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住院那天,我发现丈夫的工资条数字不对。
结婚五年他总说部队待遇差,逼我拿嫁妆补贴家用。
直到我在洗衣粉袋底摸出厚厚汇款单——收款人全写着战友遗孀的名字。
婆婆抱着孙子骂我女儿是赔钱货时,那遗孀正披着我丈夫买的貂皮大衣登门。
姐姐,沉舟哥说您的工作清闲,不如让给我这个带孩子的可怜人吧
我笑着点头,当晚叫来搬家公司清空整个家。
砸不碎的婚纱照上,我用红油漆打了个叉。
丈夫举着拳头冲来时,女儿突然递来一根擀面杖:
>妈妈,用这个打,手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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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像针一样扎进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苏晚蜷缩在儿童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薄薄的椅面硌得骨头生疼。
怀里的小雨烧得像个滚烫的小火炉,急促的呼吸带着不祥的嘶嘶声,喷在苏晚颈窝里,烫得她心尖都在抽搐。
妈妈……小雨烧得迷迷糊糊,小脸通红,眼睛半闭着,声音又轻又哑,疼……难受……
苏晚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更用力地把女儿滚烫的小身体往怀里箍紧。
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冻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缴费窗口那个护士公式化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回响:先交五千押金,不然没办法安排床位用药。
五千块。这个数字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走廊里亮得刺眼。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陆沉舟。她的丈夫,小雨的父亲。部队里最年轻的副营长,此刻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婆婆昨天的话又尖酸地刮过脑海:生个丫头片子,三天两头病,就是个讨债鬼!
还住院哪来的闲钱我们老陆家的钱是要留着给我大孙子花的!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晚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是陆沉舟。是护士皱着眉走过来:苏小雨家长,押金还没交孩子不能再拖了,赶紧想办法!
交!马上就交!苏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尖利和颤抖。
她猛地站起身,怀里的孩子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她必须拿到钱,现在,立刻!她记得陆沉舟上个月发了工资,那张工资条……那张他总说部队待遇差,就这点死工资的工资条,被随意地塞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苏晚抱着昏沉的小雨,几乎是跌跌撞撞冲回那个压抑的、被称为家的两居室。
屋里空无一人,弥漫着一股隔夜饭菜和陈旧家具混合的沉闷气味。
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雨放在卧室床上,盖好被子。孩子烧得迷迷糊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冲到卧室那个掉漆的旧床头柜前,猛地拉开抽屉。
杂物堆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露出半截。苏晚的心跳得又急又乱,手指带着冰凉的汗水,有些发颤地把它抽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某种力量,才猛地将它展开。
白纸黑字,清晰地印着:
姓名:陆沉舟
职务:副营长
应发工资:13860元
实发工资:12850元
苏晚的眼睛死死钉在那个数字上——12850元。像被一道无声的霹雳狠狠击中,她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撞太阳穴的轰鸣。
不对!完全不对!
上个月,就在这个房间里,陆沉舟皱着眉,一脸疲惫地把一个薄薄的信封塞给她,语气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沉重和无奈:这个月又扣了杂七杂八的,就剩八千五了。
部队待遇就这样,死工资,不够你再想想办法,家里开销大。
他还叹了口气,补充道,白小薇那边……孩子又病了,实在困难,我……又挪了点给她救急。
当时她信了。甚至带着一种苦涩的理解,默默地从自己微薄的工资和几乎见底的嫁妆里挤出钱来,填补家用。五年了!整整五年!
每一次他递过来的信封都比上一次更薄一点,每一次他疲惫歉疚的借口都大同小异——部队改革降薪了、扣了伙食费、帮衬了困难的战友……
苏晚的手抖得厉害,薄薄的工资条纸片在她指间簌簌作响,像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枯叶。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带着冰冷的尖锐:钱呢陆沉舟嘴里消失的那几千块钱,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模糊的念头,像水底潜藏的毒蛇,猛地缠住了她的心脏——汇款单!
她记得很久以前,有一次陆沉舟让她帮忙收拾书房,她在一个旧文件袋里,似乎瞥见过一张邮局汇款的回执单,收款人名字很陌生。当时他没解释,她也没深想。
此刻,这个细节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磷火,灼痛了她的神经。
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冲出卧室,冲进狭小阴暗的厨房。
目光疯狂地在油腻的灶台、堆满碗筷的水池、角落的垃圾桶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橱柜下方那个用了很久、印着劣质卡通图案的洗衣粉袋子上。
袋子瘪瘪的,似乎只剩下一层底儿。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探了进去。
指尖触到的不是残留的洗衣粉颗粒,而是一叠厚厚的、带着纸张特有韧性的东西。
苏晚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她屏住呼吸,手指用力,将那叠东西从洗衣粉袋的底部,一点点抽了出来。
一叠邮局的汇款单存根。厚厚一沓,时间跨度清晰地标记着这五年里的每一次消失。
纸张有些陈旧发黄,边缘甚至带着洗衣粉潮湿结块的痕迹,散发出一种廉价的、刺鼻的化学香气。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收款人那一栏。
第一张:收款人:白小薇
金额:2000元
日期:五年前,他们刚结婚三个月。
第二张:收款人:白小薇
金额:2500元
日期:四年前……
第三张:收款人:白小薇
金额:3000元
日期:三年前……
一张,又一张。金额从最初的几百,逐渐变成两千、三千……最近的一张,就在半个月前,汇款金额:5000元整!收款人依旧是那个刺眼的名字——白小薇。
白小薇!那个陆沉舟牺牲战友的遗孀!那个他口中孤儿寡母不容易、战友临终托付、我们得帮衬着点的白小薇!
苏晚的视线瞬间被一层滚烫的血雾覆盖。她死死攥着那叠冰凉的纸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冷的白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冰冷的愤怒如同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烧灼着她每一寸神经。她猛地扬起手,将那叠沾着洗衣粉味的汇款单狠狠摔在地上!
雪白的纸片像肮脏的雪片般纷纷扬扬散落一地,每一张都像一张咧开的、嘲讽的嘴。
砰!卧室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苏晚浑身一震,猛地扭过头。
陆沉舟回来了。
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军装外套随意地敞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眉头习惯性地皱着。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地板上散落的那些刺眼的白色纸片时,所有的疲惫瞬间冻结,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随即迅速转化为阴沉沉的愠怒。
苏晚!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被窥破秘密的恼羞成怒,你翻我东西!
他几步冲过来,带着一阵风,带着一股苏晚无比熟悉的、却在此刻让她作呕的、属于他个人的气息。
他看都没看床上烧得昏沉的小雨,像一堵山似的压到苏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和冰冷的压迫感。
你发什么疯谁让你乱翻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苏晚抬起头,迎着他喷火的目光。五年来的隐忍、委屈、牺牲,被欺骗的愤怒和此刻女儿病重的绝望,如同沸腾的油锅,在她胸腔里疯狂翻搅。
她感到自己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愤怒和冰冷。
我发疯她的声音异常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子里磨出来的,陆沉舟,你看看小雨!看看她!
她猛地指向床上气息微弱的孩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凄厉的破音,
她烧得快不行了!医院等着五千块救命押金!你告诉我钱呢
你告诉我你的工资呢!
她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散落的汇款单,用尽全身力气摔到他胸前!
雪白的纸片撞在他笔挺的军装上,又无力地飘落。
钱呢!她死死盯着他骤然变色的脸,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都在这里!都在这个白小薇身上!五年!整整五年!
你骗我说部队待遇差,骗我说钱不够,逼着我拿嫁妆!逼着我省吃俭用!
逼着我看着小雨生病都不敢去医院!原来都拿去养你战友的寡妇了!
陆沉舟,你还是个人吗!
陆沉舟的脸色在苏晚的厉声质问下,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瞬间由铁青转为猪肝般的紫红,最后沉淀成一种难看的灰白。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里那点被戳穿的惊惶迅速被一种根深蒂固的、不容置疑的正义感所取代,甚至带上了一丝被误解的恼怒。
你懂什么!他猛地一挥手臂,仿佛要拂开那些控诉的纸片和苏晚的泪水,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试图压制对方的强硬,
白小薇她容易吗!她男人是为国牺牲的!是英雄!留下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那是老张临死前拉着我的手托付的!
托付!你明白吗!照顾她们娘俩,是我的责任!是部队交给我的任务!
他喘着粗气,上前一步,阴影再次将苏晚笼罩,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道理和隐隐的指责:你呢你有工作,有手有脚!
小雨不过是个小丫头,能花多少钱平时感冒发烧忍忍不就过去了
多大点事!非要上纲上线!你心胸怎么这么狭隘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苏晚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又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底却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那火焰烧尽了最后一丝软弱,只剩下尖锐的嘲讽和彻骨的寒意,
陆沉舟,你搞搞清楚!我苏晚,才是你法律上的妻子!
小雨,才是你亲生的女儿!你的责任你的任务是拿着我们娘俩的血汗钱,去成全你那伟大的‘战友托付’
去养那个‘无依无靠’的白小薇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刺眼的汇款单,又落回陆沉舟那张写满了理直气壮的脸上,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你口口声声的牺牲精神,就是牺牲自己的老婆孩子
就是看着亲生女儿烧得人事不省,却把救命的钱拿去给别人的孩子买奶粉买新衣
陆沉舟,你简直……虚伪得令人作呕!
够了!陆沉舟被她眼中的冰冷和话语里的尖锐刺得勃然大怒,最后一点强撑的道理也轰然崩塌,只剩下被彻底撕破脸皮的恼羞成怒。
他猛地扬起手,五指箕张,带着风声就朝苏晚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这个动作他或许在愤怒时做过无数次预演,带着一种熟练的、不容置疑的暴力惯性。
然而,就在那带着风声的巴掌即将落下、距离苏晚脸颊只有寸许的瞬间,卧室虚掩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婆婆抱着她刚满一岁、胖墩墩的大孙子陆家宝,像掐着点似的出现在门口。
老太太那张刻薄的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三角眼斜睨着床上烧得昏沉的小雨,又扫了一眼剑拔弩张的苏晚和陆沉舟,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
哼!吵吵什么鸡犬不宁的!她搂紧了怀里的金孙,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声音尖利得能刮破耳膜,
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三天两头病歪歪的,死了倒清净!省得拖累我们沉舟!
早说了生不出儿子就是没用!看看我们家宝,虎头虎脑的,这才叫福气!
沉舟啊,你跟她费什么话赶紧把该办的事办了是正经!
她口中的该办的事,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苏晚的耳朵。几乎就在婆婆话音落下的同时,门外传来了几声清脆、带着点刻意拿捏的敲门声。
笃笃笃——
沉舟哥在家吗我是小薇呀。
那声音柔柔弱弱,带着点怯生生的甜腻,像掺了蜜的毒药。
陆沉舟那只悬在半空、几乎要扇到苏晚脸上的手,像被按了暂停键,猛地僵住了。
他脸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换上了一副混杂着尴尬、心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他狠狠瞪了苏晚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随即迅速收回了手,转身快步走向门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刻意放柔的调子:来了来了,小薇啊,门没锁。
门被拉开。
一股浓烈而廉价的香水味率先涌了进来,冲淡了屋子里消毒水和绝望的气息。
白小薇站在门口的光影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楚楚可怜的笑容。
然而,她身上那件崭新得发亮的、毛茸茸的浅棕色貂皮短大衣,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貂皮油光水滑,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也泛着一种刺眼的、不合时宜的富贵光泽。
与她身上那刻意维持的柔弱无助气质,形成了无比荒诞又无比刺眼的对比。
白小薇的目光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掠过地上散落的汇款单时,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了然和得意,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最后将目光落在陆沉舟身上,笑容更加温婉甜美,声音也越发娇柔:沉舟哥,没打扰你们吧
我就是……就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过来看看。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苏晚苍白的脸和床上昏睡的小雨,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切,
哎呀,小雨这是怎么了又病了苏晚姐,你也别太着急,
小孩子嘛,抗一抗就过去了。你看我们家壮壮,皮实着呢,我都不怎么操心。
她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昂贵的貂皮大衣,仿佛那柔软的皮毛能带给她无穷的底气和优越感。
婆婆抱着孙子,立刻像找到了同盟军,撇着嘴帮腔:就是!穷讲究!我们家宝就从来不闹病!小薇啊,还是你会养孩子!
瞧瞧这衣服,新买的真贵气!一看就是沉舟眼光好,会疼人!她意有所指地剜了苏晚一眼。
陆沉舟站在白小薇身边,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心虚和某种被需要的满足感的复杂表情。
他没有看苏晚,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白小薇像是得到了鼓励,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种看似商量实则不容置喙的意味。
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柔弱笑容:苏晚姐,其实……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件事,真是……真是有点难以启齿。
她微微低下头,手指绞着貂皮大衣的衣角,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我们家壮壮,眼瞅着要上幼儿园了。
这开销……唉,我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她抬起头,眼眶恰到好处地泛着红,看向陆沉舟,又迅速转向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沉舟哥一直为这事操心。
他总跟我说,苏晚姐你在图书馆的工作,清闲是清闲,可工资也不高……
他又说,我这一个人带着孩子,没个稳定收入,日子太难熬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请求:所以……沉舟哥的意思是,苏晚姐你看……能不能……
把你图书馆那个工作……让给我呀反正你还有沉舟哥养着,也不差那点钱。
可我……我和壮壮,是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呀!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配上那件崭新的貂皮大衣,显得无比讽刺。
陆沉舟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避开了苏晚的目光,沉默地默认了白小薇的话。
那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苏晚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尊冰雕。她看着白小薇那张写满虚伪算计的脸,看着陆沉舟那心虚回避的眼神,听着婆婆怀里孙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感受着床上小雨滚烫的体温……
五年来的隐忍、委屈、痛苦,被欺骗的愤怒,被压榨的屈辱,被至亲背叛的冰冷绝望……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顶点。
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没有眼泪,没有质问。
一股奇异的、冰冷的平静,如同深海下的暗流,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愤怒和痛苦被极致压缩后,沉淀成一种令人心寒的、绝对的清醒。
她看着白小薇,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毫无温度、近乎诡异的笑容。
好啊。苏晚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份工作……
她的目光扫过白小薇身上的貂皮,又落在陆沉舟躲闪的脸上,最后定格在婆婆怀里那个被视为珍宝的孙子身上,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给你。
陆沉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取代,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赞许。
他显然把这当成了苏晚的识大体和终于懂事。
白小薇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吸足了养分的毒花,带着毫不掩饰的胜利和得意:真的苏晚姐!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了!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她激动地往前一步,似乎想拉苏晚的手以示亲热。
婆婆也在一旁撇着嘴哼道:这还差不多!早该这样!一个工作而已,让给小薇怎么了她多不容易!女人家,就该安安分分在家带孩子!
苏晚没有理会白小薇伸过来的手,也没有看婆婆。她只是微微侧过身,避开她们,径直走向床边。
她俯下身,用脸颊轻轻贴了贴女儿滚烫的额头,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
然后,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妈,是我,小晚。电话接通,她对着听筒,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帮我叫辆救护车,来家里接小雨。另外,叫几个信得过的搬家工人,要手脚利索的。
多叫几个,对,现在。
挂断电话,苏晚转过身。白小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陆沉舟和婆婆也愕然地看向她。
你……你叫救护车干什么陆沉舟皱紧眉头,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和一丝被忽视的不快,我不是说了吗小孩子发烧……
陆沉舟,苏晚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骨,小雨是我女儿。她的命,轮不到你来决定值不值得救。
她的目光扫过那件貂皮大衣,你的钱,既然那么乐意拿去填无底洞,那就填个够。我的女儿,我自己救。
至于工作……她看向白小薇,嘴角再次勾起那个冰冷的弧度,
明天我就去办离职。你那么想要,尽管去接。
希望图书馆那份‘清闲’的工资,够你和你儿子买下一件貂皮。
白小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得意僵死在嘴角。
陆沉舟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婆婆更是气得跳脚:反了你了!苏晚!你想干什么!
叫救护车搬家你发什么疯!这是我们老陆家的房子!你敢!
苏晚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她走到女儿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将烧得昏沉的小雨抱了起来。
孩子的身体滚烫而柔软,这份重量,此刻成了她唯一需要支撑的力量。
她抱着女儿,一步步走向门口,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干什么苏晚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房间,
离婚。搬家。带着我女儿,离开你们这群……垃圾。
门被她用脚带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隔绝了身后瞬间爆发的怒骂和尖叫。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撕裂了家属院傍晚的宁静。
蓝红闪烁的光透过窗户,在陆家灰暗的墙壁上投下急促晃动的光斑。
苏晚抱着裹在毯子里、昏昏沉沉的小雨,在医护人员协助下快速上了车。
车门关闭的瞬间,隔绝了楼道里闻声探头的邻居们惊愕的目光,也隔绝了陆沉舟追出来气急败坏的吼叫和婆婆尖利的咒骂。
苏晚!你给我回来!你发什么疯!
丧门星!带着赔钱货滚!滚了就永远别回来!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苏晚紧紧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却像沉入了万年冰窟,一片死寂的冷硬。
愤怒和痛苦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剩下一个清晰无比的目标:离开!彻底地、干净地、带着她的女儿,永远离开那个名为家的泥潭!
深夜的医院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小雨挂着点滴,呼吸终于平稳了一些,沉沉睡着了。苏晚坐在床边的硬塑料椅上,毫无睡意。
手机屏幕亮着,母亲焦急关切的声音仿佛还带着温度:小晚!小雨怎么样了别怕,有妈在!
救护车费用你哥刚给医院账户打过去了!工人我叫好了,都是老家跟过来的,绝对可靠!明天一早就到!
你什么都别管,照顾好小雨!妈和你爸这就订最早的车票过去!
妈……苏晚开口,喉咙干涩得发疼,五年积压的委屈和此刻孤注一掷的决绝冲撞着,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妈。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母亲的声音哽咽了,是爸妈没用,当初没拦住你……让你受大委屈了!
这次听妈的,跟爸妈走!
你哥那边都安排好了,房子、学校,都给你和小雨备着!咱们离开这儿,重新开始!
挂断电话,苏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
她点开手机通讯录,目光落在李律师的名字上——那是她大学同寝室的闺蜜,如今在律所独当一面。
电话拨通,言简意赅,冰冷清晰:李颖,是我。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
我要孩子抚养权,要陆沉舟支付小雨从出生至今的所有抚养费、教育费、医疗费,按最高标准算。
另外,追回他五年间擅自转移给第三人白小薇的夫妻共同财产,有汇款单存根为证。
财产分割除了我个人的衣物和孩子的用品,家里那些破烂,我一件不要。
但属于我的,一分钱也别想少!明天一早,协议发我邮箱。
做完这一切,苏晚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但心底那簇名为决绝的火焰,却越烧越旺,驱散了所有软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家那扇旧防盗门被敲得震天响。
陆沉舟顶着一双通红的眼,胡子拉碴,暴躁地拉开房门:谁啊!大清早的……话没说完,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噎住了。
门口黑压压站着七八个身材壮实、穿着统一蓝色工装的男人。
领头的是个一脸精干的中年汉子,他身后,苏晚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却眼神异常锐利的老太太——正冷冷地看着他。
苏晚的父亲,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站在妻子身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囊囊的蛇皮袋。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陆沉舟心头猛地一沉,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
苏母看都没看他,径直对领头的汉子说:师傅,就是这家。开始搬吧。我女儿的东西,一件不留。不是她的,一根针都别动。
好嘞!老太太您放心!领头的汉子一挥手,七八个工人鱼贯而入,动作麻利得惊人。
陆沉舟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试图阻拦:住手!你们给我住手!这是我家!谁让你们进来的!苏晚!苏晚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说清楚苏晚冰冷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她换掉了昨天的旧衣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干净利落的牛仔装,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紧紧的髻。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眼底燃烧着冰封的火焰。她怀里抱着刚输完液、还有些虚弱但已经清醒的小雨。
小雨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大眼睛里带着惊恐,却倔强地没有哭。
陆沉舟,苏晚抱着女儿,一步步走到客厅中央,无视他喷火的怒视,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法官在宣读判决,昨天的话,不是气话。离婚协议,我的律师稍后会发给你。
小雨的抚养权归我。至于这五年你拿去养别人的钱,还有你该付的抚养费,一分不少,法庭上见。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向那些工人:主卧衣柜里我的衣服、书桌抽屉里我的书和证件、梳妆台上我的护肤品,全部打包。
儿童房,小雨的衣服、玩具、书本、被褥,一件不留。
厨房里,她的目光扫过那袋被掏空底的洗衣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讽意,我买的碗筷、炒锅、电饭煲,搬走。
工人们应声而动,效率高得吓人。衣柜被清空,抽屉被拉出,书本衣物被迅速装入巨大的编织袋。
整个家瞬间被一种粗暴的拆卸和搬运的噪音填满。
陆沉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晚的鼻子破口大骂:苏晚!你这个疯婆子!
你凭什么搬东西!这都是我买的!这是我的家!你……
你的苏晚猛地回头,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他,陆沉舟,你摸摸你的良心!这房子首付是我爸妈咬牙凑的!
房贷这五年,除了头两年你象征性地出过几个月,后面哪个月不是我工资在还!
你那些‘死工资’,除了填白小薇那个无底洞,还剩几个子儿贴补过这个家
你买的你买得起什么买得起白小薇身上的貂皮大衣吗!
陆沉舟被她噎得脸色发紫,一时语塞。
婆婆闻声抱着孙子从次卧冲出来,一看这拆家般的景象,顿时炸了锅,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哎哟喂!强盗啊!土匪啊!抢东西啦!
没天理啦!大家快来看啊!
苏晚这个丧门星要卷走我们老陆家的家产跑啦!我的老天爷啊……
她的哭嚎声尖锐刺耳,引来了更多邻居在门外探头探脑。
苏母上前一步,挡在女儿和外孙面前,瘦小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座山。
她冷冷地看着撒泼打滚的婆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亲家母,嚎什么这屋里哪样值钱东西是你儿子挣来的是你们老陆家置办的
我女儿嫁过来五年,当牛做马,伺候你们一家老小,贴钱养家,最后连自己闺女看病的钱都被你儿子拿去养野女人!
现在我们要拿回属于我女儿的东西,天经地义!你再嚎一句试试
我老婆子拼了这条命,也要替我女儿讨个公道!
苏母的眼神凌厉如刀,常年劳作的粗糙手掌紧紧握着。
婆婆的哭嚎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噎在喉咙里,对上苏母那豁出去的眼神,竟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抱着孙子往后退了半步,嘴里只剩下无意义的哼哼唧唧。
搬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客厅很快变得空荡。苏晚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电视柜上方那幅巨大的、镶嵌在华丽相框里的婚纱照上。
照片里,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羞涩而充满憧憬,依偎在穿着笔挺军装、意气风发的陆沉舟身边。
曾经象征着幸福起点的画面,此刻却成了最大的讽刺,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现实脸上。
苏晚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没有一丝波澜。她放下小雨,轻声说:小雨乖,去外婆那里。小雨乖巧地跑到外婆身边。
苏晚则转身走进厨房。几秒钟后,她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是半桶粘稠、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鲜红色油漆。那是去年家里刷储藏室门剩下的。
在陆沉舟、婆婆和白小薇以及众多邻居惊骇的目光中,苏晚面无表情地提起红漆桶,手臂猛地一扬!
哗啦——!
粘稠、猩红的油漆如同滚烫的鲜血,劈头盖脸地泼洒在那张巨大的婚纱照上!
洁白的婚纱、笔挺的军装、曾经灿烂的笑容……瞬间被刺目、肮脏的红色覆盖、淹没!
红漆顺着相框玻璃蜿蜒流下,像一道道狰狞的血泪。
苏晚扔掉空桶,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她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根旧拖把,没有半分犹豫,双手握紧木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那被红漆覆盖的相框砸了过去!
砰!哗啦——!
巨大的声响震得人心头发颤!华丽的相框应声碎裂!玻璃渣混合着粘稠的红漆,如同炸开的血肉,四处飞溅!照片上那两张曾经甜蜜的脸,在红漆和碎玻璃的覆盖下,变得扭曲、破碎、肮脏不堪!
整个屋子瞬间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极端暴烈的一幕惊呆了。
门口的白小薇吓得捂住嘴,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
婆婆抱着孙子,吓得忘了哭嚎。邻居们更是倒吸一口冷气,鸦雀无声。
陆沉舟的眼睛瞬间充血,变得赤红!巨大的羞辱感和失控的暴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那张被砸烂的婚纱照,就像他被当众撕碎的脸皮!他最后一点理智被彻底烧断!
苏晚!!我杀了你!!!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额头青筋暴起,像一头发狂的公牛,不管不顾地朝着站在一地狼藉中的苏晚猛扑过去!
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直直抓向苏晚的头发!那架势,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周围的邻居发出一片惊呼!苏母脸色大变,想冲过来却被婆婆有意无意地挡住!
白小薇则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隐秘的快意。
眼看陆沉舟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只带着毁灭力量的手就要抓到苏晚——
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挣脱了外婆的手,像一颗炮弹一样冲到了苏晚身前!
是苏小雨!
她的小脸还带着病后的苍白,身体因为虚弱和害怕而微微发抖,那双酷似苏晚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惊人的火焰。那火焰里,是保护母亲的本能,是目睹了太多暴力后刻骨的愤怒,是弱小者被逼到绝境的孤勇!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东西——那根厨房里用了很久、油光发亮、沉甸甸的枣木擀面杖!正是昨天陆沉舟差点掰断的那一根!
在陆沉舟的手即将触碰到苏晚的瞬间,小雨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擀面杖高高举起,猛地塞到了苏晚的手里!
她的声音又尖又亮,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哭腔,却无比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客厅:
妈妈!用这个打!用这个打他!手不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沉舟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他那只布满老茧、曾掰弯过钢筋的手,悬停在半空,距离苏晚的头发只有寸许。
他充血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挡在苏晚身前那个小小的、颤抖却无比倔强的身影,看向女儿那双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看向她塞到苏晚手里的那根沉甸甸的擀面杖。
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上头顶,浇灭了他所有的狂暴。
那寒意比任何拳头都更有力,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神经。
苏晚握住了女儿塞过来的擀面杖。粗糙、冰凉的木质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却奇异地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这根擀面杖,曾为这个家擀过无数次饺子皮、面条,也曾差点被陆沉舟掰断成为施暴的工具。
此刻,它被女儿的小手塞进她的掌心,带着一种血淋淋的传承。
她没有丝毫犹豫。
在陆沉舟因女儿的出现和话语而瞬间僵滞、气势瓦解的那千分之一秒,苏晚动了。她不是被动等待挨打的女人了。
她手腕一翻,五指收紧,全身的力量顺着腰身拧转,灌注到手臂,再传递到那根结实的枣木棍上!
呼!
擀面杖带着一股沉闷的破风声,没有半分花哨,干脆、利落、凶狠无比地,由下而上,狠狠抽在陆沉舟因前扑而暴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右臂肘关节内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晰无比的骨裂声,伴随着陆沉舟陡然拔高的、撕心裂肺的惨嚎,骤然炸响!
啊——!!!
陆沉舟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佝偻下去,左手死死捂住右臂肘部,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极致的痛苦和不敢置信的惊骇!
剧痛让他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狼狈地跌倒在地,蜷缩着身体,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整个客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陆沉舟粗重的喘息和呻吟。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彻底震懵了。邻居们瞠目结舌。婆婆抱着孙子,张着嘴,吓得魂飞魄散。
门口的白小薇更是脸色煞白如纸,下意识地又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手持擀面杖、眼神冰冷如煞神的苏晚。
苏晚看都没看地上翻滚的陆沉舟。她握着那根沾了点灰的擀面杖,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尘埃落定。
她弯腰,单手将挡在身前、小脸紧绷、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小雨稳稳地抱了起来。
妈,爸,我们走。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从未发生过。
苏母立刻回神,狠狠瞪了一眼地上呻吟的陆沉舟和吓傻的婆婆,一把提起脚边最后一个装着小雨玩具的袋子:走!苏父沉默地扛起一个最大的包袱,紧紧跟上女儿。
一家四口,抱着孩子,提着简单的行李,在满屋子狼藉、一地红漆碎玻璃、邻居们复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在陆沉舟痛苦的呻吟和婆婆终于爆发出的、带着恐惧的哭嚎声中,径直穿过客厅,走出大门。
门外,清晨的阳光正好,有些刺眼,却带着一种久违的、自由的暖意。
苏晚抱着女儿,没有回头。身后那个充满了欺骗、压榨、暴力和冰冷的家,连同里面的一切污秽,都被她彻底留在了那片刺目的红漆和碎裂的影像之后。
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钢铁巨鸟在跑道上起起落落,引擎的轰鸣声隐隐传来。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广播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个充满流动感的世界。
小雨靠在苏晚怀里,精神好了很多,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新奇的环境。
苏父苏母坐在一旁,老两口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和对未来的希冀。
手机震动了一下。苏晚拿出来,是李律师发来的信息:
晚,邮件已发送。抚养费和财产追索的诉讼材料同步提交了。
陆沉舟部队那边反应很快,纪律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他私自挪用家庭财产补贴非亲缘关系人员一事。
白小薇那边,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她不止陆沉舟一个‘资助人’,有个长期在邻市做生意的‘表哥’来往密切,开销很大。证据链在补充,放心,属于你的,跑不了。
苏晚的目光在不止陆沉舟一个‘资助人’和开销很大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意料之中。她平静地回复:辛苦。按程序走。然后删除了信息。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您乘坐的CA1578次航班,飞往海市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温柔的广播女声响起。
小晚,小雨,该走了。苏母站起身,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伸手去牵小雨。
苏晚抱起女儿,跟随父母,汇入登机的人流。走向登机口的每一步,都异常轻盈。
身后那座城市,那个人,那段充满了谎言和伤痛的五载婚姻,正在被迅速抛远,缩小,最终将化为地图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点。
通过登机口,步入连接廊桥的通道。巨大的玻璃窗外,是他们即将乘坐的航班。阳光洒在银白色的机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就在这时,身后候机厅的入口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和保安的呵斥声。
先生!您不能进去!没有机票和证件不能过安检!
苏晚脚步未停,只是抱着女儿,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去。
安检门外,隔着一段距离和攒动的人头,陆沉舟狼狈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右手臂用简陋的绷带吊在胸前,脸色灰败,头发凌乱,身上的军装皱巴巴的,全然没了往日的挺拔。
他正被两个机场保安拦着,焦急地伸长脖子向登机口这边张望,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喊着什么。
但在嘈杂的广播和人声中,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根本传不过来。
只有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晚的背影,里面翻涌着痛苦、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巨大的恐慌和茫然。
苏晚只看了一眼,便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她抱着女儿,脊背挺得笔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或迟疑,随着人流,稳稳地踏入了廊桥。
通道里光线柔和。前方,是通往崭新生活的入口。
身后那个世界的一切喧嚣、纠缠、痛苦和不堪,都被那道缓缓关闭的登机舱门,彻底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