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卖身的画笔与冷酷的牢笼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敲打着狭小工作室唯一的那扇窗,将窗外Eclat新季高定发布的巨幅广告牌冲刷得模糊又刺眼。广告上,超模身着缀满水晶的华服,在聚光灯下闪耀着遥不可及的光芒。而窗内,温念初伏在堆满布料碎屑和设计稿的旧木桌上,指尖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痉挛。
桌上摊开的,是顾铭轩要求的最后修改稿——一套为某地产大亨千金设计的梦幻订婚礼服。蕾丝堆叠,珠绣繁复,极尽奢华之能事,却像一只精心包装的糖果,甜腻得毫无灵魂。这不是温念初想要的设计,她的心在呐喊,渴望在布料上倾注情感,讲述故事,而非堆砌财富的符号。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刺破了工作室里唯一的昏黄灯光。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仁和医院。
温念初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地划过接听键。
温小姐吗这里是仁和医院心外科。温晚晴患者的二次手术不能再拖了,最迟下周必须进行。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用,请您务必在三天内缴清,否则……
护士公式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后面的话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温念初的耳膜。
那个数字,庞大得足以让她窒息。她卖掉所有能卖的东西,借遍了能借的人,杯水车薪。工作室的租金也拖欠了两个月,房东的最后通牒就在抽屉里。
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会想办法。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挂了电话,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窗外Eclat的光芒透过模糊的雨帘,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笑着她的困顿与渺小。
视线落在桌角那份烫金的文件上——傅氏集团的特殊人才引进协议。三天前,一个自称傅霆洲助理的男人将它放在这里,留下了一句话:温小姐,这是你唯一的‘生路’。签了它,你妹妹的手术费,傅氏承担。否则……
协议条款苛刻得如同卖身契:成为傅氏集团旗下顶级奢侈品牌Eclat的匿名签约设计师,代号N。所有设计成果、知识产权归傅氏所有,她将永久放弃署名权。同时,附加一条令人窒息的秘密条款——与傅氏集团总裁傅霆洲缔结为期两年的婚姻关系,期间必须绝对服从,履行一切妻子义务(包括但不限于出席必要场合、满足雇主要求),不得泄露婚姻关系,不得干预对方私生活。违约的代价,是她和她妹妹都承受不起的天价赔偿。
傅霆洲…那个名字在海城商界代表着绝对的权力、冷酷和神秘。传闻他手段狠戾,不近人情,视女人如无物。嫁给他温念初只觉得一阵反胃。这无异于将自己送入华丽的坟墓。
可是…晚晴…
妹妹苍白却充满求生欲的脸庞浮现在眼前,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是对姐姐全然的依赖和信任。温念初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砸在修改稿那俗气的蕾丝图案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指尖颤抖着,拿起那支承载着她无数梦想的绘图铅笔,此刻却重若千斤。
生路这分明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但她没有选择。
笔尖划过纸页,留下一个决绝而绝望的名字——温念初。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过雨幕,驶入海城最顶级的半山别墅区云顶。车窗外,修剪齐整的名贵花木在雨水中低垂,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秩序感。温念初抱着她唯一的行李——一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旧绘图工具的帆布包,指尖用力到泛白。
车子停在一座宛如现代艺术馆的玻璃幕墙建筑前,巨大的门厅挑高得令人眩晕。管家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踏入玄关,一股冷冽的松木香混合着某种无机质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空旷得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全城的无敌夜景,璀璨灯火如同散落的星河,却无法照亮这栋房子分毫的暖意。
温小姐,请在这里等候。管家将她引至空旷得吓人的客厅,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温念初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件被随意搁置的行李。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那座价值不菲的极简挂钟发出规律的嘀嗒声,敲打着她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沉稳而压迫感十足的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传来。
温念初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丝绒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他一步步走下,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威压。灯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扫过来时,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审视和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就是傅霆洲。一个名字就能让海城商界震颤的男人。
他走到温念初面前,停住。居高临下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那目光掠过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帆布包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轻蔑。
温念初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淬着冰碴。
是,傅先生。温念初强迫自己抬头,迎上那道冰冷的目光,声音努力维持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傅霆洲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更添几分危险。他转身走向巨大的黑色大理石茶几,拿起一份文件,啪地一声,甩在温念初面前的矮几上。
签了它。
温念初的目光落在文件封面上——《傅宅居住条例及傅太太行为守则》。
她拿起文件,指尖冰凉。条款密密麻麻,苛刻得令人发指:
未经允许,不得离开主宅范围。
所有通讯设备需报备,接受监控。
不得与任何非指定人员联系(名单附后)。
每日行程需报备管家。
保持安静,非必要不得打扰傅先生。
出席公开场合需完全遵从傅先生安排,不得擅自发言或行动。
……
最后一条,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上:
认清本分:你存在的唯一价值是作为‘N’提供设计,以及作为‘傅太太’扮演好一个沉默的花瓶。你,温念初,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债务和服从。
看清楚了傅霆洲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签了它,记住你的位置。你和你那点可怜的设计才华,在这里,只配藏在阴影里,供我驱使。
他俯身,冰冷的指尖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猛地捏住温念初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的眼眸。
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包括…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替代品的嘲弄,…包括你脸上这点和她相似的影子。你连模仿她都不够格,只是我用来…打发时间、顺便讨债的工具。
他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温念初最脆弱的地方。她终于明白那份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和深深的敌意来自何处——替身。她是谁的替身那个她又在哪里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眶酸涩得厉害,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滴泪落下。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仿佛要碎掉。温念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冰冷俊美的脸,一股强烈的恨意和倔强从心底涌起。她猛地挣脱开他的钳制,后退一步,脊背挺得笔直,尽管脸色苍白如纸。
傅先生,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清晰,带着一丝破碎的沙哑,协议我会签。但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叫温念初。我的设计,也绝不是一文不值。
傅霆洲似乎没料到她竟敢反驳,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名字设计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睡袍的袖口,姿态优雅却充满压迫,在这里,你不需要名字,只需要代号‘N’和身份‘傅太太’。至于你的设计…呵,等你能创造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再说这种大话吧。现在,签字。
温念初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拿起笔,在《守则》的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有些扭曲,却异常用力,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很好。傅霆洲满意地看着那份签好的文件,仿佛完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林姨会带你去你的‘房间’。明天,会有人送你去‘Eclat’工坊。记住,他转身走向楼梯,声音冷酷地传来,安分守己,别给我惹麻烦。否则,后果你知道。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留下温念初独自站在空旷冰冷、弥漫着昂贵松木香气的客厅里。窗外璀璨的灯火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像一幅凄美的画。
林姨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一个面容和善却眼神复杂的中年妇人。温…太太,请跟我来。
温念初抱着她的帆布包,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跟在林姨身后,穿过长长的、铺着厚厚地毯却依旧冰冷的走廊。她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口。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精致的囚笼——宽敞,奢华,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后花园,但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空荡荡的梳妆台,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这就是您的房间了,太太。浴室在里面。有什么事,可以按铃叫我。林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轻轻关上了门。
沉重的雕花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温念初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她环顾着这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巨大的无助感和绝望感终于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汹涌而出。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帆布包里,那支承载着她所有梦想的绘图铅笔,静静躺着,像一根被折断的翅膀。
她签下了契约,卖掉了自己,也暂时保住了妹妹的命。可是未来呢在这个冷酷的男人掌控下,在这座没有温度的华丽牢笼里,她温念初,还能找回她的名字,她的设计,她的光吗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而属于温念初的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
2
第二章:针线为矛,暗夜微光
傅宅那间冰冷的客房,成了温念初暂时的栖息地,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却驱不散房间里的寒意。林姨准时送来了早餐——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餐点,却食不知味。
太太,车已经备好了。先生吩咐,今天送您去‘Eclat’工坊。林姨的声音依旧恭敬,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看着温念初苍白却挺直的背影,欲言又止。
温念初放下几乎没动的牛奶,点了点头。谢谢林姨。
她换上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黑色长裤,与这豪宅的奢华格格不入。抱着那个旧帆布包,里面装着她视若生命的绘图工具和一些零碎画稿,她坐上了前往Eclat工坊的车。
车子驶离冰冷的云顶,穿过繁华的市区,最终停在一栋充满现代艺术气息的建筑前。巨大的EclatLogo闪耀着冷硬的光芒。这里是无数设计师梦想的殿堂,如今却成了温念初才华的牢笼。
她被助理引至工坊最底层——一个专门处理基础缝纫、打版和制作样衣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面料的馨香和熨斗蒸汽的味道,但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工位密集,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头顶几排冰冷的LED灯管提供照明。忙碌的工人们低着头,手指翻飞,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好奇、探究,更多的是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你就是新来的‘N’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响起。
温念初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当季Eclat最新款套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站在面前。她下巴微扬,眼神挑剔地在温念初身上扫视,毫不掩饰那份居高临下。温念初认得她——白薇,傅霆洲身边最近炙手可热的红人,也是Eclat名义上的首席设计师助理,实际上享受着远超其能力的资源。
我是。温念初平静地回答。
白薇嗤笑一声,随手将一叠厚厚的资料和一个U盘丢在温念初空荡荡的工作台上。喏,这是下个月要出的‘幽兰’系列基础款样衣任务。要求都在里面,版师那边已经打好基础版了,你负责监督样衣制作和细节调整。记住,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涂着蔻丹的手指点了点资料,傅先生要求极高,别拿你那些不入流的想法去改动设计。老老实实按图做,三天后我要看到合格的样衣送到我办公室。做不好…你知道后果。
任务量巨大,要求苛刻,时间紧迫。这分明是下马威。温念初看着那叠资料,沉默地点了点头。她没有争辩的资本。
白薇满意地看着她顺从的样子,却又似乎觉得不够解气。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恶意的炫耀:对了,昨晚霆洲哥带我去试了‘星辰之泪’,就是那条压轴的高定项链…他说,只有最纯净的光才配得上它。她故意停顿,欣赏着温念初瞬间僵硬的表情,继续道:哦,你可能不知道‘星辰之泪’是为谁准备的吧那是霆洲哥心里永远的白月光——晚晴姐的遗物。可惜啊,有些人,东施效颦,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晚晴…遗物…白月光…
这几个词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温念初的心脏。书房里那张模糊照片上女子的面容,仿佛瞬间清晰起来。原来那个她,叫晚晴,已经…死了而傅霆洲,竟用一条项链作为永恒的纪念那她温念初,这个活生生的、被强行绑在这里的人,又算什么一个可悲的、用来睹物思人的影子连触碰遗物的资格都被白薇拿来羞辱
屈辱和钝痛感在胸腔里蔓延。温念初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不能失态,不能在这里倒下。
白小姐说完了吗我要开始工作了。温念初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波澜。她甚至没有再看白薇一眼,径直坐下,打开了那叠资料。
白薇没看到预期的崩溃或愤怒,有些不甘地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了。
温念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些恶毒的话语和锥心的刺痛压下去。她打开电脑,插入U盘,屏幕上显示出幽兰系列的设计图。线条流畅,色彩清雅,以兰花为灵感,本应是充满东方韵味的佳作。但仔细看,细节处却透着一股匠气和堆砌感,缺乏真正的灵魂。
她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星辰之泪的名字,想象着它璀璨冰冷的光芒,想象着傅霆洲凝视它时可能流露的、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心口又是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不!她猛地睁开眼。她不能沉溺在这种无望的痛苦里。她的价值,不在这里,不在那个男人的憎恶里,更不在别人的影子下!她的价值,在她的笔尖,在她的布料上,在她心中那些从未熄灭的设计之火里!
她开始工作。摒弃一切杂念,像一个最精密的机器,投入到样衣的制作监督中。她熟悉各种面料的特性,对版型的理解深入骨髓,对工艺细节的要求近乎苛刻。她穿梭在工位之间,与样衣师沟通,指出微小的误差,提出更优化的缝纫方案。她的专业和专注,让原本带着轻视的工人们渐渐收起了怠慢。
然而,才华的光芒即使在最底层也无法完全掩盖。在监督一件兰花刺绣连衣裙样衣时,温念初发现原设计图稿在腰部拼接处的处理显得生硬,破坏了整体的流畅感。她沉思片刻,拿起笔,在旁边的废稿纸上飞快勾勒了几笔——将硬朗的直线改为略带弧度的拼接,并建议使用一种更柔软、带有微妙光泽的衬里,让腰部的过渡自然如兰花舒展的叶片。
她的改动极其细微,却如同画龙点睛。样衣师按照她的建议修改后,效果立竿见影,整件衣服的灵动感和高级感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N老师,您这个改动…太妙了!年轻的样衣师忍不住赞叹道。
温念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心中并无波澜。这只是最基础的工作,离她心中真正的设计还差得太远。她将那份记录了她灵光一现的废稿纸,悄悄夹进了帆布包内层。
三天后,温念初按时将制作精良、甚至在某些细节上超越原设计的幽兰系列样衣送到了白薇的办公室。白薇挑剔地检查着,本想找茬,却挑不出明显的毛病,尤其那件改动后的连衣裙,连她也不得不承认效果极佳。
哼,算你还有点基本功。白薇不情不愿地签收了样衣,随即又甩给她一份更繁琐的配饰搭配任务,这个,下班前给我。
温念初默默接过,转身离开。在她即将走出办公室门时,白薇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嗔从里面传来:霆洲哥嗯,我在工坊呢…晚上去‘云顶’吃饭好啊,我想吃林姨做的红酒烩小羊排了,你上次答应陪我试那条新到的古董裙的……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白薇炫耀的声音,却无法隔绝那份刻意制造的亲密感像针一样刺入温念初的耳朵。云顶…那是她现在囚笼的名字。傅霆洲答应陪白薇试古董裙他把她温念初当成什么一个住在云顶却毫无存在感的幽灵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快步走回自己那个昏暗的工位,拿起笔,却发现自己手在微微发抖。不行,她不能被这些情绪吞噬!她猛地打开帆布包,抽出里面藏着的私人速写本——那是她唯一的精神避难所。
她翻开本子,里面是她偷偷画下的设计稿。没有商业的束缚,没有客户的挑剔,只有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用利落的剪裁诉说女性的力量,用流动的线条表达隐忍的情感,用大胆的色彩碰撞生命的火花…每一张稿子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独特的叙事感,与Eclat商业化的风格截然不同。
她拿起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在本子上飞快地涂抹。线条变得狂放,色彩变得浓烈,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屈辱、不甘、愤怒和那一点点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楚,全部倾泻在纸上!画稿上,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在荆棘丛中挣扎,破碎的布料缠绕着她,但她的指尖却竭力伸向头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一点星光…
画到动情处,泪水毫无预兆地模糊了视线,一滴砸落在稿纸上,晕开了荆棘的轮廓。
你在画什么
一个冰冷低沉、毫无温度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如同惊雷炸响!
温念初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合上速写本,仓惶转身。
傅霆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眼神却比西装的线条更冷硬。他的目光,如同冰锥,直直刺向她慌乱中抱在怀里的速写本,最后落在她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上。
那泪痕,仿佛触动了他某根最厌恶的神经。他眼底的冰冷瞬间化为实质的怒火和…一种被冒犯的、深沉的憎恶。
拿出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
温念初下意识地将速写本抱得更紧,后退了一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工位隔板。这…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私人物品傅霆洲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温念初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抢本子,而是狠狠捏住了温念初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啊!温念初痛呼出声,怀里的速写本脱手掉落。
傅霆洲看也不看,另一只手粗暴地将本子捞起。他无视温念初惨白的脸色和手腕上迅速浮现的红痕,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翻开了速写本。
一页页充满生命力、饱含情感的设计稿暴露在他眼前。那些稿子,那些线条,那些色彩…充满了与她为Eclat工作时截然不同的灵魂!尤其是最新那页,荆棘中的身影,破碎的布料,挣扎的姿态,渴求的星光…像一面镜子,映照着她此刻的处境和她内心的反抗!
这,不是N该有的东西!这更不是他允许存在的情绪!她竟敢…竟敢在他划定的牢笼里,偷偷描绘自由和星光她竟敢用设计来表达对他的不满和…那该死的脆弱
呵…傅霆洲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暴戾。他的目光从画稿移到温念初因疼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脸上,那泪痕更加刺眼。
痛苦挣扎渴望星光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画稿传递的信息,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温念初,看来是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让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伤春悲秋,画这些…无用的垃圾!
话音未落,在温念初惊恐绝望的目光中,傅霆洲双手猛地用力——
嘶啦——!
崭新的、承载着她所有隐秘情感和灵魂呐喊的设计稿,在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下,如同脆弱的蝴蝶翅膀,被瞬间撕裂!
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
纸张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像刀子划在温念初的心上。那些倾注了她无数心血的线条、色彩、灵感,那些在黑暗中支撑她的微光…在傅霆洲冷酷无情的动作下,化为片片残骸,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落叶,无力地飘散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不要!温念初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阻止,却被傅霆洲狠狠甩开,踉跄着撞在工位上,手腕剧痛。
傅霆洲将最后一点碎片也揉成一团,像丢弃最肮脏的垃圾一样,狠狠砸在温念初脚边。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是彻底的冰冷和厌恶,如同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记住你的位置,温念初。他的声音淬着毒,你只是‘她’的影子,一个用来还债的工具。你的设计,只能是为‘Eclat’服务的商业符号。你连模仿晚晴都不够格,更不配拥有这些无病呻吟的妄想!
他弯腰,冰冷的指尖再次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视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再让我发现你画这些没用的东西…他凑近她的耳边,气息冰冷,如同毒蛇吐信,我就把你妹妹从医院接出来,让她也看看,她姐姐是如何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的。
温念初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反抗意志。妹妹…晚晴…那是她唯一的软肋,唯一的命门!
傅霆洲满意地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恐惧。他松开手,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去把白薇要的配饰搭配方案做好。他丢下最后的命令,转身,迈着沉稳冷酷的步伐,消失在工坊的门口。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满地狼藉的纸屑。
温念初瘫软在地,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她看着脚边那些破碎的画稿,那是她灵魂的一部分,如今被彻底践踏、碾碎。手腕和下颚的疼痛火辣辣地提醒着她刚才的屈辱。傅霆洲最后那句关于妹妹的威胁,更是像冰锥刺穿了她的心脏。
泪水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这一次,她没有压抑,也无法压抑。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一片画稿的碎片,上面只剩下荆棘的一角。
针线为矛…她的矛,还未举起,就被那个冷酷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折断了。
星光…那点微光,也被彻底掐灭了吗
工坊冰冷的灯光打在她蜷缩的身影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散落一地的纸片,如同她破碎的梦想和尊严。
3
第三章:星光初绽,风暴来袭
设计稿被撕毁的那个夜晚,成了温念初记忆中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收拾完地上的残骸,将那些承载过她梦想与痛苦的碎片,连同那颗破碎的心,一起锁进了帆布包的最底层。白薇交代的配饰搭配方案,她熬到深夜,在麻木中完成,精准无误,却毫无生气。
傅宅那个冰冷的房间,更像一个停尸房。她蜷缩在巨大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傅霆洲最后的威胁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的脖颈,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恐惧。她不能失去妹妹,那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自由梦想尊严在妹妹的生命面前,都成了奢侈的妄想。她只能将那个真实的、渴望星光的温念初,更深地埋葬起来,戴上名为N和傅太太的沉重枷锁,在傅霆洲划定的牢笼里,做一个沉默的、合格的囚徒。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她在绝望中彻底沉沦。或者说,傅霆洲冷酷的商业帝国,还需要榨取她最后的价值。
几天后,Eclat遭遇了创立以来最严峻的挑战。竞争对手摩纳格抢先发布了一个以东方秘境为主题的高定系列,其核心设计理念、色彩运用甚至关键细节元素,都与Eclat秘密筹备、即将在下季推出的敦煌遗梦系列惊人相似!
抄袭!赤裸裸的商业间谍行为!
消息传来,Eclat设计部一片哗然,高层震怒。傅霆洲的办公室气压低得能冻死人。精心筹备的系列被剽窃,意味着巨大的商业损失和品牌声誉的打击。
紧急会议上,气氛凝重。白薇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将责任推给内鬼和摩纳格的无耻。设计总监和其他核心设计师也一筹莫展,短时间内拿出一个能超越摩纳格、又能规避抄袭嫌疑的全新系列,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傅霆洲坐在主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是暴风雨前的阴鸷。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会议室里每一个噤若寒蝉的人,最终,落在了角落那个几乎被遗忘的、穿着简单工装、低着头的身影上。
N。他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三天。我要看到全新的核心设计概念和至少三套主推款的完整方案。主题,你定。要求:震撼,原创,能彻底压垮‘摩纳格’的垃圾。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温念初身上,充满了惊愕、怀疑,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三天这根本是强人所难!白薇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尖声道:霆洲哥!这怎么可能她一个底层样衣工……
闭嘴!傅霆洲厉声打断她,眼神如刀锋般扫过白薇,带着前所未有的戾气,做不到,就带着你的人全部滚蛋!‘Eclat’不养废物!
白薇被吓得瞬间噤声,脸色惨白如纸。
温念初缓缓抬起头。三天…一个全新的、能扭转乾坤的系列…这几乎是将她架在火上烤。成功了,功劳未必是她的;失败了,她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傅霆洲此举,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又一次刻意的折磨
她看向傅霆洲。他也在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信任,没有期待,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的疯狂。他需要她的才华,却又憎恨她的才华。这种矛盾在他眼中激烈碰撞。
温念初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没有选择。拒绝,意味着她和妹妹立刻坠入深渊。接受…或许,这是她在窒息中唯一能透一口气的缝隙哪怕这缝隙外,是更猛烈的风暴。
我需要顶级的面料库权限,独立的工作室,以及…无人打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傅霆洲盯着她看了几秒,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的价值。可以。林薇(白薇),全力配合她,她要什么给什么。他转向助理,清空顶层那间备用设计室,从现在起,归她使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命令下达得斩钉截铁。温念初在众人复杂各异的目光中,挺直了背脊,抱着她的旧帆布包,走向那间被临时征用的战场。路过白薇身边时,她清晰地听到了对方压抑的、充满嫉恨的磨牙声。
顶层备用设计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城壮阔的天际线,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进来。房间里堆满了傅霆洲特批调来的、全球最顶级的珍稀面料:流光溢彩的意大利真丝绡,厚重华美的法国天鹅绒,轻盈如梦的日本羽织,还有闪烁着神秘光泽的稀有金属丝线…这里就像一个面料的圣殿,是无数设计师梦寐以求的天堂。
然而,对此刻的温念初来说,这里更像一个华丽的角斗场。三天,七十二小时。时间像催命的符咒。
她没有立刻扑向那些华美的面料。她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胸口。三天…她需要灵感,需要灵魂!可她的灵感源泉,早已被傅霆洲撕得粉碎,埋葬在绝望的深渊里。
痛苦、屈辱、对妹妹的担忧、对自由的渴望、对那个冷酷男人的恐惧和…那一点点被强行压抑的、对设计本能的狂热…无数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江倒海,互相撕扯。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被撕碎的设计稿上,荆棘丛中伸向星光的手…闪过傅霆洲冰冷厌恶的眼神…闪过白薇炫耀星辰之泪时恶毒的嘴脸…闪过妹妹躺在病床上苍白却充满希望的脸庞…
这些碎片化的、尖锐的、带着血色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融合、扭曲…最终,汇聚成一个破碎而强烈的意象——
涅槃。
在极致的黑暗和禁锢中,被撕碎、被践踏、被焚烧…却渴望从灰烬中重生,挣脱枷锁,浴火展翅!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温念初猛地睁开眼,眼底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那不是商业化的优雅,不是迎合市场的媚俗,而是从她灵魂深处最痛苦的矿藏里,淬炼出的、带着毁灭与重生力量的火焰!
她一跃而起,扑向工作台!像被无形的力量驱使,她抓起炭笔,在巨大的白纸上疯狂地涂抹!线条不再是柔美的曲线,而是带着撕裂感的、锋利的、如同破碎羽翼般的轮廓;色彩不再是清雅的兰花调,而是浓烈到极致的黑、红、金——象征焚毁的焦黑,浴血重生的猩红,冲破黑暗的璀璨鎏金!
灵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一件件充满视觉冲击力的设计在她笔下诞生:
一件以黑色焦灼感真丝为底,肩部如同被烈焰焚烧后残破卷曲的金属丝线构成不对称结构,腰际却用大片猩红如血的绡纱缠绕出浴火重生的凤凰尾翼轮廓的礼服。
一套利落的解构主义西装,用硬朗的黑色皮革拼接流光溢彩的金色提花缎面,仿佛被强行撕裂后又用黄金缝合,象征着禁锢与挣脱。
一条曳地长裙,上半身是紧束的、如同荆棘缠绕般的黑色蕾丝,下半身却突然炸裂开,化作无数片由轻薄红纱与金箔点缀的羽毛,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冲天而起!
三天三夜!温念初几乎不眠不休。饿了就啃几口林姨偷偷塞进来的面包,渴了就灌冰冷的咖啡。她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和操作缝纫机而磨破,但她浑然不觉。巨大的压力和从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的创作欲望,支撑着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傅霆洲来过一次。深夜。他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巨大的工作台上铺满了令人震撼的设计稿和正在紧张制作的样衣雏形。温念初背对着他,站在人台前,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片燃烧形态的金属丝线固定在猩红的绡纱上。她穿着沾满颜料和线头的工装裤,头发凌乱地挽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专注和…坚韧。那一刻,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忘我、近乎燃烧生命般的光芒,让傅霆洲的脚步顿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不再是那个苍白顺从、眼神死寂的影子,而是一个全身心投入创造、散发着强大气场的…设计师。这种光芒,陌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灼人的力量。
傅霆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他自己都无法捕捉。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眼神幽深难辨,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第四天的黎明,当第一缕曙光穿透云层,温念初将最后一片点缀着细碎金箔的羽毛固定在样裙上。她后退两步,看着眼前三套完成度极高的主推样衣,身体晃了晃,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虚脱般的亢奋同时席卷而来。
成功了。在不可能的时间里,她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当这三套命名为涅槃系列的核心设计呈现在高层和傅霆洲面前时,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那充满力量、痛苦与重生美学的设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那不仅仅是衣服,更是情感的宣泄,是灵魂的呐喊!其震撼力和原创性,足以将摩纳格那个抄袭的东方秘境碾成齑粉!
傅霆洲坐在主位,目光长久地、沉沉地落在中间那件凤凰涅槃礼服上,又缓缓移向站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却挺直脊背的温念初。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暗流:震惊、评估、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以及…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和…探究。
就按这个方向,立刻推进全系列!‘涅槃’,就是‘Eclat’新季主题!傅霆洲一锤定音,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冷硬。他没有看温念初一眼,仿佛这惊艳的成果与他无关。
巨大的压力骤然卸去,温念初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听到傅霆洲对白薇吩咐:后续的深化和系列扩展,由你主理。‘N’…配合你。
一句话,将她所有的付出和光芒,再次归于配合的匿名阴影之下。
白薇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和得意,挑衅地瞥了温念初一眼。
温念初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光,再次被冰冷的现实浇灭。但她只是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习惯了,不是吗
涅槃系列在傅氏强大的资源推动下,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并发布。效果如预期般震撼!瞬间引爆了全球时尚圈!其独特的美学理念和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将摩纳格的抄袭系列彻底碾压,舆论一边倒地盛赞Eclat的创新和引领。涅槃不仅挽回了声誉,更将品牌推向了新的高度!
庆功宴在傅氏旗下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宴会厅举行。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整个海城的名流、时尚媒体、国际买手云集于此,庆祝Eclat的巨大胜利。
温念初作为幕后功臣,本没有资格出席。但傅霆洲的命令不容违抗——她必须作为傅太太,安静地扮演一个合格的花瓶。
她穿着一件傅霆洲让人送来的、符合傅太太身份的香槟色礼服裙,款式保守,毫无亮点。她安静地坐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一道苍白的影子。看着台上意气风发、接受着所有人掌声和赞誉的白薇——她正以涅槃系列主设计师的身份发表感言,将温念初的心血据为己有,侃侃而谈着所谓的灵感源泉和创作艰辛。
这简直是天才之作!
白小姐真是年轻有为,未来不可限量!
傅总慧眼识珠啊!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温念初握着酒杯的手指冰凉,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那些赞美,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她心上。那是她的孩子,她的涅槃,她的血泪!如今却冠着别人的名字,接受着世人的顶礼膜拜!
怎么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别人拿走,滋味不好受吧一个带着酒气的、令人作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念初猛地转头,看到赵世宏——那个油腻的建筑公司老板,傅霆洲众多合作伙伴之一,正端着酒杯,不怀好意地凑近,目光在她身上猥琐地打量。
赵总。温念初强忍恶心,想起身避开。
别急着走啊,傅太太。赵世宏肥胖的身体故意挡住她的去路,压低声音,带着恶意的调笑,听说你是‘N’啧啧,真有本事,床上哄得傅总开心,床下还能画出这么值钱的稿子…难怪傅总把你藏得这么严实,这‘活’是真好,一‘稿’两吃啊,哈哈…
下流的话语伴随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喷在温念初脸上。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雪。周围似乎有目光投来,带着好奇和鄙夷。她想反驳,想尖叫,想撕烂这张恶心的嘴!但她不能。她的身份,她的妹妹…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屈辱击垮时,一道冰冷低沉、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赵世宏!
傅霆洲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把将温念初拽到自己身后,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冰冷的墙,隔开了赵世宏那令人作呕的视线。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傅霆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直刺赵世宏。
赵世宏瞬间酒醒了大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傅…傅总,我…我喝多了,胡言乱语,您别介意…他吓得语无伦次。
傅霆洲没有看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周围投来的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头避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被他护在身后、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的温念初身上。
他看到了她眼中强忍的泪水和深切的屈辱。那一刻,他心底那股莫名的怒火烧得更旺。他可以折磨她,羞辱她,但别人…不行!她是他的所有物,是他傅霆洲名义上的妻子!打狗还要看主人!
然而,这股怒火并未转化为对温念初的维护。在众目睽睽之下,傅霆洲做出了一个让温念初彻底心死的举动。
他猛地转过身,冰冷的目光锁住温念初,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极致的鄙夷和残忍。他伸出手,不是安慰,而是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擦拭了一下她眼角几乎要滑落的泪水,动作粗鲁得像在擦掉什么脏东西。
哭什么他的声音清晰无比,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赵总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你就受不了了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在这里矫情你的价值,就是安分守己地待在角落里,别给我丢人现眼!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温念初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最后一点强撑的尊严,被他当众撕得粉碎!他把她拽出来,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更彻底地羞辱她!为了向所有人宣告,她温念初,在他傅霆洲眼里,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不配矫情的玩物和工具!
温念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冰冷和绝望。她看着傅霆洲近在咫尺的、俊美却无比冷酷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残忍,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
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她没有再流泪,只是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瓷娃娃。任由傅霆洲冰冷的手将她推开,任由周围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将她凌迟。
傅霆洲看着她那副彻底认命、死气沉沉的样子,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怒火却并未平息,反而像野草一样疯长。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对着呆若木鸡的赵世宏冷声道:滚出去!以后傅氏的生意,没你的份了!
然后,他不再看温念初一眼,转身大步离去,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寂静和那个在角落里摇摇欲坠的身影。
就在温念初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冰冷和绝望吞噬时,一张带着淡淡香水味的名片,被一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塞进了她冰凉的手心。
温念初茫然地抬头。
一个气质卓然、眼神锐利的中年女人站在她面前,正是享誉全球的顶级时尚杂志《VISION》的主编——苏菲·陈。她看着温念初,眼中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激赏。
温小姐苏菲·陈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温念初的耳中,你的‘涅槃’,很精彩。我看了工坊流出的部分原始手稿碎片…那才是真正的灵魂。有兴趣…聊聊吗以‘N’的身份,做一个匿名的深度专访。让世界听到设计背后的声音,而不是…窃取者的谎言。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台上还在接受奉承的白薇。
温念初握着那张冰凉的名片,如同握着一块滚烫的炭火,又像握住了一根从无尽深渊中垂下的蛛丝。她死寂的眼底,那点被傅霆洲亲手掐灭的星光,似乎极其微弱地、挣扎着…跳动了一下。
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4
第四章:绝地反击与迟来的真相
苏菲·陈那张印着烫金法文的名片,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温念初彻底冰封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弱却执着的涟漪。匿名专访…让世界听到设计背后的声音…这句话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尽管微弱,却让她在无边的绝望中,抓住了一丝反抗的可能。
庆功宴后的几天,温念初将自己更深地缩进了名为N和傅太太的躯壳里。在傅宅,她沉默得像一道影子,完美地扮演着傅霆洲要求的安分守己。在Eclat工坊,她继续做着分配给她的、最基础枯燥的工作,对白薇变本加厉的刁难和炫耀充耳不闻。她甚至不再碰任何私人画稿,连那个藏有碎片的帆布包,也被她锁进了柜子最深处。
傅霆洲对她的驯服似乎很满意,那种刻意施加在她身上的冰冷审视和压迫感,稍微减轻了一些。但他并未放松监控。温念初知道,她的通讯被监听,行踪被掌控。要秘密进行一次足以震动时尚圈的专访,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机会出现在一个傅霆洲需要紧急飞往欧洲处理重要并购案的周末。临行前,他照例冷声警告温念初安分守己,并加强了宅邸的安保。
温念初表现得异常温顺。她像往常一样,在工坊待到很晚,然后回到傅宅,安静地用餐,看书,早早熄灯。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心跳如擂鼓。直到确认整栋宅邸陷入深夜的寂静,连林姨也休息后,她才悄无声息地起身。
她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一个幽灵,避开了监控的死角(这是她被困在这里几个月里,唯一探索出的成果),从一扇通往工具房的偏僻小门溜了出去。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久违的自由气息,让她几乎落泪。
按照苏菲·陈提供的极其隐蔽的地址,她来到城市另一端一个不起眼的私人艺术工作室。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寒冷与危险。苏菲·陈已经等在那里,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专业的灯光和录音设备。
开始吧,‘N’。苏菲·陈的目光锐利而温和,说出你的故事,你的设计,你的…涅槃。
灯光柔和地打在温念初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摘下帽子和口罩。面对苏菲·陈洞悉一切的眼神,面对那个冰冷的录音话筒,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痛苦、挣扎、对设计的狂热,以及那份在绝望中淬炼出的、属于涅槃的真正灵魂,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没有提及傅霆洲的名字,没有提及契约婚姻,只以一个匿名设计师N的身份,讲述着创作的困境、灵感的来源、对时尚行业的思考、以及对真实表达的渴望。她剖析涅槃系列每一处撕裂的线条、每一抹浓烈的色彩背后所蕴含的情感——那是在至暗时刻对光明的渴求,是在被碾碎后依旧渴望重生的呐喊!她的声音从最初的沙哑颤抖,逐渐变得清晰、坚定、充满力量。
访谈持续了近三个小时。当最后一个问题结束,温念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那是灵魂深处被压抑的火光,终于找到缝隙喷薄而出的光芒。
谢谢你,温小姐。苏菲·陈郑重地收起录音设备,眼神中充满了激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你的才华和灵魂,值得被世界看见。这篇专访,会以‘无名设计师N的独白’为题,在下一期《VISION》全球版头条刊发。
温念初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为自己、为自己的设计正名!哪怕只是匿名的。
傅霆洲在欧洲的并购进行得并不顺利,对手狡猾难缠,让他焦头烂额。他习惯性地用酒精和超负荷工作来麻痹紧绷的神经,失眠症愈发严重。就在他身心俱疲之时,助理神色凝重地将最新一期的《VISION》全球电子版送到了他面前。
总裁,您看看这个…可能对集团声誉有影响。
傅霆洲皱着眉,点开那篇占据头条的深度报道——《无名设计师N的独白:在荆棘与灰烬中寻找星光》。文章以极其细腻深刻的笔触,讲述了N创作涅槃系列的心路历程,揭露了灵感被窃取的痛苦,表达了对行业浮躁和资本操控的批判,以及对纯粹设计精神的坚守。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才华、痛苦、坚韧和那份浴火重生的力量,瞬间引爆了全球时尚圈的讨论!
天!这才是‘涅槃’的灵魂!
‘N’是谁太有思想深度了!
对比之下,白薇之前的采访简直空洞得可笑!
资本窃取才华!支持‘N’!
舆论瞬间反转!N的神秘身份和其展现出的强大精神内核,使其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甚至盖过了Eclat品牌本身!无数设计师、评论家、时尚爱好者都在疯狂寻找N,声援N。
傅霆洲看着屏幕上那篇报道,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几乎可以确认,这个N,就是温念初!那个他以为已经被彻底驯服、踩进尘埃里的女人!她竟敢!竟敢绕过他,用这种方式,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存在,她的才华,她的…反抗!
报道中那些关于痛苦、禁锢、窃取的字眼,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她是在控诉他!控诉他囚禁她,掠夺她的才华,将她置于白薇的阴影之下!一种被背叛的暴怒和被挑战权威的戾气瞬间席卷了他!更深处,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掌控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她的灵魂深处,始终燃烧着一簇他无法熄灭的火!
他猛地将平板电脑狠狠砸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屏幕瞬间碎裂!胸口气血翻涌,连日来的疲惫、压力和此刻的暴怒交织,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胃部传来熟悉的、尖锐的绞痛。
立刻!给我订最快的航班回去!他对着助理咆哮,声音嘶哑,眼底是骇人的猩红。
傅霆洲带着一身未消的戾气和病态的苍白,如同飓风般席卷回傅宅时,温念初正在厨房,笨拙地按照林姨教的步骤,熬着一小锅清淡的蔬菜粥——林姨这几天忧心忡忡地说傅先生胃病好像又犯了。
大门被粗暴地推开,沉重的脚步声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直冲厨房而来。
温念初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汤勺的手指瞬间冰凉。她转过身,正好对上傅霆洲那双布满血丝、翻涌着暴风雪的眼睛。
啪!
一叠打印出来的《VISION》报道狠狠摔在温念初面前的料理台上,汤汁溅了她一身。
温念初!你好大的胆子!傅霆洲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抵在冰冷的冰箱门上!力道之大,让她瞬间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谁给你的权力!谁允许你用这种方式…向我宣战!他凑近她,灼热而带着酒气和病气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眼神凶狠得像要活撕了她,匿名专访控诉禁锢揭露窃取嗯!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就能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做梦!
温念初被他掐得脸色发紫,双手徒劳地掰着他铁钳般的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底却燃起倔强的火焰。
我…没有…说谎…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没有说谎傅霆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松开她的脖子,却在她剧烈咳嗽时,又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拽着甩到客厅的地毯上!
咳…咳咳…温念初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脖颈上留下清晰的指痕。
傅霆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看着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狠狠甩在温念初脸上!
照片边缘锋利,划破了她的脸颊,渗出血丝。温念初颤抖着拿起照片——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合影。背景似乎是一个温馨的花园派对。照片中央,年轻的傅霆洲笑容明朗,搂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气质温婉如水的女孩,两人看起来幸福无比。那个女孩…正是书房照片上的人,晚晴!而在照片的角落,一个穿着朴素佣人服、正在低头摆放茶点的中年妇人,虽然面容模糊,但温念初却如遭雷击——那是她已故的养母,陈芳!
看清楚!傅霆洲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带着刻骨的恨意,照片上这个低贱的女人,就是你那个所谓的养母!五年前,就是她!在傅家老宅当值期间,因为操作不当引发厨房火灾!晚晴…晚晴为了救她养的那只猫,被困在里面…活活烧死了!
他蹲下身,冰冷的手指用力捏住温念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直视他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悲痛与仇恨。
是你那个卑贱的养母害死了晚晴!是她夺走了我的光!而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疯狂的恨意,你这个仇人的女儿!你身上流着那个杀人凶手的血!你以为我娶你,真的只是需要一个替身不!我是要你替她赎罪!我要你活在晚晴的阴影下,永世不得超生!我要用你的痛苦,来祭奠晚晴!
轰——!
真相如同最狂暴的雷霆,在温念初的脑海中炸开!养母…火灾…晚晴的死…原来如此!原来傅霆洲那深入骨髓的恨意,源于此!而她,温念初,从始至终,在他眼里,都是一个带着原罪的、仇人之女!一个用来偿还血债的祭品!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吞没!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无辜被卷入的替身,却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沾满鲜血的罪名!她所有的挣扎、痛苦、那点微弱的希望,在这个残酷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我妈妈…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
养母陈芳,那个在她记忆中永远温柔、善良、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闭嘴!傅霆洲厉声打断她,眼神疯狂,证据确凿!当年的火灾报告写得清清楚楚!就是她的过失!温念初,收起你那套虚伪的眼泪!你接近我,签那份协议,是不是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想替你那该死的母亲掩盖罪行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嗯!
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辩解。深埋多年的仇恨和失去挚爱的痛苦早已扭曲了他的理智。此刻,苏菲·陈的报道,温念初的反抗,都被他视为仇人之女处心积虑的阴谋!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温念初绝望地哭泣着,巨大的冤屈和悲痛让她几乎崩溃。
不知道傅霆洲站起身,眼神彻底冰冷,再无一丝波澜,只剩下刻骨的厌恶和毁灭一切的决绝。好,很好。那你就用你的余生,在这里,慢慢‘知道’,慢慢‘赎罪’吧!
他拿出手机,冰冷地吩咐:来人。把太太‘请’回她的房间。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一步!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她妹妹那边的探视权!
不!傅霆洲!你不能这样!晚晴需要我!温念初听到要切断她和妹妹的联系,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挣扎着想扑过去。
两名强壮的保镖迅速进来,毫不留情地架住了她。
晚晴傅霆洲听到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喊出,眼神更加阴鸷,你没有资格叫她的名字!带走!
温念初被强行拖离客厅,她的哭喊、挣扎、绝望的哀求都被厚重的房门隔绝。傅霆洲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胃部的绞痛和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踉跄一步,扶住沙发,看着地上那张泛黄的照片和散落的《VISION》杂志,眼底是疯狂过后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痛苦。
温念初被囚禁了。
那间原本就冰冷的客房,彻底成了铜墙铁壁的牢笼。窗户被从外面加固锁死,门口24小时有人看守。手机、电脑、甚至是一支笔、一张纸都被收走。房间里的电话线被切断。她像一个真正的囚犯,与世隔绝。
林姨每天会按时送来三餐,眼神充满担忧和欲言又止,但在保镖的监视下,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偷偷在粥碗下多藏一个温念初喜欢的奶黄包。
温念初起初像疯了一样拍打房门,哭喊,哀求,甚至用头撞门,直到额角流血。但回应她的,只有门外保镖冰冷的沉默和傅霆洲通过监控传来的、毫无感情的警告:再闹,你妹妹的医疗费,立刻停掉。
这句话像最有效的镇静剂,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冰冷。
养母是害死晚晴的凶手…傅霆洲娶她是为了复仇…她是带着原罪的囚徒…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妹妹的消息,也彻底失去了…希望。苏菲·陈的专访带来的那点微光,在如此残酷的真相和绝对的囚禁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每天只是机械地进食,然后蜷缩在床上,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天空是灰的,云是灰的,连偶尔飞过的鸟,在她眼中也失去了色彩。
不知过了多少天,也许一周,也许更久。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雷声轰鸣。林姨在送晚餐时,趁着保镖不注意,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飞快地塞进了温念初的手心,并用眼神示意她藏好。
温念初的心猛地一跳!她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攥紧,藏进睡衣口袋。回到房间,她背对着摄像头,借着窗外闪电的瞬间光芒,看清了手中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老式的U盘。
这是…
她心脏狂跳,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小心翼翼地将U盘藏进床垫最隐蔽的缝隙里。
第二天,温念初的表现依旧驯服。她安静地吃饭,安静地坐在窗边。就在保镖稍微放松警惕时,她借口去洗手间(这是房间里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反锁了门。她颤抖着拿出藏在身上的U盘——这是林姨冒着巨大风险送进来的!
洗手间里有一个预留的、供保姆打扫用的防水电源插座。温念初用一根偷偷藏起来的发卡,小心翼翼地撬开了插座的面板。里面,赫然藏着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型USB接口!这显然是林姨或者其他同情她的人,在傅霆洲眼皮底下布置的最后一条信息通道!
温念初的手抖得厉害,她将U盘插了进去。屏幕上跳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音频文件和一个加密的PDF文档。
她点开音频。里面传来林姨刻意压低、带着哽咽和急切的声音:
念初…太太…你一定要听我说!你妈妈陈芳,她不是凶手!当年那场火…是意外!是…是白薇小姐小时候调皮,在厨房玩打火机点燃了油布!陈姐是为了冲进去救白薇小姐才…才被困住的!晚晴小姐是看到猫还在里面才冲进去的…混乱中,是陈姐拼死把昏迷的白薇小姐推了出来,她自己和晚晴小姐…都没能出来…老爷…老爷他当时怕影响傅家和白家的关系,也怕霆洲少爷受不了打击,才…才让人改了报告,把责任都推给了已经死去的陈姐啊!白家给了老爷一大笔钱封口…那个U盘里有…有当年老宅一个花匠偷偷录下的事发经过录音片段…还有…还有被修改前的原始报告扫描件…密码是你妈妈的生日…念初…太太…你要撑住!要逃出去!为你妈妈…讨个公道啊!
轰隆隆——!
窗外的雷声再次炸响,却远不及温念初脑海中掀起的惊涛骇浪!真相!颠覆性的真相!她的养母不是凶手,是救人者!是白薇!是傅家!是他们掩盖了真相,让无辜者蒙冤,让她温念初背负着血仇的枷锁,被傅霆洲疯狂报复!
巨大的悲愤、冤屈、以及一种绝境中迸发出的、玉石俱焚的恨意,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绝望!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
她颤抖着点开那个PDF,输入养母的生日。文档解锁。里面是几页泛黄的、字迹模糊的原始火灾调查报告影印件,清晰地记录了白薇玩火引发火灾的证词(被后期删除),以及陈芳冲入火海救人的描述(被篡改为操作不当)。还有一段嘈杂的、断断续续的录音片段,里面夹杂着小女孩(白薇)惊慌的哭声、大人的呼喊、以及一个苍老男声(花匠)焦急地叙述:…是白家那小丫头…油布…打火机…陈妈是进去救她的…
铁证如山!
温念初紧紧攥着U盘,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在这一刻,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她不再流泪。泪水是软弱的。她需要的是力量!是反击!是撕碎这笼罩了她和母亲两代人的巨大谎言和阴谋!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灰暗的天空和瓢泼大雨。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像无数愤怒的拳头。远处,海城最高建筑星耀塔的巨大LED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Eclat新季的预热广告,白薇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温念初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傅霆洲,你看错了。
白薇,你也笑得太早了。
荆棘之下,也能长出刺破苍穹的星光。
而这一次,我要亲手,将这用谎言和鲜血构筑的牢笼,连同你们这些肮脏的蛆虫,一起…烧成灰烬!
她需要出去。她需要一个平台。她需要…一个让全世界都听到这惊雷般真相的机会!
一个计划,在她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5
第五章:荆棘星辰,永恒为证
囚笼依旧冰冷,但温念初的心,已不再是死寂的寒冰,而是沸腾的熔岩。林姨冒死送来的U盘,像一颗投入死水的核弹,炸开了笼罩她二十多年的血仇迷雾,也点燃了她灵魂深处最炽烈的复仇火焰。
养母陈芳,不是罪人,是舍己救人的英雄!而她和晚晴,都是白薇愚蠢玩火和傅家冷酷掩盖真相的牺牲品!傅霆洲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折磨、羞辱、囚禁,都建立在一个巨大而肮脏的谎言之上!
滔天的愤怒和冤屈在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将她撕裂。但温念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是动力,但盲目的愤怒只会毁灭自己。她需要计划,需要一击必中!
被囚禁的日子,成了她最专注的战场。表面依旧驯服,眼神空洞,按时吃饭睡觉,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玩偶。但她的脑海,却在高速运转。
突破口一:联系外界。
洗手间那个隐秘的USB接口是唯一的通道。但如何传递信息林姨无法再冒险靠近。她需要一个绝对可靠、且有能力撼动傅氏的人。
顾泽言!这个名字瞬间跃入脑海。他是学长,是伯乐,更重要的,他是独立设计师品牌主理人,拥有自己的媒体资源和影响力。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她的才华,并一直在关注她(苏菲·陈的线索来源可能就是他)!
但如何联系顾泽言她手边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她需要密码。一个只有顾泽言能懂,而傅霆洲绝不会察觉的密码。
她的目光落在被收走一切后、房间里仅剩的、傅霆洲不屑于拿走的一本过期时尚杂志上。封面模特穿着一件解构主义西装,风格凌厉。她记得,这是顾泽言早期的一个标志性作品。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她利用每天去洗手间的短暂时间,避开监控,用指甲一点点、极其小心地在洗手台下方一块不起眼的瓷砖背面,刻下了一串看似毫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那是顾泽言工作室的内部通讯代码和紧急联络暗号!他们曾在大学设计竞赛时约定,万一失联,可用此方式在公共场合留下信息。她赌顾泽言会关注她的处境,甚至可能…会想办法接触傅宅的人!
突破口二:反击的平台与武器。
仅仅揭露真相还不够,她需要一个足以让全世界聚焦、让傅氏和白家无法一手遮天的舞台!同时,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名字,她的设计!
Stella(星辰)!她心中默念着这个早已想好的名字。她要成立自己的独立工作室!而首秀,就是她反击的号角!
她开始在脑海中疯狂构思。不是商业化的设计,而是情感的宣泄,是真相的具象!她要设计一个以真相·涅槃·重生为主题的震撼系列。每一件衣服,都是一个符号,一个控诉!她要让布料说话,让针线成为利刃!
灵感在囚禁中疯狂滋长。她用指甲在墙壁不起眼的角落刻下潦草的线条和色彩符号,用床单的褶皱模拟布料的垂坠感,在心中一遍遍打磨细节。荆棘、火焰、撕裂的伤口、被掩盖的星光、浴火重生的羽翼…这些元素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融合。她要设计一件压轴之作,一件融合了所有痛苦与希望的荆棘星辰战袍!
突破口三:关键证据的传递与放大。
U盘里的原始报告和录音片段是核武器。但如何确保它们安全送达顾泽言手中,并在关键时刻引爆
她需要一个媒介。一个在发布会现场能瞬间将证据公之于众的媒介。她想到了科技——全息投影!将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声音,在万众瞩目下投射出来!
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每一步都如同在悬崖边行走。她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猎豹。
几天后,转机悄然降临。
林姨在打扫洗手间时,手指无意划过那块刻了暗号的瓷砖背面。她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当天下午,一个自称是管道检修工的男人进入傅宅,重点检查了主卧套房的浴室(与温念初所在客房的洗手间共用管道井)。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检修工迅速拓下了瓷砖背面的暗号。
消息很快传到了顾泽言手中。看着那串熟悉的代码,顾泽言瞬间红了眼眶,立刻明白了温念初的处境和决心!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和人脉,一场围绕温念初的营救与反击行动,在暗流中紧锣密鼓地展开。
苏菲·陈被秘密联系上,这位铁血主编被真相震惊,更被温念初的勇气折服,毫不犹豫地加入阵营,提供了顶级的公关资源和全球直播渠道。顾泽言的工作室成了秘密基地,顶尖的技术团队被召集,开始根据温念初刻画的符号和描述(由林姨冒险传递出零星信息),全力复原真相·涅槃·重生系列的设计,并秘密制作样衣。同时,针对U盘证据的全息投影技术也在同步研发。
时间紧迫。顾泽言以个人品牌发布会的名义,租下了海城最具标志性的星耀塔顶层观景厅作为场地,日期就定在两周后——一个傅霆洲需要出席重要政府会议、分身乏术的日子!
反击日,终于来临。
傅霆洲一早便阴沉着脸离开了傅宅。温念初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多吃了几口早餐。林姨看着她,眼神里有担忧,更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上午十点,林姨借口厨房需要大扫除,申请调走了看守温念初门口的一名保镖去帮忙搬重物。就在剩下的保镖注意力被短暂吸引的瞬间,林姨猛地撞向保镖,同时将一把备用钥匙塞进了温念初半开的门缝!
电光火石之间!温念初抓起钥匙,像一道闪电冲出房门!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婉的乖乖女,也不是被驯服的囚徒,而是一个燃烧着复仇火焰的战士!
她熟门熟路地避开监控,从那条隐秘的后门通道冲出了囚禁她多日的华丽牢笼!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车门打开,顾泽言焦急而坚定的脸出现在眼前。
念初!顾泽言一把将她拉上车,声音哽咽。
学长,走!温念初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汇入车流,朝着星耀塔飞驰而去。
星耀塔顶层观景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壮丽的海城全景。厅内,布置一反常态的简洁肃穆。没有香槟塔,没有鲜花簇拥,只有一排排冰冷的金属座椅。全球顶尖的时尚媒体、意见领袖、圈内大咖被顾泽言和苏菲·陈以极其神秘的理由邀请至此,现场气氛充满了困惑与好奇。
后台,一片紧张有序的忙碌。温念初冲进为她准备的化妆间。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消瘦却眼神锐利如刀的脸庞。她没有时间化妆,只迅速换上了一套顾泽言工作室为她准备的、剪裁极简利落的黑色裤装——这是她的战袍。
念初,准备好了吗顾泽言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苏菲·陈和技术团队负责人。
证据植入完毕,全息投影设备调试完成!技术负责人快速汇报。
全球直播信号已就绪,随时可以切入。苏菲·陈目光如炬。
温念初深吸一口气,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神决绝而坚定。开始吧。
下午两点整。观景厅灯光骤然暗下,只留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顾泽言走到麦克风前,神情凝重。
各位来宾,媒体朋友们。感谢大家莅临。今天的发布会,并非我的个人品牌展示。我将舞台,交给一位被谎言、阴谋和囚禁深深伤害,却从未放弃抗争的天才设计师——温念初小姐。以及她创立的独立工作室——‘Stella’(星辰)!
全场哗然!温念初!那个深陷抄袭、心机上位丑闻的傅太太那个失踪多日的N!
在无数道震惊、质疑、探究的目光中,温念初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上了舞台中央的追光之下。素颜,黑衣,眼神却亮如寒星,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淬炼出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她没有寒暄,没有开场白。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也通过苏菲·陈安排的全球直播,传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是温念初。曾经,我是‘Eclat’背后的匿名设计师‘N’;是傅霆洲先生见不得光的契约妻子;是海城豪门圈茶余饭后的笑柄和‘心机女’;更是…被指控为‘杀人犯女儿’的罪人之女!
开场白如同惊雷,炸得全场死寂!
但今天,站在这里,我要撕碎所有加诸我身的谎言与污名!用我的设计,我的声音,以及…不容辩驳的真相!
她微微抬手。身后巨大的弧形屏幕骤然亮起!首先播放的,是苏菲·陈精心剪辑的短片——
快速闪过温念初早期充满灵气的设计手稿(顾泽言提供)。
涅槃系列原始设计稿与被白薇署名的Eclat官方稿对比,核心创意点完全一致。
温念初在Eclat工坊底层工作的偷拍画面(顾泽言安排的人)。
最后定格在傅霆洲当初逼她签下的那份不平等特殊人才引进协议的关键条款页(顾泽言通过特殊渠道获取)!上面清晰地写着放弃署名权、服从雇主一切安排、附加婚姻条款!
铁证如山!抄袭者是谁谁掠夺了才华契约婚姻的真相是什么一目了然!
现场一片倒吸冷气声!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但这,还不是全部!温念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压在我和亡母身上最沉重的污名——‘杀人凶手’的指控!才是这场巨大阴谋的核心!现在,请看!
她猛地指向舞台中央!
灯光骤暗!全息投影技术瞬间启动!
几页泛黄的、带有清晰公章的原始火灾调查报告影像,被放大数倍,悬浮投射在舞台半空!上面被后期篡改删除的关键段落被高亮标出:
【目击者证词(花匠张伯):火灾发生时,本人正在修剪后园玫瑰。亲眼看见白薇小姐(时年12岁)在厨房后门处用打火机点燃废弃油布玩耍…火势迅速蔓延…佣人陈芳女士第一时间发现,高呼救火并冲入火场…后见其将昏迷的白薇小姐推出…本人欲再入内救人,火势已封门…晚晴小姐疑为救猫亦被困…】
紧接着,一段嘈杂但关键句清晰的录音响起:
【…是白家那小丫头!油布!打火机!…陈妈是进去救她的!…火太大了!…(苍老男声)】
【小女孩惊恐的哭喊声…】
【混乱的呼救声…】
全息影像配合着录音,将五年前那场惨剧的真相,血淋淋地、无可辩驳地呈现在全世界面前!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颠覆性的真相震得目瞪口呆!
温念初站在光影交织的中央,如同浴血的凤凰,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和无比的悲愤:
看清楚了!这就是真相!我的养母陈芳,不是凶手!她是冲进火海救人的英雄!真正的火灾源头是白薇!而掩盖真相、篡改报告、将脏水泼向死者、让英雄蒙冤、让我背负血仇枷锁的——是傅家!是傅老爷子为了维护与白家的关系和安抚他悲痛的儿子傅霆洲,一手导演的肮脏交易!
她目光如炬,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傅霆洲!你口口声声爱晚晴,却连查明她真正死因的勇气都没有!你被仇恨蒙蔽双眼,将无辜的我视为仇人之女,极尽折磨羞辱!你用契约囚禁我,用才华豢养你的商业帝国,用我妹妹的生命威胁我!你,才是那个被谎言豢养的怪物!是帮凶!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
发布会侧门被暴力撞开!
傅霆洲带着一身骇人的戾气和难以置信的惊怒,如同失控的猛兽冲了进来!他显然是从政府会议中途离席,西装凌乱,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身后跟着试图阻拦的保安。
温念初!你给我住口!关掉!把那些东西给我关掉!他嘶吼着,目眦欲裂,朝着舞台中央冲去!他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那颠覆了他五年信仰和仇恨根基的真相,像最锋利的刀,正在凌迟他的心脏!
现场瞬间大乱!安保人员急忙上前阻拦,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直播镜头牢牢锁定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就在傅霆洲即将冲上舞台的瞬间,温念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迎着他疯狂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后的、震撼人心的宣言:
我不会住口!傅霆洲,你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不是谁的影子,不是复仇的工具,不是任你揉捏的玩偶!我是温念初!是被你们联手推入地狱,却从灰烬中爬出来的温念初!今天,我以‘Stella’创始人的身份宣告——我的设计,我的名字,我的未来,由我自己主宰!而你们加诸于我与我母亲的罪恶与谎言…
她猛地抬手,指向悬浮在空中那触目惊心的证据影像,声音响彻云霄:
…必将接受法律和正义的审判!‘Stella’的星光,将永远照亮这被掩盖的黑暗!
话音落下的刹那,早已准备好的Stella首秀音乐骤然响起!沉重、悲怆、充满力量!舞台后方幕布拉开!
顾泽言团队根据温念初描述秘密制作的真相·涅槃·重生系列样衣,在模特的演绎下,震撼登场!
撕裂的线条如同未愈的伤口,焦黑的布料象征着焚毁的过往,猩红的绡纱是流淌的鲜血与不屈的生命,而点缀其间的璀璨金箔和如同挣脱束缚般炸裂开的设计,则是浴火重生的希望与光芒!每一件衣服都在无声地讲述着刚刚揭露的真相与不屈的抗争!
而压轴登场的,正是温念初灵魂的化身——那件荆棘星辰战袍!上身由无数细碎黑色水晶镶嵌成荆棘缠绕的形态,冰冷而刺痛;腰部以下,无数片由轻薄红纱与细碎钻石组成的羽毛层叠铺展,随着模特的步伐如同燃烧的烈焰与舒展的羽翼;而在心脏位置,一颗巨大的、切割完美的星辰蓝宝石熠熠生辉,象征着永不磨灭的希望与核心!
整个系列,是控诉,是证词,更是重生宣言!其震撼力与艺术价值,瞬间征服了所有观众!掌声、惊叹声、甚至哭泣声,淹没了现场!
傅霆洲被保安死死拦住,站在舞台边缘,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呆呆地看着那些充满力量与痛苦的设计,看着悬浮在空中那刺眼的证据,看着站在追光下、如同女神般耀眼夺目、眼神冰冷而坚毅的温念初…脑海中,晚晴温柔的笑脸、温念初隐忍的泪水、父亲闪烁其词的安慰、白薇心虚的讨好…无数画面疯狂交错、碰撞、碎裂!
噗——!
急怒攻心,加上连日的身心煎熬,傅霆洲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霆洲哥!一直躲在人群后面、脸色惨白如鬼的白薇尖叫着扑出来,却被混乱的人群撞开。
傅总!助理和保镖惊慌失措地围上去。
现场一片混乱!
温念初站在舞台中央,追光笼罩着她。她看着台下昏迷不醒、嘴角染血的傅霆洲,看着惊慌失措的白薇,看着闪光灯疯狂的闪烁…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苍茫和尘埃落定的疲惫。
她赢了。用她的才华、她的勇气、她的血泪,撕开了荆棘,让星光刺破了苍穹。但这条路,沾满了太多人的血和泪。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任何人,而是指向那片由她亲手撕裂、又由她亲手点亮的天空。
我是温念初。‘Stella’,今日,重生。
全球直播的信号,在这一刻,定格在她孤独而强大的身影上。
6
尾声:星光永恒
一个月后。
摩纳格因恶性抄袭被行业除名,一蹶不振。
傅氏集团因掩盖火灾真相、伪造证据、商业欺诈等多项指控,面临巨额罚款和信誉危机,股价暴跌。傅老爷子心力交瘁,宣布暂时隐退。
白薇作为火灾直接责任人(虽未成年免于刑责)和后续构陷温念初的主谋,被警方带走调查,身败名裂,白家也受到牵连。
温念初的妹妹温晚晴成功进行了手术,恢复良好,被顾泽言妥善安置照顾。
而温念初提交的U盘关键证据,以及她在发布会上的控诉,引发了司法部门的强力介入。关于五年前傅家老宅火灾的真相调查,正式重启。傅老爷子、白家当年的知情人,都将面临法律的质询。
尘埃落定。
海城最高端的艺术中心。一场名为荆棘星辰的慈善拍卖酒会正在举行。拍卖所得将全部捐献给消防员遗孤基金会和设计师权益保障组织。
今晚的主角,是温念初和她的Stella。
她穿着一件自己设计的礼服——并非那件压轴的荆棘星辰战袍,而是一件简约却气场十足的银色流苏长裙,行走间流光溢彩,如同披着星河。她妆容精致,眼神沉静,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自信从容的光芒,与数月前那个苍白怯懦的傅太太判若两人。
温小姐,恭喜!‘Stella’首季订单破纪录!
温设计师,您为行业真相和设计师权益发声,令人敬佩!
赞誉和祝贺环绕着她。她微笑应对,得体而疏离。
酒会进行到高潮,那件凝聚了温念初心血与故事的荆棘星辰压轴礼服作为慈善拍品亮相。其独特的艺术价值和背后承载的意义,引发了激烈的竞拍。最终,被一位匿名的海外收藏家以天价拍得。
拍卖师落槌的瞬间,掌声雷动。温念初在台上致谢,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宴会厅最安静的角落。
那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静静伫立。是傅霆洲。
他瘦了很多,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沉寂得像一潭深水,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痛苦、悔恨、茫然,以及…一丝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注视。他手中端着一杯清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温念初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和…遥远的距离感。她很快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傅霆洲的心,像被那只无形的巨手再次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那道星光,他亲手推开、伤害、几乎掐灭的星光,如今已璀璨夺目,却再也不会为他停留。
酒会接近尾声。温念初有些疲惫,走到露台透气。初冬的夜风带着凉意。
一件带着体温的男士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温念初回头。是顾泽言。他看着她,眼神温和而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守护。
累了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很轻。
温念初拢了拢肩上的外套,感受着那份温暖,露出一抹真心的、带着释然的微笑。好。
两人相携离开露台,身影消失在宴会厅温暖的光晕里。
傅霆洲站在阴影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着温念初肩上属于顾泽言的外套…手中的水杯微微颤抖。他仰起头,将杯中冰凉的清水一饮而尽,却压不住喉间翻涌的苦涩。
他知道,他的救赎之路,漫长而荆棘遍布。而能否重新靠近那颗星辰,已非他能掌控。他欠她的,何止一句道歉那是一条命(晚晴的真相),一段被偷走的人生,和一颗被践踏得千疮百孔的心。
他缓缓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那份早已签好字、盖好章的离婚协议书,还有一份Eclat品牌部分股权的无条件赠与文件。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归还她自由,以及…微不足道的、迟来的补偿。
他走到服务台,将文件交给侍者,指向温念初离开的方向。麻烦,转交给温念初小姐。声音沙哑。
侍者恭敬接过。
傅霆洲最后看了一眼温念初消失的方向,转身,独自走入寒冷的夜色中。背影萧索而落寞。
三个月后。
Stella高定工作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一室温暖。工作台上铺满了设计稿和珍贵的面料样品。
温念初正专注地修改着一件婚纱的设计图。婚纱的线条简洁圣洁,却在头纱和裙摆的细节处,巧妙地融入了荆棘缠绕的暗纹和细碎的星辰刺绣,象征着破茧重生后的永恒承诺与守护。
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温念初没有抬头,以为是助理。咖啡放旁边就好。
脚步声走近,停在桌边。一道低沉而熟悉,却褪去了所有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件…是为谁设计的
温念初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她缓缓抬起头。
傅霆洲站在逆光里。他依旧瘦削,但精神似乎好了些。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手里没有文件,没有保镖,只有…一束包装极其素雅的白玫瑰。他的眼神不再阴鸷冰冷,而是盛满了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期盼,还有深不见底的、沉痛的悔意。
他没有追问答案,只是将那束白玫瑰轻轻放在她堆满设计稿的桌角。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纯净而脆弱。
我…只是路过。他低声说,目光落在她无名指上——那里空空如也,却又仿佛承载着无限可能。看到灯还亮着…
温念初的目光,从白玫瑰移到他脸上。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忏悔和卑微的祈求,心中百感交集。恨吗似乎淡了。怨吗依旧有。但更多的是释然和一种…对过往的告别。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起桌上那件婚纱的设计稿,递到他面前。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裙摆处那独特的荆棘星辰纹样,眼神平静而深邃,如同静谧的星河。
你猜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跳跃。傅霆洲看着近在咫尺的设计稿,看着那象征着他们之间所有痛苦、挣扎与可能的荆棘星辰,又缓缓抬眸,看向温念初那双清澈却不再为他掀起波澜的眼睛。
答案,或许在风中飘荡。
未来,如同那荆棘之上生长出的星辰,充满未知,却也闪烁着…微弱却永恒的光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