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我高中了！我是新科状元！屋外门庭若市锣鼓喧天,想必是来宣旨的队伍,陈世美太开心了,这一刻他等了好久,他捏了捏胳膊是真的,这不是在做梦。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粗布衣衫,想起娘子秦香莲给他准备的专属读书人穿的襕衫,这衣裳对于出身寒门的他来说极为奢靡,不知她打了多少零工才换得。
这些年娘子跟着他着实受尽苦楚,逼得她一个妇道人家整日抛头露面维持生计,陈世美换上襕衫,听到队伍离自己的住处越来越近,他行色匆匆欲去迎接,怎料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角朝天,直接晕了过去。
那锣鼓队朝我院门走来,我看到了公公手里拿的圣旨,慌忙整理衣冠。
一声圣旨到,湖广举子陈世美听旨,我撩袍跪地,双手交叠过眉,额头重重叩在青砖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天下之广,贤才众者,然于万千学子中拔得头筹者,真乃人中龙凤也。特赐举子陈世美进士及第,擢为一甲第一名,授翰林院修撰。钦此！
听到一甲第一名五个字时,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接旨的指尖却稳如磐石。
队伍走后,我一个人欣喜若狂。娘,孩儿考取功名了,此后再也不会让您受苦。
直至那日皇帝召我进宫。
见到皇帝时我甚至不敢抬头,人言道伴君如伴虎,他让我不必紧张,只是闲谈,当他问道我是否娶妻,我迟疑半刻回到道,不曾。
皇帝龙颜大悦,甚好甚好...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水患的解决、赋税的征收、他说我出生寒门能看到的更多更真,他是位好皇帝,不过问我婚否才是他召我进宫的真正目的。
那日回家后,我思绪万千,想来皇帝要给我赐婚,那样一来,我攀上的至少是京中贵女,像娘子秦香莲那种乡野村妇,对我毫无助力不如我一纸休书,休了她去。休妻总归要有个说法,就说她不善待婆母。是我对不住他,可是比起眼前这泼天的富贵,任凭谁也是跟我一样的做法。大不了以后多给她银两便是,攀上富贵人家何愁那点碎银。
次日,驿马骤至,我手中茶盏猛的一颤。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陈世美,德才兼备,此为治国之能臣,观之久已,甚慰朕心,朕有爱女,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亲为媒,赐你二人缔结秦晋之好,择吉日完婚。钦此！
我诚惶诚恐生怕哪日东窗事发,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荣华富贵烟消云散不说,就是母亲也难逃罪责,这些我都不想。
②
休妻终是个隐患,想到这里我便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正当我在院中苦思冥想,突然树上的青杏坠落,砸在我的茶盏上,茶盏当即落地碎成八瓣,意外！意外！不如...不如让她遭难,从此消失。
于是我给家中写信,说我高中,那秦香莲必会不远千里来寻我,家乡离京中山高路远,遇险遇灾常有发生。到那时,我买通杀手拦路逼得她跳崖或是行至山沟险地推巨石砸伤,岂不都是意外。至于母亲不日我便接来京中,高门大户谁人识得,这富贵荣华就都是我的。
皇帝赐婚后人人都知晓我是驸马爷,这种拥有权力与财富的滋味,哪能不让人迷恋,没想到出生寒门的我一跃龙门竟成了当朝驸马。
说实话,我想到了赐婚,却没想到是尊贵的公主,与那秦氏相处时我时常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可今后要与公主相处我得谨小慎微万分当心才是。
该死,晚上做梦又梦见了秦氏。
寒冬数九她为我去河边浣洗衣裳,早起为母亲熬粥,闲暇时上山采药去街上售卖,满手冻疮。我没有半分心疼,因为如果她不做这些,必定会是母亲受累,母亲为我操劳半生,早该颐养天年,如若我能高中,定让她荣华富贵。
③
那秦氏真是蠢,一人行路岂不快哉,非得带上我那双儿女。
虎毒不食子这道理我岂非不懂,她来信说他们母子三人行至路上,让我不必记挂母亲,来时家里已安置妥当,为母亲做了冬装,缝了棉被,修补了屋顶,恐路上耽搁,母亲不至于在家中受寒。听闻儿女一同前来,我便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幼子无辜。
没有了我的阻拦,那秦氏也是命好,竟能一路平安不日到达京中,她的到来让我如坐针毡。那日我与公主大婚,前来道喜的全是京中权贵,那一刻我仿佛站到了塔尖,俯视着这一切。
那晚与公主圆房之时,他称赞我才智过人仪表堂堂,她看了我许久,说我是他心中理想的夫婿。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害怕,只要那秦氏在,我的日子恐不得安宁。许是过于惶恐,我竟记不得公主长相,京中人人都称公主品貌出众,有不少王公贵族想要高攀。说实话我娶公主并非她美貌一是陛下赐婚我不能抗旨不尊,二是我想找一个能助我平步青云的权贵。
皇帝的赐婚让我觉得我就是天选之子,运气爆棚,可是欣喜里总夹杂着不安,这都是那秦氏带来的。
这天,我的探子来报,她们母子三人已至京中,我与公主一阵亲昵,哄的她面红耳热,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没有脑子。我慌称好友落榜今日离京,前去为他送行,公主信了。她称赞我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今虽富贵也未能忘记同窗情谊,临行时,公主给我一锭银子。
出了公主府,我便换上便衣,戴上斗笠,与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无限风光的驸马爷判若两人。
那秦氏见了我,眼含泪光,嘴唇微微发颤夫
君,我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如今你考取功名,咱们一家也不用艰苦度日,她抹完泪水,手搭在两孩子肩头,往前推了一下,快喊你爹。我站在原地,低着头,生怕有眼尖之人认出我来,毕竟那几日可是备受关注,我是一刻也不想站在长街上。
别愣着了,快随我进来。说着我往客栈走去,店小二前来招呼,我给他们选了住处,将那一锭银子五十两全部给了客栈,当然也有打点的小费,他们能住几日,我是真不知道。
闲聊几句,我便称有公务在身,速速离去。走时还不忘叮嘱那秦氏,唤我陈三,她向来听我的话,我想她也会叮嘱孩子们。一双儿女也是十分乖巧懂事,想起进京赶考那日,他两扯着我的衣角,说是爹爹考取功名,一定要为我们买冰糖葫芦。
走到门口听见客栈外边的叫卖声,我便让店小二跑腿去给孩子们买些京中时兴的吃食,还不忘叮嘱他一定要买两串冰糖葫芦。
出了客栈,我把斗篷压的更低了。
④
我坐在马车上,换上官袍,又仿佛做回了那人人羡慕的驸马。回到家中,公主为我端来糕点,还说是她特意去厨房做的,果然女人喜欢花言巧语的男人。平日里我也说些土味情话,哄的她娇俏迷人,一点也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那秦氏在京中多留一日对我来说便是威胁,我又不舍我那俩孩子,整日里郁郁寡欢。直到这天公主问我可有心事,如今我位高权重,还能有什么事困扰我,我慌称时感疺困,昏昏沉沉。
公主立马召来御医为我诊治,新婚燕尔,她可不想我身体抱恙。太医检查说我气滞血瘀是因思虑过度。可以说财富与权利给人带来的不只是身份的尊贵还有生活的富足,平头百姓患有重疾才敢医治,像我这样气滞血瘀这不妥妥的富贵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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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公主邀我去法华寺上香,说是上香,就是游街。她从小养在深宫,渴望外边的繁华,好几次让我带她逛街,被我以各种理由推辞。
今日游街,她请了圣旨我不得不从。我与她坐在轿子里边,她轻挽我手,听闻前面有人冲撞轿撵,我揭开轿帘探头出去,只见那人已被官兵拖走。
为了在公主面前表现出我大丈夫的英勇,我便说要与那领头的官兵一起骑马前行保护公主,免得让那些不长眼的冲撞公主。就这样我骑马前行,像极了那日在大街上披红挂彩。我喜欢这种感觉,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人群中我隐约察觉到有人一直跟着我,糟了,我竟忘了那秦氏还在京中。
陈三,陈三人群中有一个声音钻入耳中。我假装听不见继续前行。有东西从人群中窜出,我赶忙停住。没等我看清,官兵们就清理掉了。
陈世美那个声音像极了秦氏,难道是她我不敢转身,任凭官兵们拖拽,陈世美她竭尽全力嘶吼着。公主揭开轿帘探头出来,何事喧哗,本宫听见有人在喊驸马。
我慌忙解释道,公主肯定是听岔了,她喊的陈三,外地口音。我看见那秦氏被两名官兵用刀死死抵着,她眼里充满赤红,狠狠的瞪着我,嘴里念着驸马然后大笑起来。
原是个疯女人,放了吧。免得坏了公主名声。队伍继续前行,我看见了我那一双儿女,他们在队伍里流窜,嘴里含着爹爹。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罢了,日后给他们多些补偿就好。
从寺庙回到家,公主对我今天的行径很是满意。我帮她卸了珠钗,我们一同沐浴,想着欢愉之后她便不会疑心今日之事,沐浴完我将她抱去床榻,她一把勾住我的脖颈,面若桃花,我使出浑身解数与她缠绵于床榻之上,并不是她的美貌让我动心,而是我需要她忘记今天街上发生的事情。
这种法子果然好使,天还不亮,公主便为我打理好官服。本该下人做的事,她却躬亲,平日里那些画本子没白读,果然女人越做越爱。大树底下好乘凉,只要我服侍好公主她便可助我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散职后我换上便衣,拿了银钱,这钱可不是公主府的,是那些达官显赫为了巴结我,想着法子塞给我的,那群势利眼,见我如今坐拥公主府,对我为首是瞻,真是可笑,我压根没有实权。有了这些银钱,好打发秦氏回家。
⑤
我戴着斗篷,来到客栈。那秦氏见到我时对我又打又骂,骂我放恩负义,骂我狼心狗肺。我把她搂在怀里,任凭她打骂,心里想着只要说服她离开京都,一切就都过去了。
于是我开口对她说,与公主的婚事是陛下赐婚,实在是皇命难违。她居然要击鼓鸣冤,我不得不将实情告诉她,并劝告她先行回家,以后不用抛头露面生计问题我自会帮她解决,可她偏不听劝,我愤然离去。
回到公主府,我与公主用了晚膳。闲谈了几句,便说有公事处理,去了书房。那秦氏就像扎进我心中的一根刺,始终让我寝食难安,那秦氏必定不会离开,那只好赶尽杀绝。
半夜我雇佣杀手,欲将他们除之而后快。毕竟谁也不能挡住我这泼天的富贵,即使我那一双儿女也不能。
客栈内杀手用了迷香,闯入时却发现屋内没人。
我竟以为是那秦氏想明白回乡去了,下值后我听见同僚们小声议论,又对我避而远之,有交好的同僚走了过来小声对我说,你可认得妇人秦香莲
我愣在原地,犹如天塌。那妇人找到了当朝宰相要状告驸马你呀。话音刚落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行色匆匆,便回府去了。
那消息就如迸进油锅的一滴水,当即在京都炸开。这下完了,完了！我假装镇静把希望寄在公主身上。
当秦香莲在开封府伊击鼓鸣冤时,这消息已经传进了皇上与公主耳中,是啊,这是欺君大罪,无人保我。我看见那铡刀在断头台泛着冷光,不要,不要。。。
⑥
儿啊,你终于醒了。陈母的眼睛就像开了闸,两行泪止不住的流。
陈世美醒了,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母亲,秦香莲在哪陈世美问道。
他听到母亲回答,家中只有咱们二人,不曾有你说的那个人。这下他便放心了,这一世不能再毁在那个妇人手里。
这日他上街去为母亲买药,撞见卖身葬父的姑娘遭乡里恶霸欺凌,他本不想管,可那姑娘扯着他的衣角,他回头看,与上一世那秦氏看起来不一样,心想,我饱读诗书马上要去参加科考,要是被人说成见死不救岂不影响仕途。
他横下心来挡在那姑娘前边,恶霸没能称心,拳脚最终落在了他身上。事后,那姑娘便要以身相许,陈世美忙说我既没钱为你葬父也无需你报答于我。那姑娘捡起地上的钱袋,这是他们给你治伤的钱,你拿着。陈世美将钱袋推辞,我这点小伤无碍,你现下需要银钱为你父亲入土为安。说完他便转身,可那姑娘始终跟着他,直到他回家。
这天早上,母亲做好羹汤唤他出来吃饭。他刚走出屋子看见门口站着那姑娘。他见我出来,跪地磕头,嘴里说着小女子幸得恩人搭救,才苟活今日,愿以身相许。陈世美后退两步,我暂无娶妻之意,一心求取功名。
那女子跪地不起,说道,我与父亲一路寻亲至此,父亲年事已高一路奔波恐伤了根本,病半月不治身亡。现下小女子无家可归,只求恩人收留。母亲扯了扯我的衣袖,你已到娶妻年龄,不如。。。
她见我脸上毫无表情,便咽下那半句话。恩人别赶我走,那女子连连磕头。母亲去厨房端了饭菜,不慎摔倒,手里的碗也打翻在地。她嘴里念叨着,老了,不中用了。说着还瞟了我一眼,有些人竟不心疼自己的老娘。姑娘请起,先过来吃饭,我分明看到她咽了咽口水,想必这几日定是食不果腹。那姑娘扶起母亲说道,如果恩人执意不肯娶我,我愿留在恩人家中伺候老夫人。
母亲确实不容易,若是将那女子留在家中总得有个名分,陈世美暗自思忖。我母亲没有女儿,要不让她收你为义女,你一个女儿家留在这里没名没分会毁你清誉,将来你要嫁人也无需顾虑。谢恩人,那女子终于终于起身了。看见母亲泡在盆里的衣服,她眼疾手快拿起来就洗,母亲邀她吃饭,她才肯过来。对了,我叫秦香香,还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秦香香,他愣在原地。陈世美没想到这么巧,梦里那女子名唤秦香莲,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他思忖半刻,你随我姓陈吧,将来也好出嫁,以义妹身份。
自从秦香香来到他们家,洒扫庭院,浣洗衣裳,耕种良田。
乡亲们都称赞这姑娘勤快,主要她还有做豆腐的手艺,这下也能维持家中生计,陈世美也常去帮忙,却也总是被拒,用秦香香的话来说,只要大哥考取功名,我也能沾沾喜气,日后便是状元郎义妹。
冬去春来四时更替,大街上总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她的豆腐做的好,品貌也是十分出众,那日救她时,脸上抹了锅底灰,硬是遮挡了一副好面容。后来也问过她,她说宁愿嫁给穷苦人家做妻也不愿去富庶人家当妾。
⑦
立秋过后,陈世美便要赴京赶考。临走前,秦香香为他准备了几套体面的读书人穿的长衫,还有两套襕衫一袋碎银。她告诉陈世美不要挂念家中,她会照顾好母亲,等他功成名就。
半年后,陈世美终于考完试了。
那日,他换好襕衫等候圣旨。果真跟梦里一样,屋外门庭若市,锣鼓喧天,他在院中踱步。屋外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他手心里冒出了冷汗,这一回,我还是一甲第一名吗
圣旨到
湖广举子陈世美听旨。。。
一甲第一名是我,是我！他欣喜若狂,赶忙回屋执笔写信：
母亲大人近来可安好！儿在科举考试中,拔得头筹高中状元,不负母亲期盼与厚望,儿心中万分激动,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与无私支持。不日便可接母亲来京。
儿
世美敬上。
⑧
这天一大早宫里来人召陈世美进宫,称陛下与他有要事相商。他回忆起梦中,原是陛下要问他婚否,想要赐婚给他,他不禁嘴角上扬,野心在轿子里膨胀。
行至宫中,只见上好的白玉铺就得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
这便是我以后日日要走的路吧,陈世美暗忖。有人来,他穿着内侍的服制,陈世美向他行了礼,在这紫禁城奴才与主子那是一荣俱荣,他可不敢得罪了贵人。
那人告知陈世美陛下在御花园御景庭,公公便引他前去。路过御花园,园内繁花似锦,红的牡丹粉的芍药,还有他不曾见过的植物,细想来他出身乡野只见过李花白杏花红。只见皇上站在庭内,身着明黄色龙袍,手中把玩着一串串珠,凝视远方。
新科状元陈世美恭请皇上圣安,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转身说道爱卿请起。站起身来他却不敢抬头,记忆里铡刀泛着冷光,挥之不去。
他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皇上问他可是身体不适,他回答没有。
当皇上问道他可有家室,有无婚约在身。他回答道,没有家室,也不曾有婚约,家中只有母亲与义妹。皇上说了句如此甚好,和梦里一样同他聊了水患、赋税。
⑨
次日,他正在喝茶,驿马骤至。圣旨到。。。
这是赐婚。。。
他在心里呐喊,这一回我坐稳了。
等我与公主完婚,便派人去接母亲。
家乡这边母亲收到来信,喜不自胜。她跑去集市把这个好事告诉给香香,还给豆腐铺子改了名字,叫状元豆腐。
状元豆腐的消息在乡里疯传,从门庭冷落到门庭若市,短短几天时间她们赚到不少银两,城东的豆腐铺子,从早上熬到晚上也没人来,连着几天豆腐都放坏了。城西的铺子离得近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人家赚钱,背地里抓耳挠腮。
状元豆腐,谁人不想金榜题名就凭这一点大家也是心甘情愿的排队。
听说了吗城东和城西的豆腐铺子都关门了,尤其是城西那家,他们是外地人,没了这营生,举家老小吃啥喝啥这不实在是没办法,收拾东西走人了。
状元豆腐有
有毒！说完他便晕倒在地。排队的人纷纷退后,也有不少人吓得离开了。秦香香前去医馆找来郎中,检查一番过后,竟是中毒,那人只说是吃了状元豆腐。
报官报官!人群中有个声音在说,街坊邻居们虽都避而远之,他们嘴里说着
香香做的豆腐我们一直吃没问题,你这人倒不像我们这里的。
大家都向那人看去,有人认出来了说,那不就是城东豆腐铺的店小二吗香香明白,她的生意好就会有人生意不好,这里一共三家铺子,自从改了店铺名字,全城的人都涌到这里来了,那两家自是不满。
秦香香回到家中,告诉陈母,不如我们现在出发去找哥哥,趁着春暖花开。陈母早就想去了,奈何路上盘缠不够,如今豆腐铺子赚了不少银两。娘
,我们一路踏青赶往京城给哥哥一个惊喜如何陈母压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好啊,咱们这就收拾行李,明日便可出发。
状元妹妹也好,状元夫人也罢,合该都是我秦香香的她暗自咬牙,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些年我为陈家做牛做马,等的可不就是今日
思绪翻涌间,不由想起那日——陈世美救下她时,她假意柔弱,却暗中跟着他回家。既然是卖身葬父那些银两也是靠他得来,总要去看看他的家底如何,万一他让我嫁与他呢暮色中,我踏着归途,忽闻路旁学子们正热烈议论。只言片语间,陈世美三字随风入耳,隐约听得高中之说。她心头一震,顿时明白：那救命恩人,必是这位陈公子无疑。
次日,她们二人便踏上前往京城的路。
京中公主大婚。红烛高照,喜乐喧天,陈世美身着大红喜袍,立于华堂之上。待得礼成,他指尖微颤,轻轻挑起那绣着金凤的盖头——只见公主低眉垂首,面若芙蓉初绽,朱唇如樱,在烛光映照下更添娇艳。
他心头一热,暗想,这一回,名也有了,势也有了,连这金枝玉叶的美人,也是我的了。
⑩
次日清晨,陈世美执起公主的柔荑,温声道,殿下,臣有一事相求。家中尚有年迈母亲与义妹,母亲操劳半生,如今年事已高,臣想接她来京中颐养天年。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恳切,至于义妹……若蒙殿下垂怜,为她择一良配,臣便再无遗憾。
待公主含笑应下,他转身望窗像外初升的朝阳,心中默念,母亲,儿子终于能让您享富贵了。至于那秦香香——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公主亲自做媒的义妹,总比留在身边惹人猜疑要好。
几日后,派去接人的家仆匆匆回饱,道是陈家宅院早已人去楼空,阶前积尘。向街坊领居打听才知,数月前陈母便携义女离了故里,想是听闻儿子高中,便一路赶往京城去了。
陈世美听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再派人去找！他声音发紧,眼底暗流翻涌。公主轻抚他肩头,柔声道,驸马且宽心,本宫再加派些人手,定能将婆母与义妹平安寻回。
她指尖的金护甲划过他的金袍绣纹,不过本宫倒是好奇,既是来寻亲,为何不曾到过驸马府
陈世美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绕而上。
山高路远,盗匪横行。。。母亲,您可千万不能有事。。。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梦中那场未遂的杀意——本是对付秦氏的毒计,若阴差阳错应在母亲身上。。。
他倏然闭眼,冷汗涔涔。
数日后,家丁风尘仆仆地赶回,跪地急报,驸马,蜀道艰险,前几日山间突发落石,伤了不少过路百姓。
如今伤者都在府衙安置,官府已张贴文书,着家人前去认领。。。陈世美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晃,茶水泼洒在官袍上,他却浑然不觉。
不会的。。。他声音发紧,指尖死死扣住案几边缘。家丁颤抖着展开一幅画像——那年轻女子虽面容模糊,但身形轮廓,分明是秦香香的模样。母亲呢陈世美一把夺过所有画像,疯狂翻找,直到看见那张苍老的面容——那妇人下巴上的一点黑痣,刺痛了他的眼睛。
本宫要亲自去找！陈世美猛地起身,衣袖带翻了案上茶盏。公主纤指轻抬,按住他颤抖的手背,驸马莫急。
她转头看向跪地的家丁,声音柔得像淬了蜜的刀,传本宫懿旨——即刻将画像上这两人接来。无论是死是活,本宫都要见到。家丁额头抵地,回禀公主,县衙文书上说。。。这二人伤得最重,当夜便。。。他喉结滚动,三日后若无人认领,便要扔去乱葬岗。
本宫命你们,即刻将那二人运回京城,以三品诰命之礼厚葬。公主凤眸微垂,金丝护甲轻叩案几。
陈世美却缓缓摇头,声音嘶哑如枯叶摩挲,不必了。。。母亲生前常说,落叶归根。。。他望向南方,仿佛穿透宫墙看见故乡的山峦,求殿下恩准,让臣送母亲。。。回家。最后一字落下时,他官袍袖口已洇开深色水痕。
更深露重时,陈世美望着雕梁画栋的驸马府,突然觉得讽刺至极。他得到了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却永远失去了最珍贵的温暖。
梦里我被那秦氏送至断头台,我以为这一回。。。他喃喃自语,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这一回我坐稳驸马却失去至亲,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