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城的夏日傍晚，暑气像一层黏腻的薄膜，裹着街边糖水铺的甜香和麻将馆里哗啦啦的洗牌声。
林宇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进“梦幻渔场”街机厅的台阶缝里——那是条藏在主干道背后的窄巷，门头的霓虹灯“渔场”二字缺了个三点水，只剩“鱼场”两个字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像某种暧昧的暗示。
他摸了摸裤兜，几张皱巴巴的十块钱被L温焐得发软。今天发了稿费，扣除给母亲的生活费，剩下的刚够买包烟和今晚的“消遣”。推开门，一股混合着二手烟、汗水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巷口的闷热。
厅里光线昏暗，只有每台机器上方亮着刺眼的射灯，蓝紫色的光映在玩家脸上，像某种诡异的面具。
“梦幻渔场”的主角是那排占据了半面墙的捕鱼机，屏幕上五颜六色的鱼群游弋，伴随着“嘟嘟嘟”的炮弹发射声和偶尔爆分的夸张音效。林宇熟门熟路地走到最角落那台“海王之星”前，这是他的“老位置”，据光头强说这里“鱼潮来得快”。
他把十块钱递给柜台里的肥佬陈，肥佬陈眼皮都没抬，哗啦啦数了五十枚硬币推出来，硬币碰撞的声音在嘈杂的厅里格外清脆，像某种诱惑的前奏。
“小林来了？今天手气怎么样？”肥佬陈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露出后槽牙上的烟渍。
林宇没接话，抓起硬币走向机器。坐下时，膝盖碰到了前面玩家留下的空饮料瓶，发出“哐当”一声响，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少年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把注意力转回屏幕，手指疯狂点击着按钮。
林宇把硬币一枚枚塞进投币口，“叮”的一声，屏幕上的分数从0跳到了50。他深吸一口气，握住操纵杆，拇指悬在发射按钮上方。
屏幕里，一条银光闪闪的鲨鱼慢悠悠游过，周围簇拥着一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他瞄准一条游动的“小丑鱼”，按下按钮，一枚金币呼啸而出，精准命中——“叮！+2分”。
分数条缓缓上涨，林宇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他想起上周在这里赢了两百块，够付半个月房租，那种指尖发麻的快感比拿到稿费还刺激。“看，鲨鱼！”旁边的黄毛突然喊了一声，林宇下意识地把倍率调到最高，对准屏幕上游过的巨鲨发射了一串炮弹。
鲨鱼周围的小鱼被震得四处逃窜，屏幕突然闪过一道白光，“BOOM！”——鲨鱼被击中，无数金币像瀑布一样从屏幕里“涌”出来，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分音效。
“中了！这小子中鲨鱼了！”周围几台机器的玩家都扭过头来，林宇的手心全是汗，看着分数从50猛地跳到250，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肥佬陈慢悠悠地走过来，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林宇，递过来一支红双喜：“手气不错啊小林，歇会儿抽根烟？”
林宇接过烟，却没点，只是盯着屏幕里重新游动的鱼群。250分，换成现金是50块，刚好够买包好烟，再玩一会儿，说不定能赢顿晚饭钱。他把烟夹在耳朵上，重新握住操纵杆，拇指比刚才更用力了些。
窄巷外，小城的夜市正慢慢热闹起来，但那些灯火辉煌都与“梦幻渔场”里的人无关。在这里，只有屏幕上的鱼群、跳动的分数，和十块钱硬币带来的，短暂而虚幻的“海洋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