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复仇新娘血债血偿 > 第一章

婚礼当天,全家在我面前被屠杀。
十年后,我成了代号影的顶尖杀手。
仇人们正举行庆功宴,庆祝铲除后患。
血债该还了。我站在教堂阴影里低语。
第一颗人头滚落时,他们才明白——所谓后患,就是我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新娘。
当最后一个仇人跪在我面前,我轻抚他的脸:
记得吗当年你砍断了我爸爸的右手。
他瞳孔骤缩:不可能!那女孩明明……
我笑着举起父亲留下的断手:现在,它是我的了。
冰冷的雨点,带着某种执拗的疯狂,狠狠砸在圣玛丽教堂那早已斑驳不堪的彩色玻璃窗上。
雨水在污浊的玻璃上蜿蜒爬行,模糊了外面城市霓虹的倒影,也扭曲了教堂内摇曳的烛光。
空气里弥漫着蜡烛燃烧后的油脂味、陈年木头的腐朽气,还有一种更深的、挥之不去的灰尘与遗忘混合的气息。
空旷,死寂。
唯有雨声是这巨大空间里唯一的活物,它敲打着屋顶、窗棂、冰冷的大理石地砖,发出连绵不绝、令人窒息的空洞回响。
我,代号影,就嵌在圣坛侧面最浓重的一道阴影里。
冰冷的石柱紧贴着我的脊背,那份凉意穿透了作战服的纤维,直抵骨骼深处。
手指搭在腰间微冲冰凉的握把上,金属的触感熟悉得如同延伸出去的肢体。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又被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缓慢地冲刷着。
只有我自己能听见,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脏,正以一种缓慢、沉重、带着铁锈味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肋骨。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早已愈合却又从未真正结痂的旧伤,那伤口深埋在灵魂的最底层,此刻正被这潮湿腐朽的空气、被这似曾相识的烛火味道,狠狠撕开。
烛光……该死的烛光。
记忆的碎片像教堂穹顶上剥落的彩绘碎片,带着尖利的边缘,猝不及防地扎进脑海。
同样是摇曳的烛光,铺天盖地,温暖、明亮,带着一种虚假的祝福。
那是我生命里最盛大的一天,也是最绝望的开端。
洁白的婚纱曳地,裙摆扫过光滑的地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空气里是鲜花的甜香和宾客们低低的、带着喜悦的交谈声。
父亲站在我身边,他的右手,那只曾无数次把我高高举起、为我拂去泪水、笨拙地为我整理过发辫的大手,此刻正紧紧握着我的手。
那手温暖、宽厚,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侧过头看我,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笑意,嘴唇无声地翕动
别紧张,宝贝。
那无声的唇语,比任何誓言都更清晰地刻进了我的骨髓。
下一秒,地狱之门在欢声笑语中訇然洞开。
教堂那两扇沉重的、雕花的橡木大门,不是被推开,而是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碎!木屑像爆炸般飞溅开来,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阳光被粗暴地切断,一群披着浓重阴影、如同地狱爬行生物的人影,踏着破碎的门板涌了进来。他们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取代了所有的烛火与鲜花,成为教堂里唯一的光源——死亡之光。
趴下!
父亲惊雷般的怒吼撕裂了空气,他那只温暖的大手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猛地将我狠狠推向圣坛下冰冷的角落。
我的身体撞在坚硬的大理石上,骨头发出沉闷的痛哼。
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宾客的尖叫、玻璃的爆裂、刺耳的枪声——都化作一片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时间被拉长、扭曲。
我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视线透过凌乱的发丝和翻倒的长椅缝隙,死死钉在父亲身上。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掀翻了一张沉重的橡木长椅作为掩体。
他拔枪的动作快如闪电,砰砰砰!枪口喷吐着火舌,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黑影撂倒在地。
但敌人太多了,子弹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在他身前的长椅和地面上,碎屑横飞。
老东西,还他妈挺能扛!
一个粗嘎的声音狞笑着,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划过骨头,瞬间点燃了我灵魂深处的熔岩。
就是它!十年了,这声音无数次在我最深的噩梦里回荡,每一次都让我浑身冰冷,汗透重衣。
父亲的身影猛地一晃,闷哼声被淹没在更狂暴的枪声里。
我看到他左肩爆开一团刺目的血雾,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撞向冰冷的圣坛边缘。
但他依旧死死撑着,右手握着的枪再次咆哮起来,又一个人影应声倒地。
手!给我废了他那只拿枪的手!
那个粗嘎的声音再次咆哮,带着残忍的快意。
另一个高大的身影,脸上带着扭曲的兴奋,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扑了上去。
他手中没有枪,只有一把反射着烛光、冰冷刺目的厚重砍刀!
父亲试图格挡,但左肩的重创让他动作迟滞了致命的一瞬。
寒光一闪!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我看到父亲那只曾无数次抚摸我头顶、为我撑起一片天空的右手,那只刚刚还紧紧握着我的手、无声安慰我的右手,齐腕离开了他的身体!
断口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带着生命的热度,疯狂地向上喷溅。
那抹浓稠、滚烫、刺目的猩红,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凄厉的弧线,有几滴甚至飞溅到我蜷缩角落前的地板上,灼痛了我的眼睛。
父亲的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轰然倒塌。
他倒下的地方,正对着我藏身的角落。
他那双曾经盛满慈爱和骄傲的眼睛,在生命急速流逝的灰暗里,最后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锁定了我的方向。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撕心裂肺的担忧和绝望,还有一丝……乞求乞求我活下去
爸——!!!
喉咙深处爆发的嘶吼,却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死死扼住,只化作一声微弱、破碎、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呜咽,瞬间淹没在更猛烈的枪声和狞笑声中。
母亲绝望的哭喊,未婚夫冲出去的背影被子弹轻易撕碎……世界彻底被染成了血色和黑暗……
呼——
阴影深处,一声极轻、却如同冰锥刺破空气的叹息从我唇间逸出。
将我从那浸透骨髓的血色深渊里猛地拽回现实的,是此刻圣坛下那个微微佝偻的身影。
烛光跳跃着,吝啬地照亮了毒蛇那张松弛、刻薄的脸。
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支新的白蜡烛插在圣坛前那排燃烧的蜡烛中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虚伪的虔诚。
火光映着他松弛的下巴和细长的眼睛,那里面闪动着算计和贪婪。
十年了,这张脸在情报贩子提供的无数张照片里反复出现,每一次都加深着我刻骨的恨意。
他,就是当年那个在父亲断手后,第一个狞笑着冲上去,用靴子狠狠碾踏父亲残肢的人。
他那带着浓重鼻音、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笑声,是烙印在我灵魂上的第二道酷刑。
十年血火,十年在地狱边缘的行走,无数次在生死线上挣扎、舔舐伤口、磨砺爪牙,不就是为了此刻
冰冷的指尖无声地滑过微冲粗糙的防滑纹路,最终停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
武器是冰冷的延伸,而真正的武器,是我胸腔里那颗早已被仇恨锻造成钢铁的心脏。
血债
两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针,精准地刺破教堂里沉重的寂静,清晰地送入毒蛇的耳中
该还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穿透力,瞬间击碎了雨声营造的单调屏障。
毒蛇插蜡烛的动作猛地僵住。
那根细长的白色蜡烛在他指间危险地倾斜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蜡油滴落在他保养得宜的手背上,他却毫无所觉。
他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整个人保持着那个佝偻的姿态,只有脖子以一种极其僵硬、缓慢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一寸一寸地扭了过来。
浑浊的眼珠在松弛的眼皮底下疯狂转动,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地投向圣坛侧面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我的藏身之处。
恐惧如同最浓烈的毒药,瞬间麻痹了他的神经,那张刻薄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扭曲变形,松弛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惊惧而抽搐着。
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似乎想尖叫,想质问,但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蜜糖。
就在他扭曲的嘴唇终于要挤出第一个破碎的音符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果实坠地的闷响,突兀地切断了教堂里所有的声音。
声音的源头,是毒蛇佝偻身影的侧面。
一个原本隐在更远处廊柱阴影里、负责警戒的高大身影,像一截被伐倒的朽木,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他的身体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教堂里激起短暂的回响。
最诡异的是他的头颅。
它并没有随着身体倒下,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诡异的抛物线,最后咚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滚落在毒蛇那双擦得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旁边。
头颅上的眼睛还大睁着,瞳孔扩散,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茫然和一丝尚未成型的警觉。
断颈处切面光滑得令人心头发毛,只有几缕粘稠的血液,正缓慢地、不甘地沿着大理石地砖的缝隙蜿蜒渗出,像一条条寻找归宿的猩红小蛇。
整个过程,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安静得如同一个荒诞的噩梦。
毒蛇那浑浊的眼珠,机械地、一点点地从阴影的方向挪开,最终死死钉在了脚边那颗表情凝固的头颅上。
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了。
他脸上那因惊骇而扭曲的表情瞬间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劣质的石膏面具。
所有的血色唰地从松弛的皮肤下褪去,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佝偻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带动着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丝绸衬衫都簌簌作响。
嗬……嗬嗬……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不再是抽气声,而是一种濒死野兽般、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咯咯声。
极致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语言能力。
后患
我的声音再次从阴影中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叹息,而是如同北极冰原上刮过的寒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穹顶之下
你们庆祝铲除的,不过是十年前那个在你们眼里像蚂蚁一样被碾死的女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钉进毒蛇那已被恐惧冻结的神经里。
现在
我向前迈出了一步,靴底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如同丧钟敲响前奏的叩击声
真正的‘后患’,从你们亲手挖开的坟墓里爬出来了。
阴影的轮廓从我身上褪去,露出了包裹在黑色作战服里的身影。
冰冷的雨水气息混合着武器上淡淡的硝烟味,瞬间压过了教堂里腐朽的烛火味。
我的目光,如同两枚烧红的钢钉,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钉在毒蛇那张瞬间崩溃的脸上。
你……你……
毒蛇的嘴唇疯狂地哆嗦着,终于挤出了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深处的战栗
鬼……你是鬼!那个……那个小贱人……不可能……我们明明……
明明什么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能将人灵魂刺穿的嘲讽
明明看着你们杀光了她的亲人,看着你们把她像垃圾一样丢在血泊里等死
毒蛇的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厉害了,脚下踉跄着后退,试图远离我,远离那颗滚落在他脚边的头颅。
他的眼睛因极度的恐惧而暴凸,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死死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找出十年前那个绝望新娘的影子。
可惜
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那绝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来自地狱深渊的狰狞裂口
地狱不收我。它说,我的债,得亲手跟你们一笔一笔,算清楚。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动了。
不是扑击,不是枪响。
我的身体如同鬼魅,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般的速度和角度,从圣坛侧面那道狭窄的阴影里疾射而出!
目标不是毒蛇,而是他身后几步远、另一根巨大石柱下方更深邃的黑暗。
那里,一个原本潜伏得极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在我冲出的刹那才意识到暴露。
他反应极快,猛地抬手,一支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从阴影中探出,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
太晚了。
我的身体在高速移动中不可思议地拧转、贴地滑铲,黑色的作战服与冰冷的大理石摩擦,发出细微的嗤声。
就在枪口即将锁定我的瞬间,我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钢爪,精准无比地扣住了他持枪的手腕。
力量爆发,不是硬掰,而是带着一种诡异角度的拧转和向下猛压!
咔嚓!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在寂静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那持枪的手腕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理的角度向上翻折,手枪脱手掉落。
那潜伏者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借着他因剧痛而前倾的势头,左手并指如刀,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锐响,狠狠斩击在他毫无防护的喉结上!
呃!
惨叫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他的身体猛地一挺,眼珠暴凸,喉咙里只剩下咯咯的、血液倒灌的窒息声,随即软软地瘫倒下去,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烂泥。
从启动到击杀,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毒蛇因这兔起鹘落、干净利落到极致的杀戮而陷入更深的呆滞和恐惧时,我已经幽灵般回到了圣坛前,距离他仅三步之遥。
冰冷的视线扫过他那张彻底崩溃的脸,如同在看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第一个。
我平静地宣告,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目光却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他,投向教堂更深处那片被烛光和阴影分割的迷离空间。
那里,还有更多的债等着清算。
毒蛇的裤裆瞬间湿透,一股浓烈的骚臭味弥漫开来,混合着血腥和蜡烛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他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连爬行的力气都彻底丧失,只能徒劳地发出不成调的呜咽,像一条被踩住七寸、濒死的蛇。
我迈步,靴底踏过地上蜿蜒的血迹,走向教堂深处。
那里,烛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才是今晚这场血色盛宴的主场。
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大部分风雨声,却挡不住门缝里溢出的喧嚣。
劣质雪茄的浓烈烟气、廉价酒精的刺鼻气味、男人粗野的笑骂和女人故作娇媚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浑浊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推开门。
没有预想中的门轴呻吟,厚重的门板如同羽毛般无声滑开。
门内巨大的空间里,吊灯投射下昏黄暧昧的光线,照亮了杯盘狼藉的长桌、东倒西歪的酒瓶,以及一群沉浸在狂欢余韵中的男男女女。
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音乐震耳欲聋,掩盖了所有的脚步声。
没有人第一时间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脖子上挂着粗大金链的壮汉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油腻的嘴唇在她颈间拱动,引得女人咯咯浪笑。
另一个瘦得像麻杆的家伙,醉眼朦胧地举着酒杯,唾沫横飞地对着同伴吹嘘着什么。
更多的人在舞池里胡乱扭动,或在角落的沙发上纠缠。
直到——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像一袋湿透的沙土被狠狠掼在地上,盖过了嘈杂的音乐和喧闹。
是毒蛇被我扔了进来。
他肥胖的身体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激起一小片灰尘。
他像一条被抽了脊梁的蛞蝓,瘫在那里,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身下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浓烈的骚臭味瞬间扩散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金链壮汉油腻的嘴唇停在女人雪白的颈子上,茫然地抬起头。
麻杆男人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唾沫星子还挂在嘴角。
舞池里扭动的身体定格在滑稽的姿势上。
沙发上纠缠的男女也愕然分开。
所有的目光,带着从酒精和情欲中骤然惊醒的茫然、困惑,最终聚焦在地板上那滩蠕动、散发着恶臭的毒蛇,以及门口那个静静矗立、一身肃杀的黑影身上。
喧嚣如同被利刃斩断,死寂瞬间降临,沉重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唯有震耳的音乐还在不知死活地轰鸣着,更衬出这死寂的诡异。
谁……谁他妈……
金链壮汉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脸上横肉抖动,惊疑不定地瞪着我,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鼓囊囊的位置。
影。
我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轻易刺穿了轰鸣的音乐,清晰地送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一个代号。
一个在黑暗世界里,代表着无声死亡和绝对恐惧的代号。
死寂瞬间被打破,被一种更加尖锐的、如同冰水浇头的恐惧所取代。
影!
那个……那个只接S级单子的……
不可能!他怎么会……
毒蛇!毒蛇老大他……
低低的、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呼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金链壮汉摸向腰间的手猛地僵住,脸上的横肉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剧烈抽搐。
麻杆男人手中的酒杯啪嚓一声掉落在地,碎裂的玻璃和酒液四溅。
舞池里定格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沙发上的人连滚带爬地分开,缩向角落。
他们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地拍打过来。我清晰地捕捉着每一张脸上那瞬间褪去的血色,每一双眼睛里那急速放大的瞳孔,每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抽气。
这恐惧,甘美如毒酿。
你们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如同死神的镰刀划过待割的麦田
不是在庆祝吗
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
庆祝十年前,圣玛丽教堂里,那场干得‘漂亮’的‘铲除后患’
我刻意加重了漂亮和铲除后患两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他们的耳膜。
人群骚动起来。
恐慌像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炸开!
操!是那件事!
妈的!她找来了!
开枪!干掉她!
金链壮汉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挣脱出一点凶性,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伯莱塔手枪,枪口颤抖着指向我,嘶声怒吼
管你是人是鬼!给老子去死!
几乎在他拔枪的同时,距离他最近的两个亡命徒也反应了过来,脸上带着狰狞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同时拔出了武器!
三支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门口的我。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能看到金链壮汉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看到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因恐惧和用力而微微发白;
能看到旁边那两个亡命徒眼中混合着惊惧和嗜血的凶光;
能看到周围人群因即将爆发的杀戮而惊恐地缩头、闭眼、甚至发出短促的尖叫……
就是现在!
我的意念如同无形的闪电,瞬间穿透喧嚣的空气,精准地刺入佩戴在左腕内侧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圆环。
圆环表面极其细微的纹路瞬间亮起一丝幽蓝的光芒,如同苏醒的恶魔之眼。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神经脉冲信号,以超越物理的速度,射向目标!
目标,不是持枪的三人。
而是那个离金链壮汉最近、刚刚被他一把推开的浓妆女人!
她正惊恐地抱着头,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神经脉冲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女人大脑对身体的控制权,强行接管了她右手的运动神经!
女人原本惊恐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涂着厚重睫毛膏、写满恐惧的眼睛里,瞬间被一种极致的、不属于她的空洞和茫然所占据。
她的右手,那只刚刚还在徒劳地试图护住自己脸庞的手,以一种完全违背她意志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硬和迅猛,猛地探向自己高开叉的裙摆内侧!
寒光一闪!
一把小巧却异常锋利的蝴蝶刀,被她从大腿绑带上闪电般抽出!
冰冷的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亮线。
她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和机械感。
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向前一扑!
目标,正是金链壮汉暴露在外的、毫无防备的脖颈侧后方!
金链壮汉的全部注意力都死死锁定在门口的我身上,手指已经扣下扳机!
他身边的两个亡命徒,枪口也即将喷出致命的火舌!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致命的攻击并非来自前方,而是来自近在咫尺、最不可能的方向!
噗嗤!
利刃切割皮肉的声音,轻微却异常清晰地响起,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
蝴蝶刀那细长冰冷的刀刃,毫无阻碍地、深深地扎进了金链壮汉粗壮的脖颈,精准地刺穿了他的颈动脉!
滚烫的鲜血如同被压抑许久的喷泉,带着强劲的力道
嗤的一声,狂飙而出!
滚烫的液体呈扇面状喷射,溅了旁边那个持枪的亡命徒满头满脸!
呃……
金链壮汉的动作瞬间凝固。
他扣下扳机的食指停在最后一丝行程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死死盯着前方——仿佛在质问门口的我,又像是在寻找那致命的袭击者。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血液倒灌的窒息声,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一座失去承重的肉山,轰然向前栽倒,手中的伯莱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啊——!
被滚烫鲜血糊了一脸的亡命徒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那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突如其来的温热液体和浓烈的血腥味彻底摧毁了他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抹脸上的血,手中的枪口也失去了准头,胡乱地指向了身边另一个同样惊呆的同伴。
砰!
枪声终于炸响!
不再是压抑的闷响,而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密闭的空间里反复激荡!
子弹擦着另一个亡命徒的耳际飞过,狠狠打在后面的墙壁上,炸开一个碗口大的坑洞,碎屑纷飞!
操!你他妈疯了!
被擦伤的亡命徒又惊又怒,死亡的威胁让他瞬间红了眼,恐惧被狂暴的求生欲取代。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手中的枪口猛地调转,朝着那个脸上糊满血、还在尖叫的同伴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砰!
又是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近距离射击,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瞬间撕裂了尖叫者的胸膛!
他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身体猛地向后抛飞,撞倒了一片桌椅,发出稀里哗啦的巨大声响。
浓妆的女人在完成那致命的一刺后,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倒在地,手中的蝴蝶刀也掉落在一旁。
她空洞的眼神恢复了焦距,被自己手上和溅在身上的温热鲜血彻底吓傻,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魔鬼!她是魔鬼!
她能控制人!她不是人!
跑!快跑啊!
人群彻底崩溃了!亲眼目睹了这如同恶灵附体般的诡异杀戮,亲眼看到同伴在自相残杀中倒下,所有的心理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恐惧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个人。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老大、什么面子、什么武器,只凭着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尖叫着,哭喊着
如同炸了窝的受惊老鼠,互相推搡着、踩踏着,疯狂地涌向通往内厅的那扇小门!
桌椅被撞翻,杯盘碎裂声、哭喊声、叫骂声、身体碰撞声……混乱达到了顶点。
我没有阻止。
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乱奔逃的人群,如同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个瘦得像麻杆的家伙——代号剃刀。
在最初的混乱和拔枪指向我的人群中,他并没有动手。
当金链壮汉被诡异刺杀、两个亡命徒自相残杀时,他眼中最初闪过的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惊骇欲绝,但随即,那惊骇迅速被一种老练的、如同毒蛇般的阴冷所取代。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尖叫奔逃,反而悄无声息地、极其敏捷地向后退去,利用混乱人群的掩护,身体紧贴着墙壁的阴影,像一条滑腻的泥鳅,快速而无声地溜向那扇通往更深处内厅的小门。
就是他。
当年在父亲倒下后,第一个狞笑着冲上去,用他那把标志性的、带有锯齿的匕首,残忍地割下了父亲断腕处仅连着的一点皮肉,像展示战利品一样高高举起的人!他那双细长眼睛里闪烁的残忍快意,是烙印在我灵魂上的第三道酷刑。
混乱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向内厅小门,剃刀的身影巧妙地混在其中,即将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跑地狱的路,我比你熟。
没有丝毫犹豫,我的身体如同捕食的猎豹,猛地启动!
不是冲向人群拥堵的大门,而是冲向侧面!脚尖在翻倒的椅背上一点,身体借力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一个流畅的拧身空翻,双手精准地抓住了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一盏巨大、装饰繁复的枝形吊灯的金属框架!
哗啦!吊灯被我的体重和冲力带得剧烈摇晃,水晶挂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下方混乱奔逃的人群下意识地抬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巨大的蝙蝠般,悬挂在摇晃的吊灯上,在昏黄的灯光和纷乱的水晶折射光中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
剃刀也猛地抬头,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惊骇!
他认出了我!
认出了这如同噩梦般重现的追杀!
他再也顾不上伪装,发出一声怪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挡在前面的人,疯狂地扑向那扇近在咫尺的小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我松开了手。
身体如同陨石般坠落!目标精准——正是剃刀即将扑入的那扇小门!
轰!
我的身体带着下坠的巨大力道,狠狠地撞在剃刀的后背上!
同时,双腿如同铁钳般死死绞住了他瘦削的腰身!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一起撞开了那扇虚掩的小门,翻滚着冲进了门后那条更加狭窄、更加黑暗的走廊!
呃啊!
剃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挤压出去。
翻滚停止。
我压在剃刀身上,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顶上了他的太阳穴。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门外宴会厅里混乱的光线透进来些许,勉强勾勒出他因极度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剃刀
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如同寒风吹过冰窟
那把带锯齿的匕首,玩得还顺手吗
他的身体在我身下猛地一僵!
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恐惧如同实质般炸开!
他认出了这声音!
认出了这如同索命魔咒般的质问!
你……你……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想说什么,却被冰冷的枪口和死亡的恐惧死死扼住。
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扼住了他的咽喉,拇指狠狠按在他颈侧的迷走神经上!
强大的压力瞬间阻断了他大脑的供氧!
剃刀的眼睛猛地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失去了所有意识。
我迅速起身,拖着他的身体,如同拖着一袋垃圾,将他拖进了走廊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里。
宴会厅的喧嚣和混乱被隔绝在门外,走廊里只剩下我拖行身体的摩擦声和剃刀微弱的、濒死般的呼吸声。
黑暗,是最好的刑房。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包裹着深色皮革的木门。
门缝下透出几缕微弱的光线,映照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砖上。
门内,死寂无声。
与宴会厅的喧嚣混乱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站在门前,手里提着剃刀软绵绵的身体。
他的身体像一件破旧的麻袋,脚尖无力地拖过冰冷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没有敲门,没有警告。我抬起脚,灌注了全身的力量,狠狠踹在门锁的位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包裹皮革的厚重木门如同纸糊般,应声向内爆裂开来!
碎裂的木屑、崩飞的皮革碎片如同爆炸的弹片,呼啸着射入房间!巨大的声浪在相对狭小的空间里激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门内,是一个极度奢华却又极度冰冷的巨大办公室。
一整面墙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城市雨夜迷离的霓虹光影,如同流淌的星河,映照在房间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坐着一个人影。
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暴力闯入惊得呆住了,身体保持着僵硬的坐姿,一动不动。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雪茄的醇厚气息和一种昂贵的木质家具散发的味道,但这股味道瞬间被门板爆裂的硝烟和灰尘味所覆盖。
我拖着剃刀的尸体,踩着满地的碎木屑和皮革残片,一步步走进这间象征权力和财富的巢穴。
靴底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沉重、如同丧钟般的叩击声,每一步都敲打在房间内死寂的空气上。
办公桌后的人影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艰难地转动那张宽大的真皮座椅,面向门口。
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窗外透入,照亮了他的脸。
蝮蛇。
十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更深的沟壑,曾经锐利的鹰眼如今深陷在松弛的眼袋里,浑浊不堪,像两口即将干涸的泥潭。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却难掩灰败的颜色。
昂贵的定制西装包裹着他微微发福的身体,却裹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如同墓穴深处散发的腐朽气息。
他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张曾经能号令群凶、令人胆寒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迟暮枭雄面对末日审判般的、深沉的疲惫与恐惧。
他的目光,越过我,死死地钉在我手中拖着的剃刀那毫无生气的脸上。
浑浊的眼珠剧烈地颤抖着,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剩你一个了,教父。
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将剃刀的尸体随手丢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蝮蛇的目光终于艰难地从剃刀的尸体上移开,缓缓地、一寸寸地抬起来,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一种濒死的、最后的审视,在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面颊的黑色发丝间,在我沾着血迹和灰尘、却依旧能看出清晰轮廓的脸上,反复逡巡着。
浑浊的眼睛里,震惊如同潮水般翻涌,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恍然、悔恨,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诞感
……是你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
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最终确认的、带着巨大冲击的喃喃自语。
我没有回答。
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靴子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却带着千钧的压力,逼近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巨大红木办公桌。
我的右手,缓缓抬起。
不是握枪,也不是握刀。
那只手,包裹在战术手套里,线条刚硬,指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它缓缓抬至与视线平齐的高度。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让蝮蛇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的动作。
我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搭在了右手的手腕处。
五指张开,指尖微微用力,开始向下褪那只黑色的战术手套。
布料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一寸,一寸。
手套被缓缓褪下。
露出了……一只手。
一只极其特殊的手。
它的皮肤颜色与我的手臂肤色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异,在窗外霓虹的冷光下,显得略有些苍白,仿佛久不见天日。
皮肤光滑,却透着一股非自然的质感,不像活人的肌肤那样充满弹性和血色。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手腕的连接处——一道极其精密、却依旧清晰可见的环形接合痕迹!
那痕迹如同一条冰冷的金属箍,深深嵌入皮肉之中,周围的皮肤甚至呈现出一种被长期压迫、微微内陷的形态。
接合处内部的金属结构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这绝非天生的肢体,而是一件……被强行焊接在生命之上的冰冷造物!
蝮蛇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那只诡异的手上,目光沿着那恐怖的接合痕迹一路向上,最终定格在那只手的形状上——那只手,即使经历了非人的改造和岁月的侵蚀,其指骨的轮廓、掌心的纹路……依旧顽固地保留着某些熟悉到令他灵魂战栗的特征!
记、得、吗
我的声音一字一顿,冰冷如同极地的寒风,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蝮蛇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心防上。
我微微歪了歪头,冰冷的视线如同两把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濒临崩溃的肌肉抽搐。
当年……
我的右手,那只冰冷的、非自然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尖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隔空描摹着蝮蛇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庞轮廓,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古董
你亲手砍断的……这只右手。
蝮蛇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
他死死盯着那只隔空描摹着他脸颊的、带着恐怖接合痕迹的手,浑浊的眼球因为极致的惊骇而疯狂颤抖,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却吐不出一个字。
不……不可能……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疯狂
那女孩……那个新娘……明明……明明我们检查过……她……
她死了
我接过了他的话,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绝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来自地狱深渊的、饱含着无尽嘲弄和刻骨恨意的裂口。
冰冷的笑意浸透了眼底深处凝固的寒冰。
是啊
我的声音陡然变得轻柔,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能将灵魂冻结的剧毒
你们检查过了。像检查一堆被屠宰的牲畜一样,踢了踢倒在血泊里、那个穿着婚纱的‘尸体’。
我向前倾身,那张沾着血污、雨痕,却依旧能看出十年前轮廓的脸庞,逼近到几乎能感受到蝮蛇因恐惧而喷出的浑浊气息的距离。
你们满意地走了,庆祝着‘后患已除’。
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可你们忘了,地狱……有时候也会退货。
蝮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地抽搐、扭曲,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看着我的脸,看着那只悬停在他面前、带着恐怖接口的手,又猛地低头看向地毯上剃刀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细节,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冲破了蝮蛇的喉咙!
那不是简单的恐惧,而是信仰崩塌、灵魂被彻底撕碎的绝望嘶鸣!他猛地从宽大的真皮座椅上弹了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身体因巨大的冲击力而向后踉跄,撞翻了沉重的座椅,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来自地狱的注视,这颠覆一切的真相!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彻底疯掉的野兽,不顾一切地转身,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开,想要逃离这间象征着权力也即将成为他坟墓的办公室!
昂贵的西装被扯破,精心梳理的头发凌乱不堪,他只想远离那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新娘,远离那只属于他父亲的断手!
我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追击。
冰冷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他那狼狈爬行的背影上。
血债……
我缓缓地抬起那只冰冷的、属于父亲的机械右手,五指张开,感受着指尖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跳跃,那是科技赋予的、超越凡俗的力量。
该偿了。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终的审判词,在奢华的办公室里回荡。
意念微动。
左腕内侧的神经接口圆环,幽蓝的光芒无声亮起,如同恶魔睁开了第三只眼。一股强大、精准、无形的神经脉冲信号,瞬间跨越空间,射向那个正在地上疯狂爬行的身影!
蝮蛇爬行的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在了原地。
他那只奋力向前扒拉着地毯、试图逃离的右手,此刻却以一种完全违背他意志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硬和迅猛,猛地反转!
五指张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准,狠狠抓向他自己腰间的枪套!
不……不!我的手!停下!
蝮蛇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嘶吼,声音扭曲变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扣住了枪套里的握把,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触感,但这一切完全脱离了他的大脑指挥!
极致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他灰败的脸颊,混合着鼻涕和口水流下。
他徒劳地用左手死死抓住自己失控的右手手腕,试图阻止那恐怖的、即将发生的动作,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但那只右手,此刻已不再属于他。
它属于冰冷的程序,属于十年前那个血色的雨夜,属于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意志。
力量悬殊。
那只被神经脉冲强行控制的右手,带着一种非人的、无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挣脱了左手绝望的钳制!
刷!
格洛克17冰冷的枪身被那只手粗暴地从枪套中拔了出来!
黑洞洞的枪口,在窗外霓虹的冷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幽光。
它没有指向门口的我,而是在蝮蛇自己惊骇欲绝、几乎要爆裂开来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稳定地向上抬起,最终,稳稳地抵在了他自己那布满冷汗、剧烈颤抖的下颌骨上!
冰冷的枪口紧贴着皮肤,那份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的坚硬轮廓,感受到扳机护圈摩擦着皮肤的粗糙感。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不……求求你……饶了我……饶……
蝮蛇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扩散,声音破碎不堪,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乞求。
我的眼神,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波动。
只有冰冷的指令,通过无形的神经脉冲,精准地传递。
那只抵着他下巴的右手,食指,开始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扣动扳机!
蝮蛇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食指肌肉的收缩,感觉到扳机那细微的、令人魂飞魄散的移动!
他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身体的其他部分如同被灌了铅,动弹不得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死亡,正由他自己这根失控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不可阻挡地降临!
扳机的行程走到了尽头。
砰——!
一声沉闷却异常清晰的枪响,在巨大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开!声音被奢华的软装吸收了大半,显得压抑而沉闷,却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残酷力量。
枪口喷出的火光,瞬间照亮了蝮蛇那张因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彻底扭曲的脸。
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巨大的冲击力下,后脑勺撞在身后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子弹自下颌射入,从后脑穿出,带出一蓬混杂着骨渣和脑组织的红白之物,溅射在昂贵的地毯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一幅诡异而残酷的抽象画。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如同离水的鱼,随即彻底瘫软下去。
那双曾经浑浊、此刻却因死亡而空洞放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办公室天花板上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倒映着窗外迷离的霓虹光影,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命运最终的荒诞与残酷。
枪,从他那只已经失去控制的右手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血泊中。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还有之前雪茄的残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我站在原地,如同风暴过后冰冷的礁石。
那只冰冷的、属于父亲的机械右手,缓缓垂落在身侧。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通过神经脉冲传递过来的、扣动扳机那一刹那的细微震动感。
结束了。
十年的血火淬炼,十年的地狱爬行,十年的刻骨仇恨……在这一声枪响后,画上了句点。
心头那团燃烧了十年、几乎要将我自己也焚成灰烬的复仇烈焰,在目标达成、仇人伏诛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那样爆发出冲天的快意,反而如同被抽走了薪柴,猛地一暗,迅速冷却、沉寂下去。
巨大的、冰冷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支撑着我活到现在的唯一支柱,轰然倒塌了。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沉重得仿佛灵魂都被抽离。
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叫嚣着酸痛。
我缓缓地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走向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
桌面上很干净,纤尘不染,只有一角,静静地摆放着一个银质的相框。
我的脚步停在了桌前。冰冷的视线落在那个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张泛黄的、边角有些磨损的旧照片。照片上,阳光明媚。
父亲笑得开怀,露出整齐的牙齿,那只完好有力的右手,正亲昵地搭在身边妻子的肩上。
母亲依偎着他,笑容温柔而满足,眼中盛满了幸福的光。
而我,那个穿着碎花小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被父亲用那只强壮的右手高高举起,坐在他的肩头,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无忧无虑、甚至有些傻气的、大大的笑容。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久远得如同上辈子。
冰冷的机械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伸向那个银质的相框。
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玻璃表面,拂过照片上父亲那只将我高高举起、此刻却已化作冰冷的金属、焊接在我残肢上的……右手。
指尖最终停留在照片中那个小小的、笑容灿烂的女孩脸上。
没有眼泪。
眼眶深处只有一片干涸的、燃烧殆尽的沙漠。
复仇的灰烬填满了胸腔,冰冷而沉重。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流淌,编织着虚幻的繁华。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厚重的云层被撕开了一道缝隙,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灰白色晨光,艰难地穿透了都市的尘埃,斜斜地投射进来。
那缕光,如同一支冰冷的笔,精准地落在桌面上,照亮了那个小小的银质相框,照亮了照片上凝固的、曾经触手可及的幸福。
也照亮了我垂在身侧的、那只冰冷的、属于父亲的机械右手。
金属接合处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在晨曦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那个被举在肩头、笑容灿烂的小女孩。
然后,转身。
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晨光前最后的阴影,无声地走向办公室那扇破碎的门口。
身后,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刺目的猩红、冰冷的尸体,以及那张被晨曦照亮、定格着遥远幸福的照片。
光与暗,生与死,过去与现在,在这片废墟之上,形成了一道冰冷而永恒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