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二姐相继回来,母女三人便围着尸体哭泣,当她们全部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时,我却少有这种感受,除了对阿姨犯馋,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叔叔怎么发送,家人怎么安慰,葬礼怎么办,将来通知哪些人,这些千斤的重担一瞬间就落到了我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头上。
那个时候我还十分幼稚,回来以后彻夜未眠,我坐在许家门口幻想自己可以一夜白头,因为只有一夜白头才可以逃避这份责任,躲起来。
事实证明,现实并没有我想的那般复杂,因为许叔叔是港城八鳌帮会的副会长,这八鳌会,用俗话讲就是道上的,因此许叔叔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加上许家的旁系亲族数不胜数,叔叔的葬礼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这个连养子都算不上的毛头小子来操持,甚至阿姨都没有与我和两个姐姐商量就开始了叔叔的葬礼,其实后来细想,压根儿是当初就没有一个人和阿姨商量。
孤儿寡母再加上令人羡慕的财物,我们全家就像一个抱着金砖的三岁小孩被大街上的亲戚朋友们觊觎且窥探着。
葬礼那天,许家门庭若市,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些道上的大人物们谈笑风生,此刻我突然惊醒!在道上,人一旦站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那么反而会有很多事情都不由你自己说了算,甚至就连你自己的生死都不由你说了算,只要有比你更高的人觉得到了你该死的时候,那么早就有人在幕后安排好了一切,撞你用什么车,撞你在哪条路,连死期都分秒不差的帮你算的明明白白,叔叔是这样,当年,我的爸爸妈妈或许也是这样,于是我励志,男人要做人!就必须要当人上人!要做一个天不敢收,地不敢留的人上人!
“少爷,越是大哀就越是要沉得住气,你现在是许家的顶梁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来,上香。”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许家的管家,他也算从小看着我长大,所以我称呼他为曹伯。
“曹伯,我叔叔是怎么死的?不是车祸那么简单,对吗?”
我在灵堂前上了香,看着叔叔的遗像低声问道。
老曹先是犹豫了一阵,紧接着就捏紧了拳头,眼神中也全是滔天的恨意,“老爷的死,可能和八鳌会有关。”
我的心猛地一颤,“八鳌会?叔叔不是八鳌会的副会长吗?”
“少爷,移步。”
曹伯将我拉到灵堂后,拿出一张前几天的当地报纸,当中最大的一板模块就是祝贺港城新上任的八鳌会总会长,吴建明,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许叔叔可能被清算了,而许家,也可能被姓吴的盯上了。
老天爷!八鳌会两道通吃,掌握港城将近四分之一的经济命脉,一旦被八鳌会盯上,那结果可想而知。
“放开!你们放开我!”
大姐的声音
我急忙跑到前院,只见一个醉酒的男子正拉着大姐的手,妈的,欺负孤儿寡母?我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涌起,抄起烛台狠狠敲在男人的脖子上。
失去重心的男人立马扑倒在叔叔的遗像前,我看着相框里微笑的黑白照,少年的我心里第一次出现出了杀意。
我抓起男子的头发,就在我狠下心打算用香炉砸碎他的脑袋时,老曹拦住了我。
这男人是八鳌会的成员,一但我做错了事,许家势必万劫不复,而我,也将成为害死母女三人的凶手。
老曹跟着叔叔走南闯北,算得上是戎马半生,因此他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威望,他叫来人,镇住了场子,同时派人将醉酒的男子掺走,这才让许家暂时远离了风波,但我打了八鳌会的人,许家的前途也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无知会害死夫人和小姐,你这样怎么保护你的家人,老爷在天之灵看到你不会痛心吗?”
事后,曹伯像一个长辈寻导我,我知道,想要在刀枪剑戟里的江湖里为家人寻求一丝出路,我必须牢牢抓住曹伯这一颗救命稻草。
“曹伯,求您救救许家。”
曹伯叹了口气,“少爷,现在保全许家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曹伯看向远方,紧接着说了四个字,“封金!挂印!”
封金挂印是江湖术语,意思有点类似于金盆洗手,当年关云长降曹,曹操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拉拢关羽,甚至不惜上表汉献帝,封关羽为汉寿亭侯,只可惜曹操并没有留住关羽,关羽走之前封存曹操赐予他的全部金银,并将汉寿亭侯的大印悬挂在中堂之上,以表他和曹操恩怨两清。
现在老曹的意思很清楚,现在我要替叔叔去做那个关云长,向吴建明那个曹操挂印封金,我将要代表许家交出许家在八鳌会的全部分红和权力,试着向吴建明讨一份平安。
但是我一个人去还不够,因为我连许家的养子都算不上,所以我必须要带着许家的长女,也就是我的大姐一起去和我冒这个险。
深夜,我朝阿姨说了我的想法,二姐听后狠狠在我脸上扇了一个巴掌,“陆舟!你他妈是人吗?许家养你这么多年,我爸死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现在你又让我大姐跟你去冒险,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二姐冲上来撕我的西服,阿姨和大姐在一旁发呆,什么都没有说,二姐继续扯着我的领带,我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嘶吼道,“不去怎么办?等死吗?难道非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三个人都像许叔叔一样才好吗?我不和大姐去,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当时我的声音有点大,一时间吓唬住了二姐,就连大姐和阿姨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我现在居然敢冲她们这样讲话。
我承认当时的我有点激动,或许也攥疼了二姐,二姐许薇薇在我脸上打了一个巴掌之后便跑到房间哭泣。
我看着二姐离去的身影心里十分难过,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于是我一狠心,在阿姨面前跪了下来。
“阿姨,你把大姐交给我,这一去,我陆舟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保大姐平安,保咱们全家平安,如果咱家大小姐不能安全回来,我陆舟绝不偷生,我立马命沉大海!”
我看着阿姨的眼睛,也不是和阿姨商量,只是告诉阿姨,许家现在成了这个样子,除此已经别无他法,这一跪,既是我陆舟对阿姨的承诺,也是当时对她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