词儿溜得太快了!我心虚地偷瞄过去。
老板沈临正提着一壶热水准备续茶,听到这个词,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一瞬。他抬眸看向我,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极快,快到我怀疑自己眼花了。他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如常地接道:夫人说得是,富贵人家的东西,定价是精细些。
他没追问,态度自然。我的心却提了起来,不敢再多言,匆匆吃完米糕喝完茶,留下一块银子就走了。走出巷口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临已经回到门边,重新蹲下,那只橘猫懒洋洋地蹭着他的裤腿,他手里拿着一小撮松子喂猫,目光却投向远处,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思。
几天后,被宇文绝倚重的喜悦和无人交流的孤寂感作祟,我又去了一盏茶。
这次店里没其他客人,沈临正坐在柜台后翻看着一本账册模样的旧册子。见我进来,他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又不卑不亢的样子:夫人来了想喝点什么上回的茶可还对胃口
我点点头:就那茶吧,再配点松子就行。
心里的提防少了一点,这老板看着不像多嘴多舌的人。
他手脚麻利地去后间准备。
我百无聊赖地打量这小店,目光落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挂着的一个墨绿色的皂块上。皂块用半透明的油纸简单包着,形状不规整,印着一个有些模糊的墨团图案。
咦老板,你那挂的什么也是皂
沈临端着茶盘出来,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哦,那是隔壁街‘墨庄’出的香胰子。前年才有的新鲜货色,据说效用不错,气味也清雅。夫人也知晓此物
香胰子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王府里改良的香皂,只有我最开始弄的那批加了桂花的是黄色软块,后来被工坊那边接过去改良定型后,好像就是做成了这种墨绿色、加了松针油的硬方块!而且宇文绝提过一句,这玩意儿会走高端路线,取名好像就叫墨松皂
……那墨庄,是什么来头我强作镇定地问,声音有点发飘。
沈临将茶和松子放在我面前,动作平稳,但眼神在我骤然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他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声音压低了些:墨庄那是挂靠‘天工院’下的铺子。夫人知道‘天工院’吧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当然知道!宇文绝说过,那是研发天工秘技的最高机构!我的香皂方子不是给了王府吗怎么进了天工院还变成了墨庄前年的产品!
那这……墨松皂的方子……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沈临的目光变得极其幽深。他确认了一眼外面没有其他人,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像是在说着一个可怕的禁忌:据小人所闻,墨庄所有的‘秘技’,皆出自‘天工院’……只是此院中的技艺来源,颇为……特别。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三年前,天工院曾有一位……特请的‘秘师’。此人呕心沥血数月,献上数项精妙方剂图纸,其中便有这香胰子的根本之法。听闻‘天工院’上下感念其才,特允他署名挂牌经营……只可惜,沈临的语气带上一种冰冷的悲悯,这位秘师……命格太薄,功成不久……便‘病殁’了。
病殁!
沈临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冰冷:夫人,这‘天工院’……有个去处,叫‘墨点房’,据传建在地下十八丈深处,进去的人……极少有能再看到天上日月的。什么秘师不过是关押、审问……‘异客’的囚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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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我面前的茶杯被我失手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我绣着精致缠枝莲的裙裾和脚上的缎面鞋。但我感觉不到烫,也感觉不到湿,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四肢百骸的血液好像都冻住了!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我整个人像滩烂泥一样,顺着条凳软软地滑倒,重重摔在了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
眼前阵阵发黑,天工院、墨点房、病殁、异客、榨干知识、埋于黑牢深土……这些词语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撞击,带走了最后一丝侥幸。
黑暗。
无边无际、冰冷绝望的黑暗。原来……我不是找到了同伴,我是跌进了蛇坑!宇文绝那温文尔雅的微笑,那声声老乡、臂助底下,藏着的是比毒蛇还要瘆人的毒牙!我的每一次献策,都是在亲手把自己往那个叫墨点房的深渊推近一步!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
一只微凉但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我的手臂,阻止了我彻底瘫软在地。
夫人您怎么了是沈临的声音。
我惊恐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试探和含蓄,只剩下一种近乎悲悯的清明和一种……了然一切的沉重。
5
红袖和那两名护卫显然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惊慌地冲了进来。
侧妃娘娘!红袖尖叫着扑过来扶我。
沈临已经迅速退开一步,脸上的表情瞬间换上了一个小老板该有的惊慌失措: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小人这茶……没问题的!
我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市井惊惧的脸,再看看扑到我身边的红袖,还有那两个按着腰间刀柄、眼神锐利警惕的王府护卫…一个寒颤猛然窜遍全身。
不能露馅!绝对不能!
宇文绝派他们跟着我,真的是保护吗还是监视
我用尽全身仅剩的一点点力气,死死掐了一下红袖扶我的手,眼神带着混乱和痛苦:头……头疼……突然很疼…眼前发黑……
红袖被我掐得一疼,愣了一下,立刻会意:娘娘您撑住!王爷还等着您回去呢!快!我们快回府!她朝护卫吼道。
护卫闻言,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我就往外拖。沈临在后头连声说着对不住、小店惊扰了夫人、夫人保重之类的客套话。
我几乎是脚不沾地被架出了一盏茶。离开前,我最后看了沈临一眼。他站在门口阴影里,脸上是对普通受惊贵客的担忧,但那双深潭似的眼眸,沉静地望向我,里面似乎有一闪而逝的、极其复杂的光芒,不是算计,更像是某种沉重的决定和…担忧
回到王府,宇文绝竟然就在我的小院外厅等着。他坐在椅子上,手里翻着一卷书,侧影映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光,完美得像一幅画。
听说你不舒服了他放下书卷,脸上立刻带上恰到好处的关切,起身朝我走来,怎么了晚晚脸色如此之差他自然地要伸手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猛然后缩,整个后背重重撞在了门框上,发出咚一声闷响!像只被逼到绝路的兔子,浑身都绷紧了,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惧!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的那点精致早点直往上涌。
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眼前这个人是魔鬼!是毒蛇!他对我笑的时候,心里盘算的是怎么榨干我的脑子,然后把我的尸体埋在十八丈深的黑土里!
我的反应太明显了。
宇文绝脸上的关切凝固了,眼神瞬间从温和的玉石变成了冰冷的寒冰。那抹刻意营造的温润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冰冷审视。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脸上。
看来……是知道了些什么他缓缓开口,声音没了往日的清朗,只剩下无机质般的冰冷。他挥了挥手,红袖和那两个护卫立刻低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隔绝了外间的一切。
门关上的瞬间,这间奢华的小花厅变成了牢笼。
我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牙齿咯咯打架,巨大的恐惧几乎让我窒息。看着他一步步逼近,那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晚晚,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动作优雅,指尖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一点点小聪明,献几个秘方,就想在这大夏王朝站稳脚跟不觉得…太天真了吗
你……我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身体抖得控制不住。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十足的讽刺和一种诡异的嘲弄,你是不是还在想,本王为何不把你送去‘墨点房’像对待其他‘异客’一样
他俯下身,靠得极近,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头。他的唇几乎贴在我的耳廓上,用情人般亲昵的语调,说着炼狱般森寒的毒语:
因为我等着看啊…晚晚。本王最爱的…就是看像你这种自以为聪明、以为找到了靠山的猎物,在得知真相后那副恐惧绝望、崩溃无助的蠢样子…看着你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这种游戏,实在是太美妙了…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破了恐惧的堤坝!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打开他捏着我下巴的手!
你——!!
啪!手腕被更加铁钳般的大手攥住!
宇文绝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看蝼蚁般的鄙夷和一种扭曲的快感。他猛地将我拖拽到眼前,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捏碎!另一只手粗暴地抓住我的头发,逼迫我抬头直视他那双燃着病态火焰的眸子:
你是不是还在幻想着本王也和你们一样靠着那个不知是死了还是早就烂成白骨的卑贱女人生下的一点点血脉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恨和扭曲而微微抽搐,没错!本王的娘!那个该死的异世妖女!要不是先帝想要她的脑子,要不是她生了本王…她早该像你一样的结局!一个下贱胚子!凭什么生下本王!
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原来,沈临的话都是真的!什么庇护什么同伴从头到尾,他就是一个靠着啃食穿越者血肉、汲取穿越者知识爬上权力高位,并且极度痛恨自身血脉的疯子!
他留下我,是为了欣赏我的恐惧!是为了享受猎杀的乐趣!
他眼里的快意和鄙夷像岩浆一样灼烧着我。巨大的恨意混杂着屈辱和强烈的求生欲在我的血管里奔涌咆哮!那一瞬间,所有的恐惧似乎都被这股怒火烧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凶狠。
宇文绝享受完我的精彩表情,猛地将我掼倒在地。我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咚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他居高临下,像是踩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留着你,就是场游戏。本王倒要看看,一只知道陷阱的小老鼠,还能蹦跶多久记住,在这王府里,你永远在本王手心!
他冷漠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如同扫掉一点碍眼的垃圾,转身大步离去。
花厅厚重的门板砰地一声关上。
我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磕破的地方热辣辣的疼,却远不及心里的屈辱和恨意。头发被扯得生疼,手腕被他捏过的地方浮现出清晰的乌青。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种混合着名贵熏香的冰冷寒意。
一片死寂。
我慢慢地、慢慢地爬起身,顾不上额头的钝痛和散乱一地的狼狈。走到妆台前,那面打磨得异常清晰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如鬼的脸,额头青紫红肿,发髻散乱,眼神空洞又绝望,像刚从坟里爬出来。
目光下移,移到镜中那双无意识垂在身侧的手上。手指微微弯曲,手心被指甲掐出了四个深深的血印,皮开肉绽,鲜红的血珠正顺着指缝一点点渗出,滴落在光洁的镜面上。
啪嗒。
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看着那鲜红的血珠在镜面上晕开,像是被冻僵的脑子终于被这点刺痛唤醒,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恐惧依旧在骨缝里蔓延,但另一种更强烈、更冰冷的东西正从心脏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
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嘴唇微微颤抖着,缓缓向上扯动,勾起一个极其僵硬、却带着无尽寒意的弧度。
宇文绝。
你等着。
游戏……才刚刚开始。
镜子里那双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睛,一点点燃起了幽冷的火焰。
6
接下来的日子,王府表面的平静像一层薄冰。
宇文绝对我的限制变本加厉。明面上说是体恤侧妃病体未愈需静养,暗地里,我那小院外巡逻的护卫增加了一倍不止,个个眼如鹰隼。红袖伺候得更加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我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院子里,连借口去园子里散心都常常被守卫礼貌而强硬地挡回来,理由是王爷担心侧妃安全,近来府外不甚太平。
我知道,他口中的不太平大概就是指我,或者沈临
他在等着看戏。看我如何在囚笼里恐惧崩溃。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恐惧依旧存在,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愤怒和求生欲交织而成的冰层,已经将那条蛇死死压住。每一次想到那晚他冰冷的眼神和嘲弄的话语,每一次看到手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那股恨意就像毒汁一样注入我的血管,让我在无数个难以成眠的黑夜里保持清醒的冰冷。
我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信息。
小书房里有一些杂书和散落的京闻邸报,以前懒得看,现在成了我唯一的窗口。字是繁体,阅读很慢,但我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啃。从邸报上那些冠冕堂皇的歌功颂德和隐晦的官员调动信息里,寻找蛛丝马迹——关于天工院最近的进展,关于城中商贾的动态,关于王爷宇文绝名下的产业布局。他似乎在布局南边的水路货运
食物是我唯一的突破口。
以前为了讨好宇文绝,改良的点心思索大多只停留在概念阶段,后来献了方子我也就没再实际动手做过什么。现在,我又开始犯病了。借口怀念家乡口味,要自己动手做点心,让人给我采买了大量廉价的食材原料:猪油、各种香料、蜜糖、盐、石碱、苦土……堆满了小厨房。
王府守卫对侧妃娘娘思乡情切自己捣鼓吃的这种行为显然不够警惕,或许他们认为食物里下毒更方便总之,我获得了在小厨房瞎搞的权利。
我变得异常刻苦和笨拙。
第一天,整个小厨房烟雾弥漫,差点烧起来,做出的点心黑如焦炭,根本不能下口。
第二天,点心咸得齁死人,连试吃的猫都龇牙咧嘴。
第三天,稍微有点样子,但味道古怪至极。
……
红袖被我熏得直咳嗽,护卫们听说了侧妃的手艺,眼神里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同情。
失败的作品呢按照王府的规矩,侧妃做的吃食,下人也必须处理掉。大部分由管事嬷嬷拿去,剩下一点点,我说要拿去喂附近出没的野猫野狗积德,或者埋了当花肥。管事的懒得为这点小事跟我掰扯,默许了。偶尔有小丫头嘴馋想尝尝那些看着尚可的失败品,被我严肃阻止,并神神秘秘警告她们这些是我用的特殊方子,不许偷吃,偷吃了会变笨,吓得她们连忙把剩下的倒进泔水桶。
没人注意到,那些喂猫喂狗、花肥的失败品里,某些特定的东西缺失了。比如,我今天做的是香粉,那里面掺杂了大量提纯失败但实际有效的皂碱和香精油。明天做的甜糕,里面的小苏打多得异乎寻常。
真正有用的成品被我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吸水的油纸里,塞进某些特定地点——比如后院狗洞旁那块松动的砖头下,或者和需要清洗的脏衣服混在一起送去外院洗衣房某个角落的破瓦罐里。
我像一个偏执的化学疯子,在小厨房里一遍遍尝试失败品,实则分门别类地积攒着我的武器库。
时间在单调的失败中流逝。额头的青紫退了,手腕的乌青淡了,但镜子里那个女人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深。
宇文绝没有再来过我的院子。大概在他眼里,这只笼中鸟除了瑟瑟发抖,已经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他不知道的是,无声的硝烟,已经在我这个充满焦糊味的厨房里,悄然点燃。
小厨房里的烟雾缭绕成了常态。
守院门的那个高个子护卫老王,每次闻到我这边飘出去那独特的、带着油脂焦糊和某种刺鼻味道的怪味,就忍不住皱起眉头,眼神里的警惕也松懈了几分,嘟囔一句:侧妃娘娘又在鼓捣那害人脾胃的‘家乡菜’了……
另一个年轻点的护卫小李,更是语带同情:也不知王爷怎想的,由着娘娘糟蹋粮食和柴火,整日弄得乌烟瘴气。
就连红袖,也从最初的紧张担忧,变成了麻木。她默默地帮我收拾各种烂摊子,扫掉满地的狼藉,擦洗糊掉锅底的器具,看向我的眼神里,渐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或许她以为我是被圈禁太久,精神出了问题
他们都没看到,或者说,都没能理解那满室狼藉之下的玄机。
那些被倒进泔水桶、埋进花圃土里、或者丢进偏僻角落的失败品,像一颗颗微小的、危险的种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这座孤岛,落入了那个我唯一能接触到、又似乎带着一丝希望的渠道——一盏茶老板沈临的视线范围。
信号早已发出。在一次例行倒失败品的掩护下,我将一个精心叠好的小油纸包塞进了后院狗洞旁那块松动的砖头下。油纸包里是我绞尽脑汁用厨房原料弄出来的最劣质版胭脂样本,里面夹着一张用烧过的木炭在油纸背面划出的极细小的几行字:
——王府财路:墨庄、南城粮运、聚宝楼。
——急需:火油、不易燃薄纸。
——五日后,城南石桥,未时三刻。
我在赌。赌沈临看到了我的处境,赌他不仅仅是个旁观者。那日在茶铺,他眼底深处的悲悯和沉重不是假的。如果他真如他所言知道黑牢真相,他不会对另一个猎物完全无动于衷。
等待的日子分外煎熬。
第五日午膳后,我说闷得慌,想晒晒太阳,抱着我的失败品坛子挪到了后院那棵老槐树下。阳光很好,但我浑身冰冷,手心全是冷汗。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以为那条脆弱的求救线已经断了时,后院角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负责看守角门的一个小丫头似乎和外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拎着个小篮子进来了,里面似乎是些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
她放下篮子,像往常一样来取花园角落那只我专门放失败品的破筐去倒掉。就在她俯身抱起破筐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她飞快地将一个揉得皱巴巴、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旧纸团,顺势塞进了那堆散发着怪味的垃圾最深处!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断肋骨!
我死死掐住手心,用指甲嵌入皮肉的锐痛逼自己保持平静。等那小丫头将筐拿走处理,院里恢复静寂,我才装作活动筋骨,慢吞吞地踱过去。
从破筐残留的一点汤汤水水里,准确地拈出那个湿漉漉、油腻腻的小纸团。
回到房里,关紧门窗。我用手指颤抖着将纸团一点点铺平。劣质的黄纸上是用烧过的木炭写的字,字迹小而潦草,却力透纸背:
——阅。备妥。小心狗。石桥,老槐下,会有一卖风筝老人接应。
——沈
没有废话,信息明确。
成了!
一股混杂着狂喜、紧张和巨大压力的颤栗感席卷全身。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我和沈临,这两个微不足道的存在,正式向宇文绝这头盘踞在王府里的恶兽,发起了无声的挑战。这场力量悬殊的反击战,正式打响了!
7
接下来的时间,我成了小厨房里最高效的失败发明家。
我的目标异常明确——破坏!用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让宇文绝名下的产业出现意外。
原料管够,沈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少量粘稠的火油和几本边缘泛黄、一看就是废弃账册的纸页被我小心地卷在最不易燃的花肥堆里送了进来。
我的实验方向变了。
不再追求能吃,而是追求燃烧和化学反应。根据原主的零星记忆和前世模糊的化学知识,我反复调配碱、油脂、硝石粉的比例,试图弄出点具有自燃或猛烈放热特性的玩意儿。失败是主旋律,无数次刺鼻的浓烟和危险的嘶嘶声后,终于搞出了一种粘稠的、遇潮湿极易发热发烟的黑色油膏,以及几种颜色特别刺眼,沾染在衣物上极难洗掉的染料粉。
至于真正的破坏利器,则是用沈临送来的那些旧账册纸页精心包裹起来的闷烟膏核心,外面再薄薄涂一层易点燃的油脂层。整体大小只有半块糕点那么大,塞在装满染料粉的小布袋里,丢在地上都没人捡。
这些简易的臭气弹和染色弹被红袖在洗衣时藏进需要外送清洗的衣物夹层带了出去。沈临那边确认收到后,反击的利箭便悄然离弦。
最先倒霉的是墨庄。
某日午后,墨庄最繁华的分号里,正当掌柜唾沫横飞地向几个富贵夫人推销新到的墨兰凝脂皂时,铺子角落里摆放存货的货架下方,毫无征兆地腾起一股刺鼻浓烈的灰白色烟雾!
那烟雾又臭又呛,还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几乎是瞬间弥漫开来!几个衣着华丽的夫人尖叫着捂鼻逃窜,妆容精致的脸吓得煞白。混乱中不知谁撞翻了货架,几块印着墨团的高价皂噼里啪啦摔得粉碎!更糟糕的是,那烟雾似乎还带着某种粘腻的沾染性,靠近的人沾上一点,衣服上立刻留下难看的灰黑色污渍,怎么擦都擦不掉!
伙计们手忙脚乱去扑救,水泼上去,那着火点不但没灭,反而嘶嘶作响冒泡,冒出更加浓烈的黄绿色臭烟!场面一片混乱,宛如末日。
墨庄分号被臭气污染严重关张三日的消息,夹杂着各种天罚、掌柜缺德遭报应的谣言在坊间悄然散开。不仅名誉受损,短期生意一落千丈,还赔了一大笔安抚费给受惊的贵妇。
紧接着,宇文绝设在南城水道码头边的一处大型中转仓库夜间失火。火势不大,没有烧毁多少物资,但诡异的是,起火点似乎同时发生在好几处杂物堆里,而且燃烧时伴随着浓烈、刺目的彩色烟雾和极其难闻的恶臭,招来了大量民众围观。
大火很快扑灭,却留下了满仓库经久不散的臭气和对消防能力的质疑声。更麻烦的是,现场有士兵在扑救时衣服沾染了彩烟留下的古怪颜色,洗都洗不掉,成了同僚的笑柄,士气低落。负责此仓库的李管事被宇文绝叫去狠狠训斥了一通。
几天后,聚宝楼的危机接踵而至。在举办一个小型玉器鉴赏会的雅室中,一位客人在欣赏一枚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佩时,手上莫名其妙就染上了大片触目惊心的猩红色!怎么也洗不掉!客人当场暴怒,认为是聚宝楼的东西带邪,砸伤聚宝楼的伙计,扬言要让聚宝楼在京城待不下去。
这邪门染色事件加上之前墨庄、仓库的闹剧,一股邪风悄然刮起:景王宇文绝今年流年不利,冲撞了煞神!
古代人对鬼神之说尤为笃信。谣言甚嚣尘上,连带着宇文绝名下其他店铺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冷落。
王府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宇文绝来我院子的次数更少了,听说连日召集幕僚管事商议。府内的守卫也更加严密,风声鹤唳。
这天,我依旧抱着那个宝贝坛子,在后院乘凉。
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王府管事深蓝色长褂的身影快步走进来,是张管事张叔!他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焦虑,正在向老王和小李打听:王爷在书房还是在…
守卫回话我没听清,只看见张管事脸色更差了,脚步匆匆地离开。他经过我这边时,完全没注意到我这个坐在树下的透明人。
机会!
我佯装去查看我埋花肥的地方,脚下一个不稳,怀里抱着的小坛子脱手飞出,不偏不倚砸在了老槐树下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上!
哗啦!
脆弱的陶土坛子瞬间碎裂!里面粘稠的、泛着油光的乌黑油膏和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混着泥土,溅了一地!浓郁的油脂味混杂着硝石和某种怪异的酸味瞬间弥漫开来!那景象和气味,跟之前墨庄和仓库起火时冒出来的东西简直如出一辙!
啊呀!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就往后缩,一脸惊恐和闯祸的表情。
两个守卫老王和小李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过来,瞪着地上那滩散发着浓烈古怪气味的秽物,又惊又怒地看向我!
娘娘!这是何物!老王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吓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那些黑色污渍,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想学着做点祛疤的药膏,用了点油脂、还有…还有硝石粉…厨房存着的…我就想着加点火炭灰试试……谁知道…谁知道……呜呜…好可怕的味道…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慌乱地去拂散那些气味,沾染了一手又黑又红。
药膏!小李狐疑地蹲下,用树枝拨了拨那粘稠物,闻了一下,立刻厌恶地皱紧眉头,这分明是…和外面那些…
他没说完,和老王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就在这时,张管事似乎折返回来,大概听到了动静,匆匆赶来:怎么回事!
看到地上的狼藉和气味,又听到老王惊疑不定的低声汇报,以及我那惊恐失措还在抹眼泪的解释。张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和……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没有训斥我,只沉着脸吩咐道:收拾干净!把这里…挖深些埋掉!快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方向正是宇文绝书房所在!
我捂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
火种已经点燃。
疑心,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而宇文绝,恰是一个多疑且极度自负的疯子。
张叔那一眼,就是导火索。
8
王府里的空气,骤然绷紧到了极致。
仿佛每一寸青石板下,都埋着即将破土而出的火焰。
宇文绝没有立刻来审问我。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黏在我身上。院门口护卫的数量翻了一番,连红袖的行动都受到了更严格的控制,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隐藏的恐惧——她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山雨欲来。
傍晚时分,沈临那边的消息终于突破层层封锁传了进来。送失败品的小丫头在倒掉垃圾时,故意打翻了筐子,里面掉出一小块明显不同于泔水的、揉得极小的纸团。红袖收拾时无意捡起,被我眼疾手快地没收过来,说是我记下的食谱残页。
纸团上是沈临熟悉的潦草炭笔字迹:
——饵已下,蛇惊!其母旧仆张嬷前日被秘密送出府!
——明夜子时,王府南角门接应!务必脱身!有死士,拼!
纸条被我狠狠攥在手心,指甲再次掐破了皮肉。
死士!拼!
最后两个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带来决绝的战栗。沈临也到了绝路了吗宇文绝已经开始无差别地清除隐患了张嬷嬷…那个可能知道宇文绝身世隐秘的老仆…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也是宇文绝最后的死穴!
成败在此一举!
次日下午,我表现得格外老实,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空,沉默不语。红袖小心翼翼地端来了晚膳,我只勉强吃了两口就推开了,低声道:没胃口…胸口闷得慌。帮我倒杯温水来。
红袖转身去倒水。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我猛地抽出藏在袖中的那瓶劣质染料粉,狠狠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一个装着浓烈刺目朱红色粉末的小瓷瓶碎裂开来!粉末瞬间弥漫!整个内室都陷入一片迷蒙的血红色尘雾中!
啊——!红袖吓得尖叫,被呛得拼命咳嗽,手中的水杯也脱手落地摔得粉碎!
门外的守卫听到尖叫和碎裂声,猛地撞开门!红色的粉尘扑面而来!
娘娘!
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被突如其来的红色粉末迷了眼、下意识想要后退的瞬间!我像一道幽灵般从旁边窜过,借着红色粉尘的掩护,将桌上那盏燃着的油灯,朝着角落堆放布料的架子狠狠掷了过去!
噗嗤!
灯油裹挟着火焰泼洒在那些易燃的绸缎布匹上!布料瞬间被引燃!橘红色的火焰轰地腾起!
着火了!!快救火!!侧妃娘娘还在里面!老王和小李的怒吼被烟尘呛得变了调。他们第一反应是冲进去找侧妃,混乱的救火指令立刻让院子里一片大乱!喊叫声、泼水声、慌乱的脚步声瞬间炸开!浓烟和红色的粉尘交织,场面混乱不堪!
我则早已矮身,借着火焰腾起时制造的混乱和浓烟的短暂掩护,飞快地顺着墙角溜出了院门!混乱就是最佳的逃生通道!这是我几个月捣鼓食物观察地形时早就计算好的最佳路线!
王府各处的护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情惊动了,纷纷朝着最混乱的地方涌去。整个后院此刻反而成了灯下黑!
我如同受惊的野兔,凭着对王府地形的熟悉,避开主路,专挑僻静黑暗的假山石、竹林间疾跑。心跳如擂鼓,肺部像风箱般拉扯,额头的汗水和尘土、血红的粉末混在一起,但我只有一个念头——南角门!
王府南角,是整个建筑最偏僻的地方,靠近王府库房和下人通行的窄门。此刻,这里却异常的……死寂。
没有想象中的火光,也没有人影。
只有呼啸的风声刮过墙头枯草,带来阴冷的寒意。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对!人呢!沈临呢!不是说有接应吗!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诱饵!
我是被当成了钓沈临的诱饵!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巨大的绝望再次攫住咽喉!
就在这时!
角门侧面那片浓密的阴影里,猛地扑出几条迅捷如豹的黑影!无声无息,只有兵刃在微弱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直扑我的面门!
王府死士!
他们一直埋伏在这里!
完了!
绝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
就在那冰冷的刀锋几乎要触及我皮肤的刹那——
咻!咻!咻!咻!
几声极其尖锐短促的破空声撕裂了死寂!
扑向我最近的两名死士身形猛地一僵!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扑通、扑通两声闷响,重重栽倒在地!咽喉处各插着一枚精钢打造的、尾羽漆黑的短小弩箭!力道之大,竟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是监察院的制式劲弩!
大胆!监察院追缉逃犯!王府包庇,欲杀人灭口吗!一个熟悉的、此刻却充满凛冽威严的声音,在南角门外骤然响起!
紧接着,火光大亮!
数十名身穿玄黑色劲装、外罩绣有狰狞狴犴兽纹皮甲的甲士,手持兵刃强弩,如冰冷的潮水般从敞开的角门涌了进来!为首一人,身姿挺拔,手持一枚黑沉沉的玄铁令牌,赫然是——
沈临!
他脸上没了茶铺老板的温和恭谦,只剩下属于监察院密探的肃杀与冰冷!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黑暗中脸色剧变、正要向后急退的宇文绝的身影!
宇文绝!你私藏‘异客’,擅用‘墨典’技术牟利,证据确凿!还敢纵火行凶,企图灭杀朝廷密探!沈临的声音如同寒冰利刃,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遍死寂的南院。
宇文绝的脸在瞬间的火把光照下,扭曲得如同厉鬼!他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身上依旧披着他那件华贵的大氅,但眼中再也没有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傲慢,只剩下了歇斯底里的狂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他死死地盯着沈临手中的令牌,又猛地看向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是你!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贱人!你敢联合外人构陷本王!
构陷我站在监察院甲士的火把光芒下,被沈临不动声色地护在了身后。几个月来积压的恐惧、屈辱和仇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我指着宇文绝,不顾嗓子嘶哑,用尽所有力气尖声控诉:宇文绝!你这靠吸食我们血肉长大的杂种!我亲眼看到你折磨那个姐妹!你也配说我构陷!我用姐妹指代那个被抓的女子,故意刺激他扭曲的身世,天工院墨点房你真当世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宇文家圈养囚徒、窃取‘异客’智慧的勾当吗!
闭嘴!!!!宇文绝彻底疯了!当众被戳破最痛最阴暗的伤疤和王府的生财秘诀,他的理智瞬间崩断!他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双眼赤红,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长剑指向我和沈临:给我杀了他们!所有知情者,一个不留!杀!
保护密使!沈临厉喝,同时将一面小圆盾塞到我手中!监察院甲士瞬间收缩阵型,弩箭上弦,刀剑出鞘!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宇文绝的死士们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喊杀声、兵刃撞击的金铁交鸣声、痛苦的嘶吼声瞬间撕裂了王府的寂静!鲜血飞溅!刀光剑影在火光下疯狂闪烁!
这场精心策划的摊牌,终于引爆为血腥的肉搏!
我蜷缩在沈临身后,盾牌挡在身前,听着耳边呼啸的箭矢和令人牙酸的骨肉断裂声,看着一条条生命在眼前消逝。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燃烧物的焦臭弥漫开来。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宇文绝身边的死士固然凶悍,但架不住监察院甲士的强弩和精妙的合击。死士人数在快速减少。宇文绝本人的武艺极高,像一条毒蛇游走在战场边缘,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我!
就在沈临指挥几名甲士格挡开两名疯狂扑上来的死士,侧面露出一个短暂空档的瞬间!
寒光乍起!
宇文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乱战的缝隙中钻出!那把淬炼得如同秋水般冰冷的长剑,带着他毕生的怨毒和不甘,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毒蛇吐信般向我当胸刺来!速度之快,角度之狠,完全超越了普通人的反应极限!
小心!
沈临的惊呼被淹没在厮杀声中。
我只看到那一点死亡寒星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冰冷刺骨的剑风已经割裂了空气!
完了!
所有念头瞬间消失!我只看到那把夺命的剑尖离我咽喉只剩不到三寸!
沈临被缠住,其他甲士救援不及!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
在这千钧一发的死亡凝视中,我猛地想起了什么!几乎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求生反应!
我垂在身侧、一直被盾牌挡住的手中,正死死攥着一件东西!那是今天混乱出门前,我鬼使神差从小厨房角落里翻出来、藏在袖子里带上的——一个空的小玻璃瓶!它唯一的价值,就是瓶底被粗糙地磨得凹陷变形,成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凹透镜!
在这死神降临的万分之一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恐惧!我不退反进!身体微微后仰的同时,用尽所有力气,将那个打磨过的啤酒瓶底,对准了角楼上悬挂的一盏被下方乱战气流吹得剧烈晃动的、燃烧着松脂的巨大灯笼!
昏暗月光与混乱火光下,没人注意这个角落里发生的小动作。
只有我!拼尽全力将那小瓶底凸起的一面对准了那燃烧的灯火!
一束微弱但极度凝聚的光斑,骤然穿透混乱的阴影,精准地投射在灯笼上方悬挂绳结处浸透了松油的位置!
几乎是光点落上去的瞬间——
嗤啦!
一股细小的、刺鼻的青烟在那个被高温反复烘烤的绳结处猛地腾起!
紧接着,轰地一声轻响!整个灯笼瞬间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燃烧的油脂、松脂如同滚烫的熔岩,当头向着正下方那个一心只想将我置于死地的身影倾泻而下!!!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爆发,盖过了所有厮杀!
宇文绝那绝世高手的速度和招数,在这突兀从天而降的、滚烫的毁灭之火面前,变得如此可笑!猛烈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半边身体!他引以为傲的长剑脱手而出,哐当掉在地上!他在火光中剧烈地翻滚、挣扎,发出非人的惨嚎,华贵的衣物瞬间燃成火炬!
整个战场为之一静!连那些死士都惊呆了!
沈临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宇文绝拒捕!死士格杀勿论!活捉宇文绝问罪!!
监察院甲士如同猛虎般扑上!原本就处于劣势的死士瞬间被斩杀殆尽!
我没有再看那个在火光中痛苦翻滚、哀嚎逐渐微弱下去的身影。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中的玻璃瓶底咚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进了黑暗里。
结束了
那个折磨我、玩弄我、视我为玩物的恶魔…死了
火光映在我脸上,光影明灭不定。没有复仇后的快感,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还有…一丝冰冷的麻木。他最后那充满滔天恨意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烙印般刻在了眼底。
沈临快步走过来扶住我,他的脸色在火光下也很苍白,手臂上还被划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没事了,他的声音带着嘶哑和后怕,他活不了。
这时,几个监察院甲士从角楼背后拖出来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瑟瑟发抖的老妇人——正是失踪的王府老人张嬷嬷。
我看着她浑浊眼睛里惊恐的泪光,闭上了眼。
9
一个月后。
京城喧嚣的中心,依旧在上演着新的权谋。景王宇文绝拒捕,于王府械斗中意外死于大火的消息震动朝野,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成为新的谈资。但很快,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被更大的波澜淹没。景王府的一切财富产业,自然被内库和天工院联手接管。至于其背后更深的阴影,以及那位在王府大火后殉情自焚的景王侧妃苏晚…又有谁在意
千里之外。
江南一处不起眼的小山村旁,一条清澈的小溪汩汩流淌。
山坡下,几间修得结实清爽的茅草屋安静地立在那里。屋后开垦了整齐的菜畦,绿油油的嫩苗正舒展着叶片。屋前的小院里,铺着干净的青石板。
一个穿着靛蓝粗布裙的女人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在摆弄着什么。阳光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看起来依旧清瘦,但脸上没了几个月前那种绷紧的、充满恐惧和警惕的刻痕,眉眼间是久违的安宁。
风吹过屋檐。
那里挂着一串小小的风铃。铃身是用磨得圆润的竹节做的,里面各自嵌着一小块颜色各异、边缘打磨光滑的小石头充当铃舌。风一吹,石头轻轻碰撞着竹筒内壁,发出叮叮当当……清脆又略显沉闷的、古朴又异样的声音。
女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望向那串风铃。她侧耳倾听着那独特的声响,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并非源自声音多么悦耳,而是源自这声音所代表的东西——平静,自由,以及她此刻,真真切切存在的呼吸。
远处传来水声哗啦响动和一个男人清朗的呼喊:
喂!小苏!帮把手!这竹管子到底怎么接才不漏水啊!
女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她应了一声,站起身,裙裾拂过光滑的石板,向着溪边那个笨手笨脚、对着几节竹筒和简陋皮革垫圈犯愁的挺拔身影走去。
风吹过山谷,拂过茅屋,吹动了屋檐下那串与众不同的风铃。
叮…咚…叮…咚…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驱散了世间所有的黑暗与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