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被夫君的女将绑了。
看着他们俩交叠在属于我的婚床,我只觉得想呕。
无依无靠的孤女,就该任人欺凌吗
直到有个人对我说,芷儿,你真该狠一点。
1
我在新婚夜被绑了,夫君齐风也被下了药。
双手被麻绳磨的发红,我口不能言的看着齐风和秦千雪在属于我的婚床上,泪水湿透了我的嫁衣。
千雪...你怎么来了,快放了云芷...
齐风喘着粗气,但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对秦千雪说。
秦千雪充耳不闻,娇声道:将军,千雪仰慕你已久,与将军一同征战多年,我曾以为我能够嫁给你......
说到这,秦千雪的声音隐忍着恨意:谁知,却被一个山野乡医捷足先登...
秦千雪泪眼婆娑的看着齐风:事已至此,不能做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求今晚,做一夜夫妻。
说完,秦千雪对齐风拥了上去,齐风紧绷的弦几乎快断了,分不清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心里的一丝变化。
齐风闭着眼转头对我说:云芷...对不起......
我转过头流着泪,此刻,只恨不得自己双耳聋了。
我自小父母双亡,靠着爷爷留下来的医书成了一名医女。
从小我就一个人住在深山的草屋里,从来没有人能说说话。
我知我自小生的极为美丽,所以一直以轻纱覆面。
直到有次上山采药,在深林中发现了重伤的齐风,他倒在血泊中,嘴唇泛着青紫,胸前插着一支断箭。
我迅速解开他的衣襟,箭伤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明显是淬了毒。
我自小体质特殊,血液有解百毒功效。
顾不得许多,我直接用刀划破手腕,将我的血滴在他的唇上。
解了毒的齐风意识逐渐回笼,眼神迷茫的看着我。
我的面纱早已不知何时脱落,他看清我的面容后呼吸一窒。
此后,我与他在山野中相得甚欢度过了月余,他,也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他身份尊贵,只是待他的随从找来后,我才知他是大燕国的将军。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云芷,我意娶你为妻,你可愿与我回京
少年将军,谁能不动心呢
2
天刚亮,齐风满脸愧色的将我麻绳解开,此刻的他,似与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割裂开来。
秦千雪身披纱衣,赤足来到我面前,淡然道:云小姐,千雪无意与你争夺夫君,只是想圆了自己一个梦,此后,我定与将军避嫌守礼。
说罢,她穿好衣服,竟不给齐风一个眼神就走了。
我无言的看着齐风。
他避开我的眼神,嘴里却恳求道:待会还需给母亲敬茶,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但千雪尚未出嫁,还请夫人将昨晚的事遮掩一二。
公爷早年在战场上牺牲,只留下齐风一子与婆母相依为命,在战场上狠绝凌厉的他却极重孝道。
我无力地揉搓双手,淡淡答道:好。
离敬茶还有些时辰,我换了常服,与齐风相顾无言的坐在房中。
想了想,我看向他:昨晚...
怎料话还没说完,齐风便应急道:昨晚我是中了药,那并非我本意,云芷,你信我!
我看他急于求证的眼神,给了他安心的回应:我自是相信夫君的。
他似松了口气,感激的将我的手握在了他手心。
不久,便有人带着我们去厅堂给婆母敬茶。
我跪在堂下,双手高举茶盏。
婆母看了一眼喜婆拿的喜帕,微微点头,却迟迟不肯接过我的茶。
齐家自先祖起,便是大燕国的开国将军,就是高门嫡女嫁进来也算高攀,你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与我中意的秦瑞将军嫡女秦千雪相差甚远,
婆母顿了顿接着说:但我儿念你救命之恩,娶你为妻,你既入我齐家大门,往后得以子嗣为重,绵延血脉,方为妇德之要。
原来那位女子,便是大燕国另一位开国将军之后,秦瑞的嫡女。
自来到京城后,我早有耳闻,齐秦两家后代,一男一女皆是骁勇善战,在战场上并称为铁血鸳鸯。
我看了一眼齐风,他正看着那喜帕出神。
我对着婆母恭敬道:谨遵婆母训示。
她这才点头接过了我的茶。
3
自那日后,齐风对我似乎比之前更好。
百姓们经常看到齐将军携着新娶的夫人穿行市井间,或至瓦舍听曲或至城中酒楼尝鲜。
只是我们都不再提及新婚夜,也一直尚未圆房。
今日,齐风下朝后兴致勃勃的对我说:兴隆居新出了个菜式,必合你口味。
说罢,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出门。
我看着他拉着我的手,好似又回到了在山中的时光。
那时候他伤刚好,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到河里捉鱼,说是要打打牙祭。
只是在我专心捉鱼的时候,齐风故意踩水溅湿我的裙角。
齐风!你又捉弄我!
齐风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阳光下他的牙齿白得晃眼:湿了更好看,像朵沾了露水的海棠花。
阳光晒得我满脸通红。
后来齐风给我烤了好多鱼,鱼好不好吃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记得那天在阳光下的少年。
待马车停在酒楼门前的时候,我与齐风刚踏上楼梯转角处,就看到秦千雪正下楼。
齐风一怔愣,牵着我的手不自觉紧了又松。
秦千雪倒是灿然一笑,落落大方道:齐将军又带着夫人来酒楼尝鲜呐
她手轻拍着齐风的肩膀,笑道:齐将军真是有心,不过是早朝时听我提了一嘴,下朝后就带着夫人来了,这份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齐风不自然的答道:夫人自幼吃苦,我当然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她。
秦千雪笑容略微僵硬:夫人真是好福气。
我微微一笑:我本是乡野人家,自认为所谓福气,是要靠德行养的,正所谓菩萨都偏爱老实人,只要行善积德,人自有福报,秦小姐认为呢
秦千雪眼神闪过一丝狠厉,而后温柔道:夫人所言极是。
说完,秦千雪转身离开,临了,回头对着齐风说:齐将军,下午的玄甲军操练,可别误了时辰。
齐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转头对我嗫嚅道:芷儿...
我转头对齐风笑道:无妨,我肚子饿了,还是快上菜吧。
齐风松了口气,也笑着说:好,小二,上菜。
只是,向来胃口好的我这次吃的比平常少了很多,齐风并未察觉罢了。
在席间,我心中一直想着一事,开口对齐风说:夫君,我初来京中,虽已嫁人,但还是想要开个医馆,这样便能帮助更多的人。
齐风正吃着菜,闻言一愣:开医馆需要大量的资金购买药材不说,你本就一个女子,到时候病人多了你如何忙的过来而且偌大一个将军府,你操劳的事情也不少,还是算了吧。
我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
晚上,我照常在小厨房熬制汤药给齐风,在我这一年精心服侍下,他的余毒近日已有好转。
末了,我还加入了秘制的药粉,这样,他就好的更快了。
4
翌日,齐风下朝后对我说,晚上宫中设宴,这次玄甲军大破匈奴,圣上要犒赏三军。
晚上,丫鬟们替我换上了藕色襦裙,乌发松松挽成螺髻,斜插一支檀木簪子,脸庞未施厚粉,只淡淡扫了层胭脂。
待梳妆完毕后,丫鬟们皆惊呼:夫人真是清水出芙蓉。
我微微一笑,轻敲了她们的头:一个个的小嘴是抹了蜜吗
丫鬟们笑作一团。
将军府外,齐风一袭玄色劲装,背倚白马,双手抱臂等待着云芷。
当他看到云芷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时,满目惊艳。
她略施粉黛的脸已是人间绝色,气质清冽如春日里一枝初放的白海棠,素净中透着说不出的动人。
即便看芷儿千万遍,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动。
我淡淡的道:夫君说笑了。
齐风挽住我的手走向马车。
待进入宫门内时,已有许多官员命妇们到齐,她们对我这个将军新妇很是好奇,纷纷围过来与我寒暄。
好在进京时齐风让人教了我一些宫廷礼仪,此时应对也不算太难。
只是我一直感觉到有股灼热的视线盯着我,偶尔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
片刻后,宴席开始,大家纷纷落座。
宴至中途,圣上嘉奖完三军后便离去,只让大家将此次当成家宴,尽兴便可。
齐风正给我布菜,突然有个人举着酒杯过来敬酒。
齐将军,末将一直敬重您,跟随您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从无怨言,只是今日,末将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齐风一顿道:张副将,有何话直说便可。
张坚仰头将酒喝完,接着道:末将以为齐将军不是见色忘义之人,只是今日一看将军夫人的样貌,末将便知将军也不过是一介俗人。
齐风皱着眉说:张副将,你喝醉了。
末将没醉,如若将军不是贪图夫人美色,那就是为了所谓救命之恩,可是秦将军在将军失踪后,也曾数次踏入深山老林寻找将军身影,甚至被毒蛇咬伤,差点命悬一线!
张坚声音陡然增大,一时间众人目光都看向这来。
秦千雪适时走来,拉着张坚:张副将,你真的喝醉了,少说点吧!
张坚挣扎着说:我没喝醉!秦将军,您余毒还未除尽,每半月便呕一次血,在我心里,你就是将军夫人!
齐风震惊的看着秦千雪,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而这时,宴席中也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要说这齐将军和秦将军也是般配,两人都是将门之后,在战场上也配合默契...
谁说不是呢我们都以为齐秦两家会结秦晋之好...
我波澜不惊地看着这一幕闹剧,突然低头,有些想笑,山中对比京城,果真是太无趣了些。
张坚的声音陡然又高了起来,看向我道:这位夫人,怎么连敬酒都不会莫非山野之人,不懂礼数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笑,齐风皱着眉,碍于礼教也不便发作。
秦千雪嘴角微扬,故作无奈摇头。
我正欲开口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礼数若本王没记错,刚才在宫门口,张副将见了本王似乎也没下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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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愣,看向来人。
5
我看见那人身着一袭玄色蟒袍,眉骨如刀削般凌厉,眉宇间透出一股威严与睿智,只是那薄唇却略显苍白。
大家都未料到摄政王殷墨会突然插一嘴,毕竟这位爷平时甚少开尊口,一旦开口便是三言两语决定朝中动向与生杀大权。
传说本来先帝皇位是想属意于他,但他自幼身体不好,便让先帝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当今圣上。
圣上却十分依赖这位亲哥哥,继位第一日便封他为摄政王辅佐朝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众人颤颤巍巍的下跪,就连齐风也恭敬地跪下。
张副将更是颤抖道:末将参见王爷!
殷墨淡淡地道:既然懂礼数,那见了将军夫人,你该称什么
张坚冷汗涔涔:末将...参见夫人!
殷墨这时走到我面前,我看着眼前的官靴,只觉得一双手用力地托我起身。
我呆呆的看着他,说了声:多谢王爷。
殷墨凛冽的话语,看向我时,语气稍缓地说:夫人初入京,不懂宫宴规矩,情有可原。
他的眼神扫过秦千雪:倒是有些人,在军中待久了,连‘尊卑’二字都忘了。
秦千雪脸色微变,指甲抠入地毯。
殷墨冷眼看着齐风道:齐将军,军中就是这样立规矩的吗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对圣上,你们也目无尊卑了
齐风滴下一滴冷汗道:末将不敢!玄甲军对圣上,对大燕国从无二心!末将回去必将严加管教!
良久后,就在大家要被殷墨的低气压压垮时,殷墨轻轻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大家如释重负。
这番插曲后,宴席如常。
只是,我余光扫过秦千雪的座位,那里空无一人,当然,齐风也不在席上。
我了然地笑了笑。
宴席结束后,齐风与我同坐一马车,好几次眼神瞄向我,似乎欲言又止。
夫君有什么话便说吧。
齐风未料到我先开口,硬着头皮说:千雪...她的蛇毒未清,长此以往,对身体损伤极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太不公平...只是千雪找遍京中名医都不能根治...我才想着找你的。
我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夫君为什么笃定我一定会去给她医治
齐风一愣:你不是一直都说医者仁心吗
我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道:的确。明日我会去她府邸。
深深地看了齐风一眼:夫君今晚的药,也务必喝完。
齐风感动的说道:还是芷儿你体贴。
6
第二日,我背着药箱站在秦府大门外,与门口侍卫说明了来意,便放我进去了。
秦家作为开国将军之后,府邸也非常豪华。
我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看到在院中练剑的秦千雪。
她一袭红衣,黑发束缚起来,尽显明艳张扬。
看到我走来,秦千雪爽朗道:齐夫人来了,快请坐吧。
她邀我进她闺房,丫鬟们端着新茶进来,我注意到那杯子特别漂亮。
她顺着我的视线一看,笑道:那是羊脂玉盏,是先帝赏给父亲的,齐夫人应该见过才是,因为,先帝也一并赏了齐府。
是吗我一粗鄙之人,便是见过也不认得,更不会放在心上,秦小姐,我们诊脉吧。
秦千雪轻蔑一笑,而后把手腕搭在脉枕上。
我把着她的脉象,惊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地问道:秦小姐可曾接触过匈奴人
秦千雪脸色微变:自然没有,即便相见,也是在战场上!
我默然,片刻后对她说:从今日起,我会每日过来为你施针,三日后,你的蛇毒就能清除。
秦千雪勾起嘴角:齐夫人果真如将军说的那样,医者仁心,心胸也宽大,千雪佩服。
出了秦府大门,我回想着刚才秦千雪的脉象,在她身体里,似有两种毒,表面是蛇毒,实际上底下还埋藏着更为霸道的雪骨散。
此毒极为难解,其中最为珍贵的药引是雪豹尾尖血,那是可遇不可求。
只是恰好我的血能弥补上药引这个空缺。
但是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齐风只是让我清除蛇毒,并未拜托其他,这也不算我不仁。
秦千雪,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这三日,我每日为秦千雪施针,蛇毒已清除干净。
只是每日回府时,齐风都会旁敲侧击地问我进展。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出神的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烂掉的呢
新婚夜还是在知道秦千雪中毒后,亦或者在更早以前。
罢了,不去想了,毕竟我对他的了解也不深,一如他对我一样。
我难得笑得开怀:秦小姐蛇毒已治好,放心吧。
齐风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对我道声谢。
我挥挥手,转身回了房间。
自新婚夜后,我俩便悄悄的分房睡,每到破晓时他才从书房溜进来假装刚起身,是以婆母从未发现异常。
这样也好,我能有自己的空间做我想做的事。
我拿出了信纸,蘸墨写道:齐门云芷,与夫齐风缘尽和离。愿君此后觅良人,我亦寻佳缘。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自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
本朝的规定,凡一年内无所出之女子,任一方写和离书即视为和离。
写完后,我心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放在抽屉内,想着寻个日子交给齐风。
7
做完了想做的事,身心都轻松了,我带上丫鬟们,出门散心。
在路过城中布告栏时,我看见百姓正围在一起接头交耳。
听说摄政王咳血半月,太医院全束手无策
布告说治好赏黄金百两!可那病......
听说圣上为了摄政王的病情,急火攻心了。
我看着眼前的布告栏,想起那天在宫宴上见到的殷墨,明明一脸病容,却仍撑起一身凌厉气势,压得满堂寂静。
我推开人群,看着眼前的布告栏,撕榜离去。
众人一片哗然,看着那位美艳绝伦的姑娘,怎么也不像会治病的样子啊。
我拿着榜,站在摄政王王府前。
早在我来之前,就有消息传至王府,管家早早在门口等候。
见来人是一女子,微微一愣,却还是恭敬地请我进去。
我微微颔首,跟在管家身后。
在殷墨的寝室里,我又一次看到了他,脸色更加苍白,嘴唇殷红,似刚咳过血。
他看到我时,眼睛亮了一瞬,嘴角微勾:齐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我对殷墨行了礼后,思索片刻,对他说:王爷叫我云芷吧。
他笑意更甚,声音喑哑道:好,云芷...
不知为何,听他叫我的名字,我的耳尖会有点发烫。
我整理好衣裙,拿出随身携带的脉枕铺在桌上,转头对他说:王爷,我准备好了,请过来把脉吧。
管家搀扶着他起身,我眉头微皱,居然已经虚弱到这地步了吗...
我用三指轻轻搭上殷墨手腕,他的脉象虚弱,搏动无力,我皱着眉头换了另一只手诊脉。
姑娘...王爷这病...满室寂静,管家忍不住问道。
我答道:王爷这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毒为‘寒心散’,此毒诡秘,寻常医者难以察觉,待症状明显时,已是毒入脏腑。
可有解法
我笃定道:有,只需七日,我就能为王爷解毒。
还请管家拿把刀和碗来。
管家一愣,看向殷墨。
他点点头:一切听云姑娘的。
片刻后,管家就已备齐刀碗。
我不假思索,拿起刀便要往手腕上划。
殷墨的手指突然如铁钳般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疯了他声音嘶哑却凌厉,谁准你伤害自己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震住,手腕传来阵阵疼痛却不敢挣扎:王爷,这是最快最有效的解毒方法...
闭嘴!他猛地咳嗽起来,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胸前衣襟,指节发白,却仍不肯松开我的手腕,徐安...咳咳...把所有太医...都叫来...本王就不信...
话未说完,他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向前栽去。我顾不得手腕疼痛,急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王爷!徐安惊呼着要上前。
别过来!我喝住他。
拿起方才那把银亮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在左手腕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滴入白玉碗中。
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但我紧咬牙关,看着鲜红的血液渐渐盛满半碗。
我扶起殷墨的头,将碗沿贴在他唇边,对他温柔的轻声道:王爷,这是药,您必须喝下去...
不知是他潜意识听懂了,还是我的血真有奇效,他的喉结终于动了动,开始缓慢吞咽。
一碗血见底后,我这才感到一阵眩晕。
8
我守在殷墨的床边,待他睁开眼时,我笑道:王爷醒了
他看了看我,一声叹息飘入耳中:傻丫头。
这位令人畏惧的摄政王,向来凌冽的双眼此刻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心疼。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我。
殷墨摆摆手,徐安端着一碗汤药在我面前。
我接过碗,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是上好的补血药材熬制的,里面甚至加了珍贵的山参和灵芝。
王爷,这太贵重了...
再贵重的山珍海味,也比不过你的一滴血。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的心突突跳,乖乖的喝下了。
他的目光移到我的手腕上,手指拂起我的衣袖,轻轻摩挲着手腕的纱布。
云芷...你一定很疼吧
我愣了愣:没事的王爷,您既醒来,如今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府了。
说罢,我不敢再看他眼神,匆忙行礼离去。
回到齐府,我想着要去找齐风商谈和离的事情,脚步边往他的书房走去。
只是走到院中,竟空无一人,书房门紧锁,隐约传出窸窣的声音。
我凑近一听,竟是秦千雪和齐风在里面。
千雪...自那晚后,我便食髓知味,夜夜梦见与你欢好...
啊...将军再快些...千雪同样也放不下将军啊...
将军...我们在书房这样,要是夫人知道了...毕竟...她对你有救命之恩啊...
不过是取些血而已,我给她锦衣玉食,正妻之位,已是最大的报答了。
将军...我还要...
我在门口站了会,突然转身向小厨房走去。
待丫鬟们回禀将军已将药喝下后,我便安然睡去。
接连七日,我都早出晚归为殷墨治疗,齐风也并未发觉我归府的时间越来越晚。
最后一日,我用纱布缠好手腕,笑着对殷墨说:王爷的毒素已全部清除干净,从此以后,王爷定能长命百岁。
殷墨爽朗的笑道:承蒙本王的小医女所言,本王定会长命百岁。
殷墨接着说:本王知道城中有一医馆掌柜,要照顾家中老母,正想将店转让,不知云芷可有兴趣经营医馆
我想起齐风的话,问道:王爷不觉得一女子经营医馆太过困难吗
殷墨疑惑道: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为何不能呢而且云芷医术精湛,只怕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就算真有困难,你可随时来找本王,为你效劳,是本王的荣幸。
说完,殷墨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的手,走向城中。
我看着他的骨节分明的大手,脸微微发烫。
他突然开口:云芷...齐风并非良配...你可考虑过和离
我看向他的侧脸,他不自然的看到别处。
早在七日前,我就写好了和离书,打算今日便与齐风提出和离。
听到我的话,殷墨嘴角微勾。
9
不过半日,殷墨与我便办好了医馆转让手续,靠着王府给的赏金,我盘下了这家医院,更名为济世堂。
待我回到齐府时,我看到秦千雪也在,正跟婆母打趣,齐风也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他们见我回来,热闹的气氛陡然一静。
齐风见到我回来,斟酌着对我说:云芷,我决定娶千雪为平妻。
秦千雪得意的朝我看了一眼。
我认真的看着齐风道:娶秦小姐做平妻,实在委屈了她。
众人不知所以地看着我,齐风皱眉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齐风,我们缘分已尽,和离吧。
齐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么敢提出和离离了我,你如何在京城立足还是回到深山中,当你的赤脚村医吗
还是因为我要娶千雪,你容不下她云芷,我竟不知你是这般善妒!
我好笑道:我从来不在乎什么锦衣玉食,只是我这般乡野村妇,也是懂得礼义廉耻,不会在人新婚夜,雀占巢鸠,绑了新娘,上了新郎。
我的话一出,满堂震惊,齐老夫人更是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秦千雪脸色一白,却强硬道:我与齐风两情相悦,不过是新婚夜,上了便上了!
实不相瞒,如今我已有了齐风的孩子,而你呢怕不是还是个处子吧。
闻言,我惊疑地看了眼秦千雪,眼神扫过齐风,好笑道:那祝两位喜得麟子,后继有人了。
随后坦然的说:我一直未与齐风圆房,说来还是得多谢秦小姐的,不然我的身子被这种烂人脏了,只怕会死不瞑目。
齐风恼羞成怒的说:你一个山野村姑,本将军愿意娶你是你的福分,不是你救了我一命,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我不愿与这些人过多纠缠,转身便走,临走时说了句:和离书我已交至官府备案,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齐风的手指快捏碎了桌角,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一别两宽。
我踏出了大门,看着天空,第一次觉得京城的空气如此清新。
此后数月,我独自经营医馆,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今日,就在我为患者把脉时,外头突然响起了鼓乐声,我听见人群有人说,这是齐将军府新娶妻了。
我垂下眼,不甚在意的继续把脉。
娶亲的队伍路过济世堂,齐风看了一眼坐在堂中的女子,只见她面色沉静地看向迎亲队伍,随后又低头继续诊脉,似乎并未受任何影响。
那目光游离在娶亲队伍上,好像是在看齐风,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般,波澜不惊。
齐风握着缰绳的手越发用力,眼神也越来越冷。
其实自从那日他对她说了狠话后便一直后悔,他曾打听到她一个人开了一座医馆,便悄悄来过济世堂几次。
见她真的一个人撑起了一座医馆,也是由衷钦佩的。
有一次看到她一个人搬草药非常吃力,忍不住现身,正准备踏进医馆大门时,她旁边出现了一双男人的手。
竟是摄政王,齐风看着她俩有说有笑,冷笑一声便走了,原来是搭上了摄政王,真是好手段。
想到这,齐风看向轿中,罢了,如今他娶了秦千雪,前尘往事,不去计较了。
10
京城的秋天来得突然,仿佛一夜之间,巷口的树叶就全部飘零。
我盘下的医馆济世堂开在城南最热闹的街市上,门前的青石阶被来往病患磨得发亮。
云大夫,我家小儿咳嗽又犯了......
姑娘,我这腰痛的老毛病......
神医,求您看看这药方......
辰时刚过,医馆内已挤满了求诊的百姓。
我正为一位老妇人把脉,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抬头望去,只见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迈过门槛。
殷墨。
尽管他已换下华贵的王爷服饰,只着一件普通的深色长衫,但那通身的贵气依然让满屋子人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正在排队的百姓甚至下意识地跪了下去。
都起来。殷墨皱眉,在这里没有王爷,只有云大夫的学徒。
他说着走到我身旁,极其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药方:当归少了些,再加一钱半。
我惊讶地看着他:王爷怎么来了
路过。他面不改色,修长的手指却已开始研磨我接下来要用的药材,动作虽不熟练,却格外认真。
老妇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颤巍巍道:这位是......
我的药童。我冲殷墨眨眨眼,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婆婆别怕,他虽长得凶,心却是好的。
殷墨轻哼一声,却配合地递上刚磨好的药粉。
那双向来凌厉的凤眸此刻低垂着,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温和。
老妇人拿了药千恩万谢地走了。
待忙活完后,殷墨这才低声道:匈奴又发出进攻,圣上让齐风和秦千雪出征迎敌。
我想起秦千雪的毒,犹豫着对他说:秦千雪似与匈奴有点关系,她体内中了一种匈奴境内才有的毒...
殷墨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知道。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王爷。
叫我名字。他低声道,私下里。
我张了张嘴,他的名字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敢叫出口。
他似是看出我的犹豫,轻叹一声,伸手拂去我肩头的一丝药渣:无妨,来日方长。
我别开脸,不敢看他。
12
大燕边境内,匈奴铁骑与玄甲军两军对垒。
对面,匈奴大军如黑云压境,最前方是一名身披狼裘的高大男子,正是匈奴左贤王呼延灼。
呼延灼策马向前几步,突然用生硬的汉语喊道:秦千雪何在本王甚是想念!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齐风头顶。
齐风猛地转头看向秦千雪,她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弓差点脱手。
他在喊谁身旁的张副将不可置信道。
齐风死死攥紧缰绳,指节发白。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
呼延灼见无人应答,竟哈哈大笑,继续喊道:怎么,怀了本王的孩子,就不敢相认了你那小把戏骗得了燕人,可骗不了我!
军中一片哗然。
休得胡言!齐风厉声喝道,呼延灼,你竟用如此下作手段乱我军心!
呼延灼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高高举起。
那是一只绣着杏花的香囊,齐风清楚地记得,那是秦千雪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
秦千雪,你还要躲到何时呼延灼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齐风耳中,别忘了你体内的‘雪骨散’,除了本王,无人可解!
城墙上一阵骚动。
只见秦千雪突然夺过身旁士兵的马匹,不顾阻拦冲下城墙,转眼间便来到两军阵前。
齐风惊呼:千雪!回去!这是陷阱!
她却看都不看齐风一眼,径直策马到呼延灼身旁。
呼延灼一把揽住她的腰,当着两军将士的面,狠狠吻上她的唇。
齐风只感觉到自己的胃部一阵绞痛,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为什么齐风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秦千雪痛苦道:齐风,圣上早已忌惮你我两家功高盖主,就算此战得胜,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投奔匈奴,左贤王答应封你为南院大王,共享富贵。
齐风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让我......叛国
秦千雪默然。
齐风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声音颤抖的说:那一夜...你的落红......
秦千雪流下两行泪水:那日你中箭失踪,我入山找寻你时遇到了左贤王,他...后来,他命我千方百计勾引你,务必让你投入他的阵营,落红,不过是早已准备好的血包...
呼延灼不耐烦地打断:废话少说!齐风,降是不降
齐风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长剑。身后三千铁骑随之亮出兵器,寒光如林。
大燕儿郎,宁死不降!
两军如洪流般冲撞在一起,就在双方胶着时,大燕方向奔腾起蔽日黄沙。
那是摄政王的铁麟骑。
呼延灼还未来得及下令撤退,一柄丈八马槊已穿透他右肩,铁麟骑统领徐震冷喝:绑了!
另一侧,企图逃跑的秦千雪被战马撞翻在地,两名骑士用钩索套住她脚踝,倒拖着押回本阵。
齐风拄剑跪在尸堆里,看着铁麟骑如割麦般收割残敌。
他望着逼近的铁麟骑,突然惨笑:徐统领,我自愿领罚。
话音未落,后方传来秦千雪凄厉哭喊:夫君救我!
齐风闭目转头,话未说完,徐震反手一鞭抽得她满嘴鲜血:留着你这条贱命,是王爷要亲审。
铁蹄声再起,烟尘吞没了这片修罗场。
13
我踏入牢房,看着齐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蓬头垢面蜷缩在墙角。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了看,竟是云芷,她一身素裙,与这糟污的牢房格格不入。
他声音嘶哑道:云芷...你是来看我笑话吗
我看着他说:齐风,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给过我温暖的人,所以,无论你后来对我如何,我都曾给过你机会。
齐风痛苦道:我知道我自己对不起你,我也是一时被秦千雪蒙蔽了...
我打断他的话:真的是秦千雪的原因吗或许,你从骨子里就轻视我,也从来没爱过我,爱的,只是我的皮囊而已。
我从来就不是良善之人,你只知我医术了得,却不知我更擅下毒,你体内中了我制的绝嗣散,不过此毒,需累计下足三次才行,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却一次次伤我。
齐风震惊地看着我:你...!
片刻,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我接着说:我为你割血治疗,你从来都觉得无足轻重,你也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齐风闭眼痛苦道:是我有眼无珠。
不欲再多说,我转身离去。
转眼三月过去,京城迎来了冬天。
傍晚闭馆时,殷墨站在门边,状似无意地道:明日我让人在堂中烧个炭盆,冬天诊病时能暖和些。
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小小的医馆,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变得格外温暖明亮。
殷墨我极轻地唤了一声。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
我红着脸低头整理药箱,却听见他大步走来的脚步声。
下一刻,我的下巴被轻轻抬起,他的唇覆了上来,温柔而克制的一个吻。
他退开一步,眼中满是笑意:这是奖励。明日我再来当‘药童’。
我摸着发烫的唇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盛京的冬天,或许会很长很长。
番外
探子来报,秦千雪绑了新娘,与齐风一夜风流。
其实早在秦千雪被匈奴擒住时,我在匈奴的探子便将消息传给我了。
对比秦千雪,我更好奇那个新娘子该如何自处。
终于,我在宫宴上见到她了。
她一身藕粉襦裙,仿若误入人间的仙子。
她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我还是克制一点吧...
看她被众人嘲笑,我内心突然被撕扯般疼痛,忍不住替她出头了,齐风真的是个男人吗自己的妻子被欺负居然能一声不吭!
她居然一言不合就给我割血治疗,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子,一点都不把自己保护好
她居然主动和离了,天知道我回府后笑得有多开心,众人以为我鬼上身,我连忙进宫给殷渊说,你要有嫂子了。
她终于成为我的妻子了!
拜堂时,我瞥见王府门前站着一个落魄身影,赶忙将我的新娘子送回屋内。
她的守宫砂居然还在。
她看着我,似是不安,又鼓起勇气道:殷墨,我从来不是良善之人,若你负我...
看着她恬静的脸,我的心好疼,我打断她的话,认真的对她说:我只希望芷儿能更狠毒点,这样才能保护自己。至于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