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午夜电梯只载我 > 第一章

>深夜自习后,我在图书馆发现室友的留言:别坐电梯,它会带你去13楼。
>监控显示她走进电梯后,楼层按钮全部熄灭,但电梯仍持续上升。
>保安警告我:那电梯只吃独食,别单独进去。
>当晚电梯门却在我面前自动打开,空无一人却显示超载。
>我被拖进一片霉斑覆盖的13楼,墙上全是被困学生的绝望刻痕。
>最恐怖的是,我看见了室友——她正重复着失踪前最后几分钟的动作。
>原来每个失踪者都成了时间囚徒,在死亡瞬间无限循环。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我意识到自己必须打破循环。
>可唯一的出口,是让电梯吃得更饱。
---
指尖下的键盘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敲出空洞的回响,像雨点打在锡皮屋顶上。窗外,城市的霓虹被厚重的雨幕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徒劳地对抗着沉沉的夜色。已经快十一点了,偌大的自习区只剩下我一个人,顶灯惨白的光线无情地剥落着每一寸空间,把影子拉得又长又单薄,紧贴在冰冷的地砖上。空气里弥漫着纸张陈腐的微酸和一种挥之不去的、类似消毒水的冰冷气味。我用力揉了揉干涩发烫的眼睛,视线扫过屏幕上那些如同密码般难以理解的分子式,疲惫像冰冷的藤蔓一样从脊椎一路缠绕上来,几乎要把我拖进椅子里。
终于搞定了最后几行报告。保存文档时,机械硬盘发出的那阵轻微的咔哒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竟让我心头莫名一跳。关机,合上笔记本,塞进背包。起身时,僵硬的骨头发出几声微弱的抗议。我习惯性地去摸手机——右边口袋是空的。心里一沉,立刻翻找左边口袋,又拉开背包的几个夹层,都没有。该死,落在座位上了刚才那个靠窗、堆满了书的位置。
我快步折返回去。自习区的灯光似乎更暗了,长长的阅览桌在空旷中投下大片阴影。我的座位还在原位,桌面上散落着几本摊开的专业书和几张写满演算的草稿纸。手机果然在书本的缝隙里,屏幕朝下。我松了口气,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触到冰凉的手机壳时,我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桌面上,原本干净的草稿纸被掀开了一角。下面压着的,是另一张纸。一张从笔记本上随意撕下来的纸页,边缘带着参差的毛边。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行字,笔迹极其用力,甚至划破了薄薄的纸页,透出一种近乎绝望的仓促:
**别坐电梯,它会带你去13楼。**
是苏琪的字迹!我认得她写字时那种特有的、微微向右倾斜的习惯。铅笔的痕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每个字的轮廓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窜上脊背,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苏琪她今天下午跟我分开时说要去图书馆找资料,之后就再没联系过。这条留言……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为什么写在这里13楼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最高只有12层!
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乱撞起来,撞得肋骨生疼。我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自习区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沉默的书架像黑色的墓碑般矗立在阴影里。刚才那种被纸张和消毒水气味包裹的安静,此刻骤然变质,带上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这片空旷中弥漫开来,像无形的蛛丝,缠绕着我的手脚。
苏琪出事了。这个念头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我几乎是扑向旁边的服务台,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用力敲打着坚硬的台面:有人吗保安保安在吗
急促的脚步声从旁边的办公室传来,一个穿着深蓝色保安制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小跑着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杯,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什么事同学,马上闭馆了,有事明天……
我室友可能出事了!我的声音又急又尖,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叫苏琪!今天下午进来的!她给我留了字条,很奇怪……我把那张写着警告的纸拍在台面上,手指点着那行字,13楼!我们根本没有13楼!她在哪
保安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脸上的不悦瞬间凝固了。他拿起纸条,凑近了灯光,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疙瘩。当他再次抬眼看向我时,那眼神变了。不再是例行公事的不耐烦,而是掺杂着一种深沉的凝重,甚至……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苏琪他重复了一遍名字,声音低沉了许多,是不是……个子挺高,扎马尾,背个红色双肩包的那个女生
对!就是她!我急切地追问,你看到她了她去哪了
保安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保温杯,粗短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台面上敲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眼看了看自习区空旷的入口方向,又看了看我,像是在权衡什么。最终,他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像一块石头落地。
跟我来。他转身走向旁边标着监控室的小门,掏出钥匙串。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门开了,一股混合着电子设备散热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监控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几块巨大的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分割成无数个小格子,显示着图书馆各个角落静止或缓慢移动的画面。保安老张(他胸前名牌上写着张卫国)示意我靠近主屏幕。他熟练地在布满按钮的控制台上操作着,指尖带着一种老练的沉重感。屏幕上的画面飞快地切换、回放,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清晰的角度:图书馆一楼大厅东侧,那部老旧的电梯门前。
时间是晚上9点47分。
画面上,苏琪出现了。她穿着下午分开时那件米白色的薄外套,红色的双肩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侧脸对着镜头,神情显得有些焦虑,眉头微蹙,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背包带子。她快步走到电梯门前,按下了上行键。电梯门几乎是立刻就滑开了,发出轻微的嗡声。
她走了进去,身影被电梯内部明亮的灯光清晰地映照出来。她转过身,面对着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按键。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电梯内部那些代表楼层的按钮——从1到12,包括开门键和关门键——所有的指示灯,在苏琪进入后大约半秒,瞬间,同时熄灭!
不是闪烁,不是故障般的明灭不定,而是毫无预兆、整齐划一地完全黑了下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了电源。整个按键区域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然而,电梯门却平稳地、无声无息地合拢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门上方那个显示楼层的液晶数字屏,并没有因为按键的熄灭而停止工作。鲜红的数字,开始跳动。
2…
3…
4…
它稳定地、毫不迟疑地向上攀升!
苏琪的身影被紧闭的金属门彻底隔绝。画面里只剩下空荡荡的电梯门前厅,和那个不断跳动的、鲜红得刺眼的数字:5…6…7…它平稳地上升着,目标明确,直奔那个理论上不该存在的终点。
9…10…11…12…
数字在12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我的心跳几乎也跟着停止了。
下一秒,那个鲜红的数字,坚定地、毫无阻碍地跳变成了——
**13。**
屏幕上,那个鲜红的13如同凝固的血点,死死地钉在电梯门上方。监控画面下方的时间码还在无情地跳动着,证明着这不是静止的画面,而是已经发生、冰冷记录下来的事实。
我死死盯着那个数字,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抽走,四肢冰凉僵硬。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无法控制地轻微磕碰,发出咯咯的微响。13楼我们学校最高的建筑,只有12层!那个数字,像一个恶毒的嘲讽,一个违背物理法则的荒谬存在。
保安老张粗重的呼吸声在我旁边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恐惧。看…看到了吧他的声音干涩发紧,像砂纸在摩擦,就…就这样。上去,然后……就没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什么翻涌的情绪,监控……12楼以上的,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空白。
他肥胖的手指带着明显的颤抖,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又胡乱按了几下。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显示出12楼电梯厅的监控视角。画面里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和冰冷的墙壁。时间码显示着苏琪电梯到达13之后的时间段。画面平稳,没有任何变化。老张又切换到其他几个可能的楼层监控,无一例外,都是静止的空镜头。
查过了,所有能看的都看了。老张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制服下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油汗,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泛着光,人……就像被那个13楼吞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没下来过。他抬起手,用袖口用力擦了擦额头,眼神躲闪,不敢再直视屏幕上那个凝固的13。
报警!快报警啊!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我室友在里面!她失踪了!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报过了!老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被逼到墙角的烦躁和恐惧交织的怒气,你以为我们没报!警察来了,查了,能翻的都翻了!消防通道锁死的!电梯井维修工爬上去看了!12楼顶就是天台,铁门锁着,积了厚厚一层灰!连个脚印都没有!哪来的13楼啊哪来的!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警察能怎么办立个案,备个案,然后呢没有证据!只有这段该死的、不知道算不算故障的录像!他们还能把楼拆了不成!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死死瞪着我,那眼神深处除了愤怒,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无能为力的恐惧:小姑娘,听我一句劝!这事邪门!邪门得很!赶紧走!回宿舍去!忘了这事!就当…就当苏琪同学……他哽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那意思已经无比清楚。
邪门一句邪门就完了我的声音抖得厉害,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荒谬的火焰在胸腔里灼烧,那电梯!那13楼!苏琪……
那电梯!老张猛地打断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惊怖,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前倾,仿佛要说出一个惊天秘密,它……它只吃独食!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
一个人!老张竖起一根粗短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必须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它才会……才会那样!才会往上走!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浑浊的眼珠里恐惧弥漫,两个人,或者更多人一起,它就老老实实的!只到12楼!只有一个人进去……他猛地打了个寒噤,后面的话化作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目光再次惊恐地瞥向主屏幕上那个刺目的13。
吃独食电梯吃人这荒谬绝伦的形容,配合着监控里那按钮瞬间熄灭、直冲13楼的画面,却像一把锈蚀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深处某个角落。一些模糊的、被当作无稽之谈的校园流言碎片,骤然清晰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几次,在嘈杂的食堂或者熄灯后的寝室夜谈里,隐约听到过几句关于图书馆电梯的怪谈——别一个人坐东边那部老电梯、半夜会多一层、上去就下不来……当时只觉得是无聊的恐吓或者编造的故事,听过就忘,从未当真。
可眼前这监控录像,保安老张眼中那绝非作伪的恐惧,还有苏琪那张带着绝望气息的警告纸条……所有碎片,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拼凑起来。
那……那些传言……是真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老张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更深的恐惧的眼神看着我,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布满老茧的手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稀疏的头发:所以,听我的,赶紧走!别一个人待着!尤其……千万别一个人去碰那部电梯!他的目光扫过我苍白的脸,又强调了一遍,千万!记住了!
他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我请出了监控室。厚重的门在身后咔哒一声锁上,隔绝了里面幽蓝的光线和令人窒息的气氛。我站在空旷、寂静、灯光惨白的一楼大厅里,感觉像被抛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保安老张最后那句它只吃独食如同魔咒,在我脑子里疯狂回旋。
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大厅东侧。那部老旧的电梯,此刻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深色的金属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的、拒绝沟通的嘴。门上方,显示楼层的液晶屏是黑色的,没有任何数字。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苏琪还在里面。在某个根本不存在的13楼。那张纸条上用力刻画的警告,是她最后的求救信号。
我该怎么办
浑浑噩噩地走出图书馆大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带着城市尘埃和湿漉漉的柏油路面的气味,让我打了个哆嗦,稍微清醒了一点。口袋里,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无数个无人接听的拨号记录——全是打给苏琪的。冰冷的电子提示音一遍遍宣告着联系失败。
回到宿舍,空荡荡的。苏琪的床铺收拾得很整齐,桌子上还摊着她没看完的专业书。一切如常,唯独少了主人。这种巨大的反差,比凌乱更让人心头发堵。我机械地洗漱,爬上自己的床铺。黑暗笼罩下来,窗帘没有完全拉拢,外面城市的光污染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晃动的光影。闭上眼,眼前全是监控屏幕上那个鲜红的13,是苏琪走进电梯时焦虑的侧脸,是按键瞬间熄灭的诡异黑暗,还有保安老张那恐惧扭曲的脸和只吃独食的低语。
时间在黑暗中粘稠地流淌。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小时,也许只有几分钟。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撞击声。
就在意识被恐惧和疲惫拉扯得快要模糊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却又异常清晰的机械运转声,穿透了死寂的夜幕,钻进了我的耳朵。
嗡……吱嘎……
是电梯运行的声音!老旧电机启动时特有的低鸣,还有缆绳摩擦导轨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这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就在宿舍楼下!
我们宿舍楼和图书馆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还有绿化带,平时根本不可能听到图书馆电梯的声音!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恐惧攫住了我,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对苏琪下落的疯狂焦虑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驱使着我。
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悄无声息地溜下床,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挪到窗边。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窗框,微微颤抖着,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
目光投向夜色中的图书馆方向。
图书馆庞大的轮廓在雨夜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更深的黑影。然而,就在那黑影东侧,一点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雨幕!
是电梯!
那部老旧的电梯,此刻正悬停在某个高度!它门楣上方的楼层显示屏,在浓重的夜色中,亮着幽幽的、令人血液冻结的鲜红数字——
**13。**
那个数字,如同黑暗深渊里睁开的一只血眼,冰冷地、无声地凝视着这片雨夜。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巨响,几乎盖过了窗外的雨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冻结,四肢冰冷僵硬。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那声失控的尖叫冲破喉咙。眼睛瞪得酸涩发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悬浮在黑暗中的、不祥的13。
就在这时,那鲜红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12。**
它开始下降了!那部电梯,正从那个不存在的13楼,开始下行!缆绳摩擦的吱嘎声似乎更清晰了,隔着雨幕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质感。
它要去哪它要停在几楼它会打开门吗苏琪……会在里面吗还是别的什么
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沸腾的毒液,瞬间灌满了我的脑子。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红色的数字,如同倒计时的炸弹,一格一格地向下跳动。
11…10…9…
它没有停。一路向下,目标似乎极其明确——一楼大厅。
8…7…6…
恐惧像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理智在尖叫着逃离,远离那扇门!但双脚却像有自己的意志,死死地扎根在地板上。苏琪的脸,她那张绝望的留言纸条,监控里她消失的画面……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锁链,将我牢牢锁在这个窗口。
5…4…3…
数字逼近一楼。图书馆东侧那片区域被夜色笼罩,看不清细节。但我能感觉到,那部电梯,那个吞噬了苏琪的金属盒子,正在接近地面。
2…1…
红色的数字,最终稳稳地定格在了1。
嗡……
一阵低沉的电机运转声似乎隐约传来。紧接着,是电梯门开启时那特有的、短促的滑轨摩擦声——嗤。
门开了。
隔着雨幕和距离,我看不清门内的情形。只能看到电梯门打开后,里面透出的、比外面夜色明亮一些的光块,投射在图书馆大厅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光斑。
那光斑里,空无一物。
没有走出来的人影。没有苏琪。
它就那么敞开着门,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张空洞等待吞噬的巨口。里面的灯光惨白而恒定,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安静得诡异。
时间仿佛凝固了。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单调的沙沙声。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光亮。它在等什么
几秒钟还是几分钟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那敞开的电梯门,又平稳地、无声无息地合拢了。
嗤——
轻微的滑轨声后,金属门严丝合缝地关上。门楣上方的显示屏,鲜红的1字熄灭,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那部电梯,再次变成了一个沉默的、深色的金属方块,静静矗立在图书馆的阴影里。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睡衣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我松开捂着嘴的手,掌心一片冰凉湿滑。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只能死死抓住窗框,指甲抠进了油漆剥落的木头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响亮。
它下来了。它打开了门。它空着。然后又上去了
保安老张的话如同惊雷般在脑海里炸响:它只吃独食!
一个疯狂、冰冷、带着自毁气息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瞬间缠绕住我所有的理智:如果……如果我一个人进去呢它是不是……就能带我上去带我去那个13楼去见苏琪去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是如此巨大,几乎让我窒息。但同时,一种被逼到绝境的、不顾一切的冲动,也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苏琪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她。那张写着警告的纸条,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她在向我求救!
身体里的两个声音在疯狂撕扯:一个尖叫着逃离,远离那吃人的机器;另一个却低沉地诱惑着,去吧,只有进去,才能找到她,才能结束这一切。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窗外那吞噬了光亮的图书馆黑影。动作快得近乎粗鲁,一把抓起床尾椅子上搭着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胡乱地套在身上。冰冷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感。手指颤抖着系好鞋带,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宿舍钥匙冰冷的金属硌在掌心,带来一点真实的触感。
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的冰凉感消失了,换上运动鞋的脚踏实了许多,也僵硬了许多。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带着铁锈般的味道。然后,我拉开了宿舍门。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倾泻下来,照亮了空无一人的狭长通道。两侧宿舍的门都紧闭着,里面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发出孤独的回响。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上。心跳声震耳欲聋,在耳膜里咚咚作响,几乎盖过了外面淅沥的雨声。
推开宿舍楼沉重的玻璃大门,湿冷的夜风裹挟着雨丝,瞬间扑了我满头满脸。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拉高了卫衣的帽子。雨水打在帽檐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声。校园小径两旁的路灯在雨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光线艰难地穿透雨幕,在地上投下我孤零零、被拉长的影子,像一条黑色的、惶恐不安的尾巴。
图书馆那庞大的、沉默的轮廓,在雨夜中越来越近。它像一个蛰伏的巨兽,而那部东侧的电梯,就是它张开的、等待吞噬的口器。
我绕到图书馆东侧的入口。这里不是主门,只有一扇沉重的、需要刷卡或内部开启的玻璃门,旁边墙上嵌着门禁感应器。平时这个点早就锁死了。我抱着侥幸心理,拿出自己的校园卡,指尖冰凉颤抖地贴上去。
嘀——
一声短促的电子音。门禁指示灯竟然亮起了幽幽的绿灯!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一股混合着书籍、灰尘和封闭空间特有的、略带霉味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沉重的玻璃门被我拉开一条缝隙,足够侧身挤入。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服务台那边,一盏值夜班的、功率极低的夜灯,散发着惨淡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大厅里桌椅的模糊轮廓,反而让更远处的空间显得更加深邃、更加黑暗。巨大的寂静像沉重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无比突兀。
我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大厅东侧角落。
那部老旧的电梯,静静地停在那里。深色的金属门紧闭着,在昏暗中反射着夜灯微弱的光,如同一块冰冷的墓碑。门楣上方的楼层显示屏,是黑色的。
它停在一楼。它就在那里。
保安老张恐惧的警告声再次在脑海里尖锐地响起:千万别一个人去碰那部电梯!它只吃独食!
我站在原地,冰冷的空气包裹着身体,恐惧像无数细小的冰针,从毛孔里钻进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向前一步,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后退回到安全的宿舍,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苏琪的脸,她那张被铅笔用力划破的纸条,监控里她消失时电梯按键瞬间熄灭的诡异画面……这些影像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灼烧着我的退缩之意。
不能退。
我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和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借着这疼痛激起的勇气,我迈开了脚步。
脚步很轻,踩在光滑冰冷的地砖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紧绷的鼓面上,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发出巨大的轰鸣。我和那部沉默的电梯之间的距离,在无声中一点点缩短。
五米…三米…两米…
我站在了电梯门前。金属门光滑的表面,模糊地映出我此刻的模样:一张苍白失血、眼窝深陷、写满恐惧的脸,被宽大的卫衣帽子罩着,像个游荡的幽魂。
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几乎要挣脱出来。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食指的指尖,因为恐惧而冰凉僵硬,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一点点伸向那个镶嵌在金属门框上的、圆形的上行按钮。
红色的塑料按钮,在昏暗中像一滴凝固的血珠。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凉的塑料表面。
就在接触的一刹那——
叮!
一声清脆、短促的电子提示音,毫无预兆地、突兀地在我面前炸响!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整个人触电般向后弹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痛感瞬间传来,却远不及内心的惊骇。
眼前,那部电梯紧闭的金属门,正在我面前,无声地、平稳地向两侧滑开!
它开了!
没有按下按钮,它自己打开了!
一股更浓、更刺鼻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气味,如同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墓穴,猛地从敞开的电梯轿厢里涌了出来!那味道冰冷、腐朽,带着一种陈年积垢和湿气浸透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感,瞬间灌满了我的鼻腔和肺部。
电梯厢内,顶灯惨白的光线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光洁的金属内壁,地板……空无一人。
里面是空的!
然而,就在我惊魂未定、目光下意识扫向轿厢内部时,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电梯内壁靠近操作面板的地方,那个小小的、显示乘客人数的液晶显示屏上,此刻正亮着一个鲜红的、刺目的数字:
**19。**
超载!红色的19像一道诅咒,清晰地印在屏幕上!
可是……轿厢里明明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光线和冰冷的空气!
这绝对不可能!
极度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在本能地做出反应——逃!离开这里!快跑!
我猛地转身,想朝着来时的玻璃门冲去。然而,就在我转身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而冰冷的力量,像一只无形的、由寒冰铸就的巨手,猛地攫住了我的脚踝!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庞大、如此的……不可抗拒!它并非物理上的拖拽,更像是一种空间本身的扭曲和拉扯!仿佛我脚下的地面瞬间变成了粘稠的、深不见底的泥沼!
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却在瞬间被掐灭。我整个人被那股力量猛地向后拖去!双脚离地,身体失控地向后倒飞!
视线天旋地转!大厅里那些模糊的桌椅轮廓、那盏昏黄的夜灯、那扇透着雨夜微光的玻璃门……所有景象都在眼前疯狂地旋转、模糊、拉长、远离!
砰!
后背重重砸在电梯轿厢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我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在我摔进电梯的瞬间,那两扇沉重的金属门,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带着决绝的冷酷,猛地合拢!
哐当——!
一声沉闷震耳的巨响,如同沉重的棺材盖板被狠狠砸上!刺眼的金属摩擦火花在门缝边缘一闪而逝!
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还有一丝光线的世界。
我被困住了!
电梯轿厢顶部的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惨白而恒定,将轿厢内照得一片通明,也照得我无处遁形。后背撞击金属地板的剧痛还在蔓延,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我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肘撑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触手所及,却是一种异样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粘腻感。
低头看去。
整个电梯轿厢的内壁——天花板、四周的金属板、还有我身下的地板——原本应该是光洁的不锈钢表面,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令人作呕的东西!
是霉斑。
大片大片、层层叠叠、如同活物般蔓延滋生的霉斑!
颜色是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墨绿、深褐、灰黑交织在一起,有些地方厚得如同苔藓,有些则呈现出干枯脆裂的网状。它们肆意地攀爬、覆盖,甚至渗透进金属接缝的细微处。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霉味,混合着灰尘和更深层的、类似生物组织腐烂的甜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污秽的淤泥。
最让我头皮炸裂的是,这些霉斑并非无规律的涂抹。它们……在动!
极其缓慢地,像某种粘稠的液体,沿着金属表面极其细微地蠕动、扩散!肉眼几乎难以察觉,但当视线凝固在某个点上几秒钟,就能清晰地看到那墨绿色的边缘在极其缓慢地向前推进一丝丝!整个电梯轿厢的内壁,仿佛覆盖了一层缓慢呼吸、活着的、腐败的皮肤!
呕……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这不是普通的霉菌!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想远离那蠕动的地板,身体紧紧贴住轿厢后壁。后背传来更清晰的粘腻触感,让我浑身汗毛倒竖。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电梯门旁边的操作面板。
那排圆形的楼层按钮——从1到12,还有开门键、关门键、警铃键——所有的塑料按键表面,无一例外,也被厚厚的、湿滑粘稠的墨绿色霉斑完全覆盖!按键之间的缝隙里塞满了絮状的黑色菌丝,像腐烂的棉絮。整个面板,如同一块巨大的、发霉的疮疤!
不……不可能……我颤抖着,目光死死盯着那被霉菌吞噬的面板,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这些按钮……还能按吗这电梯……还会听指令吗
像是回应我的恐惧,头顶上方传来沉闷的、缆绳开始收紧的摩擦声!
吱嘎——嗡……
老旧的电机启动了!那声音在封闭的轿厢内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感。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失重感猛地袭来!
电梯开始上升了!
没有按任何按钮,它自己动了!目标明确——向上!
停下!开门!放我出去!我绝望地拍打着被霉菌覆盖、冰冷滑腻的金属门,声音嘶哑变形。拍打的手掌沾满了滑腻冰冷的霉斑污迹,恶心得我几乎要呕吐。
轿厢在稳定地上升,只有轻微的晃动。门楣上方那个小小的楼层显示屏,鲜红的数字开始跳动。
2…3…4…
它无视我的存在,无视我的拍打和嘶喊,平稳地向上攀升。速度不快,但异常坚定。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那个13的终点,如同悬挂在头顶的铡刀,正在一寸寸落下。
5…6…7…
恐惧彻底攫住了我。拍打变成了徒劳的捶打,嘶喊变成了语无伦次的哭嚎。我像一头掉入陷阱的困兽,疯狂地撞击着四周冰冷的、覆盖着活体霉斑的墙壁。粘腻的触感和刺鼻的腐臭包围着我,每一次撞击都换来反震的疼痛和更多沾上身的污秽。
9…10…11…12…
数字在12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整个轿厢似乎也微微一顿。
我的心跳,也跟着停止了。
下一秒,那个鲜红的数字,坚定地、毫无阻碍地跳变成了——
**13。**
叮。
一声清脆、短促、与之前开门时一模一样的电子提示音响起。在死寂中,这声音清脆得近乎诡异。
覆盖着厚重霉斑的电梯门,在我面前,无声地、平稳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
一股远比电梯内浓郁十倍、冰冷彻骨、如同万年墓穴深处散发出的腐朽霉味,夹杂着浓烈的灰尘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灌了进来!这气味如此浓烈,瞬间刺激得我涕泪横流,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火辣辣地疼。
我扶着滑腻冰冷的轿厢内壁,勉强站稳,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门外。
没有灯。
或者说,只有极其微弱的光源。光线来源不明,仿佛是从那些覆盖一切的厚重灰尘和霉斑本身渗透出来的,一种惨淡、阴冷的、近乎灰绿色的微光。勉强勾勒出眼前空间的轮廓。
这是一条走廊。
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笔直的走廊。仿佛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在微弱的光线下,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穿透的、粘稠的黑暗深处。
而这条走廊的两侧墙壁、天花板,甚至脚下的地面……全部被一层厚厚的、如同腐烂地毯般的灰黑色物质覆盖。那是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灰尘,与疯狂滋生的、各种颜色霉斑混合的产物。它们层层叠叠,有些地方厚达几寸,像凝固的泥浆。墙壁上垂挂着大片大片破败的、如同蛛网又像是某种巨大菌类干枯菌丝的东西,在死寂的空气中纹丝不动。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窗户。只有冰冷、厚重、覆盖着腐败之物的墙壁,以及那深邃得令人绝望的走廊尽头。
这里……就是13楼
一个被彻底遗忘、被霉菌和时间共同吞噬的坟墓
就在我因为这地狱般的景象而浑身僵硬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靠近电梯口的右侧墙壁。那里的墙壁覆盖物似乎有些不同。
我下意识地、颤抖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凑近了去看。
不是覆盖物不同。
是墙壁本身!
在那厚厚的灰尘和霉斑之下,露出了墙壁的底色——粗糙的水泥墙面。而在这裸露的水泥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刻痕!
是用指甲、用钥匙、用某种尖锐的硬物,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墙面上,一下一下,用尽所有力气和绝望刻下的痕迹!
那些刻痕深浅不一,杂乱无章,却无一例外,充满了癫狂和歇斯底里的气息。它们扭曲着,纠缠着,覆盖了视线所及的一大片墙面。其中一些痕迹,似乎是在重复刻写某些字句,一遍又一遍,力透墙壁:
放我出去!!!!!!!——后面跟着无数个巨大到扭曲的感叹号,刻痕边缘带着崩裂的水泥碎屑。
它在看着!它在看着我们!!!——字迹潦草歪斜,最后一个看字几乎划破了旁边的刻痕。
时间……错了……循环……循环……——这几个词反复出现,被不同的力道刻写,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叠加在一起,混乱不堪。
不要相信电梯!它会吃掉时间!——字迹带着一种诡异的冷静,但刻痕极深。
苏……琪……——我的目光猛地凝固!一个角落里,这两个字被反复刻写了至少七八遍!字迹很新,刻痕的边缘相对清晰,没有覆盖太多灰尘!那用力刻画的痕迹,那微微向右倾斜的笔触……是苏琪!是她留下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苏琪真的在这里!她还活着还是……
我的目光顺着这片触目惊心的绝望之墙向上移动。在稍高一些、霉斑略少的位置,刻痕更加密集,也更加……触目惊心。
那里刻着的,不再是文字,而是……脸!
一张张扭曲、痛苦、惊恐到变形的脸孔!用指甲和硬物在坚硬的水泥上生生刮擦出来的脸!空洞的眼睛大张着,嘴巴撕裂般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发出永恒的尖叫!每一张脸的线条都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扭曲得不成人形!
这些脸孔密密麻麻,一张叠着一张,布满了那一整片墙面!它们无声地嘶吼着,凝固在这片被遗忘的死亡之地!
刻痕的尽头,在墙壁与天花板交接的、霉菌最厚重的地方,几个歪歪扭扭、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巨大血字(或是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穿透了厚厚的污垢:
**我们都是时间囚徒!**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时间囚徒什么意思
极度的恐惧和强烈的疑惑撕扯着我。就在这心神剧震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死寂淹没的声音,从走廊的深处,幽幽地飘了过来。
啪嗒……啪嗒……
是脚步声!
非常轻微,非常缓慢,带着一种奇特的、机械般的规律性,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啪嗒……啪嗒……啪嗒……由远及近。
data-fanqie-type=pay_tag>
有人!
是苏琪吗还是……别的什么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猛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贴在冰冷的、覆盖着霉斑的电梯门框内侧,眼睛死死地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廊那深邃的、被灰绿色微光勉强照亮的尽头。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啪嗒…啪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绷紧的神经上。
终于,在微弱的光线下,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从走廊深处的黑暗中显现出来。
人影走得很慢,动作僵硬,像是关节生了锈的木偶,一步一步,朝着电梯口的方向挪动。
随着距离的拉近,人影的细节在惨淡的光线下逐渐清晰。
是个女生。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外套。背上……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包。个子挺高,扎着……马尾辫。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苏琪!
是苏琪!
她没死!她在这里!她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心酸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我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喊出她的名字!
然而,就在我张口的瞬间,动作却僵住了。一股更深的、更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从头顶狠狠刺入,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动作和声音。
不对!
她的状态……完全不对!
苏琪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灰败。双眼空洞地大睁着,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瞳孔里没有一丝光泽,没有任何焦点,像是两颗蒙尘的玻璃珠。那里面没有痛苦,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茫然……只有一片虚无的、彻底的空白。
她的表情,僵硬得如同石膏面具。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最让我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倒流的是她的动作。
她正以一种极其精准、却又无比僵硬的姿态,抬起右手,伸向自己左肩的位置——那里是背包肩带的位置。她的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仿佛正用力攥紧着什么东西(肩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后,她保持着这个抓握的姿势,手臂僵硬地放下,垂在身侧。
接着,她抬起左脚,向前迈出一步。步伐不大不小,落地时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步伐的间隔、抬腿的高度、落地的位置……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迈步。放下手臂。再迈步。再抬起右手抓握左肩……再放下……
她的整个身体,就在这狭窄、腐朽的走廊里,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电量即将耗尽的机器人,一遍,又一遍,分毫不差地重复着这组动作:抬起右手抓握左肩(背包带)——放下手臂——迈出左脚——落地——再抬起右手……
啪嗒…抓握…啪嗒…抓握…啪嗒…
单调、重复、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不是在走路!她是在……重演!像一个被卡住的录像带,不断回放着同一段几秒钟的画面!重演着她失踪前进入电梯时……最后那几秒钟的动作!
监控画面瞬间在我脑海里闪回:苏琪走进电梯,转过身,一只手(就是这只右手!)下意识地抓着背包带子(左肩位置!),脸上带着焦虑,等待着按键……
就是那一刻!她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在这片不存在的13楼,在这条腐朽的走廊里,她一遍又一遍,永恒地重复着进入电梯前最后几秒钟的动作!
时间囚徒!
墙上的刻痕在我脑中轰然炸响!那些扭曲的脸孔,那些循环的字眼,那张苏琪的签名……一切都有了最恐怖、最绝望的解释!
这不是空间意义上的囚禁!这是时间上的酷刑!每一个被这电梯拖上来的人,都被困在了他们生命最后时刻的那几秒、几分钟里!像上了发条的人偶,永无止境地重复着死亡降临前的动作和状态!他们的意识,是否也永远沉沦在那永恒的瞬间感受着那一刻的恐惧、焦虑、绝望……一遍又一遍,永不超生!
保安老张的话如同魔咒般再次回响:它只吃独食!
原来吃是这个意思!它吞噬的不是生命,而是时间!是把人的时间,永远锁死在那个死亡的瞬间!
呃……一声极度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我喉咙里挤了出来。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剧烈颤抖,牙齿疯狂地磕碰着,咯咯作响。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来,又被我强行压下去。
眼前的苏琪,我那活泼开朗、会为一道难题和我争得面红耳赤、会拉着我去吃新开火锅店的好友,此刻变成了一具被时间诅咒的、只会重复僵硬动作的空壳。她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东西,包括近在咫尺的我。她只是机械地、永恒地重复着那个抓握背包带和迈步的动作,啪嗒…抓握…啪嗒…抓握…在这片死寂的、被霉菌覆盖的永恒牢笼里。
她离电梯口越来越近。那股冰冷刺骨、带着腐朽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甚至能看清她外套肩头沾染的、和墙壁上一样的墨绿色霉斑,能看清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细微的纹路。
她完全没有看到我。她的世界,只剩下那几秒钟的循环。
她走到了电梯门前,离我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然后,她停住了。
不是自主停下。而是她那个循环动作序列的终点——模拟走进电梯门、转身面对门口的动作完成后的短暂停顿。
她僵硬地停在原地,面朝着敞开的电梯门方向,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电梯内部),右手还保持着抓握左肩带的姿势,一动不动。
像一尊突然断电的、诡异的雕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死寂。只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凝固的恐惧压垮时,苏琪的身体……动了!
不是继续她的循环动作。
她那一直僵硬垂在身侧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动作极其滞涩,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生锈、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那只苍白的手,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一点点、一点点地抬起,伸向她的……脖颈!
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自己颈侧的皮肤。
然后,那几根僵硬的手指,猛地向内一抠!
动作快得如同闪电!
呃嗬……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非人的嘶哑声音,从她微微张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她的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向后一仰!
同时,那双一直空洞无神的眼睛,骤然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恐惧和痛苦!那眼神,像濒死的野兽,像被瞬间投入地狱的灵魂!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骇和剧痛!这眼神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那刚刚爆发出惊人情感的瞳孔,瞬间涣散、放大,再次被一片死寂的、虚无的空白所取代。
她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后仰的姿势,左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抠在脖颈上的手指也松开了。苍白的颈侧皮肤上,留下了几道清晰、深红的指印!
然后,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她的身体重新启动了。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背对着电梯门的方向。迈开了脚步,依旧是那个精准的、带着啪嗒声的步伐,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动作僵硬地、朝着走廊深处那片无尽的黑暗走去。右手再次抬起,抓握左肩带,放下,迈步……
啪嗒…抓握…啪嗒…抓握…
她再次变回了那个只会重复动作的、空洞的人偶。仿佛刚才那瞬间爆发的痛苦和恐惧,那抠向脖颈的致命动作,那声非人的嘶鸣,都只是我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是她死亡瞬间的重现!是电梯(或者这13楼本身)对她进行的处决!
每一次循环的终点,她都会被强迫重新经历一次死亡!感受那瞬间的痛苦和恐惧!然后,意识被重新格式化,再次投入那无休止的、进入电梯前的动作循环!
永无止境的酷刑!永恒重复的死亡!
呕……再也无法忍受,我猛地弯下腰,剧烈的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冷汗如同瀑布般浸透了我的衣服,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靠着冰冷的、覆盖霉斑的电梯门框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
极度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但同时,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在疯狂滋生——绝望的愤怒!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电梯到底是什么怪物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必须逃出去!必须打破这个循环!否则,我也会变成下一个苏琪!变成下一个在永恒循环中一遍遍经历死亡的时间囚徒!
目光猛地投向身后的电梯轿厢!那是我唯一的出入口!可它……会听我的吗
我踉跄着扑向电梯内部的操作面板。那被厚厚墨绿色霉斑覆盖的按钮区域,滑腻冰冷。我顾不得恶心,用尽全身力气,用指甲、用手掌,疯狂地刮擦着那些覆盖在开门键和1楼按键上的霉菌!
滑腻冰冷的菌丝和污垢被刮开,露出下面同样被侵蚀得斑驳的红色和白色塑料按键。我伸出颤抖的手指,狠狠戳向那个开门键!
毫无反应。
电梯内部死寂一片,只有惨白的灯光和嗡嗡的电流声。
我又用力戳向1楼的按键!一下!两下!三下!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面板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那些按钮,似乎已经被厚厚的霉菌彻底杀死了!
开门!开门啊!放我出去!我绝望地捶打着面板,嘶哑地哭喊。拳头砸在覆盖着霉菌的塑料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滑腻的污秽沾满了手背。
就在这时,电梯轿厢深处,靠近后壁的地方,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电流短路的噼啪声。
我猛地回头。
只见轿厢后壁上方,靠近天花板的位置,那覆盖着厚厚霉斑的内嵌式广告灯箱屏幕,似乎闪烁了一下!
屏幕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污垢和菌丝,光线极其微弱。但就在刚才,它似乎短暂地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
有反应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跌跌撞撞地扑过去,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用手掌去擦拭那块小小的、污浊的屏幕表面!
滑腻的污垢被抹开一部分。屏幕下方,一行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如同接触不良的LED小字,在污浊的屏幕下方,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
**能量…不足…需…需…乘客…乘客…承载……**
承载乘客
这断断续续、闪烁不定的字句,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冰冷闪电,瞬间击中了我的神经!
保安老张那惊恐的低语,如同魔咒般再次在我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它只吃独食!**
吃……独食……
一个冰冷、残酷、带着血腥味的逻辑链条,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骤然清晰地串联起来!
它需要能量!它需要乘客来承载!它只吃独食——只吞噬单独进入的个体,把他们变成时间的囚徒,困在永恒的死亡循环里,榨取他们的……某种存在之力
那么,它现在能量不足了所以打不开门所以下不去
所以……它需要新的食物
唯一的出口……是让电梯吃得更饱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和骨髓!让我如坠冰窟!
我下意识地猛地扭头,看向电梯门外。
走廊里,灰绿色的微光下,苏琪那僵硬、重复着动作的身影,正在缓缓走远,背对着我,朝着那片深邃的黑暗挪动。啪嗒…抓握…啪嗒…抓握…
她是食物。一个已经被困住、被榨取的食物。
而我……是新鲜的、尚未被吞噬的……下一个食物
电梯需要能量才能运转……才能开门……才能离开这个13楼……那么,这个能量,是不是……就是被它困在这里的时间囚徒本身或者说,是他们的存在、他们的时间循环所维持的某种东西
让电梯吃得更饱……意思难道是……需要它困住更多的乘客用新的时间囚徒来补充能量这样才能打开门,把我放下去
那我和那些被拖上来的、刻在墙上的绝望者,又有什么区别为了自己逃生,把别人推进这永恒的地狱
不!绝不!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绝对拒绝的强烈情绪,如同熔岩般在胸腔里爆发!我宁愿永远被困在这里,宁愿也变成苏琪那样重复动作的活死人,也绝不做这种帮凶!绝不把别人拖进这地狱!
可是……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就在我内心激烈交战、被这残酷选择逼得几乎崩溃的瞬间——
嗤……
一阵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感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
心脏骤然停跳!
电梯那两扇沉重的、覆盖着厚厚霉斑的金属门,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滞涩的速度……开始合拢!
没有提示音!没有灯光闪烁!它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开始关闭!
门缝在一点点缩小!外面走廊那灰绿色的、令人绝望的微光,正在被冰冷的金属门无情地切割、吞噬!
不!不要关上!关上我就彻底被困死在这里了!
不!等等!不要关!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门口,伸出手臂想要阻止那缓缓合拢的门扉!
然而,太迟了!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滑腻的门边时——
哐当!
一声沉闷、决绝、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巨响!
电梯门,在我面前,在距离我指尖不到一寸的地方,严丝合缝地、彻底地关死了!
惨白而恒定的灯光下,只有我剧烈喘息、绝望拍打着冰冷金属门的倒影。
我被彻底关在了这个移动的、覆盖着活体霉斑的金属棺材里!
轿厢内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的、带着哭腔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拍打金属门的手无力地垂下,沾满了滑腻冰冷的霉斑污迹。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我也要成为这电梯的下一个食粮,被困在某个永恒的瞬间,一遍遍经历死亡
不!不能放弃!苏琪还在外面!那墙上刻着苏琪的名字!她还在这里!她还没有彻底消失!
那个闪烁的提示!能量不足…需乘客承载……
这冰冷的字句再次浮现在脑海。像黑暗中的毒刺。
让电梯吃得更饱……用新的乘客来换取开门的机会……
这个念头带来的罪恶感和自我厌恶让我浑身发抖,几乎要呕吐出来。可是……可是……如果……如果只是承载呢如果……不是活人呢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骤然闪现!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背包!我的双肩背包还在背上!里面装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几本厚重的专业书、充电宝、水杯……还有钥匙串上那个沉甸甸的、带有金属校徽的挂件!
乘客……承载……它需要的是……有质量的物体有实体的东西来提供能量而不是……活生生的、会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人
这个想法是如此荒谬,却又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保安老张说的是它只吃独食,但他没说吃的必须是活人!监控里苏琪是一个人带着背包进去的!背包……算不算乘客电梯显示超载时,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但显示的是19……这个数字,难道包含了……我背包里的东西!
巨大的风险!如果猜错了,门开了,但电梯需要的是活人,那我可能立刻就会被判定为食物!或者,即使门开了,电梯依旧无法正常运行……
但如果不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变成下一个在走廊里永恒循环的苏琪!
拼了!
时间紧迫!电梯门关上后,没有任何上升或下降的迹象,它就那么死寂地停在这里!必须趁它反应过来之前行动!
我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扯下背上的双肩背包,拉开拉链。手指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在里面疯狂地翻找!
厚重的《生物化学原理》!拿出来!沉甸甸的,像块砖头!扔在轿厢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笔记本电脑!拿出来!外壳冰冷坚硬!扔下!
保温水杯!还有半杯水!沉!扔下!
充电宝!沉甸甸的!扔下!
钥匙串,连同那个金属校徽挂件!叮当作响!扔下!
……背包瞬间空了,变得轻飘飘。我把空背包也扔在了那堆东西上。现在,地上堆着我所有的随身物品,而我自己,双手空空地站在电梯中央,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轿厢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猜错了这些东西……不算乘客不够承载
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我的后背。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重新扼住了我的喉咙。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的绝望彻底压垮时——
嘀嘀嘀——!
一阵尖锐、急促、带着故障警示意味的蜂鸣声,毫无预兆地在轿厢内炸响!声音刺耳无比,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耳膜!
同时,轿厢顶部那盏惨白的灯管,开始疯狂地、不规则地闪烁!明!灭!明!灭!速度快得惊人!整个狭小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种癫狂的光影乱舞之中!我的影子在覆盖着霉斑的四壁上疯狂地扭曲、跳动!
来了!有反应了!
我惊恐地后退一步,背紧贴着冰冷的后壁,眼睛死死盯着那堆被我扔在地上的物品,又紧张地扫视着操作面板和闪烁的顶灯。
蜂鸣声和灯光闪烁持续了大约十秒钟,那刺耳的声音几乎要把我的脑子搅成浆糊。
然后,一切骤然停止。
蜂鸣消失。
灯光停止了闪烁,恢复了恒定而惨白的光线。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死寂中,电梯门楣上方那个小小的楼层显示屏,鲜红的数字13,悄然无声地熄灭了。
紧接着,那个显示屏,重新亮了起来。
鲜红的数字,开始跳动。
**12。**
电梯……动了!开始下降了!
我成功了!那些物品……被判定为乘客了它们提供了能量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我!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电梯平稳地下降。失重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和希望!
11…10…9…8…7…
数字平稳地递减。轿厢轻微晃动。我死死盯着那个跳动的数字,心脏依旧在狂跳,但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丝残留的不安。
6…5…4…3…2…1…
鲜红的1字,稳稳地亮起。
叮。
一声清脆、短促的电子提示音。
覆盖着厚厚霉斑的电梯门,在我面前,无声地、平稳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是图书馆一楼大厅!
熟悉的、带着灰尘和消毒水气味的冰冷空气涌了进来!远处服务台那盏昏黄的夜灯,散发着温暖而真实的光芒!照亮了光滑的地砖和整齐的桌椅轮廓!
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袭来,双腿一软,我几乎要瘫倒在地。但我强撑着,踉跄着迈出电梯轿厢,双脚重新踏在图书馆一楼坚实、冰冷、干净的地砖上!
自由!这是自由的感觉!
我贪婪地呼吸着这正常的空气,虽然依旧冰冷,虽然带着灰尘味,但没有了那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腐朽气息!活着!我还活着!
狂喜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异样感,如同冰冷的蛇信,悄然舔舐过我的神经。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借着远处夜灯昏黄的光线,我清楚地看到,在自己右手的手背上,靠近虎口的位置,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块硬币大小的污渍。
那污渍的颜色……是墨绿混杂着灰黑。
和电梯里、13楼墙壁上那些蠕动、滋生的……活体霉斑……一模一样!
它……沾到了我身上!什么时候!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沾着霉斑的手背,直窜头顶!
我惊恐地抬头,看向那部刚刚将我吐出来的老旧电梯。
它静静地停在那里,深色的金属门敞开着,像一个沉默的邀请。轿厢内部,惨白的灯光下,我扔下的那堆物品——书本、电脑、水杯、充电宝、钥匙串、空背包——依旧静静地堆在地板上,覆盖着厚厚的霉斑。它们……被留下了。
就在我目光触及那堆物品的瞬间——
嗤……
电梯门,开始缓缓地、无声地合拢。
就在两扇门即将彻底关闭的刹那,我清晰地看到,轿厢后壁上,那块被我擦拭过的广告灯箱屏幕,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屏幕上,那行之前显示过的、断断续续的小字,似乎……多出了几个清晰的字迹:
**能量补充……完成。乘客……承载……成功。等待……下一次……独食。**
哐当!
电梯门,彻底关死。
显示屏熄灭。
它再次变成了一个沉默的、深色的金属方块。
只有我,站在空旷、死寂、灯光昏黄的一楼大厅里,右手手背上,那块墨绿色的霉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