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答声刺痛着我的耳膜，我紧紧捏着手机贴在耳边，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上。
沈律师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苏小姐，当年苏董为了保住你的清白，伪造了领养文件。”
“什么？”我踉跄着撞在墙上，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弯腰去捡的时侯，病历本从帆布包里滑落出来——那是母亲住院时我放进去的，想着等她醒了一起看。
病历本的封皮裂开了一道缝，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露了出来。
我颤抖着抽出它，生父一栏的名字像一根钢针刺痛了我的眼睛：季明远。
季明琛的父亲。
走廊里的风灌了进来，我膝盖发软，扶着墙慢慢蹲了下去。
十年前，父亲说要带我去看新船时，他西装内袋露出了半截文件角，我扒着看了一眼，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小棠的秘密，等你长大了再说。”原来那不是童话，而是谎言。
手机又震动了。
季明琛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棠棠，来云隐茶室。我有东西给你。”
云隐茶室是我们小时侯常去的地方，他总是给我买桂花糕，说等我十八岁就娶我。
可现在，他的名字就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指尖生疼。
推开门，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
青瓷杯里漂浮着半片茶叶，他抬起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紧紧攥着随身带着的文件袋——里面装着从母亲病历里抽出的出生证明，还有顾砚舟给的船员证复印件。
“这是今天刚出来的DNA报告。”他把纸拍在桌上，鲜红的印章刺得我眯起了眼睛，“亲缘指数99.7%。你本该是我的妹妹。”
我盯着他袖口的袖扣。蓝鲸尾鳍的弧度，和周延的一模一样。
“季先生。”我端起茶杯，滚烫的水温顺着掌心向上蔓延，“你父亲的船员证呢？”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突然松开手，茶杯“哐当”一声砸在他手边，褐色的茶汤溅在了报告上，“99.7%”几个字晕成了模糊的一团。
“当年那艘船，你父亲是大副吧？”我弯腰捡起茶杯碎片，指甲缝里渗出了血，“老陈说，他藏了十年的船员证，该物归原主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有些凶狠，我听到了骨节作响的声音：“你以为顾砚舟是真心帮你吗？他父亲当年救的是你生母，你猜你生母现在在哪里？”
我反手掐住他的虎口，他吃痛松开了手。
这时，陈秘书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颤抖着：“苏小姐，老陈……病危了。”
在急救室门口，陈秘书把病危通知书递给我时，指尖擦过了我的手背。
一个皱巴巴的纸团落在了我的掌心。
我紧紧攥着它冲进了电梯，在洗手间里展开——是船长日志残页，老陈的字迹歪歪扭扭：“台风预警已发布，船东坚持出航。季大副说……周氏有笔大单子。”
雨还在下着。
我抱着病历本冲进病房时，母亲的手突然动了动。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音节。
我凑过去，听见她说：“小棠……对不起……你生父……”
“妈，别说了。”我握住她的手，眼泪砸在了她的手背上，“我都知道了。”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我手忙脚乱地按下呼叫铃，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顾砚舟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西装上，他盯着我手里的病历本，喉结动了动，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顾砚舟的手烫得惊人，我腕骨被他捏出红痕。“周延在等你自证清白。”他声音发哑，雨水顺着西装滴在我鞋尖，“你妈要转ICU，周若雪看着通意书。”
我猛转头。
玻璃窗上蒙着水汽，周若雪的脸像团阴影，举着手术通意书冲我晃。
她指甲盖涂成腥红色，拍在“患者家属签字”那一栏：“苏小姐，您妈这情况，不签可进不去。”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炸响。
我妈手指抠住我手背，力气大得反常。
她盯着周若雪的方向，喉间发出含混的“不”。
“潮汐表。”我甩开顾砚舟的手，抓起桌上的茶杯。
茶水泼在桌面，我用指尖抹开水渍，画出歪扭的航线，“沉船那天的潮汐时间被改过。老陈的日志写了，台风预警发了三小时，船东非得出海。”
季明琛不知什么时侯站在门口，袖口还沾着我刚才溅的茶渍。
他盯着水渍画出的航线，突然笑了：“所以呢？你要证明苏董不是畏罪自杀？”
我摸出母亲枕头下的翡翠簪子。
玉质凉得刺骨，抵在他喉结上：“你爸是大副。船员宿舍起火那晚，他为什么烧了航海日志？”
季明琛瞳孔骤缩。
他手腕青筋暴起，却没敢动——簪尖已经刺破他皮肤，血珠顺着脖颈滚进领口。
“苏小姐。”沈律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举着份文件，封皮印着“司法鉴定中心”的红章。“这是重新让的DNA比对。”她把文件拍在床头柜上，纸张擦过我妈手背，“周延...是你亲生舅舅。”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周若雪的笑声撞在玻璃上：“沈律师，你疯了？”
季明琛的手猛地抬起来。
我看见他抄起桌上的茶壶，瓷片反光刺得我闭眼。“小心！”顾砚舟扑过来，手臂横在我面前。
茶壶砸在他手背上，碎瓷片扎进皮肤，血珠溅在我脸上。
“顾砚舟！”我抓住他手腕。
他掌心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滴在我刚画的航线上，把潮汐时间晕成暗红的团。
季明琛趁机冲出门。
周若雪尖叫着追上去，高跟鞋声“哒哒”撞在墙上。
沈律师蹲下来捡文件，突然抬头：“苏小姐，你手机一直在震。”
我摸出手机。
屏幕亮着，是林小夏的视频通话。
她的直播界面跳出来，背景是苏氏老宅的花园。
画面里她举着话筒，突然瞪大眼睛：“等等，我账号——”
黑屏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她身后的落地窗上，映出半张戴着鸭舌帽的脸。
“小棠。”顾砚舟按住我手背，血透过指缝渗出来，“先处理你妈的手术。周延的事...我来。”
我低头看我妈。
她睫毛上挂着泪，嘴唇动了动。
这次我听清了：“小夏...她...”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平缓下来。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冲进来，我妈被慢慢抬上去。
周若雪举着通意书堵在门口，指甲尖戳着“苏挽棠”三个字：“签了，现在就签。”
顾砚舟扯下领带，随便缠住手上的伤口。
他盯着周若雪，声音冷得像冰：“顾氏旗下私立医院的ICU，现在空着。”
周若雪的脸白了。
我妈被推出病房时，她的手术通意书“啪”地掉在地上，被护士的车轮碾出道皱痕。
我弯腰捡手机。
林小夏的通话记录停在“已中断”，黑屏界面上，刚才那个鸭舌帽的影子还在眼前晃。
雨还在下。我跟着病床跑，顾砚舟的血滴在地上，连成一串红脚印。
（远处，某间公寓里。
林小夏的直播账号突然自动开播，镜头对准桌面。
一本泛黄的日记本静静躺着，封面印着“苏氏航海日志”。
屏幕右下角，一行小字慢慢爬出来：
【检测到陌生IP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