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叫黄巢 > 第一章

我叫黄巢,我的父亲是黄宗旦,母亲田氏。家族以贩盐维持生计,我们的生活虽比不了贵族,但也比其他豪门好上不少。
我的父亲从小对我寄予了厚望,他一直坚信,读书能改变命运。
三岁开始,我的父亲给我请最好的先生在家教我识字。
五岁时,我在各位族老面前吟诗作对,他们夸我爹,说什么黄家八代泥腿子,终于出了一个文曲星了
八岁时,我爹一脸严肃的望着我,抚着我的双肩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儿啊,我给你找了个教头,你以后就跟着他学武吧我似懂非懂的望着我爹,我爹的眼神却望向门外,眼里充满了忧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大唐已经开始生病了,就跟史书上的那些王朝一样。
十二岁时,我跟着父亲贩卖私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父亲他们悄悄将包裹严实的盐包装上骡车,躲避官府的盘查,冒险穿过崎岖山路将货物运往各地。
我永远记得那一夜,大雨磅礴,浓稠如墨,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呼啸的狂风,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整座山林都在这狂暴的雨势中瑟瑟发抖。
这鬼天气!我爹嘟囔着,一边使劲儿拽了拽缰绳,吆喝着骡子加快脚步。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透,山路变得泥泞不堪,骡子每走一步都很艰难,蹄子陷进泥里,拔出来时还带出一大块泥巴。
我爹回头望着我,往前走,前面有个破庙,咱等雨小了再走。
一进庙,爹赶紧把背上驮着盐包的骡子牵到角落,让它靠墙站着。他自己则走到庙门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长长地舒了口气。
嘎吱,一阵细小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敏锐的转身,望着庙内,谁
我爹看着我一脸严肃的样子,慢慢地从盐包下抽出一把刀子。
半响,庙内传出柔柔弱弱的声音别,别杀我,我迷路了,外面下着大雨,我看到这有庙我就进来躲雨了
正说着,庙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爹神色一凛,顺势将刀放在盐包下。
只见三个个浑身湿透身着官服的人冲进庙来,为首的官差腰间还挂着一把扑刀。看到我和我爹,先是一愣,然后咧嘴一笑,为首的官差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黄员外吗,最近在哪发财啊
我爹弯了弯腰,拱手陪笑道这不是最近没空吗,带着我儿子去走亲戚
为首的官差,拍了拍我爹肩膀,我爹顺势矮了一分。为首的官差咧嘴一笑,抽出刀子,顺势往盐包扎。我大喊一声住手!
洪亮的声音,令为首的官差愣了愣神,转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我爹看情况不对,连忙跑到我身边,给了我一脚,我猛一往下沉,单膝跪地,我爹顺势给了我一巴掌。
大声斥责道没看见各位官差老爷吗,哪轮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随后我爹快步地走到为首的官差面前,点头哈腰,宽大的袖口顺势一滑,一枚藏在袖中的银子就落入了为首的官差手里。
为首的官差掂了掂银子的重量,随后眯着眼睛大笑起来,拍了拍我爹肩膀黄员外可真懂事啊,也罢少了一番功夫
我站在旁边,咬牙切齿的望着这一幕。第一次对先生教的书产生了质疑。
为首的官差指了指那个女子,你跟我走吧,我们回去好好探讨一下。
女子摇了摇头,为首的官差嘴边掀起一抹狞笑,头别过去,眼神示意身旁两个官差动手。
两个官差冲上前去,控制住了女子。
女子喊道公子救我
我一股热血冲上头颅,顺势抽出盐包下的刀子就往里冲。
啪,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父亲一脸严肃的向我摇了摇头。
为首的官差抱着他的扑刀靠在门前,笑盈盈的望着我和我爹。
我颓然的坐在地上,我当然知道这是官差对我的惩罚,不敬的惩罚
外面大雨磅礴,庙内撕裂叫喊。
突然听到庙内传出一声女人惨叫,随后刀子扎肉的声音。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只见两名官差提了提裤子,走了出来,嘴里还嘟囔着臭婊子,性子真烈
为首的官差,笑吟吟的望着我爹说道黄员外,咱走了,有时间过来喝酒,我们县令可想你的紧啊
我爹点头哈腰将人送出庙外,过了一会回来,满脸阴沉。
我呆滞的望着庙内,我要进去,我要进去,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
只见那女子躺在佛前供桌上,血一滴一滴地流在地板上,在庙内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轻轻触摸那女子垂下的手,女子的手动了动。
我靠着供桌爬到了女子旁边,女子嘴里呛满了血,转头望着我,双眼无神,嘴里还念叨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直至多年以后,我也时常做噩梦。
哪怕后来我造反,派了一队将当初为首的三个官差斩草除根,当着他们面杀他父母,奸他妻女…
回家以后,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
嘭的一声,我的房门被人踹开,我的先生将我从床上提了起来。
记忆模糊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先生跟我说了些什么。
后来我更加勤奋的读书,我想改变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太坏了,坏到普通人没有一丝活路,坏到连世家门阀前的狗都不如。
十八岁,我背上背囊。我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做官,改变这狗日的世道。
临行前,我的父母和先生站在门前,定定的望着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我跪在门前发誓此行长安,必然高中
就这样我一路东行,路上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友,也为后面的造反埋下了伏笔。
长安是一座歌舞升平的城市,至少它给我的第一眼就是这样的。
就这样,我在长安住下了,我在长安一共考了三次科举。
第一次站在科院面前,我的心情是激动的,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报效国家。
我在纸上写满了自己对于国家政令的见解。蘸浓墨,挥毫落纸。笔锋游走如龙蛇,不过如此。
当我走出科院,在驿站胡乱吃口东西,就回房间睡觉了。
这段时间是我最难熬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面圣了该说些什么,如何治理国家。
我坚信自己肯定能中。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轮到的放榜的日子,我早早的站在榜前从上往下看,从下往上看,都没有我的名字。
就这样我一直站到了晌午,一个字一个字,来来回回我看了不下五十遍。
身旁一个乞丐摇头轻佻道你姓什么
见我不答,乞丐又摇了摇头道你这样考一辈子都不会中
我迟疑片刻,随后拱手道请先生教我
乞丐侧身一躲,连忙摆手道我可受不了你一拜随后望了望身边窃窃私语的人群,小子你跟我来。
我迟疑了片刻,想到自身武艺早已炉火纯青,如果对方想打劫,定打的他满嘴找牙。
随着乞丐走进巷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由读书人排起的长龙。
乞丐拉了拉我的衣袖附在耳边低喃道准备银子便是,跟着这些人排去,交了银子,写下自己名字和籍贯必能高中
我疑惑道难道皇帝不管吗
乞丐嗤笑一声皇帝哪个皇帝整个长安都知道皇帝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罢了
我当即勃然大怒道你这个乱臣贼子,竟敢如此辱骂当朝皇帝!
乞丐慌乱的摆了摆手,遁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房间里,传出不满且带有一丝尖锐的声音,是谁在杂家门口叫唤
我不疑有他,在下黄巢
我继续说道买爵鬻官,不知当今天子宝剑不利乎
房间内一片寂静,过了一会。一位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盯着我看了一会,随后说道咱家记住你了
我随后洒脱一笑,转身离去,记住就记住吧。
这种事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件事在五年后给了我一个惨痛的教训。
春来秋往,反复如此过了两年。在第二次科考后,我就已经明白了。所谓的科举不过是那些世家随意操纵的工具。
我一直坚信皇帝是不知情的是下面的官员阳奉阴违。
所以第三次科考我选择了武举。或许是世家子弟吃不得练武的苦,又或许是武人受文官团体轻视。
所以我中了,在放榜下来的时候我很兴奋。
虽然是授予武官职位,可也好歹是个官,官与民是两个概念,所处的地位也是天差地别。
看着眼前巍峨的宫门,我内心不激动是假的。我一直坚信我的才学会打动皇帝,百年后或许能跟皇帝留下一段君臣佳话。
这是在为年轻犯下的错买单,这个教训太沉重。
在皇帝的校场上我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只求皇帝能多看我一眼。
果不其然,皇帝对我有了兴趣,在我演练完后就宣我到近前去。
我兴奋的不知所措,晕乎乎的跪倒在皇帝面前。
上方传来一阵嬉笑,随后皇帝说道你就是黄巢
我颤抖的回答道学生是黄巢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我抬起头望着皇帝的龙靴。
皇帝啧啧赞叹不愧是我看上的将军,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这一声将军让我激动万分,这一路走来历经的坎坷心酸无人能说也无人可说。
我自认为在这一刻,我已经从民蜕变为官
半晌,上面传来了窃窃私语。
皇帝清了清嗓子你长得太丑了,这次考试让第二名补上吧
一瞬间我堕入冰窖,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这一瞬间所有的心酸全化为戾气,我猛然抬头看向了皇帝。
我看到了那个太监,那个死太监。他正一脸微笑的看着我,就像在看一条狗。
我当然记得他,那一日在巷子里放下的豪言壮志,没想到这个教训来的这么快。
太监略微尖锐的声音响起大胆!居然看窥探龙颜,来人给我拖下去!
身旁的武士猛然将我的头摁在地下,头磕在石板上生疼。
一起磕掉的还有我的骄傲,我的尊严。
我知道我这辈子完了,父母老师的期望,这些年的努力,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我在这其中显得微不足道,只要没成为官我就是民,官老爷口中的贱民
皇帝挥了挥手算了看他可怜就不跟他计较了
陛下圣明
我不知道后来我怎么躺在宫外的,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下雨了,雨滴打在脸上,带来一阵温热,我已经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再后来我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地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那年我二十四岁,在这个年纪已经是三四个孩子爹了。
父母当然操心我的婚事,来我家登门的媒人每日络绎不绝。
再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成亲了。
父业子承自古以来的道理。我不出意外接手了父亲的产业,做起了盐贩子。
又过了几年,我不出意外的成为了盐帮帮主。在父亲的耳闻目染下,我逐渐变得处事圆滑,加上我本人热情豪爽,也交际了许多朋友。
社会磨平了我的棱角,有些时候我也常常在深夜反思自己,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去哪里了如果他见了未来的我也会鄙夷不屑吧。
帮主,我们在前面歇息一下吧,这三伏天弟兄们赶了一天的路,好几个弟兄都已经中暑了,再走下去怕没几个人了。
我点了点头,随后点了几个脚力好的弟兄,跟着我进城去买点食物,犒劳一下弟兄们这些天的辛苦。
进了县城,吩咐几个脚力好的兄弟,去买点熟食,弄点小酒。
我自己嘛当然去茶馆坐坐了,这些天辛苦了自己当然得好好放松一下。
看着茶馆外的流民不禁叹了口气,也许以前的我会站起来辱骂当朝皇帝昏庸无道。现在,呵。
看着窗外的风景,我的思绪飘回了老家,听老家寄信来说娘子有了,也不知是男是女。
喂,你知道吗,河南遭了水灾。可是日他娘的糟瘟,这群狗官不救灾就算了,还要加税!
现在的河南是十室九空,指不定多久就会发生反叛,不信你看着吧,哼哼。
对此我不禁嗤笑,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了。不过与我无关,好好经营自己小家就行了。
两个月后,我回到了老家。可惜还是没有赶上自己孩子出生,不过也好,是个男娃。
手足无措的看着娘子硬往我怀里塞的孩子。
布满老茧的双手使劲在衣角擦了擦,轻轻抚摸孩子的脸颊,抱着眼前的孩子,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是的孩子不仅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对孩子未来的一个展望。
不久后孩子的百日宴,来客络绎不绝,礼物堆积在库房里成为了一座小山。
我自豪的抱着孩子,让他看看这些奇珍异宝是他爹给他打下的江山。
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就这样过了半年,我一直认为我这辈子就会这样平淡的过下去,直到王仙芝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那是一个深夜,我睡在卧房。听到院内有人翻墙落地声。我猛然翻身,从枕下抽出刀子,站在屋内轻声道阁下深夜翻墙入内所为何事
寂静无声,只有院内的蟋蟀声响起。
我又继续说道阁下如是为财,院内树下可取用之。如若为命,阁下可现身与某较量一番
院内顿时轻笑声传来。黄兄,在下王仙芝,深夜是某不对,请黄兄谅解,可否出来与某叙旧一番
我顿时喜出望外,王仙芝是在京结交的好友。那时年轻常在一起喝酒,讨论当朝执政。志向相同,性格相同,是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之一,虽不明为何王仙芝半夜前来,想必也不会加害我。
王兄稍等,容我宽衣。
半晌后,两人坐在凉亭内。我略作疑惑的问道王兄为何半夜翻院可是害苦了我
王仙芝略微尴尬,随后提了提手里的酒壶略晃道黄兄,在下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某怕哪天东窗事发,祸及汝等家人。还请黄兄谅解
不归路是何等不归路我略作疑惑道
黄兄知道曾经某在京的豪言壮志吗
我瞳孔微缩,你你你。
王仙芝轻笑点头道看来你还记得
我记得,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在这个君权神授的封建社会,能说出推翻皇帝的人屈指可数。
也恰恰证明了,王仙芝与黄巢的关系。
王仙芝轻笑道难道黄兄已经变了可是要报官缉拿我等
我当然知道王仙芝是在跟我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报官。
我略作疑惑道黄兄今夜前来是为何事
王仙芝摇了摇头,我怕以后没机会再见老友一面了,所以前来找黄兄喝最后一顿酒水。
酒醉三分,王仙芝搂着我的肩膀,说道其实今夜前来,想邀请黄兄加入我等,共商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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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变了主意,黄兄已然有了家室,实不应该与我等踏入这趟浑水。
我明白王仙芝说的是什么,这么多年我自认为这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下去。
等父母仙去,和妻陪伴孩子慢慢长大。
偶尔深夜想起年少时的壮志未酬,可是只能想想,也只能想想。
读了这么多书,我明白书上对于起义造反这些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为了家人我不敢,也不能去做。
他们总笑,笑我第一次抱着孩子嚎啕大哭,可是他们不懂。
后来我们喝了好多酒,谈起年少时的一腔热血,抨击当朝皇帝昏庸无能,还有好多好多。
黎明快破晓时,王仙芝搂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如果想通了就去找他,我甩了甩发昏的脑袋。快步进屋,从屋内拿出压在青砖下的盒子,转手塞进了王仙芝怀里。
王仙芝眼里充满了疑惑。这些碎银不值一提,弟就祝哥哥旗开得胜,早点让黎民百姓过上好日子。
王仙芝低下头,用双手抚摸着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站起身,望着我。我走了,记住我说的话,我会一直等你的,随后一两并步翻出院墙消失在黑夜里。
我坐在石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妻听见了王仙芝翻墙离开的声音,从屋内走出,将我搂入怀里,轻哼着我们以前的童谣。
我妻当然听见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她知道我这些年的心病。所以她轻声细语说道你想去就去罢,这些年我们也赚了不少银两,你一并带去
顿时我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不久后,我听到了王仙芝起义的消息,这消息就像一堆干柴突然丢了一根火柴进去一样。
我明白那是野心在疯狂滋长。
我跪在父母亲前,父亲拿着杵木就要往我头上敲,母亲在旁擦泪。我妻顺势跪了下来,哀求着我父亲放我出门。我父看着我妻,实在忍不下心将杵木丢在旁边,转身背对我,嘴里嘟囔着不肖子孙,对不起列祖列宗之类的话我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
我这些年在江湖上素有名气,再加上朝廷实在不得人心。因此很快我就拉起了一支队伍,投奔了王仙芝。
又是一年春,我在山东和王仙芝汇合。我看着王仙芝,王仙芝也在看着我,两人相视而笑。
就这样我和王仙芝从山东打到河南,又从河南打到湖北。
起义终究还是瞒不住,惊动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公元877年攻到蕲州城下,蕲州刺史出城顺势就跪拜在我和王仙芝的马下,口中高呼着大将军,请勿攻城,我等降了。我手下的将领对此鄙夷不堪,纷纷大笑,曾经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也会死也会怕。
蕲州刺史说安排了酒席,请我和王仙芝进城一叙。
醉到深处,这个刺史就说,皇帝已然知晓了此事,念道诸位将军起义实属无奈,对此朝廷做出补偿,授予王仙芝官职
我听到打趣道朝廷就没有给我个一官半职
一瞬间热闹的酒席气氛变的凝重起来。
这个蕲州刺史见场面冷了下来,陪笑道将军的职务朝廷还未定下,还得劳烦您耐心等待
我不是傻子,我听到这就知道朝廷从来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起义又怎样,造反又怎样,说难听的就是泥腿子,人家赏你一官半职那是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