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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绝望
林晚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楼道里飘着糖醋排骨的焦香,门缝底下漏出暖黄色的光。
她不用猜就知道,厨房里炖着林耀最爱的黄豆猪脚汤,冰箱里冰着鲜榨西瓜汁——全是给林耀查分助兴的。
至于她自己书包里那份皱巴巴的外卖菜单就是今晚的食谱,王美玲女士早上甩给她的:自己解决,别耽误你弟正事!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
耀耀!快,电脑开机了没时间马上到了!王美玲的声音亢奋得有些尖锐。
急什么妈,省状元又不会跑。林耀懒洋洋的腔调里透着十拿九稳的得意。
客厅灯火通明,几乎有些刺眼。巨大的金榜题名红色横幅从天花板直垂下来,餐桌上堆满了进口水果和精致的糕点,中间一个三层奶油蛋糕尤为扎眼。
林国栋正笨拙地调整着三脚架上摄像机的角度,镜头牢牢锁定在林耀那台崭新的外星人笔记本电脑上。
林晚像一抹无声的影子,贴着墙根溜向自己那个位于阳台改成的杂物间门口。她的帆布书包带子突然绷紧。
姐,林耀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下巴微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躲什么马上零点了,不一起见证你弟我的历史性时刻他手指点了点自己价值不菲的手表,清华招生办电话可等着呢。
王美玲立刻帮腔:就是!沾沾你弟的光!家里总算要出个真凤凰了!她目光扫过林晚洗得发白的校服,眉头嫌恶地皱起,不像某些人,天生烂泥扶不上墙,白瞎了老娘的饭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闷闷地疼。林晚攥紧了书包带子,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个用了四年、屏幕碎得像蜘蛛网般的二手手机掏出来。屏幕漆黑一片,无论她怎么用力按开机键,都毫无反应。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哟,这破铜烂铁还没扔呢林耀嗤笑一声,晃了晃自己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查分啊用不用你弟发发善心,借你开开眼
林晚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林耀那双闪烁着恶意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昨晚——她复习时趴在桌上小憩,醒来发现放在旁边的水杯倒了,杯里的水……正好漫过了她的旧手机!而当时,只有林耀鬼鬼祟祟地从她房门口经过!
是你!林晚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昨晚是你弄坏了我的手机卡!
林耀夸张地摊开手,一脸无辜:姐,你可别血口喷人啊!自己穷酸买不起好手机,坏了就赖我头上妈!你看她!他立刻转向王美玲寻求庇护。
王美玲果然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冲了过来,尖利的指甲几乎戳到林晚的鼻尖:林晚!你发什么疯自己没本事考好,就想赖你弟拖你后腿心肠怎么这么歹毒!晦气东西!滚回你狗窝去!别在这里影响耀耀的运气!唾沫星子喷了林晚一脸。
林国栋也皱着眉,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要闹回你屋闹去!别杵在这儿碍眼!耀耀,快,时间到了!
林耀得意地瞥了林晚一眼,像个凯旋的将军,转身大步走向客厅中央那台象征着他光明未来的电脑,在父母热切得几乎燃烧起来的目光中,志得意满地坐了下来,手指重重敲下回车键。
林晚被彻底隔绝在那个充满期待和喜悦的世界之外。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回自己那个狭小、闷热、堆满杂物的阳台隔间。关上薄薄的、根本挡不住外面欢声笑语的木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砖上。
外面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
啊啊啊!耀耀!我的好儿子!七百一十八分!省排名二十七!王美玲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带着哭腔。
好!好!好!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林国栋的嗓门洪亮,充满了扬眉吐气的亢奋。
爸!妈!我说什么来着清北随便挑!林耀的声音更是得意忘形,穿透薄薄的门板,像针一样扎在林晚心上。
巨大的喧哗声浪中,林晚的世界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原。她蜷缩在黑暗中,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寒意和无助。她摸索着掏出那个冰冷的、死寂的手机,屏幕映出她苍白模糊的脸。
查分通道开启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沙漏里最后一点希望,无情地漏尽。她的高考,她三年拼了命刷题到凌晨、用冷水洗脸提神、手指磨出茧子、胃痛到蜷缩也咬牙坚持的孤军奋战,就在这黑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结束了。没有结果,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就被彻底抹杀了。
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无声的呜咽堵在喉咙里,让她几乎窒息。
外面庆祝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夹杂着林国栋打电话给亲戚报喜的炫耀和王美玲翻着厚厚的报考指南讨论专业的兴奋。那些声音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嚣终于稍稍平息。林晚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薄薄的门。她需要打电话,需要去网吧,需要知道自己的分数,哪怕那结果可能同样令人绝望。
客厅里,林耀正翘着二郎腿,享受地吃着王美玲喂到嘴边的进口车厘子。看到林晚红肿着眼睛出来,他夸张地哟了一声:考神姐姐出关啦怎么样,查到你那惊天动地的分数没说出来让弟弟我膜拜膜拜
王美玲立刻换了副面孔,刻薄地上下打量她:哭丧着脸给谁看呢自己考砸了还来触你弟的霉头晦气!她把果盘往林耀面前又推了推,耀耀,别理她,吃水果。
林国栋也皱着眉,语气冰冷:林晚,不是我说你。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从小成绩就那样,能考上个破二本就算祖坟冒青烟了。别老想着跟你弟比,那是云泥之别!认清自己的位置,踏踏实实找个活儿干,过两年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也算对得起我们养你这么大。
就是!王美玲接口,声音尖利,养只狗还知道摇尾巴呢!养你这么大花了多少钱一点回报都看不到!趁早出去打工,给你弟攒点大学学费生活费才是正经!别一天到晚做那不着边际的大学梦!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心脏。她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看着眼前这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母亲脸上的厌弃毫不掩饰,父亲眼中的冷漠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弟弟嘴角的讥讽更是赤裸裸的快意。这就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她曾经那么渴望用高考的成功换来一点点关注,一点点认可,哪怕只是一个温和的眼神。
原来,都是奢望。在这个家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位置。
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熄灭了。巨大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奔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绝:我的手机卡,就是林耀故意弄坏的!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林耀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随即跳起来,指着林晚的鼻子:你放屁!妈!她又污蔑我!
王美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抄起手边一本厚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就狠狠砸向林晚:反了你了!自己考不上大学还敢诬陷你弟弟!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硬壳书角重重砸在林晚额角,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流下。林晚没有躲,也没有哭。她只是抬手,狠狠抹去流到眼角的血,那抹刺目的红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她看着暴怒的王美玲,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林耀,看着皱着眉似乎觉得她无理取闹的林国栋,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空洞,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和疯狂。
好,好得很。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这个家,我待够了。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冲回自己那个小小的杂物间,用尽全身力气拉开那个塞在床底最深处、落满灰尘的旧行李箱。她粗暴地将仅有的几件换洗衣服、几本重要的书塞进去,动作快得像在逃离地狱。
滚!有本事就滚!死在外面也别回来!王美玲尖利的咒骂声追在身后,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你那短命的亲爹妈一个德性!
林国栋沉声喝道:让她滚!走了就别想再进这个门!
林耀则是在外面阴阳怪气地喊:姐,出去好好打工啊!弟弟我的新手机和新电脑可就指望你了!
林晚拉上行李箱拉链,直起身。额角的血还在缓缓渗出,带来细微的刺痛。她最后扫了一眼这个狭窄、憋闷、从未给过她一丝温暖的空间,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堆满杂物的旧书架上。最顶层,压在一堆废弃试卷下面,有一个硬壳文件夹的角露了出来。
那是她小学毕业整理东西时无意中发现的,里面是一些她看不懂的票据和一张泛黄的、写着奇怪文字的纸。当时王美玲神色慌张地一把抢过去,呵斥她不准乱翻,然后塞到了书架最顶层,再也没动过。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住了林晚的心脏。
她毫不犹豫地搬过凳子,踮起脚,一把将那个落满厚厚灰尘的硬壳文件夹抽了出来。没时间细看,她粗暴地将文件夹塞进行李箱夹层,哐当一声合上箱子,拉出拉杆。
她拉开房门,拖着行李箱,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穿过那三个所谓的家人,走向大门。身后是王美玲不堪入耳的谩骂和林耀刺耳的嘲笑。
滚了就别回来!
记得打钱啊姐!
沉重的防盗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污秽的声音,也彻底斩断了她与这个家最后一丝虚伪的联系。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那声巨响而亮起,昏黄的光线下,林晚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滴在浅色的行李箱外壳上,像一朵朵诡异绽放的小花。
她拖着箱子,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踏在荆棘之上。走出单元门,夏夜黏腻的热风扑面而来,带着楼下垃圾桶发酵的酸馊气味。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城市灯火璀璨,车流如织,却没有一盏灯为她而亮,没有一条路通向她的归途。
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如同灌了铅。她终于在一个破败的、亮着惨白灯光的24小时自助银行ATM隔间里停了下来。这里狭小,肮脏,但至少能暂时遮风挡雨,还有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锁好隔间的门,林晚疲惫地滑坐在地上。冰冷的瓷砖地面刺激着她的神经。她颤抖着手,从行李箱夹层里掏出那个硬壳文件夹。灰尘呛得她咳嗽了几声。她抹去封面上的灰,借着ATM机屏幕幽幽的蓝光,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猛地掀开了文件夹。
里面只有薄薄几张纸。几张是十几年前的物业费收据。最底下,是一张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纸质发黄发脆的文件。
林晚的目光落在文件抬头的几个大字上,瞳孔骤然收缩!
**领养登记证明**
她屏住呼吸,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急切地向下看去。
**领养人:林国栋(男),王美玲(女)**
**被领养人:林晚(女)**
**出生日期:2007年4月12日**
**领养日期:2007年6月15日**
**被领养人生父母情况:父(姓名不详),母(张莉),均同意放弃抚养权。**
**证明机构:鹿港市四季福利院(公章)**
**登记日期:2007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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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的视网膜上,烙印进她的大脑深处!
领养……林晚……生母张莉……四季福利院……
原来如此!
所有的忽视,所有的冷落,所有的偏心,所有的不公……一切都有了最残酷、最直白的答案!
她不是王美玲亲生的!她甚至不是林国栋亲生的!她只是一个被领养来的、可有可无的替代品!所以她的感受可以被随意践踏,她的努力可以被轻易抹杀,她的未来可以被毫不在乎地牺牲掉,只为了成全那个真正流着他们血液的宝贝儿子!
呵……呵呵……林晚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笑声在狭小的ATM隔间里回荡,先是压抑的呜咽,继而变得尖利、疯狂,像夜枭的啼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滔天的恨意。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额角流下的血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疯狂。
她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用力捶打着冰冷的墙壁,指关节很快变得青紫红肿。原来她这十八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讨好和拼命,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她在这个家,连一条狗都不如!狗至少还有摇尾乞怜得到骨头的可能,而她,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外人、工具、备用品的标签!
恨意如同最汹涌的岩浆,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名为亲情的堤坝。烧光了所有的委屈、悲伤和软弱,只剩下冰冷刺骨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
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情绪终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林晚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具失去生气的破布娃娃。脸上泪痕和血痕交错,一片狼藉,只有那双红肿的眼睛深处,燃烧着两簇幽暗冰冷的火焰,那是恨火燃尽后残留的、死寂的余烬。
她从书包里翻出仅剩的零钱,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走进街角一家肮脏油腻、通宵营业的黑网吧。用临时身份证开了一台最角落的机器。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额角凝固的血痂,如同鬼魅。
她颤抖着手,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身份证号、姓名。网络有些卡顿,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终于,屏幕跳转!
**林晚**
**语文:126**
**数学:141**
**英语:138**
**理综:279**
**总分:684**
**全省排名:158**
684分!全省第158名!
这个足以敲开国内最顶尖学府大门的分数,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林晚眼前所有的黑暗!她死死盯着屏幕,眼睛瞪得极大,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她考上了!她真的考上了!而且考得如此之好!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几乎让她晕厥过去。然而,紧随而来的,是比刚才知道身世真相时更加汹涌、更加尖锐的痛苦!这迟来的、辉煌的、足以改变命运的分数,此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捅进了她的心脏,再残忍地搅动!
如果她的手机卡没有被毁掉……如果她能在第一时间查到分数……如果王美玲和林国栋能看到这个分数……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他们会不会……哪怕只有一瞬间,为她感到一丝骄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掐灭!
不!不会的!
她只是一个领养来的、无关紧要的外人!看看他们今晚的嘴脸吧!看看他们对林耀那毫不掩饰的偏爱和对她刻入骨髓的厌弃吧!就算她考了满分,成了省状元,在他们眼里,也永远比不上林耀的一根手指头!他们甚至为了确保林耀的完美时刻,不惜毁掉她唯一的机会!
迟来的分数,彻底浇灭了那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点燃了林晚心中那桶名为复仇的炸药!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耀眼的分数,看着那个足以让无数人艳羡的全省排名,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极其扭曲、极其冰冷的笑容。笑容越来越大,无声地在她惨白的脸上蔓延,配合着额角的血痕和红肿的眼睛,在昏暗的网吧角落里,显得异常诡异和骇人。
她拿起手机——这部旧手机虽然卡坏了,但连上WiFi还能用。她对着电脑屏幕,清晰地拍下了自己的高考成绩查询页面。
然后,点开那个几乎从未有过消息的家庭微信群,将这张截图,平静地、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仪式感,发送了出去。
屏幕的微光映着她冰冷彻骨的瞳孔。
游戏,开始了。
2
复仇的序幕
冰冷的网吧座椅硌得林晚骨头生疼,屏幕幽光映着她额角凝固的血痂和红肿却异常平静的眼睛。
家庭微信群死寂一片,那张684分的成绩截图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没有惊讶,没有质问,没有哪怕一句虚伪的恭喜。
只有彻底的、冰冷的沉默。这沉默比王美玲最恶毒的咒骂更刺骨,它宣告着彻底的决裂,也碾碎了林晚心底最后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期待。
她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脸上最后一点属于林晚的温度也消失了。
拖着行李箱走在凌晨空寂的街道,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变形。她像一个游魂,最终停在一栋老旧的筒子楼前。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油烟混合的气息。她用身上仅剩的钱,租下了顶层一间不足十平米、只有一张板床和一个破旧桌子的阁楼间。
这里将是她的巢穴,也是她复仇的起点。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学校打印了成绩单和排名证明。
班主任张老师看着成绩单,又看看她额角的伤和空洞的眼神,重重叹了口气:林晚,你…唉!家里的事…老师也听说了点。这分数,上个顶尖的大学完全没问题!千万别放弃!有什么困难,一定跟老师说!张老师热心地帮她联系了C大招生办的老师,对方看了她的排名和竞赛奖项,当场就给了口头承诺,专业任选,奖学金丰厚。
谢谢张老师。林晚接过招生办老师的联系方式,语气平淡无波,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名校的光环,曾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今,它只是她计划里一枚重要的棋子。她需要这个身份,需要这份前程似锦的假象,让某些人放松警惕,也让某些人…痛得更深。
她开始疯狂地打工。
白天在闷热的奶茶店一站十个小时,机械地摇着雪克杯,甜腻的香精气味熏得人头晕;
晚上则钻进油腻的后厨刷堆积如山的盘子,洗洁精腐蚀得手上布满细小的裂口,一沾水就钻心地疼。
每一分钱都被她小心地攒起来,像吝啬的守财奴。这点微薄的收入支撑着她的生存,更支撑着她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复仇之火。
她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耐心地收集着关于那个家的一切信息。
用小号潜伏在邻居阿姨的朋友圈,从她抱怨隔壁林家儿子天天闹到半夜的只言片语里捕捉林耀的动向;在小区业主群潜水,看到王美玲得意洋洋地炫耀儿子要去北京参加清华夏令营了,机票好贵哦;甚至通过一个做快递临时工的机会,她摸清了林国栋公司的收发室规律。
机会来得比预想的快。
这天,奶茶店没什么客人,林晚正低头擦拭着台面。一个穿着昂贵真丝连衣裙、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憔悴和贪婪的女人,径直走到柜台前,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一杯冰美式。女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柔和。
林晚低着头:好的,稍等。她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
你……是林晚吧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晚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眼前这张脸,依稀能在自己模糊的童年记忆碎片里找到轮廓,但更清晰地印在那张泛黄的领养证明上——生母,张莉。
我是张莉。女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你的亲生妈妈。
咖啡机发出蒸汽的嘶鸣。林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她静静地看着张莉,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算计和贪婪,看着她强装出来的那一点点可怜兮兮的母爱。
心底最后一丝关于血缘的、可笑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哦。林晚淡淡地应了一声,把做好的冰美式推到张莉面前,您的咖啡,18块。语气平淡得像对待任何一个陌生顾客。
张莉显然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更夸张的、泫然欲泣的表情:晚晚…妈妈找了你十八年啊!当年…当年是妈妈糊涂,被林国栋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王美玲那个毒妇骗了!他们说你跟着他们能过好日子,妈妈才…才忍痛签了字啊!她说着,还试图去抓林晚放在台面上的手。
林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目光冷得像冰:找我什么事她懒得陪她演这出拙劣的苦情戏。
张莉被她的直接噎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焦虑取代。她左右看看,凑得更近,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钻进林晚的鼻子。晚晚…妈妈…妈妈现在遇到大难处了。她声音带着哭腔,眼圈倒是真的红了,我得了尿毒症…晚期…医生说…再不换肾…就…就没几个月了……她死死盯着林晚的眼睛,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妈妈查过了!你是O型血!你的肾…一定能救妈妈!你是妈妈唯一的亲骨肉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果然如此。林晚心中冷笑。不是迟来的母爱,是奔着腰子来的。
换肾林晚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懵懂,那…是不是要花很多钱还要做很多检查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张莉见她似乎有松动,立刻激动起来,语速飞快,林国栋和王美玲那么亏待你,他们必须出这个钱!这是他们欠你的!欠我的!手术费、营养费、误工费…妈妈帮你跟他们要!狠狠地要!让他们倾家荡产!她眼中闪烁着贪婪和报复的快意,至于检查…妈妈都联系好私人医院了,很快的!只要你点头,妈妈马上安排!
倾家荡产林晚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一丝冰冷的、淬毒的笑意在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这倒是…意外地契合了她的剧本。
这样啊…林晚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涌的算计,声音放得低柔,带着一种涉世未深的迟疑和脆弱,那…那要怎么做我…我有点怕…
张莉心中狂喜!成了!这小丫头片子果然好骗!不怕不怕!她连忙安抚,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慈爱,有妈妈在呢!你只要听妈妈安排就好!明天!明天妈妈就带你去医院做初步配型检查!很快的!等配型成功,拿到林家的钱,妈妈就带你远走高飞!咱们母女俩好好过!
好。林晚抬起头,对着张莉,露出了一个极其乖巧、甚至带着点依赖和憧憬的笑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我都听妈妈的。
这笑容极大地取悦和麻痹了张莉。她心满意足地走了,仿佛已经看到大把的钞票和健康的肾脏在向她招手。
林晚看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冰美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调出一个隐藏的录音界面。刚才那段关于倾家荡产和私人医院的对话,清晰地被保存了下来。这只是开胃菜。
她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被她备注为林耀的聊天框——自从她离家后,林耀发来的信息全是各种账单截图和理直气壮的索要:
姐,新出的RTX6090显卡,才一万二,打游戏必备!打钱!
妈说了,你暑假打工的钱都归我!AirPods
Pro3,两千三,赶紧的!
清华夏令营报名费尾款八千!别装死!爸说你不打钱就报警抓你!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贱人!敢不回信息你那破分P的吧等着!老子让你在鹿港混不下去!
林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信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平静地回复了一条:明天下午三点,‘时光转角’咖啡馆,带上你的录取通知书原件。想要钱当面谈,过时不候。
她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份通知书的存在和去向。
几乎是立刻,林耀的回复就跳了出来,充满了贪婪和嚣张:算你识相!敢耍花样,弄死你!
第二天下午,时光转角咖啡馆最隐蔽的角落。林耀一身名牌,趾高气扬地坐在林晚对面,不耐烦地用指关节敲着桌面:钱呢磨蹭什么!通知书原件我带来了,赶紧转账!一万块,一分不能少!
他炫耀般地把一个印着清华紫荆花logo的硬壳信封拍在桌上。
林晚的目光在那信封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声音低低地,带着刻意伪装的疲惫和怯懦:钱…我分批转给你。微信限额了…先给你五千。她拿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迟疑。
快点!真他妈麻烦!林耀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嘴里骂骂咧咧,密码多少我自己转!
还是我来吧…林晚似乎想拿回手机,手指不经意地碰翻了桌上一杯刚端上来、滚烫的焦糖玛奇朵!
啊——!滚烫的咖啡液大半泼洒在林耀那条崭新的名牌牛仔裤上!他烫得惨叫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晚慌乱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抓过桌上厚厚一叠纸巾就往林耀腿上擦,一边擦一边连声道歉,声音带着哭腔,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滚开!别碰我!贱人!林耀气急败坏,又烫又窘,一把推开林晚,低头疯狂擦拭着裤子上的污渍,心疼得脸都扭曲了。这可是他为了去清华新买的!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桌上那个装着录取通知书的硬壳信封,被林晚慌乱中擦桌子的手臂不小心扫落在地。更没人看到,林晚那只穿着帆布鞋的脚,恰好在那信封落地时,轻轻踩了上去,借着俯身帮林耀擦裤子的动作,脚尖极其灵巧地一勾一拨,那个硬壳信封就无声无息地滑进了她放在脚边、敞着口的帆布大书包深处。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在眨眼之间。
晦气!真他妈晦气!林耀好不容易清理掉大部分污渍,昂贵的裤子却留下了一大片难看的水渍和咖啡渍。他气得七窍生烟,再也没心思要剩下的钱,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丢脸的地方。剩下的五千,明天之前打到我卡上!少一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恶狠狠地撂下话,抓起桌上被咖啡溅到一点的手机(林晚的旧手机),像扔垃圾一样丢回给林晚,然后骂骂咧咧地冲出了咖啡馆。
林晚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部旧手机,看着林耀气急败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那惊慌失措的表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平静地坐回座位,端起自己那杯凉透的白水喝了一口,眼神冷漠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她慢条斯理地打开脚边的帆布包。那个印着清华紫荆花的硬壳信封,正静静地躺在几本书的上面。她抽出信封里那张象征着林耀光明未来的录取通知书。纸张挺括,印刷精美,清华大学的印章鲜红夺目。
林晚的手指缓缓抚过那凹凸的印章纹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带着毁灭意味的弧度。
她拿出手机,对着这张崭新的录取通知书,仔仔细细、从各个角度,拍了十几张清晰无比的照片。然后,小心地将通知书原样折好,塞回信封。
做完这一切,她背上帆布包,平静地走出咖啡馆。她没有回那个狭小的阁楼间,而是径直走向城市边缘——那里有一个巨大的、为整个城市处理污秽的化粪池集中处理中心。夏日的风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林晚走到巨大的、翻滚着深褐色污物的化粪池边缘,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硬壳信封,手指一松。
印着清华紫荆花的信封,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然后轻飘飘地落入那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污秽的深潭之中。深褐色的粘稠液体瞬间将它吞没,只冒了几个气泡,便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晚站在恶臭的风里,静静地看着,直到最后一个气泡也消失。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跳动着两簇幽暗冰冷的火焰。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名为家的微信群。将刚才拍摄的林耀录取通知书的照片,一张一张,缓慢地、带着一种残忍的仪式感,发送了出去。
照片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立刻在群里发了一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和委屈:
爸,妈!林耀刚才逼我给他钱,我不肯,他就…他就发疯一样撕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还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我拼命拦都没拦住!他…他还打我…呜呜呜…照片是他撕之前我抢拍的…怎么办啊清华那边会不会不认啊
发送。拉黑。关机。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林晚转过身,背对着那片吞噬了未来的污秽之地,迎着夕阳最后一丝惨淡的光,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她选定的战场。额角那道早已结痂的伤痕,在暮色中像一道沉默的烙印。
真正的复仇盛宴,才刚刚拉开帷幕。而林耀那张通知书沉没的化粪池,不过是这场风暴中,第一滴微不足道的雨点。
3
手术室的陷阱
私人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惨白的灯光打在冰冷的金属器械上,反射出森然的光。林晚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躺在狭窄的推床上,被面无表情的护工推向手术室。头顶的日光灯管飞速掠过,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苍白隧道。
张莉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崭新病号服,躺在旁边的推床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亢奋和贪婪。
她喋喋不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晚晚别怕!小手术!很快就好!等咱们拿到林家的赔偿金,妈带你去三亚!去住最好的酒店!买最贵的包!那对狗男女的钱,不花白不花!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对金钱的赤裸渴望,仿佛那笔尚未到手的巨款和即将到手的健康肾脏,已经让她提前品尝到了天堂的滋味。
林晚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看起来紧张又脆弱。她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张莉见她这副害怕的样子,心中更是得意,只觉得一切尽在掌控。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慈爱:放心!妈找的这医生,技术好得很!私立医院,服务周到!等麻药一打,睡一觉就完事了!以后啊,咱们娘俩的好日子长着呢!
推床停在手术室门口。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里面是无影灯刺眼的白光和更浓重的寒意。
家属外面等!戴着口罩的护士声音冰冷。
王美玲和林国栋果然等在外面。王美玲脸色铁青,眼下的乌青浓重,显然这几天被林耀撕毁通知书和巨额手术赔偿费的事折磨得不轻。
看到林晚被推进来,她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过来,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林国栋则显得焦躁不安,不停地看表,又紧张地搓着手,眼神躲闪,不敢看林晚,更不敢看旁边一脸悲愤的张莉。
钱…钱已经按你说的,打到那个账户了!林国栋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不甘,他死死盯着张莉,张莉!你答应过的!拿了钱,手术做完,从此两清!再也不许来骚扰我们!五百万!几乎是他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和压上了房产才凑齐的数字!他心都在滴血。
张莉立刻换上一副受害者的悲苦面孔,哀声道:国栋!美玲!你们当年骗走我的女儿,现在她救我一命,你们出点钱不应该吗放心!我张莉说话算话!只要手术成功,拿到钱,我立刻带着晚晚离开鹿港!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她一边说,一边暗暗给林晚使了个眼色。
林晚依旧闭着眼,仿佛外界的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只有交叠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病人张莉,林晚,准备手术!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沉闷而权威。
两架推床被分别推向相邻的两间手术室。在分开的瞬间,林晚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越过推床的护栏,精准地捕捉到王美玲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和林国栋心虚闪躲的表情。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冰冷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嘲弄。
手术室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无影灯刺目的白光笼罩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和麻醉剂混合的气味。冰冷的金属手术台像一块巨大的寒冰。
林晚配合地侧过身,露出后腰。麻醉师拿着粗长的针管走近,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放松,准备注射腰麻了。麻醉师的声音毫无波澜。
就在这时,林晚放在推床边、属于她的那个旧帆布包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高亢、设定为最大音量的手机铃声!是一首节奏极其强劲的电子舞曲,瞬间打破了手术室死寂的节奏!
正准备下针的麻醉师手猛地一顿,皱眉看向声音来源。
抱歉医生…林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歉意,可能…可能是我打工的店长找我…有急事…我能…接一下吗很快就好…她眼神哀求地看着主刀医生。
主刀医生看了看监控仪上林晚平稳的生命体征,又看了看时间,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点!别耽误时间!
林晚在护士的帮助下,艰难地够到帆布包,拿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她背对着手术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挂断电话。然而,就在她按下最后一个键的瞬间——
嗡——!
整个手术室里所有连接电源的仪器——心电监护仪、麻醉机、无影灯、甚至是墙上的电子钟——屏幕骤然熄灭!灯光瞬间全灭!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惨绿幽暗的光!
——原来林晚早有准备!
怎么回事!
跳闸了
备用电源呢!快启动备用电源!
手术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医生、护士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响起。
一片混乱和昏暗的应急灯光中,林晚无声地坐了起来。她动作敏捷得像一只蓄势已久的猫,悄无声息地滑下手术台。她没有走向门口,反而借着混乱和阴影的掩护,快速溜进了隔壁——张莉所在的手术室!
这里同样一片黑暗混乱。张莉因为麻醉敏感体质,采用的是局部麻醉加镇静,意识正处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她感觉到有人靠近,以为是医生,含糊地嘟囔着:医生…快…快摘啊…我要…要健康的肾…
林晚俯下身,凑到张莉耳边。应急灯惨绿的光映着她半边脸,额角那道旧伤痕在幽光下如同扭曲的蜈蚣。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冰冷的气息喷在张莉耳廓,带着一种来自地狱般的寒意:
妈妈。
张莉混沌的意识似乎被这一声冰冷的呼唤刺了一下,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
别急。林晚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轻柔,缓慢,却字字淬毒,你的肾,马上就到。
张莉浑浊的瞳孔骤然放大!一丝极度惊恐的光芒瞬间撕裂了她迷蒙的意识!她似乎想尖叫,想挣扎,但镇静剂的药力让她全身瘫软,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不过,猜猜看…林晚的嘴唇几乎贴在了张莉冰凉的耳朵上,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她的脑海,为什么麻药…对你…好像提前失效了呢
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冻结了张莉的血液!她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一个精心为她准备的、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惊恐万状地瞪大眼睛,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咯咯声,身体却像被钉死在砧板上的鱼,只能徒劳地抽搐着。
林晚欣赏着她眼中那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彻底绽放开来,如同在幽暗地狱中盛开的、剧毒的曼陀罗。
她不再看张莉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迅速直起身,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混乱的手术室。
走廊里也是一片混乱,应急灯的光线忽明忽灭。王美玲和林国栋正焦急地抓着护士质问:怎么回事手术怎么停了是不是林晚那个丧门星搞的鬼!
林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他们身后的阴影里掠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她快速闪进安全通道,厚重的防火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混乱。
她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剧烈地喘息着。安全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她手中那部旧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一个特殊的加密文件夹。
里面静静躺着几段音频。
张莉在咖啡馆里诱导她、咒骂林家、索要天价赔偿的录音(让他们倾家荡产!)。
林国栋在手术室外交代转账、要求张莉两清的录音(再也不许骚扰我们!)。
还有一段,是她刚刚在张莉手术室里,用手机紧急录制下的、张莉在麻药失效边缘发出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嗬嗬声和她自己那句如同恶魔低语的质问(猜猜麻药为什么提前失效了)——虽然环境音嘈杂,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和关键句子无比清晰。
够了。这些足够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她因复仇快感而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她打开手机上一个特殊的APP——一个可以将加密文件匿名发送给特定媒体、自媒体大V和网络爆料平台的工具。她冷静地勾选了所有文件,在发送框里,只敲下了一个简短却足以引爆一切的标题:
【惊天内幕!养女沦为器官供体伪善父母与生母联手设下夺命陷阱!】
【附:全程录音证据】
她的指尖悬停在那个血红色的发送键上方,只停顿了一秒。然后,毫不犹豫地,重重按了下去!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了出来。林晚看着那个绿色的√,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黑暗冰冷的楼梯上。
结束了。不,是开始了。
她知道,这枚重磅炸弹一旦引爆,王美玲、林国栋、张莉,还有那个愚蠢的林耀,他们费尽心机维持的体面人生,将在滔天的舆论怒火和司法调查中彻底化为齑粉!身败名裂,众叛亲离,锒铛入狱…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额角那道旧伤痕在幽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她疲惫地闭上眼,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冰冷而空洞的弧度。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尽疲惫的深渊时——
嗡!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震动。不是社交软件的通知音,而是…短信提示音。
林晚猛地睁开眼。这个号码,除了打工的地方,几乎没人知道。谁会在这时候给她发短信
一种莫名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她皱着眉,带着一丝迟疑和警惕,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幽光照亮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句冰冷、简短、却足以让她血液瞬间冻结的话:
女儿,近来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