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曾经俯瞰世间万物,矗立在三十三重天之上,历经岁月沧桑,却依旧气势磅礴、金碧辉煌的永生之殿,如今正被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吞噬,残檐断壁、残肢断臂散落大殿前无边无际的广场,殷红的血液汇聚成河,肆意流淌,最终堕入凡尘,衍生出无数的天材地宝和生命禁区,无数宁死不屈或死不瞑目的神灵永眠于无尽的黑暗。
响彻三界的刀剑悲鸣声和厮杀声停息,坐在三界权力巅峰王座上的苍老天帝,微微睁开昏昏欲睡的双眼,望着一步步向大殿内行进的叛军,眼眸中无丝毫情感波动。
天帝的身形枯槁而消瘦,全身散发出腐朽、衰败的气息,如同枯黄的落叶等待生命的凋零。
时间法则之下,众生平等。
神灵是由人修炼而成,他们亦会老去和死去,三十万年的岁月流逝,夺走了天帝的生命之力,曾经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天帝,此刻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无边的火海和血海中,司空葬歌脚踏着鲜血,缓缓走向永生大殿内,身后是全身被鲜血染红,秩序井然,摧枯拉朽的胜利之师。司空葬歌脸上带着的笑容,袖中的双拳不自觉紧握,布局谋划了一万年,在取得天帝的信任和青睐,担任天庭兵马元帅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会直达三界权力的巅峰,胜利唾手可得。
司空葬歌缓步上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弥漫的血腥气,落在天帝枯槁的面容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岁月终究追上了你,天帝,这帝座,承载了太久的孤寂和腐朽,也该换人坐坐了。
天帝的眼皮微微颤动,终于完全睁开,他浑浊的瞳孔深处仿佛沉淀着万古的冰寒,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漠然道：你终于来了……无尽的岁月里,孤见证过无数绝代风华的天骄倒在白骨铺成的阶梯前,曾经的他们也想君临天地,毁灭我的王座,我却依然不朽。
司空葬歌嘴角勾起弧度,望着风烛残年的天帝,冷声道：不朽陛下,您枯槁的躯壳便是对永恒最辛辣的嘲讽。三十万载的统治,已让这方天地腐朽不堪。秩序需要重塑,力量需要更迭,这帝座需要一个不再沉湎于过去荣光,能够创造新世界的主人。
天帝无声地笑了笑,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嘲讽,斩钉截铁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但那个人不会是你！
司空葬歌蓦然放声大笑,仿佛听到这世间最大的笑话,他伸出手指着曾经那个一言便能够决定他生死的帝君,隐忍数万年情绪在此刻爆发：君陌,你认为你还有翻盘的机会么等血卫军从修罗界返回时,你的头颅已被我挂在永生之殿的正门,他们最终会在恐惧中向我臣服,我将创造一个崭新的时代。
天帝沉默片刻,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大殿,望向遥远的虚空深处,声音低沉而缥缈：新的时代么它让我想起一段旧事。
司空葬歌轻笑着伸出手,身后一名侍从恭敬的递过一杯琼浆玉液,他一饮而尽,道:你还剩三个呼吸用于缅怀过去,此后世上再无天帝,你的世界将会毁灭。
……
三十万前。
东方有鱼肚白,将光与暗分割。
君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如磐石般蛰伏在天空的云朵之上,全身紧绷,死死盯着远方的血腥战场,不敢露出丝毫气息。
远处的战场中,一头背生双翼、虎头牛身的混沌异兽,在与一条化为蛟龙的吞天巨蟒在殊死搏斗,它们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三天三夜,强横的力量争锋下,方圆数百里内的万物纷纷毁灭,回归混沌。
吼！
最终,三天三夜的战斗终结,吞天巨蟒悲声嘶吼,垂死挣扎间被混沌异兽咬破七寸,不甘而亡。
混沌异兽如释重负,仰天咆哮,全身血液喷涌而出,无力倒在吞天巨蟒旁,大口喘息。
君陌眼睛一亮,几天的忍耐终于得到回报,他便在这时选择出手。
刀光闪烁,寒光炸裂,刀锋势不可挡向混沌异兽袭去。
混沌异兽虽然奄奄一息,但是困兽犹斗,在死亡面前迸发出巨大的求生之力,利爪撕裂空间予以回击。
双方你来我往,大招三百回合后,以逸待劳的君陌更胜一筹,浑身浴血,断了三根肋骨后将其斩杀！
一年的生死历练,力量和境界都得到提升,终于可以回去了。君陌强忍伤痛,利落地剖开异兽头颅,取出两枚蕴含磅礴能量的妖丹放在掌心,迎着朝阳,开始炼化。
十天后,君陌将手中两枚妖丹彻底炼化,整个人气势磅礴,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无可匹敌。
君陌将那柄简单至极的刀背在背上,负手而立。
微风吹拂,衣袂飘扬,君陌笑着取出一块传音符,脑海中无数身影在闪动,他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
我,回来了。
……
天空之城的天空是永恒澄澈如洗的蔚蓝天空,它是一座占地方圆数千里的悬空之城,一座建造在人间界和天界交汇处的雄伟城池。
天空之城内,万花齐放,美轮美奂的建筑如同用笔墨勾勒而出,闪耀着银色光华的无边瀑布垂落城池上空,浓郁的天地灵气肆意游荡在城池内。
君陌走在瀑布下,走在天梯上,走在归去的路途中,心中满是兴奋和激动。
一年的生死历练后,终于可以见到阔别已久的亲友和心上人,他心中的思念溢于言表。
君陌,你终于回来了！让我们等好久！君陌刚踏足天空之城,就看到一群人在天梯的尽头等待自己。
莫逆之交卫无忌第一个迎上来,他笑容灿烂,但拥抱时手臂却显得僵硬,君陌能感受到他衣袍下肌肉的紧绷。
其他友人也纷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寒暄,笑声喧闹,可君陌却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是紧张愧疚或是其他
君陌没太在意,他眉头上扬,伸手搭在卫无忌肩膀上,向众人笑道:一年没见,看到大家都还生龙活虎的活着,我也就放心了,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卫无忌面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甩开君陌搭在肩上的手,玩笑道:当初你去历练,我倒是希望你死在外面。若你死了,那我可就是当之无愧的潜龙榜第一人了。
你想成潜龙榜第一,打赢我再说吧！君陌对卫无忌的举动习以为常,他环视四周一眼,疑惑道:洛凝和我弟弟君念呢我之前传讯给他们,没得到回复,他们是出了什么事么
君念他啊……
卫无忌搭身体不易察觉地紧绷了一瞬,随即放松,脸上堆起更浓的笑,道:这小子前几日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突然就闭关了,说是要突破瓶颈,至于洛凝……他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华美的楼阁,听说是前些日子,得到一本契合自身的功法,修炼后最近准备破境了！你也知道,你这个心上人修炼起来有多与世隔绝……好了,走走走,听雪阁的酒菜都备好了,大家给你接风！有什么话边喝边说！
君陌摇头,莞尔一笑,与卫无忌并肩而行,不再理会心中的杂念。
君陌抬头,天空之城那永恒澄澈如洗的蔚蓝天空,此刻在他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灰翳。
听雪阁,锦绣天下雅间内。
君陌与众人觥筹交错,诉说生死历练的感悟,众人不住劝酒,热闹异常,君陌却总是觉得气氛有几分虚假。
于是他变得有些沉默,这些人本都是他的莫逆之交,但好像一年的时间让大家都变得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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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陌,为何突然闷闷不乐卫无忌取出一壶新酒,给君陌倒了一杯,递给他道:来,尝尝这酒,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托人弄来。
君陌举杯一饮而尽,入口时感觉醇厚甘甜,但是入肚之后,一股血腥气却在口中蔓延,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众人见君陌饮下杯中酒,隐蔽地相视一眼,又装作没事一般,继续推杯换盏。
就在觥筹交错间,锦绣天下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个血人踉跄着滚了进来,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狰狞,鲜血浸透了大半身衣袍,脸色惨白如金纸。
众人愕然,君陌转头望去,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闪身来到那血人身边,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万分喊道:君念,发生什么事了谁干的！
原来,那个血人正是君陌的弟弟——君念。
君陌向君念体内输入灵力,想查探他的伤势,可灵气入体的瞬间,他面色骤然大变,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君念得奇经八脉全部被人强行摧毁,三魂七魄也被破灭,仅剩千疮百孔的一魂一魄维持着他最后的生机。
君念紧紧抓住君陌的手臂,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声嘶吼,声音破碎而绝望：哥……你快走！城主……卫无忌……他们设下天罗地网……要害你！他们说你是魔……
就在魔字出口的刹那,卫无忌没有任何犹豫,身影如鬼魅般掠过,手中寒光一闪,那柄曾与君陌切磋过无数次的佩剑,已精准而冷酷地贯穿君念的胸膛,剑尖透胸而出！
君念死了,君陌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死在他的怀中,死在他莫逆之交的剑下！
卫无忌抽剑,鲜血顺着剑锋滴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君念的身体软倒,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蠢货,自寻死路。
不！君陌目眦欲裂,陷入癫狂,胸腔中炸开的悲恸与暴怒几乎将他撕裂,他背后的刀出鞘,刀光如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斩向卫无忌,他声音嘶哑如濒死的野兽：卫无忌！我要你的命！
君陌双目血红,状若癫狂,出手刀刀致命,只求杀敌,不在乎生死。
然后,就在他与卫无忌交手的瞬间,雅间中的众人对视一眼后,顷刻间毫不犹豫出手,与他兵戎相见。
刀光剑影中,君陌格挡着昔日挚友们狠辣的招式,每一次碰撞都像砸在他的心上,他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绝望像冰水般浸透骨髓。
忽然,君陌全身气血逆流,身体内灵气失控般摧毁他的经脉,一股凌冽的寒气深入骨髓,他猛地出一口黑血,以刀驻地,意识到自己中毒了,他看着那些曾经的挚友,悲凉咆哮问：你们为何都想杀我你们为何要害死君念！
君陌,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伪装下去么你这个魔族余孽,混入天空之城那么多年,意在颠覆我城邦。君念明知你为魔族,却仍试图向你通风报信,真是死有余辜。卫无忌擦拭脸上的血痕,剑锋直指道君陌,朗声道。
神族和魔族厮杀数千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都要将兵刃刺向对方。
魔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陌嘴角不住流出黑色的血液,强撑着刀单膝跪地,咆哮道。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查明！当年,是你的养父母在消灭魔族的最后一战中,生出恻隐之心,瞒着众人,从尸骸遍地的战场将襁褓中的你带回城内,并将你养育成人！这时,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脚踏虚空而来,此人正是天空之城的城主。
城主沉声道：你方才饮下的酒,名为‘入梦引’。它对人无害,但若饮者身负特定血脉之力——比如身负魔族皇族血脉者,便会在血脉深处产生共鸣,激荡出特殊的气息波动,在激发血脉潜能的同时让其中毒。君陌,此刻你体内的魔息,便是最好的铁证,当年你养父母将你捡回的战场,就生长有酿造‘入梦引’的原料。
他看向君念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君念本应有大好前程,可惜太重情义,不肯舍下这手足之情,他知晓你是魔族余孽的身份后,仍执迷不悟,欲向你通风报信,真是死不足惜……
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魔族余孽,就要取走君念的性命,将我置于死地两行血泪从君陌眼眶无声滑落,他咳出一口污血,那血带着诡异的暗色,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周遭的一切毫无意义。
君陌小心翼翼地将君念冰冷的身躯背起,撕下染血的长袖将他紧紧缚住,如同幼时背着贪睡的弟弟。温热的泪水混着血水滑落,滴在君念失去生机的脸上：君念,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只是,君念再也不会醒,再也不会笑,再也不能回答他。
君陌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只剩下死寂般的黑暗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天空之城的城卫军在集结,卫无忌越众而出,挥剑斩断衣襟,不再言语。
君陌曾经的挚友们面无表情,纷纷学着卫无忌割袍断义,将他团团包围。
绝望的人最孤独,孤独的人最疯狂。
君陌每走一步,都会挥刀,便会有鲜血喷洒,有生命凋零,他的每一步都代表着死亡。
弟弟,我们回家。君陌泪流满面,轻声道。
……
天空之城最高处,是一座行刑台。
这座行刑台曾经处死过无数生命,无一例外都是魔族中的皇族！
君陌被捆绑在行刑台的中央,他全身血肉模糊,琵琶骨被锁魔钉锁住,一身灵力无法使用。
此刻,行刑台周围堆满了暗沉发黑的奇异枯骨,这是历代被斩杀的强大魔族遗骸。
君陌将被处以火刑,火刑是用最纯净的天空之火点燃魔族的枯骨后焚烧被处刑者。
天空之火,据说是净化之炎,对蕴含魔族具有极强的克制效果,用此火点燃魔族的骸骨,骸骨中残留的魔气会被点燃,化作更恐怖的魔焰,将受刑者从血肉到灵魂彻底焚毁,饱尝魔气反噬之苦,是处决魔族最残酷的刑罚之一,而传说被魔族残骸所焚烧的魔,将会经历世间最锥心的痛苦,然后在痛苦中灰飞烟灭。
用族人的残骸为你送葬,多么可悲和残忍。
这场火刑由天空之城的大祭司亲自主持,整个天空之城的人,都能通过山海镜像看到行刑的过程。
天空之城内的每一个,此刻或是三五成群把酒言欢,或是指指点点,肆意嘲讽和污蔑君陌的过往。
他们都在等待行刑的开始,他们要亲眼见证曾经的一代天骄走向灭亡。
卫无忌等人全都站在行刑台下,这些君陌曾经的挚友们望着高台上的他,神情冷漠,毫无丝毫情感波动。
君陌眼神恍惚,如同失去灵魂一般,流露出一种死寂的气息,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在寻找着什么。
魔族君陌,意图颠覆我神族圣城,罪孽深重,罄竹难书,今日除以火刑……行刑！白发苍苍的大祭司一声令下,
绽放七色光华的天空之火从虚空升起,魔族的骸骨在火焰的吞噬下,瞬间化作齑粉,熊熊烈火炽热燃烧。
天空之火一寸一寸吞噬着君陌的躯壳,但他的眼神却很平静,平静到令人心悸,仿佛天空之火不能带来一丝一毫的痛苦。
他低下头,微微一笑,笑到泪流。
他的眼神,开始变冷,冷如死寂。
他倔强的聚拢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他拥抱的不是世界,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死亡。
在无边的痛苦中,君陌的目光穿透摇曳的烈焰,终于看到了高台之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胜雪,容颜依旧,美丽如九天谪仙不可方物。
只是,那曾经为他绽放笑颜的女子,此刻却依偎着另一个男人,那个人是他无数次击败过的城主之子。
洛凝。
君陌许下山盟海誓,朝思暮想的人,早将乌黑秀丽的长发盘起,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君陌早已破碎的心中。
君陌忽然间明白了所有事情,他在痛苦的边缘仰天悲笑,痛到癫狂。
别人只胜了你一次,你便一败涂地,跪倒在黑暗的深渊,再也站不起来。
洛凝身旁的男人,抚摸她的秀发,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望向处刑台。
洛凝静静站着,静静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静静望着被烈火燃烧的君陌,如同望着一个陌生人。
那一眼,毁灭了一个世界。
有时候,毁灭一个人的世界很简单,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足够。
原来,真正的绝望不是背叛,不是酷刑,不是死亡,而是你付出生命去珍视的人,亲手将你创造的一切美好通通碾碎,然后冷漠地告诉你一个真相,没有谁会永远属于你,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
火焰吞噬着躯体,那一刻,君陌感到的只有灵魂深处涌出的、比魔焰更冰冷的死寂。他闭上眼,不再抵抗,任由那毁灭一切的火焰将自己吞没。
忽然间,天空之城的蔚蓝天空乌云密布,黑色的乌云压得那城,喘不过气。
大祭司和城主相视一眼,传音交谈,逐渐面色凝重。
一颗殷红如血的雨滴落下,滴在君陌的额头。
顷刻间,雨滴化为倾盆大雨,将天空之城笼罩在无边的血色中。
君陌的残躯在天空之火和血雨中化作灰烬。
他死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死得很平静。
魔族余孽君陌已死！大祭司宣告化为灰烬的君陌死亡,心中却生出急躁和不安,他感觉到有巨大的恐怖危机即将来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际,异变陡生！
只见,君陌化为灰烬的身躯,在天空之火和血雨的双重吞噬下,如同获得了新的生命之力,幻化成炽热的魔焰,魔焰中有一个不可凝视的深渊黑洞,在疯狂吸收着天地灵气！
骸骨中的残存魔气,天空之火的净化之力,无边的血雨,被背叛焚烧的滔天怨念,以及深藏血脉中的古老力量,在君陌彻底死亡之时,竟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共鸣！
炽烈的魔焰中心,一个身影缓缓站起。焦黑的躯壳片片剥落,露出下方流淌着暗金光泽、宛如新生般的强韧肌体。一对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巨大骨翼,自他背后轰然展开,翼骨嶙峋,缠绕着不熄的魔焰,每一次轻微的扇动都仿佛引得空间震颤,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暗黑之翼——魔族皇族究极觉醒的至高象征！
传说中,魔族死后,其一身的修为和灵力会聚合到混沌魂海中,保持恒定不灭,而混沌魂海属于魔族死亡后的灵魂归宿,世上任何力量都无法找到它。
传说中,生成暗黑之翼的魔族皇族,是魔族的究极神灵,它能够继承混沌魂海中的一切力量！
如今,世间的魔族几乎灭族,仅剩下君陌在世间存活,他又觉醒了暗黑之翼,他将拥有的力量将何等恐怖！
此刻,君陌站在灰烬上,站在烈火中,站在死亡上。
那么孤独,那么令人绝望。
他重生了,不过他已不是他,他只是他,一个最纯粹的魔。
暗黑之翼！大祭司和城主顿时惊惧到肝胆欲裂,他们看过魔族秘典,知道关于暗黑之翼的恐怖传说。
大祭司用尽全身气力,声嘶力竭喊道：天空之城所有人听令,立即随我斩杀君陌！此则生变！
卫无忌脸色煞白,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强自镇定地厉喝：魔孽！果然是魔族皇族！你竟能借火重生君陌,我们今日定让你灰飞烟灭！
君陌抬起眼帘,眸子如今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暗渊,他冰冷地锁定了卫无忌和他身边的人,并指如剑,朝着虚空轻轻一划,一道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漆黑剑芒瞬间掠过空间！
卫无忌等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连同他们手中的剑和护体罡气,以及整个身体,都在这无声无息的一划下,被整齐地切裂开来,化作漫天血雨！
君陌随手一指,一股黑色能量从指尖激射而出,将他们的残躯碾碎,彻底灰飞烟灭。
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惊恐与混乱！
魔！是真正的魔！快杀了他！
杀！合力杀了他,不然我们都要死！
启动护城大阵！快！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人群彻底失控,喊杀声、哭嚎声、命令声响成一片,却掩饰不住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君陌的目光扫过陷入疯狂与恐惧的人群,扫过绝望的城主和大祭司,最后掠向高台之下那抹刺眼的白影。
天空之城的大军迅速集结,无数诡异的能量和灵器,铺天盖地的向君陌覆盖。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君陌眼中露出嘲讽,伸手虚握,一瞬间所有攻击在无声中湮灭。
既然让我重生,那你们便回归死亡吧。
君陌的声音如深渊般冰冷,浸入骨髓。
这个世界他不再相信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他已将情感埋葬在绝望的灵魂深处。
没有人能穿越绝望,抵达灵魂的尽头,因为绝望没有尽头。
于是君陌拔刀,挥刀斩落,那一刀将洛凝和他的丈夫化为齑粉,他用绝望的鲜血铺满王座前的荆棘道路。
天启元年,天帝觉醒,孤身持刀屠戮天空之城,所有出手的人尽皆灭亡,尸山如海,血流成河！
君陌,踏着血与枯骨,一步步登上巅峰王座,成为万界共主——君天帝！
三十万年后。
司空葬歌扔下手上的酒杯,缓缓迈步走向帝座,走到天帝面前,他拔剑出鞘,一柄仿佛能刺破苍穹的剑刺向天帝的胸膛。
司空葬歌看着剑尖没入天帝胸膛,眼中燃烧着狂热与胜利的火焰：结束了,君陌！你的时代,连同你的绝望,都将成为历史尘埃,新的纪元,将由我来开启！
天帝低头看着胸口的空洞,竟缓缓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
死亡司空葬歌你似乎忘了,或者……从未真正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话音刚落,那被刺穿的身躯骤然燃起漆黑的火焰,一如三十万年前行刑台上吞噬天地的魔焰！
天地间风云变色,血雨倾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天帝的怒火而悲鸣！
黑色的火焰中,腐朽的躯壳如灰烬般剥落,一个挺拔、冷峻、气息如渊如狱的年轻身影走出。
巅峰状态的天帝君陌浴火重生！
年轻的君陌脚踏黑暗,手握血色,重生在众生的颤栗中。
未来终究会有人代替我,但……不是现在。君陌拂袖,司空葬歌死在绝望中,毫无还手之力。
恭迎天帝回归！万物不朽,天帝不灭。
顷刻间,叛军中有无数人放下武器,跪倒在地,也有无数绝望的人垂死挣扎向君陌发起攻击。
降者,不杀……叛逆者,杀无赦！
天帝一怒,血流成河,伏尸万里。
事后,一名老将壮着胆子询问为何不彻底清算,以绝后患。
天帝只是负手立于染血的殿前,俯瞰着噤若寒蝉的众生,目光幽深如万古寒夜,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死亡从不是解脱,真正的惩罚,是活着,在这座由孤亲手建立、却再也不会庇护他们的牢笼里,仰望永恒。
老将心头剧震,寒意透骨,再不敢多言。
王座之下,众生俯首,王座之上,唯余永恒的孤寂与绝望。
可是,终究没人知道,如果能选择,君陌只想活在亲友相伴,爱人相拥的世界。
也许,对于他来说,那才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