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新婚夜,驸马正温柔地替我宽衣。
前世我为他挡箭废了右腿,他却搂着侧妃笑我残废。
更被亲儿子灌下毒药,只为给庶弟腾世子位。
此刻他指尖划过我腰侧:公主别怕,我会疼你一辈子。
我拔下金簪刺穿他手掌:疼我先管好你爬灰的老爹。
翌日我当朝递上和离书。
皇帝震怒:胡闹!皇家颜面何存
我轻笑:父皇可知,驸马在您丹药里掺了铅粉
三个月后,我踏着驸马全族的尸骨登基。
御案上摆着前夫和儿子的头颅。
北境传来急报:废世子被俘,正遭虐杀。
,我朱笔批下:告诉北戎——
虐得不够狠,孤亲自去教。
红,刺目的红。
龙凤喜烛高烧,烛泪堆叠如血珊瑚,将满室映得一片浮金跃彩。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腻,是合卺酒的醇香,是椒房新刷的暖意,还有……眼前这个人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丝丝缕缕缠绕过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
驸马谢明轩的脸在跳跃烛光下格外柔和,年轻了二十岁的面庞上,剑眉星目,每一寸线条都精心雕琢过深情。他正俯身,温热的指尖带着试探的轻颤,小心翼翼解着我腰间繁复的玉带钩。
昭阳,他声音低沉,含着恰到好处的怜惜与初婚的赧然,别怕,今夜……我会很疼惜你的。那目光胶着在我脸上,专注得仿佛我是他捧在手心的稀世珍宝。
前世,就是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在我为他挡下那支淬毒的冷箭、右腿彻底废掉后,渐渐褪去了所有温度。他搂着他娇美的侧妃,当着阖府下人的面,轻佻地捏着那女人的下巴,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我听见: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残废,如何配做这侯府的主母看着都晦气。那笑声里的鄙薄,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
而这双此刻正替我解着衣带的手,也曾亲手扶起那个口口声声唤我母亲的孽障——谢麟。他端着那碗黑沉沉的药汁,脸上是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虚伪恭敬,眼底却淬着毒蛇般的阴冷。母亲,您身子太弱了,该好好‘休息’了。他哄骗着,强灌而下。肠穿肚烂的剧痛瞬间攫住我,毒药烧灼喉咙的腥苦味道至今似乎还缠绕在舌尖……只为给他那出身卑贱的庶弟,腾出承袭爵位的路!
滔天的恨意,冰冷粘稠,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防。那甜腻的合卺酒气、暖融融的椒房馨香,此刻都成了令人窒息的毒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疼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又冷得像三九寒冰,每一个字都淬着前世的血泪和刻骨的毒,好啊。
谢明轩的动作顿住了,眼中掠过一丝愕然,似乎没料到我会在如此温存旖旎的时刻,用这种语调回应。他唇边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又试图加深那抹温柔:昭阳,你……
后面的话被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硬生生堵了回去。
我的右手,快如闪电,早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发髻间那支沉甸甸的赤金点翠凤簪。冰冷的金簪入手,带着发丝缠绕的温度。没有丝毫犹豫,凝聚了前世今生所有恨意与屈辱的力量,狠狠贯下!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锐利的金簪尖端,带着摧枯拉朽的狠劲,瞬间穿透了谢明轩那只正停留在我腰侧、试图解开最后一道衣结的左手手背!簪尖穿透皮肉,扎透筋骨,带着淋漓的鲜血,死死钉在了身下那张铺着大红百子千孙被的紫檀木婚床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谢明轩脸上的深情和错愕瞬间被极致的剧痛撕得粉碎,扭曲成一片狰狞的空白。他猛地张大了嘴,眼珠因剧痛和难以置信而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一条濒死的鱼。滚烫的鲜血,浓稠腥甜,顺着金簪华丽繁复的凤尾纹路,汩汩涌出,迅速在明艳的红被上洇开一大片深暗粘稠的污迹,如同开出了一朵狰狞的恶之花。
呃啊——!李昭阳!你疯了!!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吼着,另一只完好的手想去拔那根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金簪,却又因剧痛而不敢触碰,只能徒劳地在空中痉挛地抓挠。
我猛地抽回手,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痛得蜷缩、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心底翻涌的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将我自己也焚烧殆尽,然而脸上却奇异地扯开一个冰冷的、近乎快意的笑容。
疼我我重复着,声音像是从冰窖深处刮出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碴,清晰地砸进他因剧痛而混沌的意识里,谢明轩,收起你这套令人作呕的把戏!与其在这里假惺惺地‘疼惜’我,不如先管好你那位在府里爬灰的老爹!
谢明轩的惨嚎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喉咙。他猛地抬起头,扭曲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一种被扒光了所有遮羞布的惊骇欲绝。他死死瞪着我,眼里的痛苦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取代,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爬灰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他谢家最见不得光、最肮脏腐烂的隐秘核心。
你…你……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像破旧的风箱。
我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我转身,赤足踩过冰冷的地砖,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鸾凤和鸣铜镜。镜中映出的人影,一身大红的嫁衣,云鬓微乱,凤冠上的珠翠在烛光下摇曳生姿,本该是娇羞无限的新嫁娘。可那双眼睛,幽深冰冷,燃烧着两簇来自地狱的复仇火焰,映着身后婚床上那滩刺目的血污和那个狼狈惨叫的男人,构成了一幅诡异而残酷的画面。
很好。
前世的债,今生,就从这一簪开始,一笔一笔,用血来偿!
***
翌日,天光微熹。
宣政殿内,百官肃立,玉笏森森。鎏金蟠龙柱高耸,支撑起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庄严的气息,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权力本身的冰冷压迫感。
皇帝李晟高踞于丹陛之上的九龙金漆御座,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掩了他大半神情,只余下紧抿的薄唇和下颌冷硬的线条,显露出九五之尊的不悦与威压。昨夜驸马府邸的惊天变故,那声穿透夜幕的凄厉惨叫,早已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宫闱深处炸开了锅,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他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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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身庄重华贵的公主朝服,赤金翟纹在深青色缎面上熠熠生辉,却洗不去昨夜沾染的半分血腥气。步履沉稳,裙裾纹丝不动,一步步踏上那光可鉴人的金砖御道。靴底踏过冰冷的砖面,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踩在满殿朝臣紧绷的心弦上。无数道目光,惊疑、揣测、幸灾乐祸、难以置信,如同密集的芒刺,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我恍若未觉,径直行至丹陛之下,微微垂首,双手却稳稳托起一卷明黄色的锦帛。那帛书卷得整齐,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儿臣,长公主李昭阳,声音清越,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恳请父皇圣裁,准予儿臣与驸马都尉谢明轩——和离。
和离二字,如同两块千斤巨石,狠狠砸在寂静的宣政殿金砖地上,激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低语声。
御座之上,皇帝李晟的呼吸猛地一沉。冕旒垂下的玉珠一阵剧烈晃动,撞击出细碎而急促的清响,显露出其下骤然汹涌的怒意。他猛地一拍御座扶手,沉重的声响在大殿中回荡。
胡闹!雷霆般的怒喝炸响,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李昭阳!昨日大婚,昨夜驸马就传出重伤!今日你竟敢当朝递上和离书!皇家颜面何存朕的颜面何存你将祖宗法度、皇家体统置于何地!
他胸膛起伏,冕旒的玉珠几乎要甩到脸上,目光如炬,死死钉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这离经叛道的女儿焚烧殆尽。整个大殿的空气凝固了,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我缓缓抬起头,迎向那道足以让任何人心胆俱裂的帝王之怒。脸上没有惶恐,没有畏惧,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无,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唇边,甚至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皇家颜面我轻笑出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父皇息怒。儿臣此举,正是为了我大胤的江山社稷,为了父皇您的——万寿无疆啊。
皇帝李晟的怒容猛地一滞,眼中掠过一丝惊疑。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等他反应,微微侧首,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向丹陛一侧——那里,谢明轩被两个内侍几乎是半架着拖了上来。他穿着深紫色的驸马朝服,脸色惨白如金纸,左手被厚厚的、渗着暗红血迹的白布包裹得像个粽子,整个人萎靡不振,眼神惊惶涣散,与昨日那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判若两人。他根本不敢与我的目光接触,甫一站定,就噗通一声软倒在地,挣扎着想叩首,却因剧痛和恐惧而狼狈不堪。
父皇,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您日夜辛劳,为保龙体康泰,常年服用太清观呈上的‘九转紫金丹’,以求延年益寿,可对
皇帝眉头紧锁,怒意未消,但眼底的惊疑之色更重:是又如何此乃国师精心炼制,朕服用多年,确有安神健体之效!你休要在此顾左右而言他!
安神健体我唇边的冷笑加深,目光转向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谢明轩,谢驸马,不如你来告诉父皇,你们谢家,在这‘九转紫金丹’里,额外给父皇‘添’了些什么‘大补’的好东西嗯
轰——!
整个宣政殿彻底炸开了锅!如果说刚才的和离是巨石砸地,那此刻的指控,无异于在太庙里引爆了惊雷!谋害天子!这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谢明轩魂飞魄散,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以头抢地,咚咚作响,额上瞬间青紫一片,声音嘶哑凄厉得变了调,左手包裹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白布,公主疯了!她疯了!她在诬陷臣!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丹药…丹药是国师所炼,与臣何干公主血口喷人!她…她昨夜还无故刺伤臣……
无故我嗤笑一声,打断他语无伦次的哭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压过了所有喧嚣,谢明轩!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把戏!你谢家狼子野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那丹药里的铅粉,乃是你父亲谢雍暗中命人,以‘引药’之名,掺入丹炉!日积月累,铅毒沉积于五脏六腑,初时令人精力亢奋,看似强健,实则如饮鸩止渴,掏空根本!父皇近月来,是否常感头目眩晕,四肢末端时有麻痹夜间惊悸盗汗,脾气愈发难以控制此皆为铅毒入髓之兆!
我每说一句,皇帝李晟的脸色就白一分。当我说到头目眩晕、四肢麻痹、惊悸盗汗时,他冕旒下的瞳孔骤然收缩,搭在扶手上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死白,甚至微微颤抖起来。这些症状,他隐秘地只与最信任的太医令提过,连皇后都未必知晓得如此详尽!李昭阳她……她如何得知!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皇帝的脚底窜上脊背,比方才的怒火更令他心悸。
你……你……他死死盯着我,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儿臣没有证据我猛地踏前一步,气势凌厉如出鞘之剑,直逼瘫软在地的谢明轩,谢明轩!你敢不敢让太医此刻查验你父亲谢雍的书房暗格就在他悬挂的那幅《秋山访友图》之后!里面藏着的,正是他记录每次向国师‘进献’铅粉剂量、以及父皇服用后‘反应’的手札!那手札用的,可是你谢家独有的‘云水笺’,带着徽州谢氏墨特有的松烟暗香!你敢不敢!
轰!
又是一记重锤!地点、物品、特征,如此具体!若非亲眼所见,如何能知
谢明轩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连喊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喉咙里绝望的嗬嗬声,像濒死的野兽。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仿佛在看一个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完了。
谢家,完了!
整个宣政殿陷入了一片死寂,比刚才的喧哗更为可怕。所有朝臣都噤若寒蝉,无数道目光在状若疯癫的公主、面如死灰的驸马、以及高踞御座、脸色铁青变幻不定的皇帝之间来回逡巡。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皇帝李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靠回了御座。他脸上的暴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他没有再看谢明轩一眼,目光如同实的冰锥,落在我身上,探究、惊疑、审视,还有一丝被深深冒犯的帝王之怒。
来人。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平静,将驸马都尉谢明轩,押入天牢,严加看管。传朕旨意,即刻封锁武安侯府,一干人等,不得出入。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彻查……丹药铅粉一案。凡有牵连者,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格杀勿论。
遵旨!殿前武士如狼似虎地扑上,将烂泥般的谢明轩拖了下去,只留下地砖上一道蜿蜒刺目的血痕。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言,有震怒后的余悸,有被揭露隐秘的难堪,更有一丝深沉的忌惮。他沉默着,大殿内落针可闻。
我依旧保持着递上和离书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无畏地迎视着他。
良久,皇帝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冷硬如铁:至于你……长公主李昭阳,行为乖张,惊扰朝堂……即日起,禁足昭阳殿,无旨不得擅出!待此案查明,再行处置!退朝!
沉重的旨意落下,如同无形的枷锁。朝臣们如蒙大赦,纷纷躬身退下,不敢有丝毫停留。我缓缓收起那卷明黄色的和离书,指尖冰凉。
昭阳殿的宫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殿内空旷,只有我一人。
我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铜镜前。镜中人,眉目依旧,却再无半分前世困于情爱、囿于残躯的软弱与迷茫。那双幽深的眼眸里,沉淀着前世炼狱归来的冰冷恨意,也燃烧着今生必登绝顶的熊熊烈焰。
复仇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禁足不过是困兽犹斗前的短暂休憩。谢家的血,父皇的猜忌,还有那个远在北境、此刻或许正做着世子美梦的孽障……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落子。
我抬手,轻轻抚过光滑冰凉的镜面,指尖划过镜中自己冰冷的眼眸,无声地翕动嘴唇:
等着。
***
三个月。
足以让一个煊赫百年的世家,从云端彻底坠入泥淖,尸骨无存。
天牢深处日夜不歇的拷掠哀嚎,最终汇成了一份份触目惊心的供状。谢雍老贼熬过了三遍大刑,在拔掉第十片指甲时,终于精神崩溃,涕泪横流地交代了所有:如何勾结太清观贪婪的国师,以铅粉替代珍贵辅药牟取暴利,又如何暗中记录皇帝服用后的细微反应,心怀叵测地观察着铅毒侵蚀龙体的过程。那本藏在《秋山访友图》后的手札,成了钉死谢家全族的铁证。字里行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算计和深入骨髓的背叛。
皇帝震怒。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谢雍,凌迟处死,剐了整整三千六百刀,哀嚎声三日不绝。太清观国师,赐鸩酒,尸首悬于城门示众三日。谢家三族之内,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押赴西市刑场。刽子手的鬼头刀砍卷了刃,血水浸透了刑场的地砖,数月后依然泛着洗刷不掉的暗褐色。曾经显赫的武安侯府,被抄没一空,朱漆大门贴上了森冷的封条,象征着这个百年豪族的彻底覆灭。
而谢明轩,他没能等到秋后问斩。在得知父母族人尽数被屠戮的那一夜,天牢里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嘶嚎。翌日清晨,狱卒发现他用牙齿生生咬断了腕脉,血流尽而亡。死状狰狞扭曲,双目圆睁,写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怨毒。消息传来时,我正对镜梳妆,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吩咐宫人将一盆开得正艳的牡丹移到窗下。
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
朝堂之上,风云诡谲。谢家的轰然倒塌,如同抽掉了一块巨大的基石,各方势力开始疯狂涌动,争抢着空出的权力版图。皇帝李晟,铅毒虽被及时控制拔除,但龙体终究被戕害,精神大不如前,脾气愈发阴晴不定。他一面倚重我借铅粉案展露出的雷霆手段和洞察力,命我协理部分政务,尤其是清理谢家残余势力;一面又对我这个忤逆的女儿充满了深深的忌惮。他看我的眼神,日益复杂,像在看一把锋利无匹却随时可能反噬的刀。
昭阳殿,不再是禁足的牢笼,而成了另一个无形的战场。我案头的奏报堆积如山,来自刑部、大理寺、户部……甚至边关军镇。我冷静地批阅着,一道道指令清晰果断地发出,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运转。前世困于后宅的屈辱,早已被权柄在手、生杀予夺的快意所取代。每一次朱笔落下,都仿佛在洗刷前世的污血。
权力,是世间最烈的酒,也是最有效的麻药,能让人忘却许多痛苦,也能滋生更深的欲望。我沉浸其中,如鱼得水。
直到那个飘着初雪的黄昏。
心腹女官云裳,脚步比往日沉重许多,她端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缎。殿内地龙烧得很暖,她却微微打着寒颤。
殿下,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天牢那边……清理完毕。此物……按您之前的吩咐,送来了。
我放下朱笔,目光落在那托盘上。殿内烛火通明,映着那明黄的锦缎,刺眼得很。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伸出手,揭开了那层锦缎。
托盘里,并排放着两颗头颅。
左边是谢明轩。曾经风流倜傥的脸,如今死灰一片,双眼空洞地睁着,凝固着临死前那一刻的恐惧与怨毒,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沫。右边,是谢麟。年轻的面庞扭曲着,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不甘,仿佛到死也不明白,为何他温顺的母亲会对他举起屠刀。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少年稚气,此刻却只显得无比讽刺和狰狞。
头颅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没有腐烂,却散发着一种浓重的防腐药水和血腥混合的怪味,冰冷僵硬。
我静静地看着。没有预想中的快意恩仇,也没有丝毫的悲伤怜悯。心湖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冰冷、坚硬、空旷。前世肠穿肚烂的剧痛,谢麟捧着毒药时那伪善又冷酷的眼神,如同烙印,早已将所有的柔软焚烧殆尽。
处理干净。我收回目光,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挫骨扬灰,撒入乱葬岗。本宫,不想再看到任何与他们有关的东西。
是。云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迅速将锦缎重新盖上,端着托盘,躬身快步退下,仿佛那托盘里盛着的是世间最污秽的毒物。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我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窗棂。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瞬间涌入,吹散了殿内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也吹拂起我鬓边的发丝。外面,宫城连绵的殿宇在初雪的覆盖下,显出一种肃杀而庄严的轮廓。
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中,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到近乎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
报——!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还沾着雪泥的传令兵,几乎是连滚爬地冲到了殿门外,被侍卫拦住。他高举着一卷插着三根染血雉羽的紧急军报,嘶声力竭地喊道:
殿下!北戎犯境!朔风城失守!守将……守将谢麟所部被围!全军……全军覆没!谢麟本人被北戎王生擒!北戎王放出话来……要、要将他……凌迟碎剐,悬首辕门!以儆效尤啊——!
喊声尖锐刺耳,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殿内。
谢麟
被俘虐杀
我猛地转过身。
窗外呼啸的风雪声似乎在这一刻骤然远去,殿内死寂一片。烛火跳跃着,在我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如同深渊里无声燃烧的鬼火。
那个孽障……竟然还没死透还落到了北戎王的手里
前世他灌下毒药时那冰冷虚伪的眼神,与此刻传令兵口中凌迟碎剐的惨状,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我缓缓踱回御案之后。紫檀木的桌面冰凉坚硬。那两份关于谢家父子最终处置的奏报,墨迹已干,如同两段彻底了结的过往,静静地躺在角落。
我铺开一张崭新的、带着淡淡龙纹暗印的雪浪纸。提起那杆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朱笔。笔尖饱蘸了鲜红如血的朱砂,在烛光下红得惊心动魄,如同刚刚凝固的、滚烫的血液。
笔锋落下,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冷酷决断:
谕北戎王——
笔锋一顿,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点刺目的红。
我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纯粹的、属于猎食者的漠然与……一丝近乎愉悦的残忍。
朱笔继续挥动,字字如刀:
虐得不够狠。
孤,亲临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