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昂贵得如同融化金箔,透过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将主卧里那张大到离谱的床染得一片暖融。意大利高定丝绒被褥柔软得如同云朵,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薰清冷又昂贵的余韵,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顾言深,就陷在这片奢华里,闭着眼,侧脸线条在晨光里勾勒出刀削斧凿般的冷峻弧度。他眼睫浓密,鼻梁高挺,薄唇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直线,即使沉睡,周身也萦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
然后,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里炸开:
【滴!人生体验系统绑定成功!宿主:顾言深。】
【当前剧本:破产风云。】
【任务目标:体验从云端跌落谷底的人生起伏,测试在极端逆境下的真实反应与人性洞察。】
【核心观测对象:契约妻子林晚晚。】
【任务要求:完美演绎破产落魄状态,不得主动泄露任务信息。请宿主做好准备,破产程序将于十分钟后正式启动。】
顾言深猛地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睡意瞬间被冰封、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锐利和一丝被强行按捺下去的惊愕。系统破产剧本观测对象是林晚晚
荒谬!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嗤笑出声,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声音归咎于宿醉的幻觉或是某个不入流的商业对手的恶作剧。然而,那冰冷的电子音还在继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友情提示:为确保观测效果真实有效,宿主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流动资金、股权、债券等,将在十分钟内被系统暂时冻结。仅保留基础通讯功能及任务所需最低生活保障金。请宿主尽快适应‘新身份’。】
【倒计时开始:9分59秒…9分58秒…】
顾言深猛地从床上坐起,昂贵的丝被滑落。他一把抓过床头柜上那个最新款的Vertu手机,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迅速解锁屏幕,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道戳进银行APP。
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那串他早已习以为常、代表着天文数字的账户余额,此刻正以一种触目惊心的、刺眼的红色显示着:**0.00**。
一股寒意,比帝都深冬最凛冽的风还要刺骨,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不是幻觉!他尝试拨打首席财务官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毫无感情的忙音。再拨私人律师,同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瞬间掐断了他与那个庞大商业帝国的一切联系。
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城市的天际线在晨光中苏醒,而他那辆标志性的、全球限量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黑色巨人,依旧静静地泊在专属车位上,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顾言深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了一下。还好,至少交通工具还在。这或许是系统留给他的唯一体面他需要立刻去公司,弄清楚这到底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恶意攻击,还是……那个该死的系统所言非虚!
他迅速转身走向衣帽间,动作间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风暴。指尖掠过一排排手工定制的昂贵西装,最终精准地挑出一套最沉稳的深灰色。纯黑色的丝质衬衫,领口一丝不苟,袖口镶嵌着低调却价值连城的蓝宝石袖扣。镜子里映出的男人,身姿挺拔,气场强大,眼神锐利如鹰隼,依旧是那个掌控千亿帝国的顾氏掌权人。
只是,那镜面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巨大荒谬感和失控感撕扯出的裂痕,正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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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间,在这座奢华宫殿另一端的客卧里,林晚晚正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姿势,把自己深埋进蓬松柔软的羽绒被里,睡得天昏地暗,口水差点浸湿印着卡通猫咪的枕套。
呼……噜……Zzz……
突然!
【滴!人生体验系统绑定成功!宿主:林晚晚!】
一个同样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在她睡得正香的脑子里平地惊雷般炸响。
林晚晚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被窝里弹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睡眼惺忪,一脸懵圈:谁!谁在说话物业催缴电费也用上AI了
【任务发布:契约丈夫顾言深即将面临重大人生变故(破产)。请宿主扮演好‘不离不弃的贤惠妻子’角色,在其最落魄时给予陪伴与支持。】
林晚晚眨巴眨巴眼,脑子还糊得像团浆糊:破产谁破产顾言深她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冷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破产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或者全世界的金子一夜之间都变成了石头!你们搞错人了吧
【任务核心:刷满顾言深在落魄状态下的‘感动值’。系统将实时监测其情绪波动。感动值达标,宿主可获得丰厚奖励:现金一亿(税后),并解除契约婚姻关系,获得永久自由。】
一亿自由!林晚晚那双还带着睡意的杏眼瞬间瞪得溜圆,堪比探照灯,里面噼里啪啦地炸开无数小星星。瞌睡虫瞬间被这个天文数字和自由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炸得灰飞烟灭。
一亿!税后!那是什么概念足够她吃遍全球所有米其林餐厅,买下她购物车里所有心仪但一直没舍得下单的限量版包包和手办,环游世界三百圈都花不完!更重要的是——自由!摆脱这该死的、束缚了她好几年的契约婚姻!从此天高海阔,想睡到几点就几点,想嗦粉就嗦粉,再也不用看顾言深那张冰块脸,不用在他面前装淑女!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她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稳住身体,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梦幻的傻笑。
【警告!】系统的声音陡然严厉,【任务期间,宿主需维持人设:温柔、体贴、坚韧、深情,对落魄丈夫不离不弃。行为严重偏离人设或任务失败,将触发惩罚机制:宿主名下所有财产(包括即将获得的一亿奖励)清零,并强制延长契约婚姻期限五十年。】
林晚晚脸上的傻笑瞬间僵住,如同被速冻的冰雕。
五十年!清零!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不仅要继续对着顾言深那张冰块脸五十年,还要当五十年的穷光蛋!这惩罚简直比地狱十八层还要残酷!
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心情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林晚晚垮下肩膀,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蔫了吧唧地瘫回床上,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天啊……这任务也太反人类了吧温柔体贴对顾言深还要深情还要在他破产的时候不离不弃她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请宿主尽快调整心态,进入角色。】系统的声音冷酷无情,【倒计时开始:顾言深‘破产’状态已生效。】
破产状态……生效了
林晚晚一个鲤鱼打挺再次坐起,眼神里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为了那一亿!为了自由!拼了!
不就是演吗她林晚晚别的本事没有,在顾言深面前演了这么多年温顺乖巧的花瓶太太,演技多少还是攒下了一点的!不就是把温顺升级成深情款款的不离不弃吗难度系数是高了一点,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勇女!
系统!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奔赴战场,任务我接了!不就是刷那个冰块脸的感动值吗看我的!
她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赤着脚丫子就在柔软的地毯上风风火火地翻箱倒柜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温柔体贴……深情陪伴……落魄……啊!有了!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衣柜角落里一个极其不起眼、灰扑扑的、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产物的帆布双肩包。那是她大学时代用来装课本的,洗得发白,边角都磨出了毛边,拉链还有点卡顿。
就是它了!林晚晚一把将那个饱经沧桑的帆布包拽了出来,拍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露出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肃穆表情,落魄夫妻的标配!艰苦朴素,忆苦思甜!完美契合人设!她迅速地将几件看起来最朴素(其实是压箱底、款式过时、她自己都嫌弃)的T恤和牛仔裤胡乱塞了进去,动作麻利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塞到一半,她忽然顿住,小巧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肚子非常应景地发出一串响亮的咕噜噜抗议声。演深情戏也是个体力活,得先填饱肚子!而且……一个即将面对丈夫破产噩耗的贤惠妻子,应该是什么状态
林晚晚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她果断地放弃了继续收拾那个寒酸的帆布包,随手把它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冲出了客卧。目标明确——厨房!
几分钟后,她出现在那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后厨、光可鉴人、设备先进得能发射火箭的开放式厨房里。动作却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她打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进口水果、高级食材。她看都没看那些,径直从冷藏室最深处,扒拉出两盒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打折促销的方便面——红烧牛肉味。
烧水壶在光洁的岛台上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晚晚撕开包装,把面饼和调料包一股脑丢进一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印着卡通小猪的搪瓷大碗里。热水注入,瞬间腾起一股浓烈、霸道、充满了工业香精气息的熟悉味道。
林晚晚满足地吸了吸鼻子,眼神晶亮。就是这个味儿!接地气!够落魄!她熟练地拿起旁边一本厚厚的时尚杂志,啪地一下盖在碗口上,充当锅盖。
就在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中岛台前,搓着手,眼巴巴等着那碗承载着她艰苦朴素人设的泡面泡好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玄关方向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震得整个奢华的空间似乎都颤了颤。
林晚晚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搪瓷碗打翻。她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顾言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高定西装,身姿笔挺,气场强大。然而,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眼神锐利得像是淬了毒的刀锋,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偌大的客厅温度骤降了好几度。他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猛地扯开了领带,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粗暴,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胸腔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回来了而且脸色这么难看林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系统诚不欺我!破产真的发生了!看顾言深这副样子,绝对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机会!刷感动值的机会来了!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起毕生的演技。她放下泡面,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杂着担忧、不安、小心翼翼的表情,迈着小碎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怯生生地朝着那个散发着恐怖低气压的男人靠近。
言…言深她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努力挤出一点担忧的水光在眼眶里打转,你…你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试探性地想去碰触他的手臂,表达无声的安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昂贵西装面料的刹那——
滚开!
一声压抑着狂怒的低吼,如同惊雷般在空旷的客厅炸响!
顾言深猛地转过身,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躁,狠狠甩开了林晚晚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林晚晚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甩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咚地一声撞在冰冷的厨房中岛台上,后腰一阵钝痛。
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生理性地涌了上来。抬头对上顾言深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被冒犯后的暴怒和深不见底的寒意。
谁让你碰我的他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冻土还要冷硬,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收起你那些假惺惺的关心!离我远点!
林晚晚捂着被撞疼的后腰,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脸上那精心酝酿的担忧表情彻底碎裂,只剩下错愕、委屈,还有一丝被当众羞辱的难堪。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毫不留情的滚开和假惺惺的指控。
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才没让那声哽咽冲出来。混蛋!冰块脸!活该你破产!老娘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居然……居然……林晚晚心里的小人疯狂咆哮,把顾言深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而,就在这怒火和委屈交织的顶点,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中岛台上那碗被杂志盖着的泡面。碗口边缘,袅袅的热气正顽强地从杂志边缘缝隙里钻出来。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带着巨大诱惑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那碗泡面……快坨了吧再不吃就真的没法吃了!五块钱一盒呢!浪费可耻!尤其是现在,顾言深破产了,以后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对!精打细算!这不就是贤惠妻子应该做的吗这不就是刷感动值的绝佳切入点吗
一股莫名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油然而生。去他的温柔体贴!去他的深情款款!老娘要务实!要接地气!要让他感受到来自糟糠之妻最朴素的关怀!
林晚晚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挺直了刚才因疼痛和委屈而微弯的脊背,脸上挤出一个堪称壮烈的、带着点讨好又带着点执拗的假笑。她无视了顾言深那几乎要杀人的冰冷目光,脚步有些虚浮但目标极其坚定地——重新走向那碗泡面。
她一把掀开盖在上面的杂志。瞬间,那股浓烈的红烧牛肉面混合着香精的味道,更加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霸道地侵占了整个充斥着高级香薰和顾言深怒火的客厅。
林晚晚端起那个印着卡通小猪的搪瓷大碗,碗壁滚烫,她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也毫不在意。她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假笑,将碗朝着顾言深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递了递,声音因为刚才的惊吓和强忍的委屈,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装出轻松和贤惠:
言…言深,你…你饿了吧我刚泡好的,快…快趁热吃两口
她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又无比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眼神真挚(自认为)地看着他,这…这面可香了!才五块钱一盒!经济又实惠!以后…以后咱们就得多吃这个!
……
死寂。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的死寂。
顾言深脸上的暴怒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他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深邃眼眸,此刻死死地钉在那个印着滑稽小猪图案、散发着浓郁廉价泡面味道的搪瓷大碗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来自异次元的、无法理解的恐怖生物。
他的喉结极其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英俊的脸上,冰封的怒意开始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混杂着震惊、荒谬、难以置信以及……某种被强烈气味刺激到的生理性厌恶的表情。
经济实惠五块钱一盒以后就得多吃这个
顾言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他看着林晚晚那张努力挤出讨好笑容、眼底却还残留着委屈水光、鼻尖因为刚才强忍哭泣而微微泛红的脸,再看看那碗热气腾腾、气味冲天的泡面……
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名状的烦躁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滔天的怒火。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他甚至懒得再看林晚晚一眼,更遑论去接那碗挑战他感官极限的泡面。
林晚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脱力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再看那碗面一眼,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转身,迈着沉重而僵硬的步伐,径直朝着楼上书房的方向走去。那扇沉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那碗泡面顽固飘散的味道。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林晚晚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端着那碗已经快坨掉、但依旧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泡面,僵在原地。
脸上的假笑彻底垮掉。后腰被撞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刚才被狠狠甩开的手腕似乎也传来一阵酸麻。委屈、难堪、愤怒、还有任务刚开局就惨遭滑铁卢的挫败感,如同无数只小爪子,疯狂地挠着她的心。
系统!她在脑海里悲愤地咆哮,感动值呢刷到没刚才那段‘贤惠妻子省吃俭用给破产丈夫泡面’的戏码,难道不值一分吗!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顾言深情绪波动:峰值‘震怒’(99%),峰值‘极度厌恶’(85%),峰值‘荒谬无语’(75%)。‘感动值’波动:当前数值
-5。请宿主再接再厉。】
负…负五!林晚晚如遭雷击,端着搪瓷碗的手都抖了一下,滚烫的面汤溅出来一点烫在手背上,她嘶了一声,欲哭无泪,我辛辛苦苦演了半天,还挨了骂挨了撞,结果感动值没涨还倒扣了!
这任务难度是地狱级的吧!
她低头看着碗里那坨已经膨胀开、软塌塌、颜色可疑的面条,刚才那股强烈的食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悲凉和一肚子窝囊气。
不行!不能放弃!一亿和自由在向她招手!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酸涩强行压下去。她端着碗走到巨大的垃圾桶边,看着里面那些被丢弃的、只咬了一口的进口水果和高级食材,再看看自己手里这碗五块钱的泡面,一种前所未有的节俭使命感油然而生。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尤其是在丈夫破产的艰难时刻!
她心一横,眼一闭,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坨面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猛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浓郁的、廉价的香精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面条软烂,口感糟糕透顶。生理性的反胃让她差点吐出来。
呕……她强行捂住嘴,硬生生咽了下去,眼角逼出了痛苦的泪花。
为了自由!为了一个亿!林晚晚,你可以的!她在心里疯狂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刷顾冰块脸的感动值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百次!她就不信了!她林晚晚豁出去了!
她端着碗,一边机械地、味同嚼蜡地吞咽着那难吃的泡面,一边在空旷死寂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眼神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奢华却冰冷的空间,大脑飞速运转,搜寻着下一个刷分的切入点。
温柔体贴路线开局惨败……看来顾言深不吃这套。那……走坚韧不拔、同甘共苦路线比如……主动提议搬出这个豪宅,去体验民间疾苦或者……开源节流,寻找赚钱门路
林晚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玄关处那个巨大的鞋柜。里面整齐摆放着顾言深几十双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每一双都擦得锃亮,如同艺术品。她眼睛猛地一亮!
有了!
---
顾言深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整天。
窗外天色从明亮转为昏黄,再沉入墨蓝。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吞噬着这个巨大的、摆满了精装书籍和昂贵艺术品的空间。手指间夹着的烟明明灭灭,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依旧在脑海中回响:【资产冻结状态持续中。宿主名下所有银行账户、证券账户、不动产产权登记……均显示冻结或交易限制。私人飞机、游艇使用权已收回……】
每一次提示,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又抽了一鞭子。荒谬感如同藤蔓,缠绕着愤怒,勒得他几乎窒息。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联系方式,他的核心团队、私人律师、甚至几个关系紧密的政商界朋友,全都如同人间蒸发。那个所谓的系统,展现出了超越他认知范畴的恐怖力量。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楼下那个女人的动静。
起初是那碗该死的泡面味道,顽强地顺着门缝钻进来,挑战他的嗅觉极限。接着是乒乒乓乓翻箱倒柜的声音,伴随着她压抑着兴奋()的、窸窸窣窣的自言自语。再后来,是拖动重物的摩擦声……
她在搞什么鬼顾言深烦躁地将烟头摁灭在已经溢出的烟灰缸里。破产的消息似乎对她冲击不小,行为彻底失常了。早上那碗泡面和那番五块钱经济实惠论的杀伤力还历历在目。
他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决定不再理会。当务之急,是理清思路,找出这个系统的破绽,或者……至少弄清楚它的真正目的。那个林晚晚演技观察报告的隐藏文件夹标题,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他需要冷静。
夜幕完全降临。
顾言深胃里空空如也,强烈的饥饿感和咖啡因、尼古丁带来的焦躁感混合在一起,让他坐立难安。他最终还是站起身,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疲惫感,拉开了书房沉重的门。
楼下没有开主灯,只有玄关处和通往厨房的过道亮着几盏昏暗的壁灯。光线很暗,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泡面味,但被另一种更浓烈的、廉价皮革混合着消毒水的奇怪味道覆盖了。
他皱着眉,脚步虚浮地走下旋转楼梯。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玄关处,那个原本摆放着一尊价值千万的现代艺术雕塑的位置,此刻被清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用几块木板和旧纸箱临时拼凑起来的货架。货架上,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所有的皮鞋、皮带、领带夹、袖扣……甚至还有几件他从未拆封过的、包装精美的备用衬衫!
每一件物品下面,都用歪歪扭扭、但极其认真的字迹,贴着便签纸做的价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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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个始作俑者,林晚晚,正背对着他,蹲在那个寒酸的货架前。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一条膝盖磨破的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乱糟糟的丸子头,几缕碎发散落在颈边。她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软布,正无比仔细、认真地擦拭着一双锃亮的黑色系带皮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玄关里显得格外清晰:
……哎呀,这双擦得真亮!一看就是高端货!标个9999不过分吧嗯…会不会太贵了算了算了,现在经济不景气,薄利多销!那就8888!吉利!她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一张新的便签纸,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上价格,小心翼翼地贴好。
然后,她又拿起旁边一条皮带,翻来覆去地看,手指摩挲着皮面:啧,这皮质,这做工……绝对值这个价!顾言深的东西,肯定都是最好的!虽然他现在破产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和坚强,……但没关系!我林晚晚会陪他一起扛过去的!把这些闲置卖了,也是一笔收入!积少成多嘛!对,开源节流!贤惠妻子就该这样!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充满了干劲。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楼梯上,那个周身散发着恐怖低气压的男人。
顾言深站在那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用他价值连城的私人物品堆砌起来的、如同破烂市场地摊般的货架,目光扫过那些刺眼的、写着可笑数字的便签纸,再落到林晚晚那副勤俭持家、同甘共苦的背影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绝伦的感觉,混合着被冒犯到极点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他名下的资产被神秘冻结,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瞬间崩塌,他被迫卷入一个诡异的破产剧本,像个小丑一样被未知力量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一切已经足够让他濒临爆发边缘。
而现在!
这个女人!这个名义上的契约妻子!她居然……居然把他那些动辄六位数、甚至七位数的私人物品,当成地摊货一样,用几千块的跳楼价在这里搞清仓大甩卖!还说什么薄利多销积少成多陪他一起扛过去!
林、晚、晚!
一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死寂的玄关!
林晚晚正擦皮带擦得起劲,被这突如其来的、饱含杀气的怒吼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那条昂贵的鳄鱼皮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弹跳起来转过身。
只见顾言深如同一尊煞神,几步就从楼梯上冲了下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死死地钉在她脸上,又猛地扫向那个货架和她掉在地上的皮带。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的冰渣,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谁允许你把它们像垃圾一样摆在这里!
林晚晚被他吼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想到那一亿和自由,想到系统那可怕的五十年惩罚,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或者说,是豁出去的莽劲)猛地冲了上来。
她硬着头皮,努力挺直了那点可怜的脊梁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巨大委屈和坚强的表情,声音因为害怕而发颤,却努力拔高:
我…我在想办法帮你啊!言深!她指了指那个寒酸的货架,又指了指地上的皮带,眼神真挚地看着他,试图传递同舟共济的信号,你看!家里…家里现在不是困难了吗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都是钱啊!卖了换点现金,我们…我们就能撑下去了!我这是在开源节流!我是在为这个家努力!
开源节流为这个家努力顾言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充满了嘲讽。他上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完全将林晚晚笼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虚伪的表演一层层剥开。
林晚晚,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更危险的气息,如同毒蛇吐信,收起你这套令人作呕的把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看着我倒霉,你很开心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清点‘战利品’了
我没有!林晚晚矢口否认,眼圈瞬间就红了(这次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努力憋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言深,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真的想陪你一起渡过难关!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很生气,但…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啊!我们得面对现实!
现实顾言深猛地打断她,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烧穿。他猛地一指那个货架,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现实就是,你把我价值几十万、上百万的东西,标价几千块在这里当破烂卖!现实就是,你用这种拙劣可笑的方式,迫不及待地来提醒我,我现在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晚心上。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顾言深眼中的冰冷和洞察,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站在聚光灯下的小丑。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极其不合时宜的腹鸣声,如同抗议般,突兀地从顾言深的腹部传了出来。在这剑拔弩张、火药味浓得能点着的寂静玄关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尴尬的回音。
顾言深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难看。他抿紧了唇,下颌线绷得像块石头。
林晚晚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机会!刷感动值的机会!来自胃部的召唤!
她立刻抓住这个突破口,脸上那委屈坚强的表情无缝切换成浓浓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言深!你饿了吧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她完全无视了顾言深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语气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贤惠,饿坏了身体怎么行走!我带你去吃东西!我知道一个地方,东西又好吃又便宜!特别适合我们现在的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条鳄鱼皮带,胡乱塞回货架,也顾不上顾言深越来越黑的脸色,壮着胆子伸出双手,不由分说地就推着他结实的手臂,试图把他往门外带。
走啦走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相信我,那地方你肯定会喜欢的!她的力气不大,但此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蛮劲和为你好的执着,硬是把处于暴怒和饥饿双重debuff下的顾言深,半推半搡地推出了门。
顾言深被她推搡着,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胃部的空虚感和被强行打断怒火的憋闷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竟忘了甩开她。他只觉得荒谬感达到了顶点。这个女人……她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前一秒还在把他珍藏当破烂卖,下一秒就能若无其事地推着他去找便宜又好吃的地方
他被她推着,踉跄地走出别墅大门。初夏夜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稍稍驱散了一些胸口的燥热和怒火。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和理智。
车钥匙。他冷冷地开口,带着命令的口吻,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早上出门时,车钥匙还在他西装内袋里。
然而,他的手却摸了个空。
顾言深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空空如也!
我的车钥匙呢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林晚晚。
林晚晚被他看得心里一哆嗦,眼神心虚地飘忽了一下,随即又强装镇定,理直气壮地挺起小胸脯:车钥匙哦!我收起来了!她指了指别墅里面,一脸我多贴心多懂事的表情,那么贵的车,开出去多费油啊!而且…而且现在油价多贵啊!养车成本太高了!不符合我们目前‘艰苦朴素’的作风!以后出行,我们要绿色环保!节能减碳!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两枚……硬币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铛啷!
林晚晚献宝似的把两枚一元硬币塞进顾言深那只骨节分明、向来只签动辄上亿合同的手里,动作自然得仿佛在做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喏!她拍拍手,一脸快夸我贤惠的期待表情,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坐公交车去!一人一块钱,直达目的地!经济实惠又环保!多好!
顾言深:……
他低下头,摊开手掌。掌心静静地躺着两枚冰凉、廉价、带着金属腥味的一元硬币。路灯的光线勾勒出硬币粗糙的边缘和模糊的国徽图案。
价值近千万的劳斯莱斯幻影的车钥匙,被没收了。
他名下的资产,被冻结了。
他此刻站在自己豪宅门口,手里捏着两枚……公交车费。
而眼前这个女人,正用一种混合着邀功、期待和看我多会过日子的眼神,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顾言深只觉得一股气血猛地涌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紧紧攥住了那两枚硬币,坚硬的边缘深深硌进掌心。
他活了近三十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叫龙游浅水遭虾戏!
他闭上眼,额角的青筋突突狂跳,几乎要冲破皮肤。再睁开时,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被荒谬现实彻底击垮的冰冷死寂。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林晚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晚晚心头猛地一跳,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然后,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她,也不再提车钥匙的事。高大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浓重的、几乎要压垮他的疲惫和……认命他迈开长腿,步伐沉重地朝着别墅区外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林晚晚被他最后那一眼看得有点发毛,但见他终于肯屈服于经济实惠的出行方式,心里又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她赶紧小跑着跟上,嘴里还不忘碎碎念地给自己刷人设:对嘛!这就对了!勤俭节约是美德!坐公交车多好,还能看看城市夜景,体验民生疾苦……呃,不是,体验生活!对吧言深
顾言深没有回答。他像一尊沉默的移动冰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只是机械地向前走着。手里的两枚硬币,被他攥得死紧,几乎要嵌入血肉。
林晚晚识趣地闭了嘴,跟在他身后,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噼啪响:坐公交!多么接地气!多么体现同甘共苦!多么刷感动值的行为啊!系统!这次总该涨分了吧
然而,系统的提示音迟迟未响。
夜晚的公交车,像一个巨大的、缓慢移动的铁皮罐头,摇晃着驶过灯火迷离的城市。车厢里混杂着汗味、廉价香水味、食物残渣味以及难以言喻的体味。人挤着人,空气闷浊得让人窒息。
顾言深高大的身躯几乎是蜷缩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昂贵的西装面料摩擦着沾满污渍的塑料座椅靠背。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阴沉一分。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视线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牌,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与过去世界相连的浮木。
林晚晚则挤在他旁边一个更小的空隙里,帆布包紧紧抱在胸前。她倒是适应良好,甚至有点小兴奋,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偶尔还因为司机一个急刹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到顾言深僵硬的胳膊上,换来他一个冰冷刺骨的瞪视。
嘿嘿,不好意思啊……林晚晚讪笑着,赶紧挪开一点,心里却腹诽:冰块脸,坐个公交而已,至于吗
公交车摇摇晃晃,终于在一个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站台停下。
到了到了!林晚晚如蒙大赦,第一个从人缝里挤了下去,站在站台上大口呼吸着相对新鲜的空气,然后兴奋地朝着还僵在车门口的顾言深招手,言深!快下来!就是这里!
顾言深皱着眉,带着一身低气压,极其不情愿地挪下了车。双脚刚踏上地面,一股极其霸道、极具侵略性的气味,如同千军万马般瞬间冲入他的鼻腔!
酸!辣!臭!
浓烈得仿佛化成了实质,混合着油脂的焦香、螺肉的腥气、以及某种经过发酵后的、难以形容的、极具穿透力的复杂气味!这股味道瞬间淹没了他的嗅觉系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失态。
他猛地捂住口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锐利的目光扫向气味来源。
只见眼前是一条狭窄但热闹非凡的小巷。昏黄的路灯下,支着密密麻麻的塑料桌椅和小摊。油烟弥漫,人声鼎沸。穿着背心裤衩、趿拉着拖鞋的食客们围坐在矮桌旁,大快朵颐,汗流浃背,喧哗声、划拳声、锅铲碰撞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市井交响曲。
而就在巷口最显眼的位置,一个红底黄字的简陋招牌在烟雾缭绕中格外醒目——
老王螺蛳粉!酸笋免费加!管够!
招牌下,一口巨大的汤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红油,散发出令人灵魂震颤的浓郁香气。
就是这家!林晚晚完全无视了顾言深那副仿佛置身毒气室的表情,双眼放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把抓住他僵硬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就往那散发着恐怖气味的源头拖去,声音兴奋得拔高,老王螺蛳粉!全城一绝!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超爱!味道超级正!关键是——酸笋免费加!管够!这性价比,绝了!
顾言深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他试图挣脱,但林晚晚此刻的力气大得惊人,加上周围全是人,他根本无处可躲。那股浓烈的气味如同无数只小手,疯狂地往他鼻孔里钻,挑战着他忍耐力的极限。
老板!两碗招牌螺蛳粉!多加酸笋!多加腐竹!再来两份豆泡!林晚晚熟门熟路地挤到油腻腻的摊位前,声音清脆地喊道,完全进入了状态。她甚至回头,冲着还僵在原地、脸色发青的顾言深,露出了一个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灿烂、也格外欠揍的贤惠笑容:
老公!别傻站着啊!快过来坐!这家的酸笋真的绝了!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她一边喊着,一边已经动作麻利地在一个矮小的塑料凳上坐了下来,还热情地拍了拍旁边那个看起来摇摇欲坠、沾满油渍的塑料凳,示意顾言深赶紧过来。
周围几张桌子上的食客,都被林晚晚这声清脆响亮的老公吸引了目光。再看到她招呼的那个男人——身高腿长,穿着剪裁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即使在昏暗的灯光和弥漫的油烟下,也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和俊美。只是此刻,他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捂着口鼻的手还没放下,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和抗拒。
食客们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微妙。惊讶,好奇,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兴味。
啧啧,穿得人模狗样的,被老婆拉来嗦粉
瞧那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嫌弃成这样还来
嘿,小两口挺有意思啊!美女看着挺接地气,男的嘛……啧,装!
窃窃私语声,伴随着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清晰地飘了过来。
顾言深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声直冲头顶!羞愤和暴怒瞬间点燃!他顾言深,何曾受过这等围观和品头论足!还是在这样一个……臭气熏天的地方!被这个女人……当众喊老公!
林、晚、晚!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眼神锋利得能将她凌迟,你立刻!马上!跟我离开这里!
哎呀,来都来了!林晚晚完全无视了他濒临爆发的怒火和周围探究的目光。她此刻的贤惠妻子人设已经彻底焊死,满脑子都是接地气、同甘共苦、刷感动值以及……那碗免费的酸笋!她甚至拿起桌上一个套着廉价塑料袋的小碗,站起身,灵活地绕过顾言深,蹭到那口翻滚着红油、散发着灵魂香气的大汤锅旁。
老板!多加点酸笋!我爱吃这个!她对着正在忙碌的老板喊道,声音带着点撒娇般的亲昵。然后,她拿起一个长长的、油腻腻的漏勺,探进锅里那漂浮着大量暗黄色、形状可疑的笋块的区域,无比熟练地、狠狠地捞起一大勺!
那勺酸笋,色泽暗沉,带着浓烈的、极具穿透力的发酵气息,在昏黄的灯光下,油光锃亮。
林晚晚端着这碗战利品,心满意足地转过身。看到顾言深还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原地,脸色比锅底还黑,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浑身散发着靠近者死的恐怖气场。
为了任务!为了自由!拼了!
林晚晚心一横,牙一咬。她端着那碗气味炸弹,脸上瞬间切换成一个无比灿烂、带着点讨好、又带着点好东西要分享的热情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言深面前。
在顾言深那震惊、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世界末日般的目光注视下——
林晚晚用筷子夹起一大簇油光发亮、气味浓郁的酸笋,猛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吸溜——!
她用力地嘬了一口,将那滑溜溜的粉条和酸笋吸进嘴里,腮帮子瞬间鼓了起来。滚烫的粉条和酸笋的浓烈味道在口腔里炸开,辣得她眼眶泛红,酸得她眯起眼,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满足和幸福的表情,还含糊不清地、无比热情地朝着顾言深招呼:
唔…老公!快…快来尝尝!真…真的超好吃!吸溜——!这家的酸笋!免费加!管够!不吃…不吃太亏了!吸溜——!
金红的辣油沾满了她饱满的唇瓣,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几滴红油甚至不小心溅到了她白皙的下巴上,配上她那副眯着眼、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又急于分享的模样……
顾言深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晚晚那油乎乎的嘴,看着她唇瓣上那刺眼的辣油,看着她下巴上那滴正在缓慢下滑的红点,再闻着那随着她咀嚼说话而愈发浓烈、扑面而来的、混合着螺蛳粉汤底和酸笋的终极复合型香气……
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达到了顶点!
呕——!
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声,猛地从顾言深喉咙深处冲了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转身,一手死死捂住嘴,一手撑着旁边油腻的墙壁,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剧烈地干呕起来,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顾言深情绪剧烈波动:峰值‘生理性极端厌恶’(99%),峰值‘精神遭受毁灭性冲击’(95%),峰值‘社会性死亡羞愤’(90%)。‘感动值’波动:当前数值
-15。警告!请宿主立刻停止当前行为!否则将触发惩罚机制!】
林晚晚:……
嘴里的螺蛳粉瞬间就不香了。
顾言深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快呕出来了。那碗螺蛳粉混合着免费酸笋的终极气味,如同附骨之疽,顽强地占据着他的鼻腔和味蕾,每一次干呕都带来新一轮的生理性痉挛和灵魂震颤。冷汗浸湿了他昂贵的丝质衬衫后背,精心打理的发丝狼狈地垂落额前,昔日掌控千亿帝国的冷峻总裁,此刻在夜市浑浊的灯光和路人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下,狼狈得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可怜虫。
林晚晚端着那碗罪魁祸首,僵在原地。嘴里的粉条和酸笋瞬间失去了所有味道,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和系统那冰冷刺耳的警告:【感动值
-15!警告!惩罚机制临近触发!】
完了完了完了……林晚晚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几个字疯狂刷屏。她看着顾言深扶着油腻墙壁、痛苦佝偻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任务彻底搞砸了!负十五!离清零和五十年地狱惩罚只有一步之遥!
系统!系统救命啊!她在心里哀嚎,现在怎么办他看起来快不行了!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生理状态极度不适,情绪濒临崩溃。建议宿主:立即终止当前环境刺激,提供基础关怀(如饮用水),并迅速撤离至安全区域。】
水!对!水!
林晚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那碗粉了,随手往旁边油腻的小桌上一放(汤汁溅出来几滴,引来邻桌食客嫌弃的目光)。她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终于在老王螺蛳粉摊位旁边,看到了一个卖廉价矿泉水和饮料的小冰柜。
老板!矿泉水!快!要冰的!她几乎是扑过去的,从那个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冰柜里抓出一瓶最便宜的冰露矿泉水,扫码付款的动作快得飞起(幸好手机里还有点零钱)。
她拧开瓶盖,三步并作两步冲回顾言深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冰凉的瓶子递到他剧烈起伏的、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前。
言…言深你…你还好吗喝…喝点水冰的,压一压……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巨大的惶恐,这次是真的怕了。
顾言深猛地挥手,差点打掉她手里的水。他艰难地直起一点腰,脸色惨白如纸,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眼神涣散,嘴唇微微颤抖。他看都没看林晚晚,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滚…离我…远点…
那眼神里的冰冷、厌恶和深深的无力感,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林晚晚心上。她知道,这次是真的触碰到他的底线了。什么感动值,什么一亿,什么自由,此刻都被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彻底搞砸一切的地方。
好…好…我们走!马上走!林晚晚语无伦次,也顾不上去扶他(估计他也不会让她扶),手忙脚乱地从那个破帆布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塞给旁边一个看傻眼了的食客,大哥!帮…帮忙叫个车!快!去最近的医院!
好心的食客帮忙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林晚晚几乎是半推半搡、连拖带拽地把脚步虚浮、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顾言深塞进了后座。狭窄的车厢里,那股螺蛳粉和呕吐物混合的酸爽气味更加浓郁,司机皱着眉头,嫌弃地打开了所有车窗。
顾言深一上车就紧闭双眼,眉头紧锁,靠在椅背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林晚晚缩在另一边角落,大气不敢出,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像揣着十五只兔子。
【滴!目标人物脱离极端刺激环境。情绪峰值回落:生理性厌恶(65%),精神冲击(70%),羞愤感(80%)。感动值维持:-15。请宿主把握机会,进行有效安抚。】
安抚林晚晚看着顾言深那副生人勿近、随时可能原地爆炸的样子,头皮发麻。她现在连呼吸都觉得是错的!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距离别墅区最近的一家私立医院门口。顾言深推开车门,脚步依旧虚浮,但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勉强站稳,拒绝了林晚晚试图搀扶的手,独自一人,带着一身狼狈和寒气,走进了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
林晚晚像个小跟班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瓶没送出去的矿泉水。
急诊医生检查后,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合并强烈的神经性呕吐,主要是刺激性气味和情绪剧烈波动引起。开了些缓解痉挛和补充电解质的药,嘱咐清淡饮食,好好休息。
顾言深全程沉默,只在医生问诊时简短回答几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护士给他挂上点滴后,他便闭上了眼,一副拒绝与外界交流的姿态。
林晚晚坐在病床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如坐针毡。豪华单人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点滴液滴落的微弱声响。她看着顾言深苍白的侧脸,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愧疚、后怕、委屈、还有对那遥不可及的一亿和自由的绝望感,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着她。
那个…言深…她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她试图解释,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难道说我是为了刷感动值才带你去吃螺蛳粉的
顾言深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林晚晚挫败地低下头,手指绞着帆布包的带子。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鼻子发酸。她偷偷瞄了一眼点滴瓶,还有大半瓶。
不行!不能放弃!系统还没判她死刑!只要感动值没清零,就还有机会!林晚晚,振作起来!温柔体贴不行,同甘共苦搞砸了,那就走…走务实路线!对!照顾病人!无微不至!这总能刷到分吧
她像是重新找到了方向,眼神再次坚定(或者说,是孤注一掷)起来。
药水快滴完时,护士进来换瓶。林晚晚立刻站起身,抢在护士前面,动作麻利(但略显笨拙)地帮忙调整了一下输液管,还细心地帮顾言深掖了掖被角(虽然动作有点僵硬)。护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顾言深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依旧没睁眼。
点滴打完,拔针。顾言深按着棉签坐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拿起手机(系统只冻结资产,没冻结通讯),皱着眉,似乎在尝试联系谁,但显然再次失败,脸色又沉了几分。
言深,医生说回去要好好休息。林晚晚赶紧凑上前,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体贴,我…我去办出院手续!
她拿着单据跑前跑后,缴费、取药(看着账单上那笔对她来说不算小的数字,心疼地抽了抽嘴角,但还是咬牙付了),忙得团团转。回到病房时,顾言深已经穿好了西装外套(虽然皱巴巴的,还带着难以消散的异味),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孤寂而疲惫。
手续都办好了。林晚晚把药递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可靠,我们…回家吧我…我叫车
顾言深转过身,没接药,也没看她,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用。然后径直朝门外走去。
林晚晚赶紧抓起包跟上。出了医院,夜风一吹,顾言深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拿出手机,这次不是打电话,而是点开了打车软件。
林晚晚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心提到了嗓子眼。打车!打车回去得好几十块呢!太奢侈了!不符合艰苦朴素的宗旨!她脑子一抽,那个根深蒂固的省钱刷分念头又冒了出来。
言深!她一把抓住他正要点击呼叫专车的手腕(顾言深身体瞬间僵硬),脸上挤出一个极其贤惠的笑容,别…别打车了!多贵啊!你看…你看这都快半夜了,公交车也没了…要不…要不我们走回去吧就当…就当散散步,消消食对身体好!
顾言深猛地抽回手,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夜色中死死盯住林晚晚,里面翻涌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几乎要将她冻结。
走…回…去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彻底挑战认知底线的疲惫和嘲讽,从这里,走回半山别墅林晚晚,你是不是觉得,我破产了,就连脑子也一起坏掉了
林晚晚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讪讪地收回手,小声嘟囔:也…也不是很远嘛…锻炼身体…
闭嘴!顾言深低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显然又被她气得够呛。他不再理会她,手指带着泄愤般的力道,狠狠戳在手机屏幕上,叫了一辆最贵的专车。
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别墅区,停在熟悉的雕花大门前。顾言深推门下车,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挺直了背脊,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尊严感,走进了这座如今只剩下冰冷外壳的家。
林晚晚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偌大的客厅,死寂一片。昂贵的香薰早已散尽,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螺蛳粉余味和医院消毒水的混合气息,提醒着今晚的灾难。
顾言深径直走向楼梯,背影疲惫而决绝,仿佛要彻底逃离楼下这个让他身心俱疲的女人。
言深!林晚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慌。任务!感动值还是负的!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急中生智(或者说,是黔驴技穷),猛地想起医生开的药还在自己包里!她手忙脚乱地翻出那几盒药,像个推销员一样举着,快步追到楼梯口,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
药!言深!医生开的药还没吃呢!饭…饭前半小时吃这个!饭后吃这个!还有这个冲剂,要用温水……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药盒上的说明,试图展现自己的细心和负责。
顾言深踏上楼梯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起伏了一下。然后,在死寂中,他那压抑着极致怒火和疲惫的声音,如同冰雹般砸了下来:
林晚晚。
如果你还想在这个房子里待下去。
从现在开始。
离我。
远一点。
越远越好。
别再让我看到你。
更别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冰冷威胁,让林晚晚瞬间如坠冰窟。
说完,他不再停留,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上楼。沉重的书房门,再次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晚晚僵在原地,手里还举着那几盒药,像个被遗弃的滑稽木偶。巨大的挫败感和委屈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滴!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峰值‘极度厌烦’(90%),峰值‘身心俱疲’(85%)。感动值波动:-5。当前感动值:-20。警告!负值持续扩大,请宿主深刻反思行为模式!】
负二十了……
林晚晚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楼梯扶手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死寂的豪宅里低低回荡。
她完了。真的完了。顾言深恨死她了。别说感动值,他不掐死她都是好的。那一亿和自由,彻底成了泡影。等待她的,是财产清零和五十年的契约地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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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顾言深彻底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如同人间蒸发。一日三餐,都是林晚晚做好了(极其简单的清粥小菜),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房门口。每次去放饭,她都提心吊胆,生怕那扇门突然打开,露出顾言深那张能冻死人的脸。放好饭,她就像被鬼追一样,飞快地逃回楼下。
书房的门,只有在她放饭离开后,才会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食物被拿进去,空碗碟再被放出来。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林晚晚感觉自己像个被流放的罪人,独自守着这座巨大、冰冷、毫无生气的宫殿。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不敢再靠近书房半步。每天除了机械地做饭、打扫(只打扫楼下公共区域),就是抱着那个破帆布包,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发呆,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修剪完美的草坪和喷泉。
【感动值维持:-20。请宿主积极寻求突破。】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符。
突破怎么突破她现在连顾言深的面都见不到!林晚晚绝望地想。她翻来覆去地琢磨,温柔体贴(失败),同甘共苦(惨败),照顾病人(被嫌弃),开源节流(被当垃圾)……所有路线都被堵死了。
难道……只能等死
不行!绝对不行!林晚晚猛地从地毯上坐起来,眼神里燃烧着最后的不甘。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主动出击!既然顾言深这边走不通,那……她就从外部突破!自力更生!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林晚晚,是能和他一起共渡难关的贤惠妻子!
开源节流!对!上次卖他东西是馊主意,这次……卖她自己的东西!或者……找点能赚钱的事情做!
她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冲回客卧,再次翻箱倒柜。这次的目标是她自己那些压箱底的、很少穿戴的奢侈品包包、首饰和一些限量版的手办玩偶。这些都是她当年用自己攒的钱和顾言深给的零花钱买的,契约婚姻,她总得给自己留点保障。
看着摊了一床的家当,林晚晚肉痛无比。但想到那负二十的感动值和可怕的惩罚,她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自由!拼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几个知名的二手奢侈品交易平台,开始笨拙地拍照、上传、编辑描述、定价(忍痛标了个骨折价)。忙活了整整一天,累得腰酸背痛,总算把所有能挂的东西都挂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买家上门了。她抱着手机,望眼欲穿。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奢侈品二手市场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火爆,尤其她挂的东西虽然成色新,但款式并非当季爆款,骨折价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也并非不可接受。偶尔有几个询价的,砍价砍得她心都在滴血,最终还是没谈拢。
几天过去,只成交了一个她不太喜欢的、基础款的LV
Neverfull包包和一个迪士尼限定星黛露玩偶。看着手机里到账的那几千块钱,再看看床上剩下的一大堆库存,林晚晚欲哭无泪。这点钱,连顾言深那双皮鞋的零头都够不上!杯水车薪!
【感动值维持:-20。宿主自力更生行为未对目标人物产生直接影响。请宿主寻求与目标人物的有效互动。】
系统的提示像一盆冷水。她忙活了几天,顾言深压根不知道!有什么用
林晚晚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床上。开源节流,开源看来是开不动了。那就只剩下……节流!对!从日常生活开销入手!让他看到她的勤俭持家!
她猛地坐起,眼神再次变得坚定(或者说,是穷途末路的疯狂)。她冲进厨房,看着那台巨大的、装满高级食材的双开门冰箱,眼神如同看着阶级敌人。
节约!从口粮开始!她撸起袖子,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清库存运动。那些昂贵的进口牛排、龙虾、鱼子酱统统收起来!眼不见为净!冰箱里只剩下最便宜的鸡蛋、挂面、速冻水饺和最普通的大白菜、土豆。
她甚至翻箱倒柜,从储物间深处找出了两袋不知道猴年马月买的、促销打折的散装大米。米粒有些发黄,但应该还能吃!
以后就吃这个!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为了显得更艰苦朴素,她还特意上网搜了如何用最少的钱吃饱饭,然后下单了一大箱最便宜的挂面、一大桶促销装食用油、还有一大包……榨菜!
当顾言深某天因为胃部不适(几天清粥小菜后,胃在抗议),终于忍不住下楼想找点稍微能入口的东西时,他看到了足以让他再次怀疑人生的景象。
餐桌上,没有了他习惯的精致骨瓷餐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印着滑稽卡通熊的大海碗(林晚晚从网上淘的,九块九包邮)。碗里,堆着小山一样的、煮得有些过头的挂面,面条软塌塌地纠缠在一起,呈现出一种不太健康的白色。面条顶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油汪汪的、暗红色的……老干妈豆豉辣酱!旁边还配着一小碟孤零零的、颜色可疑的榨菜丝!
林晚晚正坐在餐桌旁,手里捧着一个同款的小熊碗,碗里是同样丰盛的面条拌辣酱。她吃得津津有味,鼻尖冒汗,嘴唇被辣得通红。看到顾言深下楼,她眼睛一亮,像是终于等到了展示成果的机会,立刻放下筷子(油乎乎的),热情洋溢地招呼:
言深!你下来啦饿了吧快!快来吃饭!我煮了面!可香了!老干妈拌面!国民女神!经济实惠又顶饱!榨菜免费!管够!她指着那碟榨菜,语气充满了持家有道的自豪感,以后咱们就吃这个!省钱!
顾言深:……
他站在楼梯口,看着那碗在灯光下泛着诡异油光和辣酱红晕的面条山,再看看林晚晚那副求表扬的闪亮眼神,以及她嘴角沾着的那抹刺眼的红色辣酱……
胃部熟悉的翻搅感再次袭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股深深的、无力回天的荒谬感和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他甚至懒得再生气,再呵斥。所有的愤怒和抗拒,都被这接二连三、无休无止的经济实惠和艰苦朴素给消磨殆尽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疲惫地转过身。那背影,透着一股浓重的、被生活彻底打败的萧索和认命。他甚至没有再回书房,而是脚步虚浮地走向了一楼那个他几乎从不踏足的、堆放杂物的储物间。
砰。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他把自己关进了杂物间。
林晚晚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杂物间门,再看看自己面前那碗油汪汪的面条,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恐慌再次席卷了她。
【滴!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峰值‘彻底绝望’(95%),峰值‘放弃沟通’(90%)。感动值波动:-10。当前感动值:-30。严重警告!负值突破临界点!请宿主立刻采取有效挽救措施!否则将触发惩罚机制倒计时!】
负三十了!
林晚晚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惩罚倒计时……五十年地狱……完了……全完了……
她呆呆地坐在餐桌旁,看着那碗已经坨掉、凝结着红油的面条,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灭顶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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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卧的。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冰冷的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惩罚倒计时的阴影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不敢再呼唤系统,生怕听到那冰冷的倒计时开始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凌迟。窗外的天色从昏暗到彻底漆黑,又透出一点熹微的晨光。
就在林晚晚的神经绷紧到极致,几乎要断裂的时候——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得如同催命符般的门铃声,疯狂地响彻了死寂的别墅!
林晚晚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这么早会是谁物业还是……顾言深的人不可能,他的资产都被冻结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门铃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还伴随着粗暴的、不耐烦的拍门声:开门!开门!顾言深!林晚晚!开门!知道你们在里面!躲着没用!
粗鲁的男声,带着浓重的戾气,穿透厚重的门板。
林晚晚吓得浑身发抖。追债的!顾言深破产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还是……系统安排的极端逆境
她连滚带爬地冲出客卧,正好看到杂物间的门也打开了。顾言深走了出来,他显然一夜没睡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憔悴,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却燃烧着冰冷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也听到了拍门声。
两人在空旷的客厅里对视了一眼。林晚晚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和戒备。这一刻,契约夫妻之间那点可怜的同舟共济感,被门外巨大的威胁强行唤醒。
开门!再不开门老子砸了!门外的叫嚣声更加嚣张。
顾言深眼神一凛,快步走到门禁可视屏幕前。屏幕里,映出几个流里流气、穿着花衬衫、纹着刺青的彪形大汉,为首的一个正对着摄像头露出狰狞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棒球棍,一下下敲击着掌心。
顾言深的心沉了下去。来者不善。
报警。他压低声音,对林晚晚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伸手去拿固定电话。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只有一片忙音。他脸色骤变,又拿出手机,屏幕显示信号格空空如也!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椎。又是系统搞的鬼!彻底切断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言深!电话打不通!手机也没信号!林晚晚拿着自己的手机,带着哭腔喊道,脸上满是惊恐。
顾言深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看着可视屏幕上那几个明显带着恶意的大汉,再回头看看身后这个空荡荡的、毫无防御能力的家,以及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林晚晚(虽然这女人蠢得让他想掐死她,但此刻她确实是无辜的卷入者)。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和……一丝微弱的责任感(),压过了之前的厌恶和疲惫。
躲起来。他当机立断,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一把将林晚晚推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去我书房!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那…那你呢林晚晚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惊恐地看着他。
别管我!顾言深低吼,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客厅,似乎在寻找什么趁手的武器,最终目光落在了壁炉旁那根沉重的黄铜拨火棍上。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别墅那扇厚重的、价值不菲的雕花实木大门,竟然被外面的人用暴力生生撞开了一条缝!木屑飞溅!
妈的!给脸不要脸!粗鲁的骂声伴随着更加疯狂的撞击!
啊——!林晚晚吓得尖叫出声,腿都软了。
顾言深脸色剧变,眼中寒光暴射!他不再犹豫,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抄起那根沉重的黄铜拨火棍!沉重的金属质感入手冰凉,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将林晚晚死死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紧绷如弓,死死盯着那扇被不断撞击、摇摇欲坠的大门!
进去!他再次厉声对林晚晚吼道。
林晚晚看着顾言深挡在自己身前那高大却孤绝的背影,看着他手中那根沉重的拨火棍,看着他苍白脸上那决绝而冰冷的战意……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愧疚、震撼和一丝丝被保护的悸动,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她想起了系统那个隐藏文件夹的名字:《林晚晚演技观察报告:第108次测试通过》。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测试是剧本顾言深他……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刹那——
轰隆——!!!
别墅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被彻底撞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挥舞着棒球棍和钢管,如同饿狼般扑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光头狞笑着,目光贪婪地扫过奢华的客厅,最终定格在顾言深和林晚晚身上。
哟呵!顾总!顾太太!躲得挺严实啊!光头啐了一口唾沫,棒球棍指向顾言深,哥几个今天来,也没别的事!顾总您欠我们龙哥的钱,连本带利,该结了吧
顾言深握紧拨火棍,指节捏得发白,声音冰冷如铁:我不认识什么龙哥。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光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眼神却更加凶狠,顾言深!别他妈装蒜!你公司破产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债!龙哥那三千万,白纸黑字!今天不把钱吐出来,老子就让你这漂亮老婆……他淫邪的目光扫向顾言深身后的林晚晚,……替你还点利息!
林晚晚吓得浑身一抖,死死抓住了顾言深背后的西装衣角。
顾言深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如同暴风雪来临前的极寒之地。他握着拨火棍的手紧了紧,身体微微前倾,将林晚晚挡得更严实,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回响:你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
试试就试试!光头被激怒了,狞笑着一挥手,给我上!先废了这小子!把那娘们儿抓过来!
几个打手立刻挥舞着家伙,嚎叫着扑了上来!棒球棍和钢管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顾言深!
顾言深眼神一厉,不退反进!他猛地挥动手中的黄铜拨火棍!沉重的金属带着破空声,精准地格挡开砸向他头部的棒球棍!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他动作迅猛而狠辣,显然练过格斗。沉重的拨火棍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或劈或扫或格挡,硬生生拦下了第一波攻击!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手持利刃。一根棒球棍从刁钻的角度扫向他的小腿!顾言深闪避不及,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趔趄!
言深!林晚晚惊恐地尖叫,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顾言深脸色一白,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显然伤得不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打手瞅准空档,眼中凶光一闪,手中的钢管竟然不是打向顾言深,而是阴险地、带着风声,狠狠朝着林晚晚的头部砸来!角度极其刁钻,顾言深被其他人缠住,根本来不及回援!
林晚晚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晚晚!躲开——!!!
一声撕心裂肺、带着巨大恐慌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混乱的客厅炸响!
是顾言深!
他完全不顾身后袭来的另一根棒球棍,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强行扭转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林晚晚的方向猛扑过去!他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硬生生地迎向了那根砸向林晚晚的钢管!同时,手中的拨火棍脱手而出,如同标枪般狠狠掷向那个偷袭林晚晚的打手!
砰——!
咔嚓!
啊——!
几声闷响、骨裂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沉重的钢管狠狠砸在顾言深的左肩胛骨上!清晰的骨裂声令人牙酸!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他掷出的拨火棍,也精准地砸中了那个偷袭者的手腕!伴随着惨叫声,钢管脱手飞出!
林晚晚被顾言深扑倒的巨大力量带得一起摔倒在地,但被他牢牢护在身下,毫发无伤。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言深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看着他额头上滚落的豆大汗珠,看着他因为剧痛而紧咬的牙关,还有他左肩那迅速洇开的、刺目的暗红色血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为了护住她,他竟然……用身体去挡钢管他不是恨她入骨吗他不是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吗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愧疚和心疼,瞬间淹没了林晚晚所有的恐惧!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言深!!!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挣扎着想去看他的伤口。
那几个打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了一下。为首的光头看着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肩膀染血的顾言深,再看看被护在下面哭得撕心裂肺的林晚晚,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们只是来追债恐吓的,真要闹出人命,麻烦就大了。
妈的!算你们走运!光头啐了一口,眼神阴鸷地扫过地上的两人,又贪婪地看了看四周奢华的陈设,今天先收点利息!顾言深,记住!龙哥的钱,你躲不掉!我们走!
几个打手捡起掉落的家伙,骂骂咧咧地迅速退了出去。破碎的大门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的呻吟。
客厅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林晚晚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顾言深,却不敢碰他染血的肩膀,只能无助地哭喊:言深…言深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呜呜呜…医生…对!叫医生!她慌乱地去摸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顾言深躺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钻心的痛楚。他听到林晚晚的哭声,感受到她温热的眼泪滴落在自己颈侧。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对上她那双哭得红肿、充满了恐惧、愧疚和巨大悲伤的眼睛。
那双总是闪着算计、讨好或者委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为他而流的泪水。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顾言深情绪剧烈波动:峰值‘剧痛’(100%),峰值‘保护欲达成’(100%),峰值‘复杂情感冲击’(100%)。核心观测对象林晚晚行为触发隐藏规则:患难见真情(被动)。】
【感动值结算中……】
【感动值+100!】
【当前感动值:70!】
【恭喜宿主!‘不离不弃的贤惠妻子’核心任务完成度:100%!】
【终极任务:‘真爱永恒’已达成!】
一连串急促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密集的鼓点,同时在顾言深和林晚晚的脑海中炸响!
两人都愣住了。
林晚晚的哭声戛然而止,挂着泪珠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感动值…70任务…完成了真爱永恒什么鬼
顾言深眼中也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和荒谬。保护欲达成患难见真情真爱永恒
就在这时!
滋啦——!
客厅里那台巨大的、一直处于关闭状态的曲面电视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亮了起来!
刺眼的雪花闪烁了几下,画面瞬间变得清晰。
屏幕上出现的,既不是新闻,也不是电影,而是一个……演播厅
布置得金碧辉煌的演播厅里,坐着一个穿着夸张亮片西装、梳着油头、满脸激动的主持人。他正对着镜头,唾沫横飞:
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刚刚收到的惊天动地、感人肺腑、足以载入真人秀史册的巅峰一幕!大家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们《富豪变形计》开播以来最大牌的嘉宾——千亿总裁顾言深先生!为了保护他‘契约妻子’林晚晚小姐!在歹徒的钢管下!毫不犹豫!以身相护!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真爱!何等惊天动地的反转!
主持人激动得几乎要破音,猛地一拍桌子:
没错!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回到《富豪变形计》直播现场!这根本不是什么破产!这是我们节目组精心策划、耗时半年、斥资巨大、史无前例的大型沉浸式真人秀!
顾言深先生!林晚晚小姐!恭喜你们!成功通过了我们节目最严苛的‘人性与真爱’终极考验!你们的表演,尤其是刚才那舍身相护的一幕,感动了全场上千万在线观众!直播间已经被‘泪目’和‘真爱永恒’的弹幕彻底刷爆了!
现在!请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有请我们这期节目真正的策划人、总导演——同时也是顾言深先生的多年好友!秦朗先生!上台为我们揭晓最终大奖!并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随着主持人激昂的喊声和现场震耳欲聋的掌声、尖叫声,一个穿着休闲西装、脸上带着熟悉而欠揍笑容的英俊男人——正是顾言深的损友秦朗,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了舞台中央。他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印着节目LOGO的支票板,上面写着一长串令人眩晕的零。
秦朗走到聚光灯下,对着镜头,也对着电视机前(或者说,别墅里)已经彻底石化的顾言深和林晚晚,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带着浓浓调侃和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容:
Surprise!老顾!晚晚!恭喜二位!成功通关!‘破产风云’剧本杀——完美落幕!
噗——!
林晚晚看着屏幕上秦朗那张欠扁的笑脸,再看看地上脸色铁青、肩膀还在冒血的顾言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泪痕和灰尘的手……
一股巨大的、被愚弄的荒谬感、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以及……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委屈,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倒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顾言深受伤的左肩上!
嗷——!!!
一声凄厉的、痛彻心扉的惨叫,瞬间穿透了破碎的别墅大门,响彻了清晨的半山别墅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