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高考考场,我盯着作文题《生命中最难忘的事》笑了。
前世养父用我抵债、班主任偷走录取书、男友出轨闺蜜联手毁我一生。
笔尖划过试卷,我写下血泪控诉:如果此刻我死了,凶手是他们。
班主任偷换试卷威胁我:疯了吧敢乱写马上取消你资格!
我爬上教学楼顶:来啊,当众念我的‘遗书’,看谁先身败名裂。
警察赶到时,我正播放养父的污言秽语录音:证据我活着就是证据。
我站在阳光里展开大学录取书,轻声说:地狱空荡荡不,我亲手送他们下去的。
1
刺眼的灯光像手术灯,白花花地打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劣质墨水、汗水和陈旧木头桌椅混合的沉闷气味。死寂,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无数只蚕在啃食桑叶。
我猛地一个激灵,心脏在肋骨后面像被重锤狠狠擂了一下,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又轰地一下冲上头顶。
视野里是摊开的语文试卷。
蓝黑油墨印着的作文题目,刺得我眼球发疼——《生命中最难忘的事》。
头顶那几根惨白的灯管嗡嗡作响,声音越来越大,像电钻钻着我的太阳穴。
铃铃铃——
刺耳的电铃声毫无预兆地炸开,像一把钝刀狠狠劈进脑仁。心脏猛地蹿到喉咙口,又被死死攥紧,几乎要窒息。
考试结束!停止作答!
监考老师冰冷的声音从讲台传来,像一条滑腻的蛇钻进耳朵。
可…可我的作文……
我惊恐地低头,试卷右上角赫然印着——高考语文科试卷

手指下意识地痉挛,死死抠住了冰凉的塑料桌面。指甲刮过桌面,发出细微又刺耳的嘎吱声。掌心全是湿冷的汗。
我回来了!
前世记忆的碎片像闪着寒光的碎玻璃,狠狠扎进脑海。
养父那张油腻肥胖的脸挤在眼前,喷着酒气:丫头,债主逼得紧……你就忍忍,帮爸这一回!他那双带着厚茧的手,粗暴地撕扯着我的校服前襟,扣子崩飞,掉在地上发出脆响。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肥厚的胳膊上抓出血痕,换来更凶狠的耳光,嘴角尝到铁锈般的腥甜。
班主任王大海那张总是挂着假笑的脸,在政教处昏暗的灯光下扭曲着。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林晚啊,省城的大学……费用太高了。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把这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人。张主任家那位公子,前途无量啊!他手指捻着那张承载了我所有汗水和卑微希望的录取通知书,纸张摩擦发出轻佻的唰啦声,然后,轻飘飘地递给了旁边一脸倨傲的中年男人。
还有李宇,我掏心掏肺爱了三年的人。咖啡馆的角落,他搂着我最好的闺蜜孙倩,两人笑得像偷腥的猫。孙倩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指,得意地在我面前晃着李宇送她的那条我觊觎了很久却舍不得买的铂金项链,冰凉的反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林晚,别那么死心眼,李宇的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玩玩而已,你该不会当真了吧倩倩才懂我。孙倩依偎在他怀里,对我投来一个充满胜利者怜悯的、轻飘飘的眼神。
嗬……
一声短促、冰冷,完全不像我自己的笑声,突兀地从我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在这片死寂的考场上,它微弱得像一缕轻烟,却又重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瞬间击碎了那令人窒息的安静。
前排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猛地回过头,圆瞪的眼里盛满了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像受惊的小鹿。她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扭回头去,肩膀明显地缩了一下。
讲台上那个戴着黑框眼镜、一脸严肃的中年男监考老师,也皱着眉朝我这边投来严厉的一瞥。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无声的警告。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地咳了一声,手指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灯光嗡嗡的低鸣和我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腾的轰鸣。
我垂下眼。目光落在试卷上那个作文题目——《生命中最难忘的事》。
黑色印刷体,方正,冷漠。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握住了那支最普通的黑色水笔。塑料笔杆硌着指骨,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疼痛的实在感。
笔尖悬在作文格子最上方的空白处,落下。
第一个字:我
。墨水晕开,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笔尖划开纸面,无声,却带着刀锋剐过骨头般的狠厉。
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事,是即将到来的死亡。
字迹异常平稳,方正,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墨色浓重得像凝固的血痂。
如果此刻,我停止呼吸……
笔尖停顿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养父李建国那张醉醺醺、布满油光的脸,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作呕的贪婪。
……杀死我的凶手,是我的养父,李建国。
监考老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慢地在过道里巡视。皮鞋底敲击着水泥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
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进肺里。笔尖没有半分犹豫,继续向下划动。
他今天下午,会把我卖给一个绰号‘刀疤’的赌场打手,抵偿他欠下的三万块赌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进纸里,就在城西,‘好运来’棋牌室后面的巷子,下午三点。
脚步声在我座位旁边停住了。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我的试卷上。
我握笔的手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笔下的字迹依旧没有丝毫紊乱。
还有一个人,我的笔锋一转,更加凌厉,我的班主任,王大海。
身后那道目光似乎凝滞了一瞬。我能感觉到那视线像冰锥一样,试图刺穿我的后背。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但手指沉稳得如同磐石。
他偷走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卖给了张副校长的儿子,张子豪。交易地点在‘醉仙楼’二楼‘听雨轩’包间,上周三中午十二点半,价格,五万现金。每一个时间、地点、人名都清晰无比地跃然纸上。
身后的阴影没有移动,却仿佛变得更沉、更冷了,带着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人冻结。
如果你们不信,我的笔尖顿挫有力,写下最后一行字,像下达判决,去翻翻王大海办公桌左边最底下那个带锁的抽屉,钥匙在他办公室那盆文竹的假山底座下面压着。录取通知书,就在那里。
最后一个句号重重落下,像一颗砸在铁板上的石头。
我放下了笔。
动作很轻。
几乎在笔尖离开纸面的同一秒,身后那道冰冷的阴影动了。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脚步重重地碾过地面,离开了。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教室前方挂着的石英钟。
2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最后十五分钟。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像一根被缓缓拉紧的弦。空气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单调得令人心悸。
当刺耳的终考铃声终于撕裂沉默时,整个教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喧哗起来。桌椅挪动的声音、考生们解脱般的吐气声、急促的脚步声瞬间淹没了一切。
我几乎是最后一个站起身的。卷子被面无表情的监考老师收走的那一刻,他的手指似乎在那片密密麻麻、布满控诉的作文格子上停顿了千分之一秒。那目光飞快地掠过我的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像冰冷的针尖。随即,他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漠,将卷子叠好,收走。
我低着头,沉默地挤出人群。走廊里人声鼎沸,各种嘈杂的议论、对答案的声音、考后释放的尖叫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像一群烦人的苍蝇。
刚转过楼梯拐角,一个身影就像从墙壁里突然长出来的藤蔓,猛地拽住了我的胳膊!力道极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林晚!王大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强行压抑却濒临爆发的怒火,像毒蛇在嘶嘶吐信。他肥胖的身体堵在相对僻静的消防通道口,将外界的喧闹隔绝了大半,只留下他粗重的喘息声。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伪善笑容的脸,此刻像揉皱的抹布,每一个毛孔都因愤怒而扭曲、颤抖着,油腻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我被他猛地拖进消防通道的阴影里,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撞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这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陈年油漆的呛人气味。
你疯了!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低吼,温热又带着烟臭味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令人作呕,你他妈在作文里写的什么鬼东西!
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消防柜金属门上,硌得生疼。但我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视线越过他因暴怒而涨红的脖子,落在他紧紧攥在左手里的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上。那袋子被他的手指捏得变了形,皱巴巴的。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那个文件袋藏得更紧,塞到了身后,动作慌乱而心虚。但正是这个动作,让文件袋侧面露出的几个字更加清晰——高考语文答卷(缺考)

疯我扯了扯嘴角。这动作牵动了脸上并不存在的伤口,勾起前世被锁在那个棋牌室黑屋里的记忆。王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在作文里写了什么按规矩,密封批阅之前,任何人不得翻阅。
王大海的眼睛像被强光刺到一样猛地一缩,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惊惶,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覆盖。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拉破的风箱:少跟我扯这些!我告诉你林晚,你完了!你的高考完蛋了!他扬起手里那个皱巴巴的文件袋,在我眼前凶狠地晃了晃,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死神的镰刀在舞动。
看到没有缺考!你这个疯子写的狗屁‘遗书’,已经被换下来了!现在这张,才是你的!空白的!零分!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敢把学校、老师的名声抹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信不信我马上上报你扰乱考场秩序,当场取消你所有科目成绩!让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消防通道里异常昏暗,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幽幽的绿光映着他狰狞的脸,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取消成绩我慢慢重复了一遍,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笑意显然激怒了他。王大海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中凶光毕露,右手猛地抬起,似乎想给我一耳光。
我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只是在他手掌扬起的瞬间,平静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向他最恐惧的软肋。
王大海,我第一次直呼其名,彻底撕下了那层虚伪的师生关系,你偷卖录取通知书的事,除了你自己,除了那个张副校长,真的只有‘天知地知’吗
那只扬起的手掌僵在了半空中。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像被打碎的石膏面具,裂开无数缝隙,露出底下最真实的底色——惊恐。
你…你胡说什么!他色厉内荏地低吼,声音却明显地发虚,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只悬在半空的手,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
哦我向前逼近一步,将他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广播室,用全校的喇叭,帮你回忆一下上周三中午,‘醉仙楼’听雨轩包间里,你和张副校长说了什么你递给他那个信封时,手是不是也在抖
王大海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灰白得像一张揉皱的劣质草纸。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你…你怎么……他喉咙里咯咯作响,似乎想质问,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我替他补全了疑问,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像重锤砸在他心上。我微微歪头,视线越过他因恐惧而颤抖的肩膀,看向通道口那扇铁门上方小小的磨砂玻璃窗。窗外,是教学楼喧闹的走廊,隐约可见兴奋的学生身影匆匆跑过。
王老师,我的目光重新落回他写满恐慌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猜猜,如果我现在从六楼楼顶跳下去,你手里的这张‘缺考’卷子,还能不能保住你当我的‘遗书’被警察当众宣读的时候,‘李建国’、‘王大海’、‘张子豪’这些名字响彻整个校园,响彻明天的新闻头条……你觉得,你和你卖出去的那份录取通知书,还能藏多久
data-fanqie-type=pay_tag>
王大海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珠神经质地转动,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沿着太阳穴滚落。他像一滩烂泥,靠着墙壁往下滑,差点站立不住。
你…你不敢……他声音嘶哑,破碎不堪,像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不敢我近乎怜悯地看着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你觉得,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不再看他一眼,猛地转身,抓住冰冷的消防铁门把手,用力一拉!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我狠狠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刺眼的光线汹涌而入,瞬间驱散了通道内的昏暗。外面走廊鼎沸的人声、笑闹声,像潮水一样瞬间涌入,将王大海那点微不足道的威胁彻底淹没。
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惊叫。
我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直接冲了出去,汇入了外面喧闹的人流。
目标明确——楼梯!
通往顶楼天台的楼梯!
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成了狂奔。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卷起额前汗湿的碎发。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几乎要破膛而出。我大口喘息着,每次吸气都像吞进滚烫的沙砾,灼痛喉咙。身后,王大海那变了调的、惊恐慌乱的嘶吼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了上来:
拦住她!快拦住林晚!她要去跳楼!疯了!她疯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被放大、扭曲,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癫。
前方拐角,两个刚走出来的高个子男生听到了喊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我飞跑而来的方向,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脚步犹豫地想要上前阻拦。
来不及了!
也根本不需要他们阻拦!
在距离他们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我猛地发力,借着奔跑的惯性,身体像一枚炮弹,狠狠地撞开楼梯间通往顶层天台的那扇沉重的、刷着绿漆的铁门!
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铁门猛地向外弹开,撞在水泥外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新鲜的、带着夏日灼热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裹挟着刺目的、几乎让人瞬间失明的强烈阳光!
天台!空旷!毫无遮拦!
炽烈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黄金,倾泻而下,烫得裸露的皮肤一阵灼痛。视野瞬间一片炫目的白光。粗粝的水泥地面散发着热气,蒸腾着扭曲的空气波纹。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新一届高三生军训的口号声,遥远而模糊。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王大海气急败坏的叫骂、还有那两个男生迟疑的劝阻声,都追到了门边。
但我已经冲到了天台边缘!
3
齐腰高的水泥护墙,冰冷粗糙的质感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递到掌心。墙根下积着厚厚的灰尘和枯死的苔藓碎片。
再往前一步!
只要再往前一小步,底下就是六层楼高的虚空。强烈的阳光将整个教学楼前开阔的小广场照得一片亮白,如同曝光过度的底片。人影在下方晃动,像一个个渺小的黑点。
林晚!你站住!王大海的声音终于追到了天台门口,嘶哑破裂,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他肥胖的身体堵在门口,呼哧带喘,脸色煞白如纸,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他身后跟着那两个试图阻拦我的男生,还有几个被动静吸引过来的其他班级学生和老师,都挤在门口,惊疑不定地探头张望。
我猛地转过身,背靠着齐腰高的冰冷护墙。午后的风毫无遮挡地吹在身上,鼓荡起我宽大的校服,猎猎作响,像一面即将破碎的旗帜。头发被吹得凌乱飞舞,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
站住我迎着王大海惊惧的目光,声音被风扯得有些飘忽,却又异常清晰地穿透过去,王老师,你怕什么
他倒抽一口冷气,眼睛死死盯着我靠在护墙边缘的身体,浑身肥肉都在颤抖,汗珠子像小溪一样沿着腮帮子往下淌。你…你给我下来!有话好好说!别冲动!他几乎是恳求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全然没了在消防通道里威胁我时的张狂。他张着双手,试探性地想往前挪动一小步。
别动!我厉声喝道,身体配合地向外又倾了一分。
王大海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僵住,高举双手,连声喊着:不动!我不动!林晚,你冷静!千万别做傻事!快下来!
天台的铁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惊讶的抽气声、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低沉的潮水。各种目光——惊愕、不解、恐惧、好奇——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让我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到一阵阵针刺般的麻痒。
傻事我看着他,又像是在问所有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和低语,王老师,你刚才在消防通道里,不是还想打我耳光吗不是还拿着那张‘缺考’卷子,威胁要让我一辈子翻不了身吗
王大海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惊恐地摇头。
我写了什么我提高了音量,目光扫过门口那些惊疑的面孔,最后钉回王大海惨无人色的脸上,我在那张被换掉的作文里写了什么!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利,在天台灼热的空气中炸开:我说!如果今天我死了!凶手就是你!王大海!还有那个要把我卖掉的李建国!
哗——!
门口聚集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轰然响起,如同平地惊雷!
什么卖人
天哪……王老师
不会吧作文
遗书!
无数道目光瞬间从惊疑转为极致的震惊和赤裸裸的审视,像无数把利剑刺向王大海!他肥胖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这无形的压力狠狠击中,瞬间面无人色,惊恐地挥舞着手臂,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污蔑!她胡说的!她在污蔑我!她疯了!精神不正常!他冲着人群嘶吼,试图挽回局面,但那份色厉内荏的恐惧几乎满溢出来,毫无说服力。
污蔑我冷笑着,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喧嚣,王大海,你敢不敢现在就把我那张真正的作文卷子拿出来拿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念一遍!
我扬起下巴,指着教学楼前那片被阳光照得发白的、开始有更多人聚集的小广场,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充满了致命的蛊惑:就在这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大声念出来!告诉大家,我林晚,是怎么被你联合张副校长,偷走录取通知书,卖给他儿子的!念啊!
我的目光扫过门口那些惊疑不定、眼神已经开始动摇的学生和老师,最后钉在王大海那张彻底失去血色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念出来!让大家听听,我林晚在‘遗书’里说的,到底是不是疯话!看看我们俩,到底谁更像个疯子!到底谁会先身败名裂!
王大海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了起来。
他败了。
彻彻底底。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尖锐!带着一种撕破空气的紧迫感!
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冰冷的金属巨兽在咆哮,瞬间撕裂了校园午后的沉闷!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警车!警车来了!
天!真报警了!
下面!看下面!
门口拥挤的人群爆发出更大的骚动!无数颗脑袋挤向天台边缘,惊叫声和难以置信的议论声轰然炸开!还有人指着下面大喊。
王大海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肥胖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一样的惨白,豆大的汗珠疯狂地从额头、鬓角滚落。那双瞪得几乎凸出来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瞳孔里最后一丝侥幸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只剩下深渊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摇头,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呵……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冷笑从我唇边逸出。我扶着粗糙的水泥护墙,慢慢转过身,将后背彻底暴露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下。
两辆闪烁着刺眼红蓝警灯的警车,像出鞘的利刃,蛮横地撕开楼下小广场上越聚越多的人群,稳稳地停在了教学楼入口的正下方!
车门猛地弹开!
几名穿着藏蓝色制服的警察动作迅捷地跳下车,神情冷峻。其中为首的那位中年警官,国字脸,浓眉紧锁,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瞬间就锁定了顶楼天台边缘那抹孤零零的白色身影——我。
他的视线带着穿透性的力量,与我遥遥相对。随即,他果断地向楼内一指,对着身边的同事和迅速赶来的学校保安急促地交代着什么。几个身影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冲进了教学楼的入口!
楼顶的风,更大了。吹得校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僵硬的线条。
铁门那里传来更加混乱的脚步声和惊呼,伴随着王大海那彻底崩溃、语无伦次的嘶喊: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啊!是她自己疯了!她要跳楼!不关我的事!她是诬告!她……
林晚!
一声焦急、熟悉、却又让我胃里翻江倒海般厌恶的咆哮,突然从楼梯口的方向炸响!
李宇!他竟然也挤了上来!
4
他拨开堵在门口的人,那张平日里总带着几分刻意潇洒的脸,此刻因奔跑和焦急而扭曲涨红,额上青筋暴跳。他几步冲到天台中央,离我大概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张开双臂,用一种自以为深情款款、痛心疾首的语气嘶吼:
晚晚!你别做傻事!快下来!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感情,你冷静点!
为了他为了感情
我缓缓侧过头,视线冰冷地扫过他因激动而变形的脸。前世咖啡馆里,他和孙倩依偎在一起的恶心画面、孙倩炫耀那条铂金项链时轻蔑的眼神,瞬间在眼前无比清晰,像淬毒的针扎进神经。
滚。
我的声音不大,被风吹散了大半,却像冰锥一样尖锐,清晰地扎进他的耳膜。
李宇脸上的焦急表情瞬间僵住,像是精美的面具被狠狠砸了一拳,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真实的错愕和一丝被当众羞辱的愠怒。晚晚!你……他还想说什么。
我让你滚开!这一次,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毁灭的、歇斯底里的尖利,穿透了风声和楼下越来越大的嘈杂,李宇!你和孙倩背着我干的那些龌龊事,要我在这里,当着你这么多同学的面,一件一件说出来吗!
轰——!
门口的人群再次哗然!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打在了李宇身上!惊愕、鄙夷、看戏……瞬间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李宇的脸唰地一下由红转白,再由白变青,最后涨成了猪肝色!他张口结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像一只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孙倩的名字像一道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
通往天台的铁门处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和脚步声。
警察!让开!都让开!
威严的喝令声盖过了喧哗。
两名身材高大的警察艰难地拨开挤在门口的人群,终于踏上了天台!为首的那位,正是刚才在楼下与我目光相接的中年警官。他目光如电,扫过天台上的混乱景象——边缘岌岌可危的我、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王大海、僵在原地脸色铁青的李宇。
林晚同学!中年警官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穿透力,他向前谨慎地迈了一小步,没有贸然靠近,冷静!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陈志国!有什么委屈,下来慢慢说!我们警察在这里,一定会给你做主!他一边说,一边向身边的年轻警员递了个眼神。那个年轻警员立刻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试图从侧面绕行,向我这边靠近一步。
做主我咀嚼着这两个字,背对着他,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讥诮,陈警官,您知道,我在这张作文卷子上写下的‘遗书’,现在在谁手里吗
我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射线,缓缓转向几乎瘫软在地的王大海。
王大海被我这一眼看得魂飞魄散!没有!我没有!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下意识地把手里那个被他捏得汗湿、皱巴巴的牛皮纸文件袋死死地往怀里藏,动作幅度大得可笑,那是她胡说!她疯了写的疯话!不是真的!不能算数!
陈警官浓眉一拧,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王大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王大海老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拿过来!
他命令的口吻斩钉截铁,带着警察特有的威严。
王大海浑身一颤,肥胖的身体猛地一抖,死死抱着那个文件袋,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者说,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大,疯狂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音节,整个人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抗拒而缩成一团。
王老师!陈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重锤击鼓!他向前逼近一步,浑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你想清楚!隐瞒、毁灭证据是什么后果!拿过来!
这一声厉喝,如同惊雷在王大海头顶炸开!
他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瞬间被碾得粉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软体动物,猛地瘫软下去,双膝重重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怀里的牛皮纸文件袋脱手滑落,掉在积满灰尘的地面。
那个年轻的警员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弯腰捡起了文件袋。
陈队!警员小心地打开封口,抽出里面那张写满字的试卷,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内容。只看了几行,他年轻的面孔上便骤然变色,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陈志国,声音都因为情绪的冲击而有些变调:这……真的是‘遗书’!实名举报!还有……
陈警官一把接过年轻警员递来的试卷,眼神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着上面那力透纸背、字字泣血的控诉。他的眉头越锁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严肃,如同暴风雨前低垂的铅云。他将那张薄薄的纸,却仿佛重逾千斤的遗书,紧紧捏在指间。
寂静。
顶楼的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了,带着灼人的热度,闷得人喘不过气。楼下操场军训的口号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有警灯无声旋转的红蓝光芒,在天台边缘冰冷地闪烁。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陈警官和他手中的那张纸上。每一下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带着压抑的沉重。
陈警官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穿透凝固的空气,锐利地盯住瘫软在地上的王大海。
王大海!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林晚同学作文里举报你,伙同他人盗卖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证据确凿!现在,回答我!那张通知书,现在在哪里!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狠狠敲在王大海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王大海猛地一哆嗦,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弹了一下,绝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珠疯狂转动,似乎想寻找最后的狡辩,但触及陈警官那双毫无温度、只有冷硬审视的眼睛时,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
在…在……他喉咙里发出破风般的声音,指甲深深抠进水泥地的灰尘里,徒劳地划着,在…我办公室……最底下那个…带锁的抽屉……
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楼下办公室的方向。
钥匙!陈警官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冰冷的命令。
在…在那盆文竹…假山底座…下面……王大海的声音细弱蚊蚋,彻底瘫倒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口气。
小刘!陈志国立刻对旁边的年轻警员下令,你带两个人,马上去他办公室!找到那个抽屉!拿到通知书!注意保护现场证据!
是!年轻警员利落地应声,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冲向天台入口。
陈警官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锐利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探究。他向前谨慎地迈了一小步:林晚同学,听到了吗证据,我们会去取!真相,我们一定会查清!现在,下来好吗这里太危险了!
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带着劝慰和保证。
证据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在楼顶的风中显得格外清冷,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空洞,陈警官,您要的证据,只有那一张纸吗
陈警官的眉头再次锁紧,看着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慢慢地、慢慢地将一直紧握在右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的、极其普通的旧款MP3播放器。机身磨得有些发亮,塑料外壳上甚至有几道细小的划痕。一根细细的白色耳机线垂落下来,在风中轻轻摇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吸引,带着疑惑和茫然。
这个,够吗
我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按下了播放器侧面的那个小小的三角按钮。
滋啦……
小扬声器里瞬间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如同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一揪!
紧接着,一个男人粗嘎、油腻、带着浓重酒意和令人作呕的猥亵气息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猛地窜了出来,清晰地、毫无遮拦地灌满了整个顶楼天台!
……嘿嘿嘿,刀疤哥,您放心!我那丫头,水灵着呢!保证您满意!三万块值!绝对值!声音里带着令人反胃的献媚和贪婪。
短暂的电流杂音。
……怕啥她爹妈死得早,吃我的喝我的养这么大,现在该是她报答老子的时候了!这债,她给我抵了天经地义!语气陡然变得凶狠蛮横。
滋啦……啪!
又是一阵噪音,随后是一个更加清晰、更加下流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伴随着令人恶心的淫笑:……嘿嘿……下午三点,‘好运来’后面巷子,洗干净等着您!您想怎么玩儿都行……那小模样……啧……包您舒坦……
李建国!!!!
瘫在地上的王大海,像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发出极度惊骇、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凄厉尖叫!他猛地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那声音是来自地狱的魔咒!
门口堵着的师生们,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每个人都像被雷劈中,僵立在原地。女生们惊恐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6
录音戛然而止。
最后那句淫邪恶毒的话语,像凝固的沥青,黏糊糊地糊在死寂的天台上。阳光刺目,空气灼热,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无声地扎着每个人的皮肤。
门口的人群像是被集体施了石化咒,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王大海蜷缩在地上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喘息,抖得像个破风箱。
李宇那张猪肝色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惨白如纸,只剩下惊恐的底色。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一个看傻了眼的男生身上,狼狈不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啊——!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李建国!你他妈害死老子了!
一声凄厉、绝望、又夹杂着滔天怒火的嘶吼,如同被踩断脖子的鸡鸣,骤然从楼下的小广场炸了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唰地一下,齐齐投向天台边缘之外!
楼下,警灯刺目地闪烁着。
一个油腻肥胖、穿着廉价汗衫的中年男人,正是李建国!他像头被激怒的野猪,被两名身材高大的警察死死反剪着双臂!他那张醉醺醺、布满油光的脸因极度的惊惧和愤怒而扭曲狰狞,拼命挣扎着,双脚徒劳地在地面上蹬踹,溅起细小的灰尘。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在阳光下反射出污浊的光。
放开我!老子没犯法!那丫头胡说八道!录音是假的!是她要害我!他朝着警察咆哮,唾沫星子乱飞,眼神却像没头的苍蝇,慌乱地扫视着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师生。当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天台边缘时,正好撞上我冰冷的俯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如同见了鬼!
是你!小贱货!你算计我!他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挣扎得更加疯狂,几乎要从警察的钳制中挣脱出来,老子当初就该掐死你!养条狗都比养你强!
那刻骨的怨毒和杀意,哪怕隔了六层楼的高度,也清晰地传了上来。楼下的人群发出一阵更大的惊呼和骚动。
老实点!一名警察厉声呵斥,用警棍柄在他腰侧不轻不重地一顶。李建国顿时像被抽了筋,所有的叫骂都变成了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弓了下去。
紧接着,另一名警察动作利落地掏出了银色锃亮的手铐。
咔嚓!
金属咬合的清脆声响,在短暂的嘈杂中异常刺耳。
那冰冷的光泽,在炽烈的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李建国所有的挣扎和嘶吼,在这一声咔嚓后,如同被掐断了喉咙,彻底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副闪着寒光、象征着法律与铁壁的金属镣铐,肥厚的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最深沉的恐惧,那是对自由被剥夺、对命运彻底失控的本能恐惧。他像一滩烂泥,彻底瘫软下去,被警察粗暴地架了起来,拖着向警车走去。
不…不……王大海瘫在天台冰冷的地面上,目睹了楼下李建国被铐走的全过程。他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身体筛糠般抖着,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他知道,完了。李建国完了,他王大海,也彻底完了。那张被他偷换的卷子,那份被他锁在抽屉里的录取通知书,还有这响彻天台的录音……足以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再无翻身之日。
陈警官眼神冰冷地扫过瘫软如泥的王大海,对着身旁另一个年轻警员干脆利落地一挥手,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带走。
年轻的警员立刻上前,动作熟练而有力,像拎起一袋湿漉漉的垃圾,将瘫软的王大海从地上拽了起来。王大海没有丝毫反抗,双腿像面条一样软着,被半拖半架着,踉跄地向天台门口走去。经过脸色惨白、呆若木鸡的李宇身边时,他甚至没有力气抬一下眼皮。
天台上的风,似乎柔和了一些,带着尘埃落定后的空旷。
晚…晚晚……李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强行挤出来的、自以为是的深情和痛心,试图再次靠近我。
我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面对着楼下喧嚣散尽后略显空旷的广场。警车已经载着李建国和王大海离开,只留下闪烁的警灯残影在视网膜上跳动。热风卷起灰尘,打着旋儿。
我的目光,没有在李宇脸上停留哪怕一秒。
我的视线,穿透距离和混乱,像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人群外围边缘——一个正试图悄悄转身、将自己藏进人群阴影里的身影。
孙倩。
她穿着一条惹眼的小碎花连衣裙,脸上还带着精心描画的淡妆,此刻却写满了惊惶和心虚。她煞白着脸,眼神躲闪,身体微微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正想溜回安全的洞穴。
孙倩!
我的声音不大,甚至没有刻意提高,却像淬了冰的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刺破了空气里最后的嘈杂余韵,精准地钉在那个想逃的背影上。
孙倩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住,瞬间定格。她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不情愿,一点点扭过头来。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甜美笑容的脸,此刻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猝不及防被当众点名的惊恐和哀求。
你跑什么我看着她,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冰凉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洞察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嘲弄,我和李宇分手了。
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天台上空。
现在,他是你的了。
轰——!
人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孙倩身上!那目光复杂,鄙夷、惊讶、幸灾乐祸……像无数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身上。
孙倩的脸瞬间由煞白变成紫涨,最后褪成一片死灰。她像是被剥光了衣服丢在闹市中央,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摇摇欲坠,身体晃了晃,再也承受不住这赤裸裸的当众处刑带来的巨大压力,双手猛地捂住脸,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近乎崩溃的呜咽,狼狈不堪地推开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楼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李宇僵在原地,如同被扒光了钉在耻辱柱上,承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毫不掩饰的讥诮和鄙夷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剩下恼羞成怒的扭曲。他猛地一跺脚,也低着头,像躲避瘟疫一样,灰溜溜地挤开人群,飞快地逃了下去。
天台,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声,和楼下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议论声。
陈警官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我的背影,目光复杂难辨。他向前走了两步,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声音沉稳而郑重:
林晚同学,危险解除了。下来吧。录取通知书,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斟酌着措辞,目光投向天台入口,已经找到了。
就在这时,通往天台的铁门再次被推开。那个叫小刘的年轻警员快步走了上来,脸色严肃,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打开的透明物证袋。
袋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纸。
米白色的纸张,印着深蓝色庄重的校徽和清晰醒目的校名——南江大学录取通知书

被保护在透明的屏障之后,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
林晚
同学:
经审核批准,你被录取到我校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专业学习……
年轻的警员走到陈警官身边,将物证袋递了过去,同时低声汇报:陈队,在王大海指定位置找到,核对无误。
陈警官接过物证袋,看了一眼里面的通知书,再抬头看向我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他拿着物证袋,朝我的方向,谨慎而坚定地,稳稳递了过来。阳光穿透透明的袋子,在录取通知书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那深蓝色的校名和我的名字,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清晰、庄重。
你的通知书,林晚同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力量感。
我没有立刻去接。
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背对着六层楼的虚空,面对着真实的世界。
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笼罩全身,带着灼热的温度,驱散了骨髓深处最后一丝阴冷。粗粝的水泥墙边缘硌着腰背的触感清晰而实在。
风,卷起额前汗湿的碎发,带着夏日特有的燥热气息。
我的目光,掠过陈警官严肃而隐含关切的脸,掠过年轻警员手中那个装着通知书的透明物证袋。
然后,抬起手。
不是去接通知书。
而是拂开了被风吹乱、黏在颊边的几缕发丝。动作从容,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慵懒。
指尖触碰到脸颊,皮肤温热。
我迎着陈警官的目光,嘴角那抹冰凉的弧度渐渐加深,终于化作一个清晰、平静、没有任何阴霾的笑容。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脸上,甚至有些晃眼。
我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个承载着过去所有血泪、也通往未来崭新起点的透明袋子。
指尖隔着薄薄的塑料,能清晰地触摸到通知书纸张特有的韧性质感。
我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袋子里那张薄薄的纸上。
林晚

我的名字。
印在那里。
清晰,有力。
楼下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风卷过空荡的天台,带着盛夏的炽热和微尘的气息。
我抬起头,视线越过陈警官的肩膀,投向更远的地方——操场青翠的草坪,教学楼明亮的玻璃窗,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
阳光落在眼中,有些刺痛,却无比明亮。
手指轻轻摩挲着坚硬的物证袋边缘,声音在空旷的天台响起,清晰,平静,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淬过烈火寒冰后的释然和冷冽:
陈警官,谢谢。
目光重新落回透明的袋子上,看着里面那张崭新的、象征着彻底挣脱过去泥沼的凭证,唇角勾起,近乎无声地低语,只有自己能听清:
地狱空荡荡
停顿了一瞬,阳光将通知书上的字迹映照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不。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斩断一切过去的决绝力量,清晰地砸在脚下坚实的水泥地上:
是我亲手,送他们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