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宇轩喜欢上了姐姐的朋友。
她比他大六岁,所以他一直暗恋得小心翼翼。
直到有一次,他忍不住在昏暗的灯光下偷亲了喝醉的她,刚想跑,却撞上她陡然睁开的双眼。
她漫不经心的掀开眼皮:想让姐姐教接吻啊,可惜姐姐对小朋友没兴趣。
他却仍鼓起勇气道:所以你是觉得我小吗,没关系,我会长大的!
她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那好啊,等你到22岁,你要还喜欢我,我考虑考虑。
那一刻,他心如擂鼓,自此缠在她身边,直到22岁。
他迫不及待的去找她兑现诺言,却在包厢门口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他怔了几秒,凝神望去,看见陆安倾抱着一个哭得厉害的孩子哄着。
周围的一群朋友们都捂着耳朵,一副被折磨惨了的样子。
安倾,你这也太狠了,为了拒绝那温宇轩,竟然找了个孩子打算骗他说自己当妈了
温宇轩脑子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不然呢陆安倾的声音带着他熟悉的软调,他今年二十二岁,来讨当年的承诺了。
你就那么不喜欢温宇轩其实他挺不错的,长得帅,又听话,对你更是死心塌地……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陆安倾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们知道我心里一直有谁。
包厢里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一阵了然的笑声。
俊林啊!难怪……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就凭你这张脸,谁不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俊林能不同意也就是你太胆小了。
这些年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怕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正好温宇轩这边……也算是个契机。
陆安倾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跟俊林说,有个温宇轩一直缠着我,不知道如何摆脱,想让他当我一段时间的假男友,到时候带着他和这个抱来的孩子一起出现在温宇轩面前,再举行一场婚礼,这样,不仅让温宇轩死了心,也能和俊林促进一下感情,到时候等假婚礼举行完,我就跟俊林当场表白。
听到陆安倾这一箭双雕的计划,众人啧啧称奇,忍不住拍案叫好。
一阵哄笑声中,没一个人注意到站在包厢外的温宇轩。
蛋糕盒从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再没有推开门的勇气,浑浑噩噩地转身就跑。
会所外的雨下得很大,温宇轩跑得很快,任由雨水打湿他精心准备的发型。
原来,陆安倾从不喜欢他,原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从十四岁开始,他就对她一见钟情。
那天刚放学,司机没来接他,他被几个混混堵在巷子里,正是她路过报警吓退了那群黄毛,救下了他。
他被打的鼻青脸肿,陆安倾温声安慰着他,又递了两块巧克力,笑意吟吟地打趣着。
来,吃个巧克力就不疼了。
那一天,温宇轩吃到了人生中最甜的巧克力,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因为姐姐温馨柔的关系,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喜欢的人,少年爱意如夏日藤蔓疯狂生长着。
他学着做简单的便当,准备十几份让姐姐带去学校,就为了让陆安倾吃到他做的饭。
他想办法打听她的喜好,精心准备各种礼物,逢年过节就找机会送给她。
他为了她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留在京市,就为了等到22岁……
他等了八年,以为自己可以得偿所愿和她在一起。
可直到今天温宇轩才知道,原来他的喜欢,对于陆安倾而言,不过是负担和累赘。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才终于冷静下来,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姐姐温馨柔的电话。
姐,他声音哽咽,我考虑好了,愿意去国外深造,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孩,我也愿意和她认识认识。
这些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温宇轩在追陆安倾。
姐姐每次看着他这么上赶着,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然后旁敲侧击的给他介绍女朋友,想要他彻底断了对陆安倾的心思。
而这个在国外的女孩,已经是她给他介绍的第18个女朋友了。
姐姐说这个女孩漂亮又聪明,一点也不比陆安倾差,正好他学设计,去国外进修几年正好……
现在想想,她大概早就知道陆安倾心有所向,才用这种方法让他及时止损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都知道了
温宇轩闭上眼睛,雨水混着泪水滑下脸颊,她真的那么喜欢沈俊林吗
……嗯。
那我祝她得偿所愿。他抹了把脸,我也会如她所愿,不再喜欢她了。
回到家,温宇轩机械地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陆安倾:怎么没来】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第二条信息紧接着跳出来。
【陆安倾:宇轩,我有男朋友了,孩子都生了,马上就要结婚,别再喜欢我了。】
然后,她发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一个婴儿的小脚丫,另一张是一封精致的结婚请柬。
温宇轩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只回了两个字。
【好的。】
发送成功后,他将手机扔到床上,从抽屉深处
取出一个铁盒。
里面装满了电影票根、游乐园门票、偷偷收藏的她的试卷,她送给他的篮球服……
全是这八年来与陆安倾有关的回忆。
他抱起铁盒走出去,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倒进了垃圾桶。
与此同时,高级会所的包厢内,陆安倾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她想过他会生气会来质问,唯独没想过,他会是这么平静的反应。
他回了什么有朋友凑过来,随即瞪大了眼睛,就……就一个‘好的’
不对劲啊,另一个朋友摸着下巴,以温宇轩对你的痴心程度,不应该这么平静……
一群人不明所以,但很快,有人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卧槽,该不会是他刚刚来过一趟,在门口偷听到我们的聊天了吧他已经知道孩子是假的,婚礼也是假的,所以才装得这么无动于衷!
听完他们的分析,陆安倾眉头紧蹙。
以温宇轩以前的性子,等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她有喜欢的人,还有了孩子,肯定会大闹一通。
他会这么平静,肯定是知道了内幕,又玩起了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几个朋友也立马认同了这个说法,纷纷给出了主意。
既然如此,安倾,你就继续和沈俊林演下去,这可是个难得的促进感情的好机会。反正现在温宇轩肯定还没有死心,等你们俩真在一起,他也不得不放弃了。
没错,温宇轩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趁热打铁追到心上人,等生米煮成熟饭,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一群人正聊得热闹,温馨柔推门而入,目光直直落到陆安倾身上。
安倾,出来,我和你聊聊宇轩的事。
这是去找他姐告状了
陆安倾懒懒抬眸,刚要开口,手机就响了。
安倾你现在有空吗不是说要演戏给你朋友的弟弟看吗,我想你跟我一起给孩子挑些婴儿用品,这样也能演得像一些。
听到沈俊林温柔的声音,陆安倾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她立即起身离开,只给温馨柔留下一句话。
下次再聊,我今天有点事。
就几分钟……
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温馨柔还想叫住她,却被几个朋友拦住了。
算了,馨柔,安倾赶着去找喜欢的人,你就别挽留了。
是啊,你也知道她喜欢沈俊林,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告白的机会,你以后还是别再撮合你弟弟和她了。
听到他们的劝阻,温馨柔皱了皱眉。
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是想跟陆安倾说,弟弟已经想通了,打算出国留学了,以后也不会打扰她了。
休息一夜后,温宇轩出门办了签证。
工作人员说,最快两个星期就能审批通过。
在家休息了两三天后,姐姐的生日到了。
温馨柔喜欢热闹,年年都要举办宴会,他换了身衣服便前去赴约。
大厅里宾客云集、热闹非凡,她的一群朋友也都在。
温宇轩不想和他们打照面,特意避开了。
没一会儿,陆安倾一手拉着沈俊林,一手抱着孩子,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
看到她春风得意的模样,大家都羡慕得不行,议论纷纷。
这谁能想到,安倾会是最先成家的呢我听说她喜欢沈俊林十几年了,现在丈夫孩子都有了,真是人生赢家啊!
就是可惜了喜欢她的那个温宇轩了,只怕心都要碎了吧,哈哈哈!
听到这些议论声,温宇轩面无表情。
片刻后,陆安倾便带着沈俊林走到他面前,漫不经心地叫住了他。
宇轩,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我丈夫,这是我的孩子。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温宇轩神色不变,扯出一抹笑,姐夫好。
沈俊林不愧是她请来的好演员,见状主动伸出一只手,笑意吟吟的,宇轩是吧我听安倾提起过你好几次,你年纪小,分不清爱情,如今你安倾姐和我孩子都有了,你那些心思也就可以放下了,我们打算下个月举办婚礼,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参加。
温宇轩垂眸,我明白了姐夫,以前是我越界,以后我会认清自己的身份,祝你们幸福。
听到他这样说,周遭的朋友连忙起哄起来。
那些事是哪些事啊是你大半夜给安倾打电话,叫她去接你的事还是指你喝得醉醺醺的,当众说非她不娶的事或是你跑去陆家,和佣人打听她的喜好类型的事
宇轩啊,如今你安倾姐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要是继续死缠烂打下去,丢的可是你自己和温家的脸啊!你可得懂事一点,不要因为你一个人,就害得你姐姐和安倾连朋友都没得做!
一句句调笑像是盐粒一样,撒在温宇轩满是伤痕的心间。
他下意识地看向陆安倾,她就站在几步之遥外,神色淡淡。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
样,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会时时照拂他的陆安倾了。
可细想之下,她对别的追求者始终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态度,从不会给他们任何希望。
看来,她从前对他追求的纵容,真的只是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不好撕破脸吧。
现在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就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
毕竟,在她心里,沈俊林是比任何都要重要的存在吧
思及此,温宇轩被一股深深的酸涩感笼罩着,只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生日宴也正好开始,姗姗来迟的温馨柔忙着和宾客们周旋寒暄,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弟弟。
陆安倾则迫不及待、光明正大地和所有人介绍着,沈俊林是她的丈夫。
她会主动喂他吃可口的点心,她会温柔地替他整理衣袖,给他揉着发酸的肩膀……
所有人都在夸她是贤妻,夸沈俊林运气好能娶到她,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温宇轩远远看着,嘴里发苦,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视线。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直到沈俊林端着酒杯走过来,才打破了沉默。
你姐姐的生日,你坐在这儿一句话也不说,是生气了
温宇轩没想到他会过来,本能地往旁边退让了两步。
我没有生气,俊林哥,我对安倾姐,已经彻底放下了。
沈俊林愣了片刻,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
可安倾和我说,你缠了她很多年,铁了心要和她在一起。
那是以前,在我知道她喜欢了你很多年后,就已经死心了,我祝你们幸福。
说完这句话,温宇轩起身想要走,却被沈俊林拉住了手。
你说安倾喜欢我很多年你从哪儿听说的,她亲口承认的吗
温宇轩没有和他继续聊下去的心情,所有人都这样说,你去问她吧,我不知道。
沈俊林却不肯放他离开,执意想问个清楚。
两个人拉扯间,头顶的吊灯忽然松动,猛地砸了下来。
一抬头看到极速下坠的黑影,温宇轩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没反应过来,正好过来的陆安倾脸色骤
变,猛地冲上来拉走了沈俊林。
几十斤重的灯具全砸在温宇轩身上,他整个人轰然摔倒在地。
鲜血汩汩流出来,四肢百骸像要被折断了一样,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倒在血泊里,浑身止不住颤栗抽搐着,听着耳畔传来的惊恐的尖叫声。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的最后一幕,是陆安倾紧张地抱着沈俊林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宇轩昏昏沉沉醒过来,就看到温馨柔红着眼守在病床前。
对不起,宇轩,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才害得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温宇轩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嘶哑。
不怪你,姐,事发突然,你离得那么远,根本来不及救我。
听到弟弟的话,温馨柔想起事发前发生的事,愈发愧疚。
我是来不及,可陆安倾明明离你那么近,却不肯救你。要不是沈俊林拉着你闲聊,你本可以避开这场飞来横祸……
温宇轩摇头,乖巧安慰她:姐,我和她的心上人同时遇到危险,她出于本能去救她最在意的人,并有没错,以前是我痴心妄想,但经历过这一次,我是真的放下了。
好,只要你能放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姐姐都会支持你。
温馨柔握紧他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温宇轩也挤出一抹浅笑,慢慢平复了心绪。
他的病情趋于稳定,守了几天没有休息的温馨柔才放心去休息。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温宇轩拿出手机,订了一张十天后出发的机票。
航空公司打电话来确认订单,他仔细听着,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脚步声。
是,是19号最早一班去美国的机票,头等舱。
什么头等舱
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陆安倾,温宇轩吓了一跳。
没什么。
虽然他否认了,可陆安倾直觉意识到了不对劲,定定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你定机票是准备去哪儿
面对她的追问,温宇轩沉默了几秒,哑然开口。
你马上就要结婚了,不管我去哪儿,都和你没有关系吧
陆安倾本来还有些怀疑,听到他这样说,反而觉得这一切又是他的把戏,脸上又恢复了冷淡。
是和我没关系,是俊林担心你,让我来看看情况。
我没事,安倾姐,请回吧。
他这一反常态的疏远态度,让陆安倾有些意外。
她正要说话,护士就敲门进来,通知去复查。
温宇轩腿受了伤,一个人艰难挪动着下床,险些摔倒。
陆安倾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他低声道了谢,独自推着轮椅想离开。
看到他满身伤痕、行动不便,她终究有些不忍,主动推起轮椅。
检查室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温宇轩拒绝了,陆安倾反而愈发坚持,推着他离开了病房。
刚把人推到楼下,两个人迎面就撞上了沈俊林。
看到他的一瞬间,陆安倾立即松开手迎了上去。
正好是下坡路,轮椅没来得及刹车,极速朝着下方冲去。
啊……
眼看就要撞到花坛,温宇轩心头猛跳,强撑着从轮椅上滚了下来。
他摔倒在地上,双手、膝盖都擦伤了,沁出血丝。
他痛得闷哼了一声,捂着被撕裂的伤口,额头冷汗淋漓。
沈俊林也有些吓到了,连忙想上前想看看情况。
轮椅被撞得散架了,他看着温宇轩身上的伤,拉了拉陆安倾的手。
安倾,宇轩受了伤,轮椅也坏了,扶他去包扎一下吧。
闻言,陆安倾的神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她看了疼得不行的温宇轩,目光落到沈俊林身上,摇头拒绝。
她的拒绝刺中温宇轩的心,他死死掐着掌心,指尖沾满了鲜血。
沈俊林劝不动她,只能让她去取一架新轮椅。
这一次,陆安倾倒是答应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沈俊林递了一方手帕过来。
安倾就是这个脾气,一向只听我的话,你别和她计较。那天在酒店你受伤我也有责任,可孩子这两天在发烧,我脱不开身,就让她代我来看看你。没想到又出了意外,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总归是我们不对,真是抱歉啊。
温宇轩不知道他今天又在演哪一出,忍着痛自己站了起来。
俊林哥,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再喜欢安倾姐,你们是演戏也好,还是真的要结婚也罢,我都不会在意。
说完,他拖着虚浮的步伐踉踉跄跄地想要离开。
沈俊林却还不肯罢休,提步追了上来。
原来你知道我和安倾是在演戏……
话说到一半,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惊得温宇轩回了头。
看到意外摔进水池在挣扎呼救的沈俊林,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伸出手。
去而复返的陆安倾看到这一幕,直接跳下水池,把沈俊林救了上来。
看着他苍白虚弱咳嗽的样子,她看向温宇轩,怒目而视。
我不过离开了几分钟,你就故意把俊林推进水里
温宇轩怎么也没想到陆安倾会把这一切怪在自己身上。
看着她怒不可遏的样子,他正要开口解释,陆安倾却根本没给他机会。
她扶起沈俊林,随后一把将他推进水池中。
以前你怎么纠缠我都忍着,可俊林是我的底线,你要是再敢伤害他,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她那阴冷的语气,混合着冰冷的池水一起灌进温宇轩的耳中。
他身上流出的血在水池里晕染开,荡出一片绯红。
他不会游泳,用尽全身力气扑腾着,却怎么也无法上岸。
胸腔中的氧气逐渐耗尽,他的脸色逐渐发紫,心跳越来越缓慢。
一阵阵眩晕感袭来,扯着他的意识往无尽黑暗里坠落……
再睁开眼,温宇轩听到门外传来了剧烈的争执声。
宇轩是我亲生弟弟,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做出推人下水的事情你蓄意报复差点害得他淹死,难道不该道歉吗
要我道歉,可以!那你先让他给俊林道歉!如果不是他嫉妒成性先害俊林,我会无缘无故反击你心疼你弟弟,我也心疼我丈夫!俊林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温宇轩死一百次,他也难赎其罪!
听到陆安倾的怒斥,温宇轩浑身冒起寒意,如坠冰窖。
之前被她拒绝再多次,他都没有此时这样绝望。
他以为就算做不成情侣,可看在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他们总还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情分。
原来只要碰到她的心上的人,他什么都不是。
门外的两个人不知道他醒来,还在吵个不停。
你没有任何证据,就把这一切推到宇轩身上,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因为他喜欢你很多年,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伤害他吗
他纠缠我这么多年,我看在你的份上才给他留了几分颜面!这些年我为了不让他难堪,做的还不够体面吗你怨我伤害他的感情,那有没有想过我忍了多久
积压在温馨柔心头的怒火,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她再也无法忍受,一巴掌扇了过去。
陆安倾也不让着她,和她打成一团。
听到这一阵异动,温宇轩心头一震,强撑着起来出去劝架。
他看着两个人脸上青红,连忙扑上去拦在他们中间。
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哭得声嘶力竭的。
别打了,你们不要打了。姐,你和我回去好不好我求你了!
看到弟弟的眼泪,温馨柔出走的理智终于恢复了。
她鼻子一酸,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主动松开了手。
她牵着温宇轩的手,颓然转身往病房里走。
门合上的瞬间,姐弟俩听到了陆安倾冰冷的声音。
不要以为装可怜我就会原谅你,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离俊林远一点。
温馨柔刚压下的怒火又要重燃,温宇轩用力抱着她,语气里满是哀求。
算了,姐姐,算了。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陆安倾的世界里,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和她、和你那群朋友闹僵。
他越是劝阻,温馨柔就越心疼他。
姐弟俩相顾无言,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她才沉声打破了寂静。
宇轩,是姐姐不好,陆安倾心里只有沈俊林一个人,为了他连朋友都不要了。姐姐应该在第一次察觉到你喜欢上她的时候,就把真相告诉你,你也不会陷得那么深了。
温宇轩轻轻摇了摇头,眼里盈满了倦怠和无奈。
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之处,从来没有怪过你。况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了,我才22岁,还那么年轻,一切都可以重来。
看到他勉强露出的笑容,温馨柔摸了摸他的头。
是,我们宇轩以后会有崭新的人生,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之后几天,温宇轩一直在医院休养身体。
期间,他时不时就能从来查房的护士嘴里听到一些八卦。
听说包下楼上vip病房的是陆氏集团的女总裁难怪出手这么阔绰。病房里住的是她的未婚夫吧难怪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又是端水喂粥的。
好像是未婚先孕,孩子都有了,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据说婚礼都砸了好几个亿进去,能费这么大功夫准备一场全球直播的世纪婚礼,给足了男方排面,看来这位女总裁还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啊!
听着他们羡慕的声音,温宇轩想起那天在会所门口听到的计划,合上了眼。
陆安倾把这场婚礼办得这么盛大隆重,看来是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沈俊林会答应她的表白了吧。
她等了那么多年,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演这出戏,终于如愿以偿了。
而她最烦的那个小屁孩,也会在这场婚礼后永远消失,永远不会再出现。
还真是一桩一举两得的喜事,确实值得大肆庆祝一番。
温宇轩正恍惚间,手机响了几声。
他回过神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怔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宇轩,我听说你住院了,最近身体好了些没
是温馨柔的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七绕八绕地问了一圈。
温宇轩都听出了不对劲,她才支支吾吾地说明了意图。
我听说馨柔和安倾打了一架现在关系闹得有些僵,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啊,我们朋友几个怎么劝和都没用,你知道吗
他沉默许久,才言简意赅地说清了情况。
那个朋友听完后,也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朋友,为了这么点误会就闹翻了,
说出去都会惹人笑话。宇轩,你帮我们一个忙呗,今晚我们组一个局,你把你姐姐叫过来,有什么误会大家当场说开就好了。
温宇轩知道,他姐姐平生最看重的除了家人,就是这群朋友。
他不想让姐姐因为自己和他们生分了,所以答应了她的请求。
等办完出院手续,借着和朋友聚餐的名义,温宇轩把温馨柔带了过去。
一进包厢,看到坐在中间的陆安倾和沈俊林,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转身想走。
温宇轩用尽力气拖着她,又劝了几句,她才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
一群朋友时刻注意着他们俩的脸色,时不时插科打诨逗逗乐。
趁着这个机会,沈俊林主动走到温馨柔身边,语气里满是歉意。
馨柔,那天我在医院落水只是一场意外,安倾只是太担心我了,所以才在气头上做了那些事,你们俩为了这点小事冷战下去,我和宇轩都于心难安。
有人递了台阶,温馨柔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只是语气依旧冷淡。
只要她给宇轩道歉,这事我就不会再计较。
陆安倾也冷冷扫了一眼,态度也不见和软。
只要他给俊林道歉,我就给他道歉。
两个人眼看又要呛起来,几个朋友连忙出来打圆场。
唉呀,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我来做主,你们一起喝杯酒,这事就算过去了,可不可以
沈俊林第一个端起酒杯,见状,陆安倾皱起眉头,连忙起身拿走了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她又把空杯放到了温馨柔身前。
温馨柔这才跟着喝了一杯,房间里的气氛才融洽起来。
安倾,你这么听姐夫的话,那以后大家叫你出来喝酒,是不是都得先问问姐夫答不答应才行啊
面对他们的调侃,沈俊林有些脸热。
陆安倾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悠悠开口。
俊林喝不了酒,我这个做妻子理应替他,等我们结婚后,不管我去哪做什么,给俊林报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从她嘴里听到这话,房间里的人都捂着嘴窃笑起来。
还是姐夫有办法啊,把我们不近男色的京圈小公主都哄成了望夫石,恩爱死了。
温宇轩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的打趣,发现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痛了。
面对温馨柔关切的眼神,他轻声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没一会儿,大家嚷着要玩游戏,沈俊林不会玩连输了十几把。
面对他该罚的那一整桌酒,陆安倾笑着全部喝光了。
看着她一杯又一杯不知疲倦的样子,温宇轩默然起身,独自去了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他正要回到包厢,就听见楼道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俊林,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可是你对我一直很冷淡,我以为你只把我当朋友,就不敢和你告白,只能陪在你身边。一年又一年,原来爱一个人,真会让人患得患失……
陆安倾喝得醉醺醺的,靠在沈俊林肩头。
他扶着她,眼里满是温柔。
所以你就想出这个办法,故意用温宇轩做幌子,让我做你男朋友你就那么喜欢我
是,喜欢……很喜欢……
我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备忘录里记着你所有的喜好禁忌。你的微信我置顶了十几年,每次你主动给我发消息,我都会高兴得一整夜睡不着。我还给你写了好多情书,以后有机会给你看好不好
认识陆安倾八年,温宇轩还是第一次看到露出这样情窦初开的神色。
他默默听着她酒后吐真言,恍惚间想起以前自己告白和她告白的场景。
她定定地注视着他,眼中一片清明,看不出丝毫情动。
那时候,他以为只要坚持下去,自己终有一天能捂热她的心。
可现在他明白了,就算再等八年,十八年,二十八年,他都无法如愿以偿。
蝴蝶飞不过沧海,他又怎么能打动一个爱着别的男人的人呢
温宇轩没有再逗留,独自回了包厢。
温馨柔也知道他不习惯这种场合,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他离开了。
姐弟俩下了楼,正要打车回家,忽然看到前面闹哄哄的。
沈俊林和陆安倾被几个酒鬼围在中间,两伙人吵了起来。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陆安倾气急了,抄起桌上的酒瓶就砸到了一个酒鬼头上。
几个混混瞬间都被激怒了,一拥而上展开了围攻。
一瞬间,整个大厅乱成一团,骂声、尖叫声持续不断,酒瓶、桌椅四处乱飞。
看见这混乱的场景,温馨柔脸色黑了下来,留下一句话就冲了过去。
宇轩,你上楼去叫人。
温宇轩急忙折身回去叫人。
等他带着一群人回来,就看见一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酒鬼抄起几个酒瓶,往角落里的沈俊林身上砸。
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瞳孔瞪到最大时,就看见陆安倾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她扑到沈俊林身上,用身体替他挡下了所有袭击。
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溅射着,染红了她的白裙。
亲眼看到这一幕,温宇轩愣在原地,呼吸都停滞了。
他看着她遍体鳞伤还守在沈俊林身前的模样,心狠狠一颤。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相信,陆安倾对沈俊林的爱,确实已经到了愿意为他牺牲性命的地步。
他失神了很久,在回过神时已经在医院了。
手术室的灯刚好熄灭,医生擦着汗走出来,语气里满是庆幸。
手术很成功,对了,俊林是伤者的丈夫吗她昏迷时一直在念叨这个名字,我们建议这位先生去icu守着,多说话吸引伤者的注意力,她能醒得更快。
听到这个消息,一群朋友都催促着沈俊林赶紧去病房陪护。
目送他离开后,温宇轩拉了拉温馨柔的衣袖。
姐,我们回去吧。
温馨柔怔了几秒,点了点头,带着他离开了。
回到家后,温宇轩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温馨柔有些放不下心,一直在旁边帮忙。观察他的状态。
温宇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脸上一片平静。
姐,你别老盯着我了,我没事的。过两天我就要走了,很长时间都不能再见了,我会想你的,你要经常来看我噢。
温馨柔心里酸涩不已,像往常那样揉了揉他的脸。
当然,姐有空就去看你,还要看看你和我那个朋友相处得怎么样呢!
接下来几天,温宇轩在家忙着准备出国,闭门不出。
直到离开前一天,温馨柔在陆安倾的单身派对上喝醉了酒。
他接到电话后就出门了,准备去接姐姐。
他很快就赶到了陆家别墅,按响了门铃。
没一会儿,管家出来开门,带着他去寻人。
从前为了经常见到陆安倾,只要有机会温宇轩就会跟着姐姐过来玩,所以他对这轻车熟路。
可一个月没来,再踏进这栋别墅,他却觉得有些陌生。
别墅各种都张灯结彩,贴满了喜字,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院子里种的几棵参天大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玫瑰花圃。
装潢也全部置换一新。
房间里到处都摆满了婚庆用品,还有数不尽贵重摆件。
管家也认识温宇轩,一边走,一边笑呵呵地和他介绍着。
温少爷,小姐这段时间忙得不行,一直在准备婚礼,你也好久没过来玩了,都快不认识路了吧你之前不是说那几颗松树很茂盛很喜欢吗可惜我们先生不太喜欢,小姐就让人砍掉了,有点可惜吧。房间里的家具和风格也都换成了先生喜欢的色调,是不是好看了很多小姐还说以后家里所有事都听先生的,我还真没想到小姐结婚后会变成这样,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先生吧
温宇轩静静听着,声音轻淡。
是,她很喜欢他,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穿过长廊,就到了休息室,里面吵得不行。
温宇轩不想进去,就给姐姐打了电话,通知她自己到了。
没一会儿,房间门推开了。
陆安倾扶着喝得烂醉如泥的温馨柔走出来,看到他,脸色凝了一瞬。
温宇轩面色平静如水,很自然地打完招呼。
温馨柔揉了揉迷蒙的眼睛,和她摆了摆手,声音里满是醉意。
明天,明天你的婚礼,我就不来参加了,我要去送,送……
话说到一半,她就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陆安倾皱了皱眉,你姐姐明天有什么事要忙连我的婚礼也不来参加
温宇轩知道温馨柔是要送自己去机场。
但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要离开的事,摇了摇头,装作不知道。
可能有事忙吧,也可能在说醉话。
说完,他扶住姐姐就要离开,刚走几步就又被叫住了。
那你呢你明天会不会来参加婚礼
温宇轩脚步一顿,眸色微微凝住,语气里带着释然。
我姐姐不希望我去,你应该也不想看到我吧所以我就不去了,就在这儿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吧,以后不一定有机会送上祝福了。
听完他的话,陆安倾的心猛地跳了跳。
以后不一定有机会送上祝福,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明白,下意识想叫住他问问,沈俊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选择接了电话。
安倾,你今天别喝太多酒,不然明天要是迟到了……
好好好,你放心吧。
听着她温柔的语气,温宇轩无声地笑了笑,就带着温馨柔回家了。
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已经是八点了。
他吃完早餐,便被姐姐送去了机场。
飞机在十一点准时起飞,他看着时间还早,特意和温馨柔嘱咐了一句。
姐姐,你现在赶去参加婚礼吧,他们肯定还在等你,我到了会给你打电话报平安的。
温馨柔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目送她离开后,温宇轩一个人走进登机口,坐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前,他正要关闭手机,陆安倾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他怔了一下,而后按下挂断。
顺便拉黑了她所有联系方式。
飞机起飞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
而后闭上双眼,再无留恋。
当温馨柔赶到婚礼现场时,她意外的发现婚礼竟然还没开始,她快步上前落座。
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台下宾客满座,陆安倾和沈俊林在众人的掌声中将香槟塔倒满,只是陆安倾的目光,却同时不自觉的看着入口处。
温宇轩没有来。
在司仪第三次开口催促仪式即将开始的时候,沈俊林搂着她的肩膀低声询问:怎么了吗
陆安倾摇摇头,她侧身掏出手机,拨通了温宇轩的电话,但是那头只传来了机械的提示音。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
她皱起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请柬上那个烫金的名字。
温宇轩。
那晚他说的话似乎还在耳畔回响。
‘以后也不会有机会送上祝福。’
不仅话说的这么绝,就连一句敷衍的祝福都不愿意给吗
目光扫过全场,她看到了温馨柔的身影,
陆安倾不自觉迈出脚步,她想去询问,为什么温宇轩没来。
恍然间一低头,却看见沈俊林的手机上赫然显示着一张亲密照。
照片中沈俊林亲密的从后边抱住了一个女孩,表情柔和异常。
但这张对镜子自拍完美的遮住了女孩的脸,她不知道那是谁,但陆安倾知道绝不是她自己。
沈俊林此刻正在和别人聊天,并没有注意到手机露出了这张照片。
陆安倾手脚冰凉,心里产生了无数的猜测,她趁沈俊林没注意,飞快的点了一下手机屏幕。
照片退出,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
备注是亲亲宝贝,沈俊林刚刚发出的消息赫然出现。
【宝贝,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到时候陆安倾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你要记得,你是我唯一的新娘。】
对面的女人回复:【我当然相信你老公,等我拿到了陆家,一定和你结婚,让你对着陆安倾演戏,真是委屈你了。】
还没看完所有的对话,沈俊林的手机猛地黑屏,陆安倾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计划败露,沈俊林一时间慌了神,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却无意间漏出了这么大的马脚!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息屏了!怎么会!
他想要解释,却已经百口莫辩。
安倾……我有点头晕……
话音刚落,人已经软倒在地。
沈俊林醒来时,眼前还是一阵阵发黑,你醒了。
身侧的声音更是让沈俊林如坠冰窖。
陆安倾站在窗边,她逆光站着,看不清神情。
沈俊林侧头去看她,身侧的手死死的攥着被子。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安倾,我这是怎么了
陆安倾没管他的问话。
婚礼我也已经通知那边取消了。
陆安倾缓步走到病床边坐下,随后拿过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她表现得越是平静,沈俊林就越是慌张。
他的手机不见了,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更不知道陆安倾查到了什么、查到了多少。
如今听到婚礼已经取消的消息,他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怎么就取消了呢安倾你听我解释!
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
沈俊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陆安倾不知道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橘子皮上的汁水被挤出,溅进了沈俊林的眼睛里,他猛地偏头。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狠狠板了回去。
我问你,那个女人是谁
四目相对,同样的眼眶通红。一边是惊慌,一边是愤怒。
什么女人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见沈俊林在还狡辩,陆安倾心中的怒火不断上扬,捏着他下巴的手越发使劲,几乎泛白。
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觉得我很好骗
沈俊林,你到底是和谁一起图谋骗婚!
身体上的疼痛细细密密的蔓延全身,沈俊林绷紧了下巴想要挣脱,却被困得越发紧,尖锐的疼痛让他的脸色隐隐发白,额角缓缓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片死寂中,床头的心电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沈俊林突然展颜一笑:想知道啊怎么不自己去查呢
你再说一遍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俊林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原本的柔情蜜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恶意。
陆大小姐跟在我屁股后面当了十年舔狗,我有个女友你就受不了吗,我都要跟你结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窗外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点不停打在玻璃
上,像是一颗颗细小的子弹。
陆安倾的礼服上还别着婚礼上的鲜花,此刻正剧烈颤抖着。
俊林,安倾,你俩没事吧。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陆安倾没有回头。因此,她看清楚了,在这道声音出现时,沈俊林僵硬了一瞬的表情。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从前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陆安倾此前和林晓并没有什么来往,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私下交际。
是沈俊林介绍她给自己认识的。
而每次聚会,只要沈俊林出席,林晓也一定会在。
她终于松开了沈俊林的下巴,那里的泛白退去之后,留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所以,是她啊……
林晓对病房里的气氛恍若未闻,她直直走进来,下意识就想去看沈俊林的情况。
手伸到一半骤然停在半空,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拐了个弯,就把胳膊挽在了陆安倾的手臂上。
你说你是不是要结婚太紧张了昏过去了,你看把安倾急的。
她咧着嘴,拍了两下陆安倾的胳膊,俨然是一副好朋友的模样。
但这话说完,病房里却无人应声。
沈俊林自林晓走进来就一直低着头,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垂下来。
林晓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几下,随后她又看向陆安倾,正好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双眸。
怎么了这是
她的头不由得后仰了些许。
陆安倾的眼神太过有压迫感,看得林晓的背上竟然冒出汗来。
所以,是你……
电光火石间,林晓猛地退后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巴掌,她似乎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嘴上还在一直询问。
安倾,你是不是忙糊涂了什么是我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沈俊林的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
他看着陆安倾猩红的双眼,突然笑了出来,尖利的笑声像碎玻璃一样尖锐。
沈俊林猛地将吊针拔掉,血珠在空中划过,落在床单上,像是点点红色的泪痕。
陆安倾,你少在这发疯!
两个人纠缠的动作停下,齐齐望着病床上的沈俊林。
他掀开被子你猜的没错,照片里的就是林晓,我们就是要哄着你结婚,拿到你的财产,这些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你家富了那么多代,就算失去一家你的小公司也无所谓啊!
陆安倾的巴掌终于打到了沈俊林的脸上,她使足了力气,指节登时便红肿了起来: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
而你……我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对我
她猩红的双眼又看向林晓,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林晓摸了摸红肿的脸颊,靠在门边,沉默半晌,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她饶有兴致的看着陆安倾气急败坏的模样,耸耸肩。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啊安倾。你一边吊着温宇轩,一边还想嫁给心上人,守着那么大的公司却做不出成绩,还处处为所欲为,哪有这么好的事。
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分担一下咯。
说话间,一旁的沈俊林突然抓起床头的水杯砸向她:你这种蠢货,居然还能被温宇轩那种傻子喜欢八年!
水杯擦过她的额角,鲜血混着水渍滑落。
他言语里带着耻笑:对了,你现在可以去找他啊看看他还愿不愿意回头看你一眼!
夜已经深了。
温家的别墅却依旧灯火通明。
陆安倾踹开温宇轩的房门时,带起的风掀动了书桌上的一张机票行程单。
那是一张从京市去往纽约的行程单。
陆安倾,你又发的哪门子疯!
温馨柔上前抓着她的胳膊,满脸怒意。
她不明白,自己的弟弟已经放手离开,陆安倾这会不在医院陪着沈俊林就算了,还要大半夜跑来温家发疯。
陆安倾根本听不进去温馨柔的话,雨水顺着她的脸庞落下,在脚底聚起一小片水洼。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房间已经盖上了一层白布,俨然是无人居住的模样。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还是一样的布局,一切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衣柜已然空了大半,梳妆台上更是只剩一个孤零零的铁盒,盖子敞着,里面空空如也。
她颓然的转身,却在门口瞥见了正要被佣人带走的垃圾,她脑子里的直觉突然作响。
陆安倾猛地上前扯开那些垃圾袋,里面的东西落了一地。
一张电影票根,背面还写着一行字‘和安倾姐第一次约会。’
然后是残缺的半页日记,字迹被水晕开:
‘今天她夸我做的便当好吃……’
最底下是一块折的四四方方的巧克力包装纸,糖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那是十四岁那年,她扔给他的那块。
窗外暴雨仍未停歇,陆安倾抓起手机疯狂拨打温宇轩的电话,机械的提示音终于有了变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温馨柔看着跪倒在地的陆安倾,一脸漠然。
馨柔……宇轩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声音嘶哑,声音无力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现在知道找了
温馨柔绕过脚边的纸团:他连夜给你送醒酒汤出车祸时,你在给沈俊林挑礼服;他发着高烧给你做生日蛋糕时,你在陪沈俊林逛街……
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
温馨柔闭了闭眼睛:就这块糖纸,他珍藏了八年,现在你配碰吗
我……
她无力地张张嘴,喉结艰难滚动着,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掌心的糖纸突然变得滚烫,十四岁巷子里的画面清晰得可怕。
少年攥着她扔来的巧克力,膝盖擦破的血迹染红了校服衣摆。而现在糖纸上暗褐色的痕迹,更是明晃晃地刺痛着她的眼睛。
陆安倾陷入了沉默,她手里还攥着那些东西。
对不起……
温馨柔深呼吸了一下,她正在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怒火。
陆安倾,我不知道你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但你现在应该在医院陪你的丈夫,而不是在我家发疯。
这声对不起,你不该对我说。也不该在现在说。
已经太迟了。
至少……
陆安倾死死扒着即将关闭的门,雨水混着汗水落在地上。
至少、至少告诉我航班号。求你了,馨柔。
温馨柔猛地推开她,她看着跌坐在泥水中、一身狼狈的人,眼神冷的像冰。
别做梦了,宇轩已经离开了。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他。
雨势渐歇,天边泛起鱼肚白。
陆安倾在手里还攥着一张被遗忘的素描。
画中的她正在课桌前看书,右下角标注着日期。
那是温宇轩二十二岁生日的前几天,也是他最后一次笑着叫她安倾姐的日子。
医院的病房里,沈俊林焦灼的咬着手指。一下一下,唇齿间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他却浑然不觉。
他光着脚走到门口,看着寸步不离守在门口的保镖,眼珠不住的晃动着。他重新回到病床上,手指不住的敲击着床沿的栏杆,发出无节奏的声响。
沈俊林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周了,门窗全部封死,门口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手机也早就被收走,房间内的电视更是没有信号。
完全就是一座孤岛。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他的心情却比天气更加阴沉。
这样不行,他不能再继续被关下去了!
恍惚间,沈俊林听到了护士的声音。
敲门声响起。
沈先生,我进来了。
沈俊林猛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他听着护士的
脚步声缓缓靠近。
沈先生,该吃药了。
‘咔哒’一声,是药瓶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上次晕倒完全是意外,这么多天,他完全不知道陆安倾给她吃的是什么药。
沈俊林将被子掀开一个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能帮我倒杯水吗
等护士转身的瞬间,他迅速从护士口袋里摸出了手机,藏在了枕头下。
他面色无异,耐心地等着护士检查完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沈俊林重新躲回被子里,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林晓,你到底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陆安倾把我关在这里已经一周了,我连她的人影都见不到!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放心,财务资料我
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会有人爆料陆氏集团做假账的消息。
放心吧,你很快就能出来。
沈俊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语气里是令人心惊的恨意:你最好说到做到。不仅如此,她这么对我,我要她身败名裂。
林晓的低沉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电流声,她低声笑着,话里满是志在必得:有你提供的文件,和我这些天的搜集,让她身败名裂已经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挂断电话后,沈俊林删除了通话记录,将手机关机,藏在了床头柜和墙中间的夹缝处。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他扭曲的笑容上。
第二天清晨,金融圈炸开了锅。
《陆氏集团涉嫌财务造假,股价暴跌20%》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布满了各大社交平台。
陆氏集团董事会的高层们紧急召开会议,要求陆安倾立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此刻,陆氏集团的会议室里,股东们的指责声此起彼伏。
一位脾气爆的董事率先开了口,他猛地一拍桌子:陆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重点已经不是事情发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张董事面色沉稳,如果情况属实,陆总,我们希望能立即公开审计账目!
如果情况属实,还审什么账啊,陆安倾她必须引咎辞职!
陆安倾面色铁青地翻看着爆料文件,她的手指不停划过屏幕。
每一页、每一页都盖着陆氏的公章,数据详实得令人心惊。
这些机密文件,只有极少数人能接触到。
耳边的争辩声还在继续,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某一页。
文件底部的每一页都有着她陆安倾的签名,唯独这一页,是沈俊林替她签的。
最后一笔那上翘的弯钩,当真是眼熟的很。
陆安倾曾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把手教过沈俊林如何签她的名字。
安倾你看,我学的像吗
像,特别像。
当时的她指着那个弯钩和沈俊林逗乐。
谁曾想,他原来竟然早就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大礼。
原来如此……
陆安倾冷笑一声,将平板摔在桌上:请诸位给我三天时间,我陆安倾在这里保证,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交代。
而在另一边温馨柔的办公室里,她正在看着陆
氏集团的新闻。
今日,陆氏集团因涉嫌财务造假,被证监会立案调查。消息一经传出,陆氏集团股价应声暴跌,开盘即触及跌停,跌幅达百分之二十,引发市场广泛关注……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林晓站在陆氏集团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京市的万家灯火。
办公室内还响着新闻报道的重播声,林晓想到陆安倾会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这时,门被敲响,助理推门而入,递上一份文件。
林总,所有手续都办妥了,陆氏的核心资产已经全部转移到您名下。
很好。
林晓接过钢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通知公关部,我要召开记者会。
当天下午,京市金融中心的会议厅里挤满了记者。
闪光灯下,林晓穿着一身酒红色套装,面上带着十分完美的微笑。
关于近日网上流传的谣言,我将对其作出具体的澄清。她微低着头,语气十分诚恳,首先,我与沈俊林先生仅是普通朋友关系,网上所说,皆为谣言。其次,陆氏集团出现危机完全是前任管理层决策失误所致,林氏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做出了合适的选择。另外……
话音未落,会场突然响起一段录音:
沈俊林的声音带着癫狂,那些文件我都准备好了,你答应过我的,在事成之后会给我所有我想要的!
而林晓的冷笑清晰可闻:那是当然,我亲爱的合作伙伴。
会场一片哗然。林晓面不改色地按下遥控器:正如大家听到的,这一切都是沈俊林先生的个人行为。我这里还有更多证据……
与此同时,沈俊林正躲在公寓里,看着电视直播浑身发抖。
手机不断震动,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辱骂短信。
他颤抖着手指拨通林晓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混蛋!
他怒吼一声,随后猛地将手机砸向墙壁。
门铃在此刻突然响起,沈俊林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冲过去开门,但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却被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公寓门口已经挤满了记者。
沈先生!请问您为什么要陷害陆安倾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您和林晓是什么关系这些事真的是她指使
您的吗
听说您骗婚,对此您有什么解释
沈俊林踉跄后退,被绊倒在地毯上。
他看着不停闪烁的灯光,歇斯底里地尖叫:分明都是林晓逼我做的!她说过的!只要陆安倾一无所有,她就会和我永远在一起!他抓起手边所有能用的东西,狠狠砸向门口的记者,你们滚!全都给我滚!
这段失控的视频很快就开始在网上疯传。
而此时的陆安倾,正坐在警局的监控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沈俊林的地址,就是她透露给记者的。
陆小姐,您提供的完整视频证据非常关键。警官确认完视频后,起身递给她一份文件。
林晓涉嫌商业欺诈,我们已经向上面申请了
逮捕令。
陆安倾点点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沈俊林泄露商业机密的事实同样也很清楚,随后,陆氏也会正式起诉他。
走出警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雨越下越大,就像那个温宇轩离开的夜晚。
陆安倾仰起头,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
她知道,有些错误永远无法弥补,有些失去永远无法挽回。
但至少,她要让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而在同一片天空下,沈俊林终于等到了那些记者离开,他从公寓楼里跑了出来。
他站在林晓公寓的楼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手中的水果刀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门口的安保认出了他,毕竟他曾经是这里的常客,是林晓的
‘男朋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他进去了。
电梯上升的几秒钟里,沈俊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想起林晓在记者会上冷漠的眼神,想起她轻描淡写地撇清关系的样子,想起自己像垃圾一样被丢弃的下场……
叮——————
门开了。
林晓的公寓灯火通明,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杯红酒,面前摊开的是刚刚到手的陆氏股权文件。
她嘴角挂着笑,悠然自得地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林晓。沈俊林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猛地抬头,看清楚来人是谁后,瞳孔骤缩。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站起身,红酒被打翻,洒了一地。
沈俊林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毁了我。他轻声说,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陪我下地狱吧……
林晓看清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后,脸色瞬间变了。
你疯了!她后退两步,伸手去摸手机,保安!保安!
沈俊林没给她机会。
他猛地冲过去,刀尖划破空气,林晓狼狈地躲开,肩膀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她痛呼一声,撞翻了茶几,文件散落一地。
你这个疯子!她怒吼。
沈俊林没理她,他弯腰抓起那些股权文件,笑得像个疯子。
你不是想要陆氏吗他颤抖着掏出打火机,我让你永远都得不到!
火苗噌地窜起,纸张瞬间燃烧,火舌舔舐着昂贵的真皮沙发,浓烟翻滚而上。
林晓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她冲上去想抢回那些文件,却被沈俊林手里的刀挡住了去路。
报警!快报警!她冲着门外嘶吼。
沈俊林站在火光里,笑得像个胜利者。
晚了。他轻声说,你完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消防车的轰鸣紧随其后。
林晓死死盯着他,突然冷笑一声。
疯子。她咬牙切齿,你这个蠢货,活该被陆安倾玩死!
沈俊林的笑容僵在脸上。
下一秒,警察破门而入,他被按倒在地,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像一场荒诞的谢幕。
而林晓站在一旁,肩膀流血,眼神阴狠,看着自己费劲心思得到的东西,在火焰中化为一地灰白的灰烬。
宇轩,你看到新闻了吗
温馨柔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温柔下来:陆安倾和沈俊林……这次真的完了。
电话那头传来温宇轩平静的声音:姐,我已经不在乎了。只是这边的课程很紧张,我可能近期都没法回国看你了。
温馨柔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不远处的高楼:……也好,能够远离这些是非,也算是一件好事。对了,你和向依依相处得怎么样
严肃的话题被姐弟二人不约而同跳过,温馨柔转移了话头。
她很好,上周还带我去看了画展。温宇轩的声音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也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那就好,那女孩各方面也都还不错。不过你也不用勉强自己。
我知道的,姐,你放心吧……
温宇轩的话被打断,温馨柔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很快,温宇轩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说了,姐。我要去上课了,下次再聊。
挂断电话后,温馨柔盯着手机屏保上姐弟俩的合影看了许久,温宇轩欢快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她垂下眼眸,手指触碰上面前的玻璃,冰冷的触感让她又回想起弟弟脸上同样刺骨的泪滴。
她终于下定决心般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您好,我是温馨柔,关于陆氏集团的财务问题,我有一些资料可以提供,您或许会很感兴趣。
酒吧里,陆安倾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
而曾经的朋友们一个个避之不及,连电话都不再接。
朋友……
她又想起林晓,不由得嗤笑一声。
自己就是个蠢货,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总,您不能再喝了。
酒保小心翼翼地劝道。
陆安倾对此充耳不闻,她不顾阻拦,又开了一瓶威士忌。
酒液缓缓流下,冰冷的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她心中的悔恨。
这时,陆安倾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迷蒙着眼睛去看。
是公司律师发来的消息:【经反馈,沈先生对
恶意泄露公司机密的事情供认不讳。但他声称自己是受林晓指使,自己只是负责办事,不属于主谋。对此,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
陆安倾冷笑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
她曾经以为的真爱、白月光,不过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骗局而已。
留下满桌喝空的酒瓶,她摇摇晃晃地回到公寓,她呆呆地站在空旷的客厅,随后像是突然记起来了什么,借着月光在储物间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盒。
那是温宇轩留下的,里面装满的,全是与她有关的回忆。
陆安倾那天晚上没有离开,她在别墅外等了一夜,趁着佣人收拾客厅时,将那些东西全部带了回来。
她瘫坐在沙发旁,打开盒子,因为酒精过量摄入的手微微颤抖。
于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出来。
十四岁的温宇轩站在篮球场边,手里捧着便当盒,笑得羞涩又灿烂。
陆安倾的指尖抚过照片,突然想起那天面对自己的调侃,他红着脸,却依旧坚定的说我会长大的时的模样。
朦胧的月光照进屋内,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曾经熬了几个通宵为自己织的围巾、每到下雨天时就特意送来的伞、以及每次她生病时,都会守在床边的身影……
宇轩……
她哽咽着蜷缩起身体,将那个小小的铁盒紧紧抱在怀里,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陆安倾泣不成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敲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人。
陆安倾抹了把脸,踉跄着起身,她打开门,发现竟是昔日的朋友们。
几个人挤在门口,脸上却是一样的愁眉苦脸。
安倾,我们都知道了。为首的女生面色凝重,沈俊林和林晓联手算计你的事情,还有骗了你这么多年的事。
另一个人错过身上前,递过手机:还有,你先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监控视频,上面清晰地记录了沈俊林和林晓曾经在酒店密会的画面。
而左上角的时间显示,密会的时间正是在沈俊林答应和自己
‘假扮情侣’
之前。
这条视频更加佐证了沈俊林和林晓的处心积虑,也更加让陆安倾认识到自己的愚蠢。
是我们错怪了宇轩。有人低声道,他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
多么可笑,这个道理,他们竟然现在才明白。
陆安倾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转身抓起车钥匙,不顾众人的阻拦冲出门去。
我要去找他……我必须当面道歉……
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了,可她还记得温宇轩已经出了国。
一时之间,陆安倾握着方向盘,却不明白要往哪里走。
而当她赶到温家别墅时,迎接她的只有紧锁的
大门和空荡荡的房间。
温馨柔冷冷地站在门口:你还来做什么。
陆安倾跪在门前,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下:馨柔,告诉我他在哪……求你了……
温馨柔摇摇头,眼中满是失望。
太迟了,安倾。你为了一个骗子,弄丢了最爱你的人。
纽约的冬天来的又急又烈。
温宇轩轻轻哈出一口气,在玻璃窗上洇出一小片朦胧的雾气,他轻轻划动着手指,画着无意识的线条。
旁边的桌上堆满了各种稿子,雾气渐渐消散,他回头盯着设计稿上那只残缺的蝴蝶,炭笔在指尖转了个圈,最终在上面重重描绘出一道细长的裂痕。
Wen,你的《破碎蝶翼》系列被香奈儿预定了全部样衣!
温宇轩的导师顶着被寒风吹乱的头发,举着香槟闯进了工作室,却在看到满地揉皱的草图时愣住。
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你应该站在闪光灯前,或者去一场热闹的聚会。而不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像一只蜗牛。
索菲亚放下香槟,小心翼翼跨过地上的纸团。
温宇轩恍若未闻,他弯腰捡起一张被咖啡渍染污的草图,蝶翼上点缀的金粉簌簌掉落。
还不够……痛。
他轻声呢喃着,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那里隐隐约约有着些褐色,是曾经的旧伤。
真正能够破茧的蝴蝶应该带着血。
温宇轩穿着长袖长裤,在温暖的室内,只有脖颈还露在外面。
玻璃幕墙倒映出他耳后新纹的蝴蝶刺青,翅膀断裂处恰好遮住当年吊灯砸落的疤痕。
哦!Angle,你来了!太好了,我实在是没办法让Wen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除了上课时间,他根本都不听我的话。
我知道了,索菲亚女士。
这个浮夸的女人捂着自己的胸口,在进行一番咏唱之后,就放心的把自己的学生交了出去。
吃一点吧,设计师饿晕在自己的工作台上这
样的事,还是不要发生会比较好。
温宇轩终于舍得将自己的视线从面前的稿子上移开。
向依依倚在门框上,一只手提着两个纸杯,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保温袋。袖口还沾着建筑模型留下的胶水痕迹。
温宇轩却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又一个保温盒,虾仁鸡蛋、可乐鸡翅……全是他爱吃的菜。
看着一脸认真布菜的人,温宇轩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向依依的时候。
在刚到伦敦时,在向依依第一次出现在他公寓门口时,温宇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绷紧了神经。
温少爷,我是向依依,或者你也可以叫我Angle.你姐姐拜托我照顾你,第一次见面我顺便带了些东西给你。
女孩站在风雪里,米色大衣衬得身形很好,手里正拎着一个牛皮纸袋,隐约露出几本书的边角。
他没接,只是冷淡地开口:谢谢,但我不需要。
书不需要,照顾也一样。
温宇轩能够理解姐姐的担心,只是对于新的交际,他还是没有精力。
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你不用在意我,我也不会跟我姐说的。
向依依对于温宇轩将自己拒之门外的态度并没有感到气恼,她反而笑了笑:你姐说你喜欢张爱玲,这是港版的《半生缘》,国内买不到。
温宇轩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自己曾经有多喜欢这本书,甚至曾在日记里抄写过里面的句子。
【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和陆安倾的故事会
理所当然的不一样。
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不……我已经不看了。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低得几乎被风雪淹没:现在的我,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向依依没动,只是静静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黑,却没有像陆安倾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反而像一片沉静温柔的深海,能包容所有暗涌的浪潮。
书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想不想读。她轻声说,随即微微探身,将纸袋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又退了回去。
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住在隔壁栋。
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半晌温宇轩关上门,他无力的靠在门板上深呼吸着。
他原以为自己会哭,可他抚上脸颊,一片干燥。想要流泪,却只觉得眼眶干涩得发疼。
后来,向依依没再刻意接近他,温宇轩原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但是,他开始偶尔会在图书馆‘偶遇’她,或是‘顺手’得到一杯他常喝的黑咖啡。
而在某天深夜,温宇轩在工作室熬到凌晨,因低血糖眼前发黑时,一杯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热牛奶被推到了他面前。
吃一点吧。
向依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温宇轩满脸诧异:你怎么会……
听说有人需要个免费苦力所以我来了。
她递过来一杯牛奶:放心,我拆模型的手很稳。
他啄饮着牛奶,听见翻动声忍不住抬头,就看见她手里拿着他的设计草图,眼神专注得像在欣赏一座宏伟的建筑。
这里。她指着裙摆的褶皱线条,如果改成
不对称的弧形剪裁,会不会更像蝶翼振翅的瞬间
温宇轩怔住。
这是第一次,有人看穿了他藏在《破碎蝶翼》里的隐喻。
那些断裂的线条、那些刻意为之的不完美,都是他无法言喻的伤痛。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蝴蝶吗
温宇轩突然开口问道。
向依依放下手中的图纸,目光落在他耳后的刺青上:因为只有经历过破茧的痛苦,蝴蝶才能展翅飞翔。对吗
温宇轩的握着笔的手指微微颤抖。
曾经八年的爱恋,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原来以为自己会永远被困在那个漆黑的雨夜、困在陆安倾选择救沈俊林而放弃自己的那个瞬间。
如果你需要我。
向依依突然开口道:下周的时装周。如果你的系列需要建筑元素的结构支撑,我可以为你提供建议。
她并没有期待温宇轩的回复,甚至没有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他。
温宇轩眸光一闪,向依依询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紧闭的心门。
但她只是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他的邀请。
窗外的寒风仍然没有停歇的意味,原本冷寂的工作室,此时满满充斥着香甜的牛奶味道。
接下来的一周,温宇轩都在为了时装周而准备。
窗外的日光起了又落。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这已经是他熬的第三个通宵了。
距离时装周开场的时间越近,温宇轩对自己的秀场设计就越是不满意。脚边的纸团已经要盖过脚面了。
但是这里还是不行……
恍惚间,温宇轩听到了
‘叩叩’
的敲击声。扭头看去,向依依站在门边,见他望过来,轻轻招了招手。
他走进房间,环视一圈。
向依依的工作室永远弥漫着一股松木和铅笔屑的气息,图纸凌乱却有序地铺满长桌,十分有气势的占领了工作室的中央区域。
温宇轩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周围是无数精细的微缩模型,他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小人国一般。
突然,他的视线被窗前的一个微缩的玻璃花房吸引了。
穹顶上的弧度像极了他设计稿中的蝶翼弧度。
阳光穿透玻璃,在地板上投射出细碎的光影,恍若振翅欲飞。
这是……
温宇轩望着这一幕,心神恍惚,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向依依的脚步声停在他的身后,带起一阵淡淡的松木香气。
这是瑞士那边的一个项目。
在温宇轩看不到的地方,向依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垂。
但是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用到你的秀场上。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草稿纸,温宇轩怔怔地望着,他抬手接过。
空气中漂浮的灰尘轻轻在纸上跳跃,线条仿佛可以自由生长,穹顶逐渐化作舒展的蝶翼,玻璃接缝处生长着缠绕的藤蔓。
他看到自己的设计灵魂被另一种艺术语言重新诠释。
是不是太浪费了温宇轩摇摇头,想要把草稿纸放回桌上,这应该是很重要的竞标项目吧。
向依依只是笑了笑,将那张草稿折好重新塞回到温宇轩手中。
第二天,门再次被叩响。
温宇轩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意味猛地抬起头。
向依依走进来,发丝上还带着未化的雪粒,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模型。
花房穹顶已变成不对称的蝶翼造型,每片玻璃都蚀刻着不同的蝶纹,在灯光下折射出虹彩。
最引人注目的是底座上歪歪扭扭的丝带结,像只笨拙停驻的蝴蝶。
温宇轩注意到她的指尖还贴着创可贴。
第一次绑这个结。她耳根竟然泛起薄红,声音温柔的几乎融进夜色里,见笑了。
暖光铺满了室内,望着她的耳垂,温宇轩鬼使神差开了口。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姐的嘱托吗
向依依沉默了很久,最终她轻声道。
你姐确实让我照顾你。
一室寂静中,心跳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
她的手指抚上模型,声音清朗:但不否认,我有私心。
陆安倾站在纽约第五大道的街头,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又很快消融。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时装周的巨幅海报,上面温宇轩的名字赫然在列。
国内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来自父母的质问、董事会的压迫、爱人的背叛、对手的嘲笑……
陆安倾尝尽了此前人生有没有过的冷眼和漠视。她卖掉了一部分私产,将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把所有事情抛诸脑后,只身飞到了纽约。
但是……
女士,秀场需要邀请函。
安保人员拦住了她的去路。
陆安倾的手指颤了颤,她没有邀请函。她想说自己认识温宇轩,是来找他的。可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哽住了。
她是谁又是温宇轩的什么人
陆安倾思索着自己的身份,发现自己能说出口的身份,不过只是一个伤害他至深的混蛋罢了。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透过玻璃,她看见秀场的内部是一片灯火通明。
温宇轩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正在与一位身材娇小的亚裔女孩交谈。
陆安倾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那个笑容明亮而真实,是陆安倾八年来从未见过的。
她看到那个女人正抬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手指轻轻拂过他耳后的蝴蝶刺青。
温宇轩不仅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侧头,让她的触碰更加自然。
陆安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曾经拥有这个男孩全部的爱,却亲手将它碾碎。
现在,她只能站在风雪中,隔着玻璃看着他对
别人展露笑颜。
陆安倾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安倾转身,看到温馨柔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
你来干什么温馨柔的声音冰冷,宇轩好不容易开始新生活,你又要来打扰他
陆安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看看他
温馨柔冷笑一声,她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当初他躺在医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来看看他他被吊灯砸中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救他
每一句质问都像刀子一般狠狠扎在陆安倾心上。
她想开口辩解,却发现所有言语都苍白无力。
是的,她曾经选择了沈俊林,一次又一次。
哪怕在后来,她知道那是个骗局,知道了温宇轩才是那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我错了。
陆安倾的声音沙哑:馨柔,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当面跟他道歉。
温馨柔摇摇头:太迟了,陆安倾。你的悔悟来得太迟了。
她回头看向言笑晏晏的温宇轩,眼神里是心疼,和骄傲。
你知道他耳后的刺青是怎么来的吗那是为了遮盖吊灯留下的疤痕;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设计《破碎蝶翼》系列吗因为他说,只有破碎过的蝴蝶,才能真正明白飞翔的重量。
陆安倾垂下头,温馨柔的话刺进她的心脏。
她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温宇轩十四岁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捧着便当盒站在篮球场边,脸颊因为害羞而泛红。那时候的他,眼里全是对她的憧憬和爱慕。
我会等。陆安倾低哑着嗓音说,一直等到他愿意见我为止。
温馨柔看着面前这个执拗的人,叹了口气:随你吧。但只一点,别出现在他面前。
依依很好,她能给宇轩你永远给不了的东西————尊重和平等。
说完,温馨柔不再去看这个昔日的朋友,她转身走进秀场。
透过玻璃,陆安倾看到她走向温宇轩,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而那个向依依同样站在一旁,三人交谈甚欢,
宛如一家人。
雪花落在陆安倾的睫毛上,融化成水,像是眼泪。
她终于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时装周的最后一天,温宇轩的《破碎蝶翼》系列压轴登场。
T台上,模特们穿着他设计的礼服伴随着音乐的鼓点前行。
黑色的薄纱如同蝴蝶破碎的翅膀,水晶和珍珠点缀其间,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那些刻意为之的不对称剪裁,那些断裂又重组的线条,讲述着一个关于伤痛与重生的故事。
后台,温宇轩紧张地咬着下唇,死死盯着台下观众们的反应。
向依依站在他身旁,手指轻轻点点,随后将他的手轻轻握住。
看。她指向T台尽头,那是你的作品,你的故事。
最后一套礼服出场时,全场寂静。
那是一件纯白的婚纱,裙摆上绣着无数蝴蝶,从裙裾开始,蝴蝶逐渐变得完整,最后在胸口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凤蝶。
这是……向依依的手指顿住了。
《破茧》。温宇轩轻声说,索菲亚找到了我,她向我讲述了你之前提起的想法。我把它加进了我的系列,我觉得这是点睛之笔。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我得说,这是我的荣幸。
温宇轩转头看她,发现向依依的目光异常温柔。
你值得一个全新的开始,宇轩。
向依依手上微微使劲,她的语气更是郑重:
不是作为谁的影子,不是作为被抛弃的那个人,只是作为你自己。作为一个才华横溢的设计师,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是一个值得被全心爱着的人。
话音刚落,走秀结束,台下的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谢幕时,温宇轩缓缓走上T台。
灯光刺眼,他眯起眼睛,看到第一排坐着姐姐和向依依,她们正用力鼓掌,脸上是骄傲的笑容。
此刻,全场的掌声与赞扬,全是为他一个人而来。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最后排的阴影里,是陆安倾。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
温宇轩移开视线,随即他弯下腰,向观众深深地鞠躬。
那一刻,他感到耳后的蝴蝶刺青微微发热,仿佛真的获得了新生。
秀后的庆功宴上,向依依找到了独自站在露台的温宇轩。
纽约的夜空难得晴朗,星光点点。
在想什么
她走近,递过来一杯香槟。
温宇轩摇摇头:只是觉得……很奇妙。一年前,我还被困在那个雨夜,困在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里。现在,我的作品已经走上了国际舞台。
人生就是这样。向依依背身靠在栏杆上,
有些伤痛看似无法愈合,但正是那些裂痕,让光
得以照进来。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宇轩,请不要误会。她笑着说,这只是一个邀请。下个月,我在瑞士有个项目,想请你一起去。那里有全世界最美的蝴蝶谷,我想你会喜欢。
温宇轩看着盒子里那枚蝴蝶形状的胸针,银质的翅膀上镶嵌着细小的蓝宝石,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好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得到肯定的回答,向依依微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将胸针别在他的衣领上,然后轻轻拥抱了他。
温宇轩闭上眼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安稳而踏实。
而在国内,却是一片腥风血雨。
沈俊林狼狈地站在陆氏集团大楼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合着不甘的泪水。
他刚刚被保安赶出来,连最后一份工作也丢了。
手机震动不停,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辱骂短信。
【渣男!勾引林晓陷害陆家,现在遭报应了吧】
他颤抖着点开热搜,铺天盖地的新闻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
【惊爆!沈俊林与林晓密会酒店视频流出,陆氏集团前CEO被绿多年!】
【沈俊林骗婚,联手林晓窃取陆氏商业机密!】
视频里,他和林晓在酒店走廊拥吻的画面清晰可见,甚至还能听见他的声音:等陆安倾嫁给了我,整个陆家都是我们的。
沈俊林猛地关上手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安倾……你够狠……
他早该想到的,以陆安倾的手段,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可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最羞辱的方式,让他身败名裂。
他拨通林晓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林晓也联系不上了。
他彻底被抛弃了。
而另一边的陆家老宅。
陆安倾正站在父亲的书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瓷
器砸碎的声响,以及陆父歇斯底里的怒吼。
逆子!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把整个陆家都毁了!
她面无表情地推开门,看到父亲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椅子上。
爸……
你还有脸叫我爸!陆父猛地抓起桌上的报纸砸向她,你看看!睁大你的眼睛给我好好看看!现在全京市都在看我们陆家的笑话!沈俊林那个贱人害得我们股价暴跌,你还嫌不够丢人竟然亲自把事情搞大!
陆安倾对此只是发出一声轻笑:那是因为他活该。
活该!陆父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她,那你呢你就不活该吗!温宇轩对你掏心掏
肺八年,你把他当什么了!
陆安倾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还跑到纽约去找人家,现在后悔了晚了!陆父怒极反笑,你以为温家还会给你机会温馨柔早就放话了,你敢出现在温宇轩面前,她就让你在京市混不下去!
话音未落,陆父突然脸色一变,随后捂住胸口满脸痛苦,还不等陆安倾反应过来,人已经重重栽倒在地。
爸……爸!
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夜空。
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陆父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已经确诊突发心梗,确认抢救无效死亡。
陆家的顶梁柱,倒了。
一个月后,京市贫民区。
陆安倾蜷缩在破旧的出租屋里,看着手机里不断跳出的新闻。
【陆氏集团正式崩盘!】
【昔日京圈小公主落魄街头,陆家产业被瓜分殆尽!】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伸手摸向自己肿胀的左腿。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是昨晚被一群混混围殴时留下的。
哟,这不是陆大小姐吗
当年为了沈俊林,连温家大少爷都敢欺负,现在怎么像条狗一样趴在这儿
陆安倾认得那些人,他们是当年温宇轩被堵在巷子里时,被她叫人教训过的混混。
报应来得真快。
她暗骂一声,艰难地站起身,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地走出门。
她要去纽约。
她必须见他最后一面。
温宇轩工作室外,大雪纷飞。
陆安倾站在街对面,看着玻璃窗内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比从前更瘦了,耳后的蝴蝶刺青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正低头画着设计稿,偶尔抬头和身旁的女人说笑。
那是向依依,那个被温馨柔夸上天的好朋友。
陆安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曾经拥有他全部的爱,却亲手把它碾碎。
纽约的雪下得很大。
温宇轩裹紧大衣,低头快步穿过街道,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他刚从工作室出来,手里还抱着几份设计稿,指尖冻得发红。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他猛地刹住脚步,抬头。
是陆安倾。
她比上次见面更憔悴了,眼底带着血丝,棕色大衣被雪浸湿,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
宇轩。她嗓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般。
温宇轩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让开。他的声音比周遭飞舞的冰雪还要冷。
陆安倾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眷恋,像是要把他刻进骨血里。
……我错了。
她这样说着。
温宇轩沉默半晌,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
陆安倾,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说一句‘你错了‘,我就应该原谅你他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淹没,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傻傻地站在那里,等着你回头
陆安倾伸手想触碰他,却在听到这话后,手僵硬在在半空中。
我只是……想看看你。
现在看够了温宇轩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那你可以走了。
他绕过她,大步往前走,可陆安倾在错身的一瞬间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放手!
温宇轩皱起眉头,用力气想要挣脱。
宇轩……陆安倾声音发颤,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温宇轩停下动作,转头看她,眼神陌生得像在看一个路人。
所以呢他轻声问,你现在一无所有了,所以才想起我,来找我了吗
陆安倾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是的!我……
陆安倾。他打断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你现在的下场,是你应得的,是你活该。
他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雪里。
陆安倾站在原地,雪落满肩头。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站在巷子口,红着眼睛等她回头的温宇轩。
雪下得更大了。
温宇轩踩着积雪快步前行,睫毛上沾染了细碎的冰晶。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陆安倾竟然还在跟着他。
就在他准备转身呵斥时,一道身影从街角转出,米白色的大衣被风吹起。
是向依依。
她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目光在触及温宇轩时满是柔软,却又在看到后方紧跟着的人影时骤然结冰。
宇轩。
她快步上前,伞面倾斜,为他挡住风雪。
目光扫过他已经冻得发白的手指,怎么出来不戴手套
温宇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向她靠近了几步:我忘记了。
陆安倾在几米之外停住脚步。
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这位是
向依依语气平静,却把温宇轩往身后带了半步。
无关紧要的人。温宇轩低头整理着围巾,声音闷在羊绒织物里,却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分明。
陆安倾下颌绷紧。
她认得这个眼神,那是当自己的领地被侵犯时,才会出现的警告的眼神。
陆安倾曾经用这个眼神逼退过所有想要追求温宇轩的人。
如今角色对调,她才尝到其中苦涩、不甘的滋味。
陆小姐。向依依忽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纽约治安不好,建议您别在深夜出行,以免发生意外。
雪花轻飘飘落在陆安倾肩头,却好像重似千斤,压得她抬不起头。
她盯着向依依拉住温宇轩的手:……我们认识八年。
所以呢
向依依轻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所以认识八年,就是您可以当街纠缠他的理由吗
温宇轩突然抬头。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往日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冷得像极地冰川,连声音都变得十分强势。
陆安倾向前一步,积雪在脚下发出脆响:这是我和他的事。
但现在不是了。
向依依和对面的人同时拖动脚步,把温宇轩挡在身后,黑伞在雪中划出分明的界限:您如果再靠近一步,我会让警察请你去警局喝一杯咖啡。
她顿了顿:听说您刚失去陆氏那我想您应该不想再惹上官司了。
这句话像刀扎进陆安倾心口。
她看向温宇轩,却见他正轻轻拽着向依依的袖口:走吧,好冷啊。
向依依立刻转身,风雪把她最后的警告卷进陆
安倾的耳朵:别让我再看见你接近他。
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雪幕中。
陆安倾站在原地,看着温宇轩的发梢扫过向依依肩头,看着那个曾经只对她笑的温宇轩,现在仰头对别人说着,伞往你那边斜一点。
雪落进衣领,带走了她心头最后的一丝暖意。
后来,京市再无人见过陆安倾。
有人说她去了南美,也有人说她死在了某个雪夜。
而温宇轩的《破碎蝶翼》系列在年末的时候登上巴黎时装周,他成为了年度最受瞩目的设计师。
谢幕时,他在后台单膝跪地,为向依依戴上一枚蝴蝶钻戒。
他终于破茧成蝶,飞向了属于他的天空。
而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他生命里的一场风雪。
巴黎,私人艺术展晚宴。
温宇轩站在露台上,星空在他头顶铺展,蝴蝶纹身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五年了。
他的个人品牌从纽约走向世界,每一季的秀场都像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告别那个曾经为爱卑微的自己,告别那些被辜负的岁月。
身后传来脚步声,向依依走过来,将一件外套披在他肩上。
在想什么她问,手指轻轻拂过他锁骨上的蝴蝶。
温宇轩摇摇头,唇角微扬:只是觉得……命运很奇妙。
如果当年他没有选择去纽约,而是选择去了别的国家、别的城市。如果他没有遇见向依依,他或
许永远困在那场雨夜的记忆里,困在陆安倾选择沈俊林的背影中。
向依依对他的感慨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牵起他的手:该去谢幕了。
T台尽头,温宇轩独自站在那里,一袭白衣如蝶翼般轻盈。
全场掌声雷动,闪光灯如繁星般闪烁。
他仰头望向夜空,镜头特写对准了他身上的蝴蝶,那是覆盖疤痕的纹身,也是他重生的印记。
他终于飞过了那片暴风雨。
巴黎的深秋,落叶铺满蒙马特高地的小径。
温宇轩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指尖轻抚耳后的蝴蝶刺青。
阳光透过玻璃,将钻石婚戒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在他手稿上跳动如星屑。
他沉默地接过信封,独自走过信封,独自走到阳台。
温少爷,这是……陆小姐生前寄出的延时信件,今天刚送到。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了。
他沉默地接过信封,独自走过信封,独自走到阳台。
里面是一叠照片。
十八岁的他,在篮球场边偷偷看她;
二十岁的他,熬夜给她织围巾,手指被针扎得通红;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他穿着白衬衫站在会所门口,眼里全是满满的期待……
最后一张,是他在纽约时装周谢幕时的背影。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如果重来,我会先爱上你。】
温宇轩静静地看着那些照片,忽然笑了。
太迟了。
他将信纸折成一只飞机,丢出了窗外。
在看什么
温暖从背后覆来。
她手里拿着刚从瑞士寄来的图纸,蝴蝶观测站的模型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想起明天要去伦敦领奖。
他转身,耳后的刺青擦过她唇角:你说获奖感言该提《破碎蝶翼》的灵感吗
向依依笑着吻他指间的钻戒:当然可以,提你是如何把伤痕变成翅膀的。
楼下广场忽然传来欢呼。
他们望向窗外,孩子们正跑进新落成的蝴蝶博物馆,玻璃穹顶将阳光分解成七彩光瀑,倾泻在每个人肩头。
在万千振翅的光影中,他清晰看见十四岁的自己。
那个站在巷口攥着巧克力、膝盖结痂的少年,
正隔着漫长岁月,对现在的他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