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神医妈咪 > 第一章

>苏晚是顶尖外科医生,却被闺蜜和未婚夫联手陷害成杀人庸医,全网直播社死。
>五年后她带着龙凤胎低调回国,女儿却突发怪病。
>顶级私人医院里,她被迫主刀抢救的危重病人——正是当年消失的一夜情对象、医疗帝国太子爷厉司爵。
>手术灯亮起时,儿子突然扒着观察窗大喊:妈咪!他电脑里有你所有手术视频!
>而麻醉中的厉司爵死死攥住她手腕:五年前那晚…你为什么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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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刀第三次从汗湿的指间滑脱,撞在无菌盘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在过分死寂的手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废物!连刀都拿不稳了还号称‘金手’我看是‘刽子手’吧!
刻薄尖锐的女声,通过手术室角落那个闪烁着刺眼红点的直播镜头,被瞬间放大,再被无数滚动刷屏的弹幕淹没、复制、传播。
【庸医!杀人偿命!】
【手抖成这样还敢上手术台谁给她的勇气】
【苏晚滚出医疗界!给林小姐偿命!】
【死刑倒计时——3!】
【2!】
【1!…】
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像一柄柄淬毒的匕首,扎在苏晚厚重的护目镜上,扎进她一片混乱的脑子里。无影灯惨白的光线晃得她眼前发花,手术台上,年轻女孩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在视野里模糊又清晰。女孩的名字叫林薇,一个本该充满活力的名字,此刻却沉在死亡的边缘。可苏晚知道,这台手术,她做得没错!每一步都精准无误!为什么…为什么林薇的生命体征会像断崖一样疯狂下跌为什么所有的仪器都在疯狂报警
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爬上头顶。汗水浸透了刷手服,黏腻地贴在背上。手术室门上的观察窗外,挤满了人。她看到了未婚夫周明轩那张曾经温柔体贴的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令人心寒的漠然。他身边,是她视若亲妹的闺蜜秦雨柔,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眼神里淬着毒蛇般的快意。
秦雨柔的唇无声地动了动,隔着玻璃,苏晚读懂了那两个字:
活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仪器尖锐的、代表生命终结的长鸣——滴————————
不!!!苏晚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汗水浸透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
又是那个梦。五年了,每一个细节都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得毫发毕现。那场被全网直播的医疗事故,那场由最亲近的人精心策划的构陷,将她从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最年轻的金刀奖得主,一夜之间打落尘埃,成了人人喊打的杀人庸医。铺天盖地的谩骂、无休止的骚扰、甚至死亡威胁……她失去了事业,失去了爱情,失去了立足之地,像只过街老鼠,带着腹中意外降临的双胞胎,仓皇逃离了那座曾经承载她所有梦想的城市。
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将那股冰冷的绝望从肺里驱逐出去。
妈咪
一声带着浓浓睡意、软糯如棉花糖的呼唤,像温暖的小手,轻轻抚平了她心头的褶皱。
苏晚侧过头。枕边,女儿星晚睡得正香,小脸蛋红扑扑的,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纯真得毫无杂质。她的一只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苏晚睡衣的一角,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
苏晚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一股带着酸楚的暖流包裹住心脏。她小心翼翼地俯身,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就是这个小小的生命,在五年前那场灭顶之灾中,成为了她唯一的救赎和活下去的全部意义。还有那个此刻正睡在隔壁房间、性格却南辕北辙的小家伙——儿子辰辰。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薄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走到窗边。窗外,天空刚刚泛起一丝灰白,海平线上晕染开朦胧的蓝紫色。咸湿清凉的海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带来远处海浪温柔拍打沙滩的沙沙声。这里是远离尘嚣的南隅岛,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点。五年的光阴,就在这涛声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悄然流逝。她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外科新星苏晚,她只是岛上居民口中那个话不多、医术却意外靠谱的苏医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宁静。这是她付出巨大代价后,为自己和孩子筑起的堡垒。
厨房里很快响起细微的声响。苏晚系着围裙,动作麻利地准备着早餐。岛上物资有限,她总能变着花样让孩子们吃得开心。煎蛋在锅里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切着岛上自产的新鲜水果,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女儿星晚的身体,始终是她心头悬着的一块巨石。五年前那场巨大的身心创伤,加上孕期颠沛流离的营养不良,似乎给这个孱弱的小生命打下了烙印。星晚从小就比哥哥辰辰体弱,容易感冒发烧,小脸总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最近半年,这种虚弱感似乎加重了,夜里偶尔会听到她压抑的轻咳,人也常常恹恹的,不像辰辰那样精力充沛得如同永动机。
苏晚压下心头的不安,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刀和案板上的水果上。也许只是体质弱,好好调养会好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妈咪!星宝的草莓小熊脏脏了!
一声带着委屈的小奶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苏晚循声望去,心猛地一沉。
星晚抱着她最心爱的草莓小熊玩偶,站在卧室门口,小脸皱成一团。玩偶胸前那一小块粉色的绒毛上,赫然沾着一小片刺目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
不是颜料,不是果汁。那颜色和质感,苏晚作为医生再熟悉不过!
星宝!苏晚几乎是扑过去的,手中的水果刀哐当掉在料理台上。她一把抱起女儿,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了调,告诉妈咪,哪里不舒服喉咙痛吗是不是咳嗽了
星晚被妈妈突然的紧张吓到了,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一瘪,怯生生地说:没…没有痛痛。就是…就是刚才咳嗽了一下,小熊就…就脏了…说着,她又忍不住小声咳了起来,小手无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那咳声短促而压抑,像小猫虚弱的呜咽。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咯血!这么小的孩子!她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的手指迅速检查女儿的口腔和鼻腔,没有明显的外伤出血点。血是从呼吸道来的!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口鼻。五年来小心维持的平静假象,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岛上简陋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应对这种情况!她必须立刻回去!回到那个拥有顶尖医疗资源的城市,那个她发誓再也不会踏足的地方!
辰辰!苏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利,朝着隔壁房间喊道,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回S市!
一个顶着鸡窝般乱发的小脑袋从门框边探了出来。苏辰辰揉着惺忪的睡眼,脸上还带着被吵醒的不爽,但当他看清妈妈惨白的脸色和妹妹怀里那只染血的玩偶时,那双酷似苏晚的、遗传自她的黑亮大眼睛里,懵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锐利和沉静。他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问为什么或者哭闹,只是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冲回房间。
十分钟后,母子三人已经站在了简陋的码头边。海风比清晨时猛烈了许多,吹乱了苏晚的长发,也吹得她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辰辰背着一个对他体型来说稍显巨大的背包,里面塞满了必需品,小手紧紧牵着还在小声抽泣的星晚,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一艘破旧的小渔船突突地冒着黑烟,在晨曦微光中靠岸。老船工阿伯看着苏晚惨白的脸和星晚怀里染血的玩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没多问,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苏医生,快上船吧,赶早班轮渡。
渔船在越来越大的风浪中颠簸着驶离小岛。苏晚紧紧抱着怀里因为晕船和不适而昏昏沉沉的星晚,感受着女儿滚烫的额头和微弱的心跳。她望着身后那座在灰蓝色海天之间逐渐变小、模糊的岛屿,那是她用了五年时间才找到的、脆弱的避风港。
现在,为了女儿,她必须亲手打破它,重新踏入那片埋葬了她过去的、布满荆棘与恶意的丛林。前途未卜,但作为母亲,她没有退路。
五年时光足以改变一座城市的轮廓。当苏晚抱着昏睡的星晚,牵着沉默的辰辰,站在S市熙熙攘攘、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圣心医院门诊大厅时,一种恍如隔世的巨大疏离感裹挟着冰冷的现实,狠狠击中了她。
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挑高数层的巨大中庭,穿着统一制服、步履匆匆穿梭于各种智能终端间的医护人员,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属于顶级私立医院特有的那种混合着金钱与精密科技的冰冷气息……这一切,都和她记忆里五年前工作的公立医院截然不同,更与南隅岛的简陋诊所天差地别。每一寸奢华,都在无声地提醒她此刻的狼狈与格格不入。
星晚的情况很不好。持续的低烧、无力的咳嗽,还有那让她心胆俱裂的零星咯血,像沉重的枷锁套在苏晚心上。南隅岛卫生院的简陋报告单,在圣心医院见惯了大场面的医生眼里,几乎等同于废纸。
初步怀疑是血液系统或者免疫系统方面的问题,但具体病因需要入院做全面排查,尤其是骨髓穿刺和基因检测。
接诊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语气温和但眼神锐利的中年主任医师。他翻看着星晚苍白的血常规报告,眉头微蹙,孩子太小,症状又不典型,很棘手。需要尽快安排。
入院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圣心医院的费用……她这五年靠着岛上微薄的积蓄和偶尔接点零星的线上医疗翻译勉强维持,早已捉襟见肘。
是的,刻不容缓。主任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这边先开加急的入院单,你去缴费窗口办手续吧。
缴费窗口前长长的队伍缓慢移动,如同一条冰冷的巨蟒。苏晚捏着那张薄薄的入院通知单,感觉它重逾千斤。当窗口后妆容精致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报出那个天文数字的预缴金额时,苏晚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仿佛变成了流沙,要将她吞噬进去。
能…能不能先交一部分我……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自己都觉得卑微的恳求。
工作人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玻璃:不好意思,我们医院规定,特需病房必须全额预付。或者,她瞥了一眼苏晚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和身后两个孩子朴素的衣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您考虑转去普通公立医院
公立医院漫长的排队、繁琐的手续、可能延误的检查……星晚的状况等不起!苏晚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屈辱感和对女儿病情的恐惧激烈地撕扯着她的神经。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星晚滚烫的小手,那温度烫得她心口发疼。
就在这时,一个娇柔做作、却又带着刻骨熟悉感的女声,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幸灾乐祸,从旁边传来:
哟我没看花眼吧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金手’苏医生吗怎么,五年不见,落魄到连孩子的住院费都交不起了
这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苏晚的耳膜,直扎进她记忆深处最不堪的角落。她猛地转过头。
几步开外,秦雨柔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姿态亲昵。她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拎着爱马仕鳄鱼皮手袋,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微微扬着下巴,看向苏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捕猎者看到落网猎物般的兴奋。而她挽着的那个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英俊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却疏离的表情——正是苏晚曾经的未婚夫,周明轩。
周明轩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又落在她身边两个孩子身上,眉头极其细微地皱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那瞬间眼神里掠过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惊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却没能逃过苏晚的眼睛。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增添了几分成功人士的沉稳与……虚伪。
雨柔,少说两句。周明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但那只是一种维持风度的、浮于表面的制止,更像是一种对秦雨柔的纵容。他甚至没有看苏晚一眼,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缴费窗口的工作人员,语气平淡地吩咐:王经理,这位苏小姐的费用,记在我账上。
明轩!秦雨柔不满地娇嗔一声,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用力掐了一下周明轩的手臂,看向苏晚的眼神更是淬了毒,凭什么给她付钱一个害死人的庸医,带着两个来路不明的……
秦雨柔!苏晚猛地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刃,带着一种沉睡了五年、被逼到绝境后骤然苏醒的凛冽锋芒,硬生生截断了对方恶毒的言语。她挺直了脊背,目光如炬,直直地刺向秦雨柔那张因嫉妒而微微扭曲的脸,管好你的嘴!我的孩子,轮不到你来置喙!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恨意,竟让秦雨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嚣张的气焰为之一窒。
周明轩的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苏晚的反击感到不悦。他再次看向工作人员,语气加重:王经理,我的话没听见吗
工作人员立刻换上殷勤的笑容:好的好的,周总,马上办!
屈辱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苏晚的每一寸神经。她宁愿去借高利贷,宁愿跪下来求人,也不愿接受周明轩一分一毫的施舍!这钱,沾着林薇的血,沾着她五年来每一个噩梦里的泪水!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不必了!苏晚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孩子的医药费,我自己会想办法!
想办法秦雨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重新找回了底气,嗤笑出声,声音尖锐得刺耳,就凭你一个被吊销了执照、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苏晚,认清现实吧!离了明轩,你什么都不是!带着这两个小拖油瓶,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去卖血吗
拖油瓶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心上。她怀里昏睡的星晚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浓烈的恶意,不安地嘤咛了一声。一直沉默地站在妈妈身边、小手紧握成拳的辰辰猛地抬起头,那双酷似苏晚的黑亮大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不属于孩童的愤怒火焰,像被激怒的小豹子,死死地瞪着秦雨柔。
坏女人!不准骂我妈咪和妹妹!辰辰的声音带着童稚的尖锐,却异常清晰有力。
呵,小野种还挺凶秦雨柔被一个孩子顶撞,更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够了!周明轩终于沉下脸,低喝一声,带着一丝真实的怒意。他并非维护苏晚,而是秦雨柔的失态让他觉得在公众场合丢了面子。他再次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自以为是的怜悯,苏晚,别逞强。雨柔说话是难听,但也是事实。现在不是要面子的时候,孩子的命要紧。这笔钱,就当是我……
周明轩!苏晚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头的腥甜和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恨意。她不能崩溃,更不能在孩子面前崩溃。她看着眼前这对光鲜亮丽、道貌岸然的男女,五年前手术室里那绝望的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闺蜜的背叛,未婚夫的冷漠,联手将她推入深渊……如今,他们又站在这里,用金钱和刻薄的话语,再一次践踏她的尊严。
为了星晚,她可以忍下这奇耻大辱,但绝不可能接受仇人的恩惠!
我苏晚就算去死,也不会用你一分脏钱!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周明轩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秦雨柔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得意表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了医院的嘈杂!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紧迫感。
让开!快让开!
急诊绿色通道!闪开!
伴随着医护人员焦灼的吼声,几道穿着墨绿色急救服的身影推着一辆急救平车,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旁边的急诊通道冲了出来,风驰电掣地朝着专用电梯的方向狂奔而去。平车周围簇拥着神色凝重、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输液袋剧烈地摇晃着。
人群像潮水般被强行分开,苏晚也被挤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星晚。就在急救平车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平车上那个被各种抢救设备和医护人员身躯遮挡了大半的病人。
一张极其英俊、却因剧痛而扭曲惨白、布满冷汗的侧脸,在她视线中一闪而过。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拉长。
那张脸……即使被痛苦扭曲,即使隔着五年的漫长时光和生死的距离……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是他!
五年前那个混乱绝望的夜晚,酒店顶层套房昏暗的光线下,那个同样被药物和痛苦折磨、却有着惊人力量、烙入她骨髓的陌生男人……
那个在她人生最黑暗时刻留下无法磨灭印记、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
那个……可能是星晚和辰辰生物学父亲的男人!
厉司爵!
S市乃至全国医疗与科技领域的无冕之王,厉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以如此危重的状态!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苏晚,让她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怀里的星晚因为不适而发出的微弱呻吟都暂时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喧嚣——秦雨柔刻薄的嘲讽、周明轩压抑的怒气、人群的议论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妈咪辰辰担忧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苏晚猛地回过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辆已经消失在专用电梯方向的急救平车。一个荒谬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厉司爵!如果他真的是孩子们的父亲……他的骨髓,他的配型……可能是救星晚唯一的、最关键的希望!
这个念头带来的并非希望,而是一种更加沉重的、混杂着恐惧的冰冷。五年前那个夜晚的混乱与不堪,她刻意的遗忘与逃离,如今却要以如此残酷的方式重新纠缠在一起她该如何面对他他又会如何看待她尤其是……这两个孩子
哼,装什么装看到有钱人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秦雨柔尖刻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鄙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厉司爵那种云端上的人,也是你这种下贱货色能肖想的
苏晚充耳不闻,她的心神已经完全被那个突如其来的震撼和随之而来的沉重可能性攫住了。她低头看着怀里星晚苍白的小脸,那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女儿的生命……压过了她所有的恐惧、屈辱和不堪回首的过去。
她必须留下来!必须接近厉司爵!为了星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闯一闯!
妈咪,妹妹好像更烫了……辰辰的声音带着哭腔,将苏晚彻底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她猛地惊醒,抬手覆上星晚的额头,那灼热的温度让她心胆俱裂。不能再拖了!
缴费!我现在缴费!苏晚猛地转向那个还在看戏的工作人员,声音因为极度的急切而嘶哑,她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自己那个破旧的钱包,里面只有薄薄一叠现金和几张零散的银行卡。她一股脑地将所有银行卡都拍在柜台上,刷!密码是……先刷这张!不够的我……我去想办法!求求你,先让孩子入院!求你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哀求,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工作人员被她的样子吓到,又忌惮地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周明轩和一脸鄙夷的秦雨柔,最终还是拿起了一张卡。
哼,算你识相。秦雨柔冷笑一声,挽着周明轩,明轩,我们走,别让这些晦气东西脏了眼。
周明轩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任由秦雨柔拉着他转身离开。
苏晚没有精力再去理会他们。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人员的操作和怀里滚烫的女儿身上。当入院手续终于办妥,护士推着轮椅来接星晚时,苏晚感觉自己像虚脱了一般,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她抱着星晚坐进轮椅,辰辰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警惕和对妹妹的担忧。
电梯缓缓上升,金属墙壁映出苏晚苍白疲惫的脸和星晚昏睡中紧蹙的眉头。她看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心却沉甸甸地坠向未知的深渊。她回来了,以最不堪的方式。而那个男人,那个可能是唯一能救星晚的男人,此刻正命悬一线地躺在同一家医院的某个顶级手术室里。
命运的齿轮,带着残酷的嘲弄,开始疯狂转动。
圣心医院顶层的特需病房区,安静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氛和消毒水混合的、冰冷而昂贵的气息。星晚被安置在布置温馨的儿童特需病房里,小小的身体陷在柔软的白色病床中,身上连着各种监测仪器,细小的手臂上扎着留置针,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她虚弱的身体。
苏晚坐在床边,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目光片刻不敢离开那些跳动的数据和星晚苍白的小脸。辰辰则安静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个老旧的平板电脑,小手指在上面无声而飞快地滑动着,屏幕上滚动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复杂代码和窗口。他时不时警惕地抬眼,看一眼门口的方向,像一只守护着领地的小兽。五年在海岛上的相依为命,让这个孩子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早熟和敏锐。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进来的是星晚的主治医生,张主任,还有一位穿着考究、神情肃穆的中年男子,是医院的副院长。
苏小姐,张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凝重,星晚的初步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太乐观。血象异常,凝血功能也有问题,结合她的临床症状,高度怀疑是‘范可尼贫血’或者某种罕见的先天性骨髓衰竭综合征。必须尽快做骨髓穿刺活检和基因测序确诊,同时启动配型程序。
范可尼贫血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作为曾经的顶尖外科医生,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一种遗传性的骨髓衰竭疾病,需要骨髓移植才有根治希望,且配型极其困难,移植风险极高,尤其对于星晚这样年幼体弱的孩子。配型……亲属的配型几率最高,对吗她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感觉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是的,同胞兄弟姐妹的配型成功率是最高的,其次是父母。张主任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沙发上的辰辰。
辰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眼神,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直视着张主任,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可以!抽我的血!给妹妹!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孩童面对针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苏晚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她当然知道辰辰是最理想的供者之一,但……双胞胎并非同卵,配型成功的概率也只有25%。而且,辰辰也还是个孩子!她无法想象让小小的他承受骨髓穿刺甚至移植的痛苦。最根本的源头……在那个男人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张主任,副院长,我……我需要一份工作。任何工作都可以!清洁工,护工……只要能尽快赚到后续的检查费和可能的治疗费。
副院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苏小姐,你的情况我们也有所耳闻。圣心的用人标准一向严格,尤其是医疗相关岗位,背景审查……
我知道我的‘名声’不好。苏晚打断他,抬起头,目光坦然而坚定,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力量,但我请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不需要接触核心医疗,我可以签最严格的免责协议!我只求一份能让我留在医院、照顾孩子、同时赚取医药费的工作!我可以用我母亲的名义起誓,我绝不会做任何有损医院声誉的事!我只想救我的女儿!
她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巨大的、属于母亲的哀求与孤勇。副院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手术室绿色洗手衣、戴着口罩的年轻医生冲了进来,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调:
张主任!副院长!不好了!VIP1号手术室!厉总……厉司爵先生的手术出状况了!
什么!副院长和张主任同时脸色大变。
年轻医生喘着粗气,语速飞快:突发不明原因的多器官功能急剧恶化!循环崩溃!体外循环团队已经上了ECMO(体外膜肺氧合),但情况还在恶化!主刀的史密斯教授说……说手术视野里发现异常渗血和组织坏死,像是……像是中毒反应!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现在手术完全停滞了!史密斯教授说……说除非有奇迹,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未尽的绝望。
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副院长脸色惨白如纸,厉司爵要是在圣心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整个S市都会地震!
中毒怎么可能!张主任失声道,术前所有检查都……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副院长烦躁地打断他,声音都变了调,史密斯教授是世界顶尖的心外专家,连他都……快!召集全院专家会诊!不惜一切代价!
来不及了副院长!年轻医生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厉总的情况是分钟级恶化!史密斯教授说,他最多还能撑……撑二十分钟!他说……现在需要的不是常规专家,而是……而是能处理这种极端复杂、从未见过病例的……‘鬼才’!
‘鬼才’两个字,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苏晚混乱的思绪!
五年前,她在心外科领域崭露头角时,业内同行私下给过她一个不算好听却分量十足的外号——苏一刀,意指她下刀精准、思路奇诡,常在绝境中劈出生路。更隐秘的,还有一个只有顶尖圈层才知道的代号——夜莺。那是她在国际顶级医学暗网论坛上匿名发表数篇颠覆性手术设想和疑难病例解决方案时用的ID。其中一篇关于混合性毒素诱发多器官衰竭的紧急体外循环支持与逆转策略的推演论文,曾引起过小范围的轰动,但因为其理论过于超前和操作难度近乎变态,被大多数人视为天方夜谭。
那个ID,随着她的社死,早已沉寂五年。
一个疯狂的、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念头,在苏晚被逼到悬崖边缘的脑海中,轰然成型!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在副院长、张主任和那个年轻医生错愕的目光中,她一步跨到副院长面前,那双因为疲惫和担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火焰!
让我去!苏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病房里。
你说什么副院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说,让我进手术室!苏晚迎着他震惊的目光,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厉司爵的情况,不是常规中毒!是混合了‘蓝环蛇毒素衍生物’和‘神经性β阻滞剂’的精准打击!前者破坏凝血和细胞膜,后者抑制心脏传导和代谢!常规的ECMO参数和抗毒血清根本无效,只会加速他的死亡!史密斯教授的方向错了!
她的话如同惊雷,炸得在场几人目瞪口呆!蓝环蛇毒素衍生物神经性β阻滞剂这……这根本是间谍小说里的暗杀手段!她怎么会知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张主任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呵斥,苏晚!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凭你那些……
凭我是‘夜莺’!苏晚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直刺核心!
夜莺!副院长和张主任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个在国际医学暗网掀起过波澜的神秘ID!那个提出过数种惊世骇俗、被斥为异想天开却最终被部分顶尖机构悄悄验证有效的方案的鬼才!
不可能!张主任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
我的论文,《混合毒素在循环崩溃中的逆转窗口与ECMO极限参数调整》,发表在‘深蓝论坛’,ID:Nightingale_Med,发表日期,五年前7月15日!苏晚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刺入副院长的眼底,里面详细推演过厉司爵此刻遭遇的这种复合毒素反应!给我权限!给我一套无菌服!我能救他!只有我能救他!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绝境中爆发出的磅礴力量。时间仿佛在她身后疯狂燃烧。
副院长死死地盯着苏晚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疯狂,没有虚张声势,只有一种濒临绝境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孤勇,以及一种属于顶级医者的、近乎冷酷的理智光芒。他想起关于夜莺那些惊世骇俗的论文,那些被斥为荒谬却在私下被小范围验证有效的理论……再看看眼前这个为了女儿可以付出一切的女人……
厉司爵的命,关系着整个圣心医院乃至背后无数势力的生死存亡!而时间,只剩下最后的十几分钟!
巨大的压力让副院长的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
给她准备最高级别的无菌通道!立刻!马上!他朝着门口的护士嘶吼,声音都劈了叉,联系手术室!告诉史密斯教授……支援……到了!他终究没敢直接说出苏晚的名字。
副院长!这太荒谬了!她……张主任还想阻止。
闭嘴!副院长厉声咆哮,眼睛赤红,厉总要是死了,我们都得陪葬!现在,死马当活马医!责任,我担!
苏晚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她猛地转头,看向沙发上的辰辰。小家伙早已放下了平板,站得笔直,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妈妈,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辰宝,苏晚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嘱托,看好妹妹,等妈妈回来。相信妈妈。
辰辰用力地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嗯!妈咪加油!救活那个……可能很厉害的叔叔!他终究还是没喊出爹地这个陌生的词。
苏晚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的星晚,然后决然地转身,跟着飞奔而来的护士,冲向那条通往地狱或天堂的、冰冷刺眼的无菌通道。
每一步都沉重如铅,却又带着破开一切阻碍的决绝。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刺眼的无影灯光,瞬间包裹了苏晚。厚重的无菌服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她最后一丝犹豫。手术室内的景象比她想象的更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甜腻中带着金属锈蚀的怪异气味。厉司爵躺在手术台上,像一座被风暴摧毁的白色雕塑。皮肤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青灰色,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发出绝望哀鸣的仪器。最触目惊心的是,暴露在手术视野中的胸腔切口边缘,组织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正缓慢地渗出暗沉、几乎不凝的血液,如同被某种看不见的毒液腐蚀着。
ECMO(体外膜肺氧合)机器在疯狂运转,发出沉闷的嗡鸣,粗大的导管里暗红色的血液被强行抽出,经过人工膜肺氧合,再泵回他冰冷的身体,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循环。但监护仪上,代表生命体征的线条依旧在疯狂地向下俯冲,血压几乎测不出,心率乱得像一团纠缠的毛线。
主刀的史密斯教授,一位满头银发、享誉国际的心外权威,此刻正僵立在手术台旁,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悬在半空,那双曾握过无数顶级手术刀、拯救过无数生命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挫败、难以置信和一种面对未知死亡的巨大恐惧。周围的助手和护士们更是噤若寒蝉,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只有仪器尖锐的报警声在死寂中疯狂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上帝……这到底是什么……史密斯教授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绝望。
手术室的门无声滑开。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愕、怀疑,甚至是看疯子般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在走进来的、这个穿着无菌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身上。没有介绍,没有头衔,只有副院长通过内部通讯系统那嘶哑而急切的支援二字。
苏晚无视了所有目光。她的视线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些监护仪的数据,瞳孔猛地一缩。ECMO的参数设置果然如她所料,完全错误!过高的流量和氧浓度正在加速毒素对脆弱血管内皮和血细胞的破坏!她甚至不需要看史密斯教授那绝望的眼神,那切口边缘组织坏死的颜色和缓慢渗出的血液状态,已经无声地印证了她的判断——蓝环蛇毒素衍生物与强效神经性β阻滞剂的致命混合!
时间就是厉司爵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ECMO!流量降至2.0
L/min!FiO(吸入氧浓度)调至60%!立刻!
苏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冰冷、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手术室凝固的绝望。
什么!一个年轻的助手下意识地反驳,流量和氧浓度已经是最低维持了!再降病人就……
照她说的做!史密斯教授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晚那双异常冷静的眸子。他认出了她!五年前那个惊才绝艳又骤然陨落的苏晚!那个夜莺!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绝境中抓住浮木的疯狂念头让他做出了决定,声音嘶哑却带着命令,快!执行!
操作ECMO的灌注师手忙脚乱地开始调整参数。
苏晚已经一步跨到手术台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手术野,扫过旁边器械台上琳琅满目的药品和耗材。肾上腺素0.1mg,稀释后中心静脉推注!快!同时,准备高剂量维生素K1注射液100mg,静脉滴注!还有,亚甲蓝!20mg稀释后缓慢静推!
维生素K亚甲蓝这……麻醉师看着苏晚,一脸茫然和质疑,这跟心脏手术有什么关系而且亚甲蓝是处理高铁血红蛋白症的……
他在进行性溶血和凝血因子消耗!维生素K1是促进凝血因子合成的唯一快速途径!亚甲蓝可以干扰神经性β阻滞剂对线粒体呼吸链的阻断!没时间解释了!执行!苏晚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地指向混合毒素的致命机制。她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手术刀!重新暴露切口上缘!我需要更清晰的视野评估坏死范围!
器械护士下意识地将一把新的手术刀拍在她掌心。入手冰凉沉重。苏晚的手指在接触到刀柄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五年了……这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带着血腥的回忆和此刻沉甸甸的责任,几乎让她窒息。但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手指瞬间收紧,稳如磐石。
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肉,精准地避开了主要的血管分支,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那切口边缘坏死的紫黑色组织暴露得更多,散发着更浓的甜腥腐败气味。史密斯教授在一旁看着,瞳孔骤然收缩!这手法……这精准到毫厘的掌控力……这绝非一个五年没碰过手术刀的人能做到!甚至比他巅峰时期还要……还要多一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和奇诡!
吸引器!清理渗血!苏晚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护士立刻递上。
凝血酶原复合物!2000单位!快速静滴!苏晚的目光紧盯着切口边缘缓慢渗出的血液,那颜色似乎比刚才深了一点点是错觉还是ECMO参数调整和维生素K开始起效了
血压!收缩压……60了!还在掉!麻醉师的声音带着惊恐。
肾上腺素维持泵入!去甲肾上腺素加量!苏晚的指令没有丝毫停顿,她的精神高度集中,所有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像一张巨大的网,捕捉着监护仪上每一个细微的数据变化,捕捉着手术野里每一丝组织的颜色和张力变化,捕捉着空气中那微妙的气味改变。她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五年前那篇论文的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推演模型都在疯狂回放,与眼前厉司爵濒临崩溃的生理指标进行着残酷的比对和修正。
汗水浸透了她的刷手服,汇聚在额角,滑过眉骨,带来一阵刺痒。她不能擦,甚至不能分神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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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艰难维持着厉司爵生命体征的麻醉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响起:史密斯教授……病人的脑电双频指数(BIS)……有波动!刚才最低到过5,现在……现在升到25了!
BIS是监测麻醉深度的指标,数值越低表示麻醉越深。在深度麻醉和濒死状态下,BIS降到10以下很常见,此刻回升,可能意味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活动
史密斯教授猛地看向监护仪上的BIS数值,又看向苏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是这个女人一系列近乎疯狂的操作……起作用了
苏晚也听到了。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她正全神贯注地用精细的镊子处理着一处被毒素侵蚀得异常脆弱的微小血管,试图用最细的血管夹进行临时阻断。精神的高度紧绷和体力的巨大消耗,让她拿着镊子的手指,在细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
镊子!快拿稳啊!旁边一个副手忍不住低呼,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任的紧张。其他医护人员的目光也再次聚焦在她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上,怀疑和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般重新弥漫。
五年前那场直播事故的阴影,仿佛瞬间穿透了时空,笼罩在手术室的上方。那滑落的手术刀,那刺耳的当啷声,那满屏猩红的杀人庸医弹幕……如同恶毒的诅咒,缠绕上她的手腕。
苏晚的呼吸猛地一窒!那只颤抖的手,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几乎要再次松开!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稳住!苏晚!史密斯教授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和……一丝期望。
苏晚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这剧痛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那如附骨之蛆的噩梦阴影!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如同淬火的寒冰!
闭嘴!她低喝一声,不是对史密斯教授,而是对那个质疑的副手,更是对心中那个盘踞了五年的恐惧恶魔!那只握着镊子的手,奇迹般地稳了下来!稳得如同焊死在半空中!她精准地将血管夹放置到位,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整个手术室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嗡鸣和滴答声。这一次,再无人敢质疑那只手。
然而,就在苏晚稍稍松了口气,准备进行下一步探查时,一个穿着无菌衣的护士端着装有新器械的消毒盘走了过来,准备替换台上的物品。就在她放下盘子,拿起一把新的组织剪准备递给苏晚时,苏晚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这个护士的无菌手套指尖,沾染着一抹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蓝色粉末!那颜色……那诡异的淡蓝……像极了资料中描述的、经过特殊提纯的蓝环蛇毒素衍生物在干燥状态下的色泽!
苏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毒者!竟然就在手术室里!就在他们身边!伪装成医护人员!她刚才递过来的器械……会不会也沾了毒!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那个护士的眼睛!那护士似乎感觉到了苏晚的注视,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随即又强行镇定下来,低下头,避开了苏晚的目光,将组织剪放在了器械台边缘。
是她!绝对是她!苏晚几乎可以肯定!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厉司爵的生命危在旦夕,她不能分心去抓人!
那把剪刀,扔掉!换新的!所有她碰过的器械,全部撤换!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冰渣,直接指向那个护士,你!立刻离开手术区域!到隔离区待命!她必须立刻清除可能的污染源!
我……我没有……护士试图辩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执行命令!史密斯教授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苏晚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指向性明确的指令,立刻厉声喝道。几个巡回护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那个护士请到了手术室角落的隔离区。
这个小插曲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如同拉满的弓弦。苏晚强迫自己收回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厉司爵的胸腔内。她需要找到毒素扩散的核心路径,需要确认心脏和大血管是否受到了致命侵蚀!
拉钩!再向左侧牵开!苏晚指挥着助手,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被牵开的术野深处。就在心脏下方,靠近膈肌的位置,一片组织呈现出比其他地方更深的、近乎墨黑的坏死!而且,那里的渗血似乎……更加活跃
吸引器!这里!苏晚指向那片区域。当吸引器的软管靠近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吸引负压似乎比正常要大一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微地阻碍着吸引
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瞬间闪过!难道是……
她毫不犹豫,伸出镊子,极其小心地探入那片坏死的组织边缘,轻轻拨开。就在拨开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周围坏死组织融为一体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微型装置,露出了狰狞的一角!装置的一端,似乎还有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导管,正极其缓慢地渗出无色的液体!
天哪!那是什么!一个助手失声惊呼。
史密斯教授凑近一看,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植入式……缓释装置!这……这是谋杀!他看向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后怕!如果不是她精准地找到这里,这个装置会持续释放毒素,直到彻底摧毁厉司爵!
镊子!精细镊!苏晚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心跳已经如同擂鼓!她小心翼翼地用最精细的镊子,避开周围的血管和神经,如同拆除一枚微型的核弹,终于将那枚沾满了坏死组织和毒素的微型装置完整地取了出来!那冰冷的金属落在器械盘里,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嗒的一声。
几乎就在装置被取出的同时!
血压回升!70/40!麻醉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心率稳定在110!窦性心律!
血氧饱和度95%!
BIS指数……40!还在升!
一连串振奋人心的数据如同天籁般响起!监护仪上,那几条原本疯狂俯冲的死亡曲线,终于……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开始向上昂起了头颅!
手术室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的、充满劫后余生般激动的低呼和喘息!成功了!竟然真的……逆转了!
史密斯教授看着监护仪上那象征着生命复苏的数据,又看向手术台旁那个依旧挺直脊背、汗水浸透无菌衣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钦佩、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复杂滋味。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苏晚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放松。她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了五年的所有沉重和此刻的惊心动魄都呼出去。她低头,开始专注地进行最后的清创和止血。动作稳定而精准,仿佛刚才那场与死神赛跑的惊魂一幕从未发生。
就在这时,变故再生!
一只冰冷、却带着惊人力量的大手,猛地从手术台上抬起,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她正在操作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晚浑身剧震!骇然抬头!
手术台上,厉司爵不知何时,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虽然瞳孔依旧有些涣散,带着麻醉和濒死的浑浊,但那目光却像穿透了层层迷雾,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拗和穿透力,死死地钉在了苏晚那双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上!
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的灵魂上:
五……五年前……那晚……
你……为什么……逃
轰——!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他认出来了!在深度麻醉和濒死的边缘,他竟然凭借着本能……认出了她!
手术室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和激动瞬间被这诡异而震撼的一幕冻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无法理解的一幕!
然而,比这更震撼的还在后面!
手术室厚重的自动门,突然发出嘀的一声轻响,竟被人从外面强行解锁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一颗炮弹一样猛地冲了进来!
是苏辰辰!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也许是那台老旧的平板电脑)绕过了森严的安保,找到了这里!小家伙的小脸因为奔跑和紧张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焦急和……一种找到目标的锐利!
他根本无视了手术室里诡异的气氛和所有惊愕的目光,小小的身影径直扑向手术台旁边一个连接着各种线路、屏幕还亮着的移动工作站——那显然是厉司爵的私人电脑!
辰辰的小手飞快地在触控板上滑动了几下,似乎调出了一个窗口。然后,他猛地抬起头,冲着手术台边僵立如雕塑的苏晚,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清脆的童音带着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手术室里炸开:
妈咪!妈咪!你快看!
这个叔叔的电脑里……
有你好多好多以前做手术的视频!
全部!全部都有!
厉司爵嘶哑破碎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晚的耳膜,刺穿了她竭力维持的冷静外壳。手术室的空气骤然凝固,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和ECMO沉闷的嗡鸣,此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晚的心头。她僵立着,手腕处传来男人冰冷手指那近乎捏碎骨头的力道,隔着无菌手套,那五年前的灼热记忆和此刻濒死的冰冷触感诡异地重叠,让她血液逆流,大脑一片空白!
他认出来了!在深度麻醉和毒素侵蚀的边缘,仅凭本能和这双眼睛!
你……为什么……逃
厉司爵涣散的瞳孔死死锁着她,喉间溢出的气音带着一种执拗的、深入骨髓的困惑和……某种被压抑的痛楚那双曾经在酒店顶楼套房昏暗光线下燃烧着掠夺性火焰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濒死的浑浊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苏晚的呼吸彻底停滞。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五年前那个绝望、混乱、带着药物迷幻色彩的夜晚,那个被她刻意尘封、视为人生污点与巨大秘密的夜晚,就这样在冰冷的手术灯下,在生死的边缘,被当事人赤裸裸地撕开!
周围的医生护士全都石化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史密斯教授端着沾血的纱布,嘴巴微张,眼神在厉司爵和苏晚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扫视。五年前逃这位突然出现、力挽狂澜的夜莺……和厉总……认识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就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空气都仿佛要凝结成冰的时刻——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突兀地响起!
手术室厚重的自动门,竟然被人从外面强行解锁,猛地向两侧滑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一道迅疾的闪电,又像一颗不顾一切的小炮弹,猛地从门缝里冲了进来!是苏辰辰!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也许是那台老旧的平板电脑上某个被他破解的后门程序),竟然绕过了圣心医院顶层的森严安保,精准地找到了这里!
小家伙的小脸因为剧烈奔跑和高度紧张涨得通红,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那双酷似苏晚的黑亮大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焦急和一种找到目标的、超越年龄的锐利光芒!他根本无视了手术室内诡异到极点的气氛,无视了所有惊愕、探究、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小小的身影带着一阵风,径直扑向手术台旁边一个连接着各种线路、屏幕还亮着幽幽蓝光的移动工作站——那显然是厉司爵的私人电脑!
辰辰的小手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熟练,飞快地在触控板上滑动、点击了几下,似乎调出了一个特定的加密文件夹。屏幕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缩略图,每一个文件名都标注着日期和手术名称!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小胸膛剧烈起伏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手术台边僵立如雕塑、正被厉司爵死死攥着手腕的苏晚,用清脆又带着巨大震惊的童音,不顾一切地大喊出来:
妈咪!妈咪!你快看!
这个叔叔的电脑里……
有你好多好多以前做手术的视频!
全部!全部都有!从你第一次主刀到……到那个坏女人出事之前的!好多好多!
轰——!!!
如果说厉司爵的质问像一颗炸弹,那么辰辰的这声呼喊,无疑是在爆炸中心又投下了一颗核弹!
手术室里死寂的空气被彻底炸得粉碎!所有人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齐刷刷地从苏晚和厉司爵身上,猛地转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和他面前闪烁的电脑屏幕!
苏晚浑身剧震!厉司爵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似乎也因为这石破天惊的喊声而瞬间收紧,让她痛得闷哼一声!她骇然转头,看向那台电脑屏幕。
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的视频文件标题,如同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她的心脏!
苏晚_主动脉夹层腔内修复术_金刀奖决赛……
苏晚_复杂先心病婴儿一期根治术……
苏晚_急诊心脏贯穿伤抢救实录(直播)……
……
每一个标题,都是她曾经辉煌的勋章,也是她后来被钉上耻辱柱的铁证!尤其是最后那个标注着直播字样的文件,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她最痛的伤疤!
他……厉司爵……他收集了她所有的手术视频包括那场被全网直播、毁掉她一切的事故!
为什么!
巨大的震惊、荒谬、以及一种被彻底窥视、毫无隐私可言的冰冷寒意,如同滔天巨浪般将苏晚淹没!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比手术台上的厉司爵好不了多少。
而手术台上,厉司爵那双死死盯着苏晚的涣散瞳孔,在听到辰辰那声妈咪的瞬间,似乎猛地收缩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如同电流般穿透了他被毒素和麻药麻痹的神经!他的目光艰难地从苏晚的眼睛,缓缓移向那个小小的、站在他电脑旁、喊苏晚妈咪的孩子身上……
孩子……苏晚的孩子……
五年前……那一晚……
一个模糊却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炸开!攥着苏晚手腕的五指,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翻涌而上的、无法言喻的剧烈情绪,反而更加用力,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呃……苏晚痛得额头渗出冷汗,感觉手腕骨都要被捏碎了。她想挣脱,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妈咪!辰辰看到妈妈痛苦的表情,小脸瞬间绷紧,眼神里的焦急化作了愤怒和心疼。他不再看电脑,像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猛地就要冲过来!
拦住他!史密斯教授终于从一连串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嘶声命令。两个护士下意识地想去拦住辰辰。
别碰他!苏晚几乎是本能地嘶喊出来,声音因为手腕的剧痛而变调,却带着一种护崽母兽般的凶狠!
就在这时——
唔!手术台上的厉司爵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他攥着苏晚手腕的手猛地一松,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垂落!那双刚刚还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瞳孔骤然放大,随即无力地阖上!监护仪上,刚刚有所回升的生命体征曲线,再次出现剧烈的波动!心率骤然飙升,血压再次下滑!
厉总!
快!肾上腺素!
BIS指数掉下去了!
手术室里瞬间再次陷入一片兵荒马乱!史密斯教授和助手们再也顾不上苏晚和那个诡异的孩子,全部扑向手术台,展开新一轮的抢救!
苏晚踉跄着后退一步,脱离了厉司爵的钳制。她左手紧紧握住剧痛的右手腕,那里已经清晰地浮现出几道青紫的指痕。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惊魂未定地扫过再次陷入危险的厉司爵,扫过儿子辰辰那张写满担忧和愤怒的小脸,最后,死死地钉在那台闪烁着幽蓝光芒、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电脑屏幕上。
为什么厉司爵,你收集我所有的手术视频,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找出我杀人庸医的证据还是……别的
辰辰趁乱挣脱了护士的阻拦,飞快地跑到苏晚身边,紧紧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后怕和坚定:妈咪不怕!辰宝保护你!
苏晚低头看着儿子,又看看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厉司爵,再看看那台记录了太多秘密的电脑……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和混乱攫住了她。她以为自己只是回来救女儿,却一脚踏入了更加险恶、更加深不见底的旋涡中心!
苏晚!史密斯教授在抢救的间隙,猛地抬头看向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带着一丝恳求,一丝命令,还有深深的忌惮,他的情况还不稳定!需要你!你……过来!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手腕的剧痛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但医生的本能和对女儿救命希望的执念,最终还是压倒了所有恐惧和屈辱。
她必须稳住厉司爵的命!为了星晚!
她松开抱着辰辰的手,轻轻推了推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辰宝,去外面!找护士姐姐,待在妹妹病房!不许乱跑!妈妈还要救人!
她的目光扫过那台电脑,补充道,……保护好它!
辰辰虽然万分不情愿,但看到妈妈眼中不容置疑的严厉和那台电脑的重要性,他用力地点点头,像个小战士一样,飞快地跑到那台移动工作站旁,小小的身体挡在前面,警惕地瞪着周围的人,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在护士的带领下离开了这间气氛诡异的手术室。
苏晚再次走到手术台边。这一次,她的心境已然翻天覆地。她拿起器械,动作依旧精准稳定,但那双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里,却沉淀着比之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光芒。她看着厉司爵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厉司爵,你不能死!你必须活下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给我说清楚!
辰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自动门后,那扇厚重的门无声滑闭,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窥探都隔绝开来。手术室内,气氛却比之前更加粘稠、紧绷。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手术台边的苏晚,带着惊疑、探究,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对五年前那场事故的恐惧,以及对眼前这个刚刚创造了奇迹又似乎与厉司爵有着可怕渊源的夜莺的恐惧。
苏晚强迫自己屏蔽掉那些目光,屏蔽掉右手腕骨传来的阵阵钝痛(那里清晰浮现着厉司爵濒死时留下的青紫指痕),更屏蔽掉心中翻江倒海的疑问和冰冷寒意。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与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灌入肺腑,像冰渣一样刺醒了她作为医者的最后一丝理智。
厉司爵的生命体征在短暂回升后再次出现了剧烈波动。心率紊乱,血压在危险的边缘徘徊,监护仪发出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符,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ECMO流量维持!注意膜肺氧合饱和度!苏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冰冷、清晰,带着一种强行剥离了所有情绪的绝对冷静。她再次拿起器械,动作依旧精准、稳定,仿佛刚才那场身份被揭穿、被厉司爵质问、被儿子惊爆秘密的混乱从未发生。只有那双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深处,沉淀着比手术刀锋更冷的幽光。
史密斯教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迅速配合。整个手术团队在苏晚异常冷静的指令下,重新高效运转起来。清创、止血、探查可能的残余毒素扩散路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却又稳如磐石。
时间在无声的刀光剪影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中缓慢流逝。汗水再次浸透了苏晚的无菌衣,汇聚在下颌,滴落在手术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像一个精密运转的仪器,所有的感官都只为手术台上这个男人的生命而调动。
终于,当最后一处可疑的坏死组织被彻底清除,最后一根细小的渗血管被完美结扎,监护仪上那几条象征着生命线的曲线,终于艰难而顽强地稳定在了安全的绿色区间。虽然依旧虚弱,但已不再是濒死的俯冲。
生命体征暂时平稳。麻醉师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难以置信,BIS指数维持在45左右。
手术室里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松弛了一丝。压抑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史密斯教授看着苏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缝合,动作流畅、精准,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美感。他眼中的震惊、忌惮,最终都化为了一种深深的、复杂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为一声极低的叹息。
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你们。苏晚将缝合针线递给旁边的助手,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依旧平稳。她后退一步,离开了手术台的核心区域。她的任务完成了。厉司爵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鬼门关。
然而,她自己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她转身,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手术室角落的隔离区——那个被她指认、疑似下毒的护士所在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人呢!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打破了手术室刚刚松弛的气氛。
负责看守的巡回护士脸色一白,结结巴巴:她……她说要去洗手间……我看她状态很不好,就……就让她去了……她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
废物!苏晚低吼一声,眼神凌厉如刀。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追究责任,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冲向手术室门口!
苏晚!你干什么!史密斯教授惊叫。
抓下毒的人!苏晚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刺骨。她的手用力拍在门禁开关上!
厚重的自动门应声滑开。门外走廊的景象映入眼帘。
空无一人。
只有冰冷的灯光洒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
那个护士,如同人间蒸发!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苏晚的脚底窜上头顶!对方行动之快,撤离之干净利落,绝非临时起意!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谋杀!目标明确:厉司爵!而她,苏晚,这个意外闯入的夜莺,不仅搅乱了杀局,还成了唯一的目击者!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手术室内每一个人的脸。恐惧、茫然、后怕……各种情绪交织。她无法分辨,那个消失的护士是否有同伙还隐藏其中。
封锁手术室!所有人不得离开!立刻报警!通知安保部最高级别警戒!苏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最后落在脸色煞白的副院长身上,那个人,是冲着厉司爵来的!她手套上有蓝环蛇毒素衍生物的痕迹!她碰过的器械很可能被污染!必须立刻进行毒物检测和全面消杀!还有,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彻查她的身份!以及……她是如何混入这台手术的!
副院长如梦初醒,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厉司爵在圣心医院被下毒暗杀!这后果……他不敢想象!快!快让苏……按她说的做!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手术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但这一次是带着巨大恐慌的秩序重建。
苏晚不再理会。她脱下沾满血污的无菌衣、手套、帽子、口罩,动作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冰冷和疲惫。当那张苍白、布满冷汗、却依旧难掩清丽轮廓的脸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手术室里剩余的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就是五年前那个杀人庸医苏晚这就是刚刚将厉司爵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夜莺巨大的反差和强烈的违和感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
她看也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那台依旧亮着幽幽蓝光的移动工作站——厉司爵的私人电脑。辰辰离开前,小小的身体曾挡在它前面。
屏幕上,那个被辰辰打开的、标注着苏晚手术档案的加密文件夹窗口还停留在那里。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标题,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她。
苏晚的手指悬在触控板上,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标注着直播字样的文件——那场毁掉她一生的手术录像。
画面开始播放。熟悉的视角,熟悉的手术室布局,甚至能看到观察窗外周明轩和秦雨柔模糊的身影。手术台上的林薇,年轻的脸上带着对生的渴望和对医生的信任。
苏晚强迫自己看着。看着她自己冷静地划开皮肤,精准地游离组织,处理着复杂的心脏病变……每一步都堪称教科书级别。她看到自己拿起了那把关键的手术刀,准备进行最后的血管吻合……
就在这时!画面极其细微地卡顿了一下!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紧接着,就在她下刀的前零点几秒,林薇身体连接的监护仪上,代表心率和血压的曲线毫无征兆地、断崖式地暴跌!同时,手术视野里,一处刚刚处理好的、本不该出血的微小血管,突然毫无征兆地飙射出一股细细的血线!
苏晚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紧缩!
不对!这不对!
当时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吻合点上,视野受限,根本没有看到这处突如其来的异常飙血!而直播镜头的主要视角也聚焦在她手上的操作,这个位于视野边缘的细微异常,在当时的混乱和直播的快速切换中,被完美地掩盖了!
她猛地拖动进度条,反复回放这关键的两秒钟!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都在那个极其细微的卡顿之后,出现那处诡异的、毫无征兆的飙血!那飙血的位置……根本不在她的操作路径上!更像是……被某种外力瞬间破坏!
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苏晚的脑海:直播信号被动了手脚!画面被植入了极其短暂却致命的干扰帧!掩盖了真实的突发状况!而那处飙血……是人为制造的!
是秦雨柔!她当时就站在那个观察角度!只有她有机会通过某种极其隐蔽的方式(比如特制的激光笔微型注射器)瞬间破坏那处血管!
五年来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医疗事故污名,在这一刻,被这冰冷的画面证据,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不是意外!是谋杀!是针对她苏晚的、精心策划的嫁祸!
巨大的愤怒和冤屈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烈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声濒临崩溃的嘶吼。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如同出鞘利刃般冰冷的男人带着几名同样面无表情的保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手术室门口,无视了门口的混乱和阻拦,径直走到苏晚面前。
苏晚小姐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刮过苏晚苍白的脸和她手腕上刺目的青紫指痕,最后落在她面前那台播放着关键录像的电脑屏幕上,眼神微微一凝。
苏晚猛地抬头,警惕地盯着他。
我是厉总的特别助理,凌峰。男人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厉总已被安全转移至顶层专属ICU。他脱离危险前,委托我全权处理相关事宜。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电脑屏幕,又看向苏晚手腕的伤痕,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冽,厉总交代的第一件事:在他醒来之前,您和您的孩子,由我负责绝对安全。
他微微侧身,做了个不容拒绝的手势:请跟我来。有些东西,厉总希望您能亲自看看。关于……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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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妈咪带球跑:爹地失忆后又撩我(终章)
>凌峰的声音带着某种冰冷的穿透力:厉总交代的第一件事:在他醒来之前,您和您的孩子,由我负责绝对安全。他微微侧身,请跟我来。有些东西,厉总希望您能亲自看看。关于……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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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峰的话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入苏晚混乱的核心。关于……五年前厉司爵知道什么他昏迷前那声嘶哑的质问,此刻如同鬼魅的回声,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手术室的混乱在她身后被厚重的门隔绝。凌峰带来的几名保镖如同移动的黑色铁壁,沉默而高效地隔开了所有试图靠近、探究的目光。苏晚感觉自己像一件易碎的证物,被严密地押送着,穿过圣心医院顶层奢华却冰冷得令人窒息的走廊。手腕处厉司爵留下的剧痛青紫,此刻更像一个滚烫的烙印,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的荒诞和危险。
目的地是医院最深处,一扇厚重的、需要多重生物识别的合金门后——厉氏集团在圣心的绝对禁区。凌峰上前验证,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合金门无声滑开。
门内并非病房,而是一个高度智能化的指挥中心。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分割着复杂的医疗数据和监控画面,其中最大的一块屏幕,清晰地显示着顶层专属ICU病房内的景象。厉司爵躺在中央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比手术室更精密繁复的生命维持系统,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安静得如同沉睡。但监护仪上平稳的曲线,无声地宣告着他已暂时脱离最凶险的鬼门关。
苏晚的目光只在那屏幕上停留了一瞬,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移开。她的视线,被房间中央另一块亮着的屏幕牢牢吸住。
屏幕上,赫然是手术室录像里那关键的两秒画面——那处被直播信号干扰掩盖的、诡异飙血的血管特写!旁边,是经过顶级图像处理软件放大、锐化后的高清对比图,以及一份标注着信号干扰源分析报告的文档。
这是厉总在事发后,动用了最高权限和技术力量,秘密调查复原的。凌峰的声音在空旷的指挥中心里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字字如锤,直播信号在那一刻被植入了0.3秒的延迟帧,完美覆盖了真实画面。而那个位置的血管破裂,经模拟分析和残留物检测,确认是由一种特制的、一次性使用的微型激光脉冲装置造成,有效距离不超过五米,发射角度……他指向屏幕上标注的红线,……正对着当时VIP观察窗的位置。
苏晚的身体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才能站稳。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比想象中更加冰冷、更加精密、更加恶毒!不是意外,是彻头彻尾的谋杀!目标是她,而林薇,成了被牺牲的棋子!
观察窗的位置……当时站在那里的人……苏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里磨出来。
秦雨柔。凌峰没有任何犹豫,吐出了这个名字。他操作控制台,另一块屏幕亮起,上面是几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监控截图。第一张,是手术前几天,秦雨柔与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医院地下车库短暂接触的画面。第二张,是手术当天,那个男人鬼祟地出现在医院弱电井附近的画面。第三张,是直播事故发生后,秦雨柔在混乱中匆匆离开观察室,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绝非悲伤的诡异表情。
这个男人是职业掮客,专门处理‘特殊技术需求’。在厉总介入调查后不久,他就因一起‘意外’车祸身亡了。凌峰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线索断了。但指向性,足够清晰。
愤怒的岩浆在苏晚胸腔里疯狂奔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喷发出来!五年的冤屈!五年的逃亡!五年的隐姓埋名!她和孩子承受的一切苦难,源头竟是这样一场卑鄙到极点的构陷!秦雨柔!周明轩!这对狗男女!
为什么苏晚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凌峰,也像是在质问屏幕里昏迷的厉司爵,他既然查到了这些!为什么五年前不站出来为什么任由我被钉在耻辱柱上!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颤抖。
凌峰沉默了片刻,锐利的目光扫过苏晚手腕上的青紫,最终落回她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五年前,厉总遭遇了一场严重的意外。醒来后,他失去了部分关键记忆,尤其是关于……某个特定时间段和人物的记忆。这份调查,是他在记忆碎片闪回和潜意识驱动下,秘密进行的。直到最近,才取得关键性突破。而您……他顿了顿,是他记忆深处最强烈的、却始终无法拼凑完整的‘碎片’。收集您的手术视频,是他试图找回那段缺失记忆的本能。
失忆!苏晚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所以……他认出她的眼睛,是潜意识的烙印他问她为什么逃,是因为记忆的混乱他收集她的视频,不是为了审判,而是为了……寻找他自己
荒谬!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更深的悲凉席卷了她。这迟来的真相,这被命运戏弄的五年!
就在这时,凌峰的加密通讯器发出尖锐的蜂鸣!他迅速接通,只听了两秒,脸色骤变!
苏小姐!星晚小姐的病房!凌峰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带着一丝紧绷的急迫,有可疑人员试图闯入!目标可能是辰辰小少爷!
星晚!辰辰!
母亲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苏晚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猛地转身冲向门口!什么真相,什么失忆,什么狗屁恩怨,此刻都变得无足轻重!她的孩子有危险!
带路!她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凌峰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疾行。几名保镖如同影子般紧随。通往特需病房区的通道被瞬间清空,冰冷的警报灯在头顶无声地旋转闪烁。
病房的门虚掩着。苏晚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猛地推开门!
病房内,一片狼藉!花瓶碎裂在地,水渍混合着泥土。星晚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病床角落,吓得瑟瑟发抖,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而辰辰!
小家伙小小的身体正被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帽子的高大男人死死捂住嘴巴,粗壮的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强行往病房自带的洗手间里拖拽!辰辰的小脸憋得通红,双腿拼命蹬踹,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屈,小手死死地抠着门框!
放开他!苏晚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不顾一切的力量,猛地扑了上去!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苏晚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料到她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爆发出的力量如此骇人!苏晚根本没有任何章法,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她像一颗炮弹撞在男人身上,指甲狠狠抓向他的眼睛,膝盖用尽全力顶向他的下身!五年来积压的所有愤怒、恐惧、冤屈,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最狂暴的攻击!
唔!男人吃痛,闷哼一声,勒住辰辰的手臂下意识地一松。
辰辰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像条滑溜的小鱼猛地挣脱,就地一滚,同时朝着男人的小腿狠狠咬了下去!
啊!男人剧痛,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凌峰和保镖如同鬼魅般冲入,瞬间将男人死死按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瞬间卸掉了他的反抗能力。
辰宝!星宝!苏晚扑过去,一把将惊魂未定的辰辰紧紧搂在怀里,又伸手去够床上的星晚。两个孩子如同受惊的小兽,死死地抱住她,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
妈咪……坏人……要抓辰宝……星晚终于哭出了声,声音细弱而惊恐。
不怕了!不怕了!妈咪在!妈咪在!苏晚的声音哽咽,抱着两个孩子的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他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此刻才汹涌袭来,让她浑身都在发颤。
凌峰上前一步,一把扯下地上男人的口罩和帽子。一张完全陌生、带着凶悍和戾气的脸暴露出来。
谁派你来的凌峰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冰冷刺骨。他手中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匕,刀刃轻轻抵在男人的颈动脉上。
男人眼神凶悍,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骨头很硬凌峰冷笑一声,短匕微微下压,一丝血线瞬间渗出,没关系。厉总有无数种办法让你开口。不过在那之前……他的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苏晚母子三人,语气缓和了一瞬,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苏小姐,这里不能再待了。对方的目标很明确,是辰辰小少爷。请立刻跟我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苏晚抱紧怀里的两个孩子,看着地上那个凶徒,再看看凌峰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刺骨的寒意包裹了她。秦雨柔!一定是她!她知道了辰辰的存在!知道了厉司爵可能醒来的真相!她不仅要掩盖五年前的罪行,更要斩草除根!
为了孩子,她别无选择。
好。苏晚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她抱起虚弱的星晚,辰辰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小脸上还带着惊惧,眼神却像受伤的小狼般警惕。
在凌峰和保镖的严密护送下,他们如同转移重要机密般,通过医院内部不为人知的隐秘通道,离开了圣心医院。几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黑色防弹SUV如同幽灵般融入夜色,驶向S市最神秘、守卫也最森严的区域——厉氏家族守卫最严密的私人疗养中心,云顶山庄。
星晚被安置在拥有顶级医疗设备的专属套房内,由厉氏最信任的医疗团队接手照看。辰辰寸步不离地守在妹妹床边,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苏晚则被凌峰带到了隔壁一间布置得像小型会议室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S市璀璨的万家灯火,窗内却弥漫着冰冷的金属气息。
苏小姐,这是厉总为您准备的。凌峰递过来一个厚厚的加密文件袋,里面是您恢复执业资格所需的所有申诉材料,包括我们掌握的全部关于秦雨柔构陷您的证据链原件备份,以及……五年前,关于您‘医疗事故’案的完整卷宗,包括当时被刻意忽略的尸检补充报告。
苏晚接过文件袋,入手沉重如铁。她打开,抽出最上面的一份文件——赫然是林薇的尸检补充报告!上面清晰地写着:在死者心脏附近发现极微量的、未知名神经毒素残留,与主要致死原因(心脏破裂)存在时间差,不排除外部诱导因素导致血管异常脆化破裂!
铁证如山!
凌峰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清晰:厉总的意思是,他醒来之前,您随时可以动用这些证据,以您认为最合适的方式,为自己正名,讨回公道。厉氏的所有资源,包括最顶级的律师团,都将无条件为您服务。
苏晚捏着那份沉甸甸的尸检报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五年的冤屈,终于看到了昭雪的曙光。然而,她的心却沉甸甸的,没有丝毫快意。正名讨回公道她当然要!但这远远不够!她要的,是让秦雨柔和周明轩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是让星晚活下去!
星晚的病……苏晚抬起头,看向凌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骨髓配型……
厉总在昏迷前最后一刻,签署了这份文件。凌峰从怀中取出另一份文件,推到苏晚面前。那是一份经过公证的、具有最高法律效力的《自愿骨髓捐献及配型同意书》,签署人处,是厉司爵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签名!日期,赫然就是他被推入手术室之前!
厉总的私人医疗团队已经同步采集了他的血样,与星晚小姐的样本一起,正在进行最高优先级的HLA(人类白细胞抗原)高分辨配型。结果最快十二小时内出来。凌峰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道光,骤然刺破了苏晚心中最沉重的黑暗!
他签了!在濒死之际,在记忆混乱之时,他签了!为了一个他甚至无法确定身份的孩子!
巨大的冲击让苏晚一时失语。她看着那份同意书上凌厉的签名,眼前浮现出手术台上他死死攥住自己手腕质问的样子,还有辰辰喊出妈咪时他眼中那一瞬间的剧烈震动……复杂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恨怨感激茫然她分不清。
就在这时,辰辰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走到苏晚身边,仰着小脸,黑亮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警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复杂和……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
妈咪,辰辰的声音很轻,他从自己一直紧紧抱着的小背包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屏幕边缘都磕破了的平板电脑,我……我刚刚又偷偷看了那个叔叔的电脑……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
辰辰熟练地解锁平板,点开一个隐藏极深的文件夹,里面是几段音频文件。他点开了其中标记着周&秦的录音。
秦雨柔那娇柔做作却淬着毒汁的声音清晰地流淌出来:
【……明轩哥,你怕什么那个老东西的遗嘱律师我都搞定了!等厉司爵一死,厉氏群龙无首,那些股份……】
【……嘘!小心隔墙有耳!那个苏晚的野种……必须处理掉!厉司爵要是醒过来,想起点什么,或者看到那孩子……我们就全完了!我找了‘蝰蛇’的人,今晚就动手!……】
【……放心,处理得干干净净,就像五年前林薇那个蠢货一样……】
录音里还有周明轩低沉而阴狠的附和声。
冰冷恶毒的阴谋,赤裸裸的杀意!目标直指辰辰!直指厉司爵!
这录音,显然是辰辰利用他那惊人的黑客天赋,从厉司爵那台加密电脑里某个更深的角落挖出来的!是厉司爵秘密调查时获取的铁证!
苏晚的脸色瞬间煞白如雪!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秦雨柔!周明轩!他们不仅要掩盖过去,还要杀人灭口!连孩子都不放过!
滔天的杀意和作为母亲最原始的护崽本能,瞬间冲垮了苏晚所有的理智和犹豫!她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
凌峰!苏晚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斩钉截铁,报警!立刻!以谋杀未遂、买凶杀人、商业诈骗、伪证罪……所有能用的罪名!给我钉死他们!现在!立刻!
她不能再等!为了星晚,为了辰辰,为了自己这五年生不如死的冤屈!她要这对狗男女,立刻、马上、彻底地付出代价!她要亲手将他们送进地狱!
凌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没有任何废话:是!他立刻拿出加密通讯器,开始下达一连串清晰而冷酷的指令。整个云顶山庄的安保系统瞬间提升至最高战备状态,无形的网络也如同巨大的蛛网,开始向着S市的某些角落急速收拢。
一场酝酿了五年的风暴,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三天后。圣心医院顶层,厉氏专属ICU。
厚重的玻璃墙外,苏晚静静站立。病房内,各种精密的仪器发出规律而平稳的低鸣。病床上,厉司爵依旧沉睡,但脸色已不再是濒死的青灰,恢复了些许血色,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床边的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线条有力地跳动着。
这三天,发生了太多事。
秦雨柔和周明轩在企图潜逃出境时,被早已布控的警方在私人机场候机室当场抓获。凌峰提供的录音、银行流水、杀手蝰蛇头目在严密审讯下的供词,以及那份迟来的尸检报告,构成了无法撼动的铁证链。舆论瞬间反转,五年前那场轰动全国的医疗事故被彻底定性为精心策划的谋杀嫁祸!苏晚沉冤得雪!各大媒体头版头条都在报道这场惊天逆转,金手苏一刀的名号,带着更传奇的色彩,重新响彻医疗界!
而更让苏晚悬着的心落下的,是那份HLA高分辨配型报告——厉司爵与星晚的配型,十个位点,全相合!他是星晚骨髓移植最完美的供者!
妈咪……辰辰轻轻拉了拉苏晚的手,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小家伙仰着小脸,看着病房里的厉司爵,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好奇,小声问:他……真的是爹地吗
苏晚低头看着儿子,又看看病房里沉睡的男人,心头五味杂陈。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辰辰的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他是能救妹妹的人。
就在这时,病房内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轻微的、不同于平稳滴答的提示音。
苏晚和辰辰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病床上,厉司爵那浓密如鸦羽的长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在苏晚和辰辰屏息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初时,眼神是茫然的,带着长时间沉睡后的混沌,瞳孔有些涣散,无法聚焦。
他似乎在适应着光线,适应着身体沉重的感觉。目光无意识地移动着,扫过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光,扫过旁边闪烁的仪器屏幕……
然后,那茫然的目光,缓缓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最终,穿过厚重的玻璃墙,落在了墙外那个纤细却挺直的身影上。
苏晚。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厉司爵涣散的瞳孔,在触及苏晚身影的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骤然掀起了剧烈的涟漪!那混沌的眼神里,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疯狂闪现、冲撞、试图拼凑——手术台上濒死的窒息感,手腕处那纤细却蕴含着巨大力量的触感,那声撕心裂肺的妈咪,还有……更久远的、被遗忘在时光尘埃深处的、酒店套房里昏暗迷离的光线,女人压抑的哭泣和挣扎,以及那双在黑暗中、如同受惊小鹿般绝望又倔强的眼睛……
呃……一声痛苦而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溢出,眉头再次紧紧皱起,仿佛承受着记忆碎片冲击的巨大痛苦。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冰冷的玻璃墙上。辰辰也紧张地抓紧了她的手。
凌峰和医生团队已经无声而迅速地进入病房,开始进行快速的神经反应和意识评估。
厉司爵的目光死死地锁在玻璃墙外的苏晚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层阻碍,将她彻底看穿。那眼神里充满了混乱、痛苦、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埋在废墟之下、正挣扎着破土而出的、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嘶哑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凌峰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似乎在汇报着什么重要的情况。
厉司爵听着,脸上的痛苦挣扎之色更浓。他的目光从苏晚身上艰难地移开,缓缓地、转向了紧紧依偎在苏晚身边的那个小男孩——苏辰辰。
当他的目光落在辰辰那张酷似苏晚、眉眼间却又隐约带着他自己轮廓的小脸上时……
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静止。
厉司爵的瞳孔,骤然放大到了极致!如同遭遇了最猛烈的灵魂冲击!所有的混乱、痛苦、挣扎,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震惊和……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辰辰,仿佛要将他小小的身影烙印进灵魂深处。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厉司爵的目光艰难地、一寸寸地移回到苏晚脸上。
这一次,那眼神不再涣散,不再迷茫。尽管依旧虚弱,却如同被风暴洗礼后的深海,沉淀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洞穿一切的深邃和……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久到辰辰不安地动了动。
终于,厉司爵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句清晰的话语。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苏晚的心上,也敲碎了横亘在他们之间、长达五年的冰冷时光:
对……不起……
还……有……
谢……谢……
对不起……为五年前那混乱的一夜为这迟来的真相为她和孩子承受的一切
谢谢……为她救了他的命为她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眶瞬间通红,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那压抑了五年的委屈和心酸决堤般哭出声。
玻璃墙内,厉司爵看着她汹涌的泪水,看着她身边那个小小的、带着他生命印记的孩子,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复杂情绪剧烈地翻涌着,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痛楚和无边的怜惜。他再次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的口型。
苏晚透过朦胧的泪眼,看清了那无声的唇形。
他说的是——
等……我。
等我。等我好起来。等我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等我……弥补所有亏欠的时光。
巨大的酸楚和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暖流,如同冰与火的交织,瞬间席卷了苏晚全身。她看着病床上那个虚弱却眼神无比执拗的男人,又低头看看身边一脸懵懂却充满依恋的辰辰,再看看病房里昏睡着的星晚……
前路依旧荆棘密布,星晚的病需要移植,还有漫长的康复。五年的隔阂与伤痛,不可能因为一句对不起和谢谢就烟消云散。
但此刻,看着厉司爵眼中那沉甸甸的、不容错辩的承诺,看着辰辰眼中对爹地这个称呼悄然升起的、小心翼翼的希冀,看着星晚活下去的希望终于握在了手中……
苏晚深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的清醒,也带着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对未来的期冀。
她抬起手,隔着冰冷的玻璃墙,指尖轻轻拂过厉司爵目光所在的位置,仿佛在触碰一个遥远而真实的承诺。
然后,她低下头,将辰辰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窗外的阳光,正奋力穿透厚厚的云层,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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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妈咪带球跑:爹地失忆后又撩我(尾声)
>玻璃墙内,厉司爵无声的唇形诉说着等……我。玻璃墙外,苏晚的指尖拂过冰冷的阻隔,将辰辰紧紧搂在怀里。阳光穿透云层,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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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那无声的唇形,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在苏晚的心上,也刻在了她眼前冰冷的玻璃墙上。隔着这层透明的屏障,厉司爵那双沉淀了太多复杂情绪、却异常执拗深邃的眼眸,死死地锁着她,仿佛要将这无声的承诺刻进她的灵魂。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汹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又被她狠狠眨去。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双能搅乱她所有心绪的眼睛,指尖从冰冷的玻璃上滑落。她弯下腰,将辰辰小小的、带着温热和依赖的身体,更紧地搂入怀中,仿佛这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唯一的真实。
辰辰敏锐地感觉到了妈妈剧烈起伏的情绪和那无声的交流。他仰着小脸,黑亮的眼睛看看玻璃墙内那个虚弱却紧紧盯着他们的叔叔,又看看妈妈通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线。小家伙的小眉头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皱了起来,带着超越年龄的凝重,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苏晚的衣角。
凌峰无声地站在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影子,锐利的目光扫过病房内开始忙碌起来的医疗团队,又落回苏晚身上,低声道:苏小姐,厉总需要休息。星晚小姐的移植方案已经启动,厉总的康复进度是首要前提。请您也保重。
苏晚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消毒水和泪水的咸涩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冰冷的清醒。她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玻璃墙内。厉司爵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着她,带着不容错辩的、沉甸甸的承诺。她不再回应,只是更紧地抱了抱辰辰,牵起他的手,转身离开了这间弥漫着复杂情愫的观察室。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走廊里冰冷的光线,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接下来的日子,在云顶山庄森严的守卫下,时间被切割成两个平行的轨道。
一条轨道属于星晚。在厉氏最顶尖的医疗资源支撑下,小丫头被精心调养着身体,为即将到来的骨髓移植做着最充分的准备。虽然依旧苍白虚弱,常常恹恹地靠在床上,但那双遗传自苏晚的大眼睛里,渐渐有了微弱的光彩。辰辰成了她最忠实的守护者和小太阳,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用他那台老旧的平板电脑给她播放动画片,笨拙地讲着从网上看来的笑话,或者只是安静地握着妹妹的小手。每一次看到辰辰,星晚苍白的小脸上总会努力挤出一个小小的、依赖的笑容。苏晚则将所有的忧虑和心痛都压在心底,用最温柔的笑容和最精心的照料包裹着女儿,将苦涩的药汁调成甜味,将冰冷的仪器描绘成童话里的道具。
另一条轨道,则属于厉司爵。
他的恢复速度堪称医学奇迹。或许是强大的求生意志,或许是顶尖医疗团队的不懈努力,又或许……是那个隔着玻璃墙无声许下的承诺在燃烧。脱离危险期后,他的生命体征以惊人的速度稳定并好转。撤掉了ECMO,拔掉了最粗的引流管,从ICU转移到了更为舒适的专属康复套房。尽管身体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的卧床和复健,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一日比一日清明、锐利。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苏晚不可避免地需要与他接触。关于星晚的病情进展,关于移植方案的细节确认,关于辰辰的一些特殊情况……凌峰会作为桥梁,但有些关键节点,需要她亲自面对。
每一次踏入那间宽敞明亮、却依旧弥漫着淡淡药味的康复套房,苏晚都感觉自己像在穿越雷区。她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只专注于手中的病历资料或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声音是公式化的冷静,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像一个最专业的医生在向加属交代病情,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严密地包裹在职业化的外壳之下。
星晚的血象指标有所回升,但血小板计数依旧偏低,需要持续输注支持。
预处理方案已经确定,五天后开始大剂量化疗。
您的HLA配型报告确认无误,全相合。供者采集时间定在……
辰辰的心理评估报告显示,他对即将到来的手术有焦虑,但整体状态稳定,需要加强陪伴……
她汇报着,陈述着,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而厉司爵,总是安静地靠在宽大的病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轮廓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他从不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仿佛能轻易剥开她层层包裹的伪装,看到她心底翻涌的暗流。
他的目光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汇报的声音偶尔会出现不易察觉的停顿,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会微微收紧。
好几次,当苏晚汇报完毕,准备像完成任务一样迅速离开时,厉司爵会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她……怕苦吗星晚
他看着苏晚,眼神落在她因为提到女儿而微微松动的眉宇间。
辰辰……喜欢什么
他的目光会转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带着一种初为人父的、笨拙却无比认真的探寻。
你……
有一次,他停顿了很久,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低声问,……手腕,还疼吗
最后那个问题,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苏晚强装的平静。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右手,手腕上那圈淡淡的青紫早已消退,但那濒死时被他死死攥住的触感和灼痛感,却仿佛烙印在了骨头上。她猛地别开脸,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紧绷:不劳厉总费心。我很好。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在他面前依旧无法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那些刻意忽视的、被尘封在心底的、关于五年前那一夜的混乱记忆,总会在与他独处的静谧空间里,不合时宜地翻涌上来,混合着他此刻那沉甸甸的目光和笨拙的关切,搅得她心烦意乱。
辰辰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微妙而强大的存在。
小家伙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愤怒和警惕,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带着某种小狐狸般的狡黠,在妈妈和叔叔之间穿梭。
他会捧着星晚画得歪歪扭扭的画,噔噔噔跑进厉司爵的房间,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看!妹妹画的!这是妈咪!这是辰宝!这是……这是叔叔你!
画上那个代表厉司爵的简笔画小人,被星晚用红色的蜡笔在胸口画了一颗大大的爱心。
厉司爵看着那稚嫩的笔触和那颗刺眼的红心,苍白的脸上会浮现出极其罕见的、近乎无措的温柔,小心地接过画,低声道:……画得很好。
辰辰会眨巴着大眼睛,趁机勒索:妹妹说想吃云顶厨房做的草莓布丁!要上面有好多好多草莓的那种!
或者,辰宝的平板电脑坏了!那个旧的!叔叔你的电脑借我玩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下!
苏晚试图阻止,小家伙却总能找到理由:妈咪!妹妹想吃布丁心情才会好!心情好身体才能棒棒哒!妈咪!辰宝查资料给妹妹看动画片!旧平板太卡啦!
厉司爵对此几乎有求必应。顶级的草莓布丁会立刻送到星晚床边。他那台价值不菲、装着无数商业机密和……苏晚手术视频的加密电脑,也会毫无保留地交给辰辰玩。凌峰在一旁看着,嘴角微微抽搐,却从未阻拦。
辰辰拿到电脑,也真的在玩。他用那台顶级设备,不是看动画片,而是更加深入地挖掘着厉司爵庞大数据库里的信息,小脸上满是专注和兴奋。偶尔,他还会不小心点开一些加密程度不高的文件,比如厉司爵某个正在进行的、关于罕见儿童血液病基因疗法的研究项目进度报告,然后无意地投影在病房的屏幕上,奶声奶气地自言自语:哇,这个基因靶点好难哦……不过要是改一下算法模型,用贝叶斯优化替代梯度下降会不会快一点呀
苏晚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复杂公式和模型图,一脸茫然。而病床上的厉司爵,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看着辰辰那张小脸上认真的光芒,眼神中的震惊和探究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更深沉的、属于父亲的灼热光芒。
苏晚的心情更加复杂。她看着儿子与厉司爵之间那种天然的、无法斩断的亲近感在飞速滋长,看着厉司爵眼中对辰辰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喜爱,看着星晚因为叔叔送来的布丁而露出的甜甜笑容……那层她努力筑起的、名为怨恨和疏离的冰墙,正在被这无声的暖流,一点点地、不可抗拒地融化着。这让她感到恐慌,又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释然
终于,那个至关重要的日子来临了。
厉氏医疗中心顶层的百级层流移植仓外,气氛肃穆而凝重。巨大的玻璃墙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仓内,星晚小小的身体被安置在无菌病床上。经过大剂量化疗的摧残,她虚弱得像一片透明的羽毛,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光溜溜的小脑袋更显脆弱。各种精密的监测探头贴在她身上,粗大的中心静脉导管连接着输液的管道。她努力睁着大眼睛,隔着玻璃墙,寻找着妈妈和哥哥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依恋。
舱外,苏晚穿着无菌隔离服,隔着玻璃,与女儿的手掌相贴。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剧痛。她努力对女儿笑着,用口型一遍遍说着:星宝不怕,妈咪在,妈咪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睡一觉就好了,睡醒了,我们星宝就是最健康的小公主了……
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又被她死死忍住。
辰辰也穿着小小的隔离服,紧紧挨着妈妈,小脸绷得紧紧的,小手学着妈妈的样子贴在玻璃上,对着妹妹做鬼脸,无声地说着:辰宝也在!辰宝保护妹妹!
小家伙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厉司爵坐在轮椅上。他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康复,已经能够短暂地坐起,但依旧需要轮椅代步。他也穿着无菌服,脸色因为刚刚结束的骨髓采集过程而显得有些苍白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仓内那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用骨髓和鲜血去守护的希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玻璃墙边那个纤细而坚韧的背影上。苏晚微微颤抖的肩膀,她强忍泪水的侧脸,她隔着玻璃与女儿相贴的手掌……这一幕,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他心上。愧疚、怜惜、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还有……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汹涌的情感,在胸中激荡翻腾。
他推动轮椅,无声地靠近。
苏晚感觉到了他的靠近,身体瞬间僵硬。她没有回头。
厉司爵的轮椅停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落在苏晚身上,又缓缓移回苏晚紧绷的侧脸。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只曾在她濒死时死死攥住她手腕、留下青紫指痕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力量,轻轻地、坚定地,覆在了苏晚贴在玻璃上的手背上。
他的手心带着采集后微微的凉意,却奇异地熨帖了苏晚手背的冰冷和颤抖。
苏晚浑身剧震!像是被电流击中!她猛地想要抽回手!
厉司爵却收拢了手指,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沉甸甸的承诺。他的目光依旧凝视着仓内的星晚,声音低沉沙哑,穿透了无菌服的阻隔,清晰地传入苏晚的耳中,也像是在对仓内那个小小的生命诉说:
别怕。
有我在。
我们……一起等她出来。
我们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苏晚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了。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手,传来的不只是温度,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共同承担命运的力量。那堵她筑了五年、摇摇欲坠的心墙,在这简短的三个字和手掌相贴的温度下,轰然倒塌了一角。
滚烫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她没有再试图挣脱,只是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微微颤抖。那只被厉司爵覆住的手,也从最初的僵硬抗拒,到一点点地、极其微弱地……反握了回去。指尖冰凉,却紧紧抓住了那只给予她力量的大手。
辰辰仰着小脸,看看泪流满面却和叔叔紧紧握着手的妈妈,又看看玻璃墙内懵懂看着他们的妹妹,小家伙的眼泪也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他伸出另一只小手,覆盖在妈妈和叔叔交叠的手背上。
三只手,隔着冰冷的无菌手套和厚重的玻璃,以一种奇异而紧密的方式连接在一起。连接着仓外父母兄长无尽的担忧与守护,连接着仓内那个正在与命运搏斗的、小小的生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如同生命的鼓点,在寂静的移植仓外坚定地回响。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满室金光,将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三个身影,温柔地笼罩。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这一刻,血脉相连的力量,足以劈开所有阴霾。
他们一起,等待着新生。
3
神医妈咪带球跑:爹地失忆后又撩我(终章·新生)
>三只手在玻璃墙外紧紧交叠。仓内,星晚的监测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如同生命的鼓点。阳光洒落,将依偎的身影温柔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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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种沉甸甸的、名为我们的承诺。苏晚紧绷的神经如同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在这一刻,骤然松弛。汹涌的泪水冲刷着五年来的委屈、恐惧、孤军奋战的疲惫,也冲刷着心墙最后摇摇欲坠的残垣。她没有再挣脱,任由那滚烫的泪水肆意流淌,身体在厉司爵无声的支撑下,微微颤抖着。那只被覆住的手,从最初的僵硬,到指尖微弱的蜷缩,最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紧紧反握了回去。指尖冰凉,却死死抓住了那只传递着力量和共同命运的大手。
辰辰的眼泪也大颗大颗砸落,他伸出另一只小手,带着孩童特有的郑重,覆盖在妈妈和叔叔交叠的手背上。小小的掌心温热,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守护妹妹的决心。
三只手,隔着冰冷的无菌手套和厚重的玻璃,以一种奇异而紧密的方式连接在一起。连接着仓外父母兄长无尽的担忧与守护,连接着仓内那个正在与命运搏斗的、小小的生命。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这一幕染上温暖的金色,仿佛连空气都凝固在这充满力量与希冀的瞬间。
时间在肃穆中一分一秒流逝。
移植仓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穿着最高级别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推着特制的保温运输箱走了出来。箱体上,厉氏医疗的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箱内,是刚刚从厉司爵体内采集、经过严格处理的、承载着新生希望的造血干细胞悬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箱子上,心提到了嗓子眼。苏晚的手在厉司爵掌心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厉司爵感受到她的紧张,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指也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无菌通道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医护人员推着箱子,如同捧着圣物般,走进了星晚所在的移植仓。
接下来的过程,漫长而煎熬。仓内的医护人员在严密监控下,将那承载着父亲生命火种的悬液,通过星晚的中心静脉导管,缓缓输入她小小的、饱经摧残的身体里。
仓外,死寂无声。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如同敲打在每个人心上的秒针。苏晚的目光死死锁在女儿苍白的小脸上,不敢有丝毫错开。厉司爵的手始终覆在她的手背上,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度。辰辰则紧紧贴着玻璃,小脸绷得紧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
一小时……
两小时……
三小时……
仓内的医护人员依旧在紧张地忙碌着,监测着各项数据。星晚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睡梦中承受着某种不适,但生命体征一直保持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平稳。
当最后一滴悬液顺利输入,主诊医生隔着玻璃,对着外面的苏晚和厉司爵,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移植,成功了!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暂时移开!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苏晚,她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厉司爵眼疾手快,在轮椅上倾身,手臂有力地揽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腰身。隔着厚厚的无菌服,苏晚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和他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
她……她挺过来了……苏晚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身体因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这一次,她没有抗拒他的支撑,反而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下意识地靠在了他的臂弯里,汲取着那劫后余生的短暂温暖。
厉司爵的手臂收得更紧,下颌轻轻抵在她冰凉的无菌帽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巨大的释然:嗯。我们的女儿,很坚强。
我们的女儿……这几个字,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浸润了苏晚干涸冰冷的心田。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混杂着无尽的后怕和汹涌而来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辰辰也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手用力拍打着玻璃:妹妹!妹妹没事了!
阳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亮,穿透了所有阴霾。
***
移植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日子,是星晚在移植仓内与排异反应、感染风险殊死搏斗的艰难时光,也是仓外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漫长守护。
苏晚几乎住在了移植仓外的家属休息区。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战士,时刻关注着仓内传出的每一个数据,研究着每一份报告,配合着医生调整着星晚的护理方案。疲惫刻在她的眼底,但那份属于母亲的坚韧光芒,却从未熄灭。
厉司爵的身体在加速康复。他不再满足于轮椅,开始尝试在复健师的帮助下进行站立和短距离行走。每一次复健,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汗水,但他从不叫停,眼神坚定得可怕。他需要尽快恢复,以一个父亲真正有力的姿态,去守护他的家人。他康复训练的地点,也挪到了能直接看到移植仓外休息区的位置。隔着一段距离,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苏晚忙碌的身影,带着深沉的心疼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愫。
辰辰成了两个大人之间最活跃的纽带。他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妈妈的休息区和爹地的复健区之间飞来飞去(当然,是在严格的消毒和防护措施下)。
他会拿着星晚在仓内用护士姐姐给的蜡笔画的画——画上多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标注着爹地和妈咪,还有一颗巨大的、几乎占据整个画纸的红心——噔噔噔跑到厉司爵面前,献宝似地举起来:爹地!看!妹妹画的!她说等她出来,要爹地妈咪一起牵着她和辰宝的手!
小家伙已经极其自然地改了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厉司爵接过那张稚嫩却充满力量的画,指尖拂过那颗刺眼的红心和爹地两个字,胸腔里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暖流。他看着辰辰酷似自己幼时的眉眼,看着那双黑亮眼睛里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一种名为父亲的责任感和自豪感,如同参天大树般在他心中疯狂生长。
好。他看着画,声音低沉而郑重,像是在许下一个关乎生命的诺言,爹地一定牵着她和辰宝的手。
他的目光越过辰辰,投向远处休息区正低头查看平板的苏晚,眼神深邃而灼热。
辰辰立刻捕捉到这目光,小狐狸般地眨眨眼,凑近厉司爵,压低声音,像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爹地,妈咪晚上看你的复健视频哦!就是凌峰叔叔拍的那些!辰宝偷偷看到的!妈咪看得可认真了!还……还叹气!
小家伙一脸我很懂的表情。
厉司爵的心猛地一跳!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微弱的希望瞬间点燃。他看向苏晚的方向,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苏晚对此毫无所觉。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平板。屏幕上并非厉司爵的复健视频,而是凌峰发来的最新加密简报——关于秦雨柔和周明轩案件的开庭日期,以及厉氏集团内部在厉司爵失踪期间蠢蠢欲动的势力被雷霆手段清洗的报告。简报末尾,附着一份由厉司爵亲自签署、具有最高法律效力的文件影印件——《厉氏集团股权及资产分割意向书》。其中清晰列明,将其个人名下持有的厉氏核心集团15%的股份,无条件赠予苏晚。同时,设立以星晚和辰辰为唯一受益人的家族信托基金,初始注入资金足以保障两个孩子今生几世无忧。
文件签署日期,赫然是他脱离ECMO、刚刚恢复部分意识后不久!
苏晚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久久无法落下。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酸楚和某种难以名状情绪的风暴在她心中席卷。他……他竟然在那种时候……
在看什么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复健后的微喘。
苏晚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关掉平板屏幕!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却更快一步,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也按住了平板。
厉司爵不知何时,竟在复健师的陪同下,撑着助行器,艰难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和淡淡的药味,目光却锐利地穿透了她的慌乱,落在了平板屏幕上那份文件的标题上。
空气瞬间凝滞。
苏晚的心跳如鼓,想抽回手,却被他不轻不重地按住。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探究和复杂,只剩下一种坦荡的、近乎赤诚的平静。
给你的,就是你的。
厉司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不是补偿。是……你和孩子们应得的保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份冰冷的文件,又缓缓移回苏晚的脸上,眼神里沉淀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极其郑重的承诺:
苏晚,过去五年,是我亏欠你和孩子们。
未来,我用余生偿还。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不是请求原谅。而是请求一个机会。一个用余生去弥补、去守护、去重新开始的机会。
苏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苍白脸上坚定的神情,看着他额角因为复健和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辩的、沉甸甸的恳求和……爱意
那层被她强行拼凑起来的、名为冷静和疏离的薄冰,在他如此直白而郑重的目光下,终于彻底碎裂、消融。一股巨大的酸涩冲上鼻尖,视线再次模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五年来的委屈、挣扎、独自支撑的艰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却又被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余生偿还所包裹,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熨帖了心底最深的伤痕。
她没有回答。只是任由泪水无声滑落。那只被他按住的手,却不再试图挣脱,反而微微翻转,指尖轻轻触碰到了他温热的手心。
这无声的、细微的触碰,却像一道惊雷,瞬间点亮了厉司爵眼底所有的光芒!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冲击着他!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将她的指尖轻轻拢入自己的掌心。
没有更多的言语。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洒在苏晚泪痕未干的脸上。所有的隔阂、怨恨、漫长的等待,都在这一刻,找到了通向和解与新生的窄门。
***
三个月后。
S市最高法院,庄严肃穆。
巨大的国徽高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顶灯刺眼的光芒。旁听席座无虚席,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闪光灯不时亮起,捕捉着被告席上那两个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的身影——秦雨柔和周明轩。
公诉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法庭:……被告人秦雨柔,为谋夺他人财产及掩盖自身罪行,伙同被告人周明轩,精心策划并实施了对林薇的谋杀,并嫁祸于被害人苏晚女士,手段极其残忍,性质极其恶劣!其后,为掩盖罪行,二人更买凶杀人,企图谋害苏晚女士之子苏辰辰,并意图在厉司爵先生手术中再次实施谋杀未遂!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诬告陷害罪、买凶杀人罪……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一份份铁证被当庭出示:复原的手术室直播干扰录像、残留的微型激光装置碎片分析报告、蝰蛇头目的供词、银行流水、辰辰从厉司爵电脑中获取的致命录音……桩桩件件,如同冰冷的铁锤,将秦雨柔和周明轩钉死在罪恶的十字架上。
秦雨柔早已不复往日的精致娇媚,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在听到自己买凶企图杀害辰辰的录音被当庭播放时,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彻底崩溃。周明轩则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被告席上,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绝望的麻木。
法官的法槌重重落下,声音如同雷霆,宣判着正义的终章:……判处被告人秦雨柔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被告人周明轩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不!!!秦雨柔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被法警强行拖了下去。周明轩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架走,目光空洞地扫过旁听席前排那个位置。
那里,坐着苏晚。
她穿着简洁的米白色套装,长发挽起,露出清丽却带着坚韧的侧脸。她的身边,坐着坐在轮椅上的厉司爵——他的身体已基本康复,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厉司爵的手,正以一种绝对占有和保护的姿态,紧紧握着苏晚放在膝上的手。
苏晚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周明轩最后投来的、混杂着无尽悔恨和怨毒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五年的冤屈,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洗刷。她反手握紧了厉司爵的手,从他掌心汲取着温暖和力量。
在厉司爵的另一边,辰辰穿着精致的小西装,坐得笔直,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和冷冽。他看着那个曾想害死自己和妹妹的坏人被带走,黑亮的眼睛里没有害怕,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法庭的喧嚣渐渐散去。
厉司爵推动轮椅,苏晚和辰辰相伴左右,一同走出庄严肃穆的法庭大门。
门外,阳光正好,明媚得有些刺眼。
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静静停在台阶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戴着漂亮小草帽的小小身影,在护士的搀扶下,像一只蹒跚学步的小蝴蝶,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奔来!
是星晚!
经过三个月的仓内煎熬和仓外精心护理,小家伙终于度过了最危险的排异期和感染关,获准短暂地离开医疗中心,来接她的家人!
妈咪!爹地!哥哥!星晚细弱却充满喜悦的呼唤,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
苏晚和厉司爵同时快步上前(厉司爵甚至不顾腿伤,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被苏晚眼疾手快地扶住)。
苏晚蹲下身,张开双臂。星晚像一颗粉色的炮弹,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猛地扑进她怀里,小脑袋在她颈窝里亲昵地蹭着:星宝好想妈咪!好想爹地!好想哥哥!
厉司爵也蹲了下来,大手带着微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和小小的、带着点病后苍白的脸颊。这是他的女儿!他第一次,在阳光下,如此真实地拥抱她!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和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充盈了他的胸腔,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爹地也想星宝。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将女儿小小的身体连同抱着她的苏晚,一起紧紧拥入怀中。
辰辰也跑了过来,紧紧抱住妹妹和妈妈,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妹妹!你终于出来啦!
一家四口,在法院台阶下明媚的阳光里,紧紧相拥。阳光将他们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阴影都驱散。厉司爵的手臂坚实有力,将苏晚和两个孩子牢牢地圈在自己的世界里。苏晚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久违的、被强大力量守护的安心。星晚咯咯地笑着,小手一会儿摸摸爹地的脸,一会儿抓抓哥哥的头发。辰辰则像个小大人一样,努力挺直脊背,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圆满。
过往的荆棘与伤痛,在此刻,终于被这温暖的拥抱和明媚的阳光,镀上了一层名为新生的柔光。前路或许仍有未知,但此刻紧握的手和怀中真实的温度,便是劈开一切阴霾的利剑,照亮通往未来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