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生至暗时刻
消毒水的味道像根细针,直往孙齐的鼻腔里钻。他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屏幕上老婆发来的微信对话框还停在半小时前——离婚协议我放茶几上了,抽空签了吧。后面跟着的定位显示是民政局,红色的图标像道新鲜的伤口。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孙齐靠在冰凉的墙上,听着父亲病房里传来的心电监护仪滴答声。这声音他从下午守到现在,规律得瘆人,反而衬得自己的心跳乱成一团麻。两天前接到老家电话,说父亲脑梗住院,他连夜开车三百公里从省城赶回来,没想到刚在重症监护室外坐下,就收到了离婚通知。
孙齐护士站的小护士举着吊瓶喊他,3床该换药了。
他机械地推开病房门,白炽灯刺得眼睛生疼。父亲躺在病床上,右半边脸耷拉着,嘴角还挂着干涸的口水印。这个曾经能扛起两袋水泥的男人,现在连睁眼都费劲。孙齐想起上个月视频时,父亲还在电话里念叨：别总加班,要多陪陪媳妇。
换药时,父亲突然含糊不清地嘟囔：小、小娟...孙齐手一抖,差点碰倒输液架。小娟是他老婆,结婚十五年,从城中村出租屋熬到买了房,结果上个月她突然说受够了。你心里只有工作和你爸！她收拾行李时摔了个杯子,每年过年都要回你老家,我爸妈生病你管过吗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工作群。部门新来的95后实习生@他：孙哥,张总说那个项目明天必须出方案。孙齐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喉咙发紧。四十岁的中层最尴尬,往上爬没机会,往下随时可能被年轻人挤走。上周开会时,张总意味深长地说：现在市场变化快,有些人该挪挪位置了。
叮——电梯门开的声音惊得他一哆嗦。几个穿着睡衣的家属抱着被子经过,有个老太太边哭边说：医生说要准备后事...孙齐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冲了出去。楼梯间漆黑一片,他摸出根烟点燃,火苗照亮墙上斑驳的禁止吸烟标识。
烟灰掉在皮鞋上,他想起去年小娟生日,自己在出差路上订了束花,结果她发来照片——花被丢在垃圾桶里,旁边放着离婚冷静期的宣传册。孙齐,我们早就没话说了。她当时在电话里说,每次视频你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医院陪你爸。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丈母娘打来的。孙齐盯着屏幕直到它自动挂断,又弹出条短信：小娟这孩子倔,你多担待。她表姐介绍了个开公司的...后面的字模糊成一片,他狠狠吸了口烟,呛得咳嗽起来。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黑暗中只有烟头明明灭灭。
突然听见楼上有脚步声,孙齐赶紧掐灭烟。转角处传来女孩的啜泣声,哭得断断续续,像只受伤的小猫。他正犹豫要不要避开,就见个扎马尾的姑娘抱着病历本冲下来,差点撞上他。
对、对不起！姑娘抬头,眼睛肿得像桃子,我爸...医生说可能熬不过今晚...话音未落又哭出声。孙齐鬼使神差地说：我爸也在重症监护室,要不...我陪你去护士站问问
姑娘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点头。两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孙齐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洗发水的清香。走到三楼时,姑娘突然停住：我叫艾莉。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很狼狈对吧
孙齐想起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衬衫,扯了扯领口：彼此彼此。就在这时,艾莉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脸色煞白：医生让我过去...说完又小跑着往病房冲,白色帆布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齐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他摸出手机,看着锁屏上一家三口的合照——那是女儿五岁时在游乐园拍的,小娟笑得灿烂,女儿骑在他脖子上揪他头发。现在女儿跟着小娟住,上个月视频时,孩子怯生生地问：爸爸,你和妈妈真的要分开吗
消防通道的声控灯又灭了,孙齐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黑暗中,父亲病房的心电监护仪滴答声又清晰起来,混着艾莉刚才压抑的哭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他掏出烟盒,发现已经空了,突然觉得可笑——人到中年,连最后一根烟都没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女儿发来的语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给你画了画。孙齐把手机贴在胸口,听见自己压抑的呜咽声在黑暗中蔓延。这一夜长得可怕,他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
2
初次邂逅
不锈钢餐盘撞在取餐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孙齐盯着窗口里油腻的红烧肉,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住院部楼下的食堂永远弥漫着劣质食用油的味道,配着此起彼伏的勺子刮碗声,让人食欲全无。他随便打了份青菜和白米饭,塑料餐盘沉甸甸的,像极了此刻压在心头的重担。
叮——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部门同事发来的消息：孙哥,张总说方案必须今天下午三点前交。孙齐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父亲的病情刚有好转,但医生说还得观察两周,可公司那边已经开始催命。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在密密麻麻的餐桌间机械地挪动脚步。
靠窗的位置倒是清净,可椅子上堆满了家属的杂物；中间的长桌坐满了陪护的人,七嘴八舌讨论着病情；角落里有对小情侣在吵架,女孩红着眼眶摔了筷子：你根本不在乎我爸！孙齐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转身想往楼梯口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个轻柔的声音。
这里没人,你坐吧。
他回头,看见昨天在消防通道遇见的女孩——艾莉。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马尾辫松松垮垮地垂在肩头,正把保温桶里的饭菜分装到小碗里。西红柿鸡蛋汤在塑料盒里晃荡,飘出的香气意外地勾起了孙齐的食欲。
谢谢。孙齐把餐盘放在对面,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角落格外清晰。他瞥见艾莉面前的菜色,清炒时蔬、杂粮粥,还有一小碟切好的水果,和自己这份油腻的套餐形成鲜明对比。
你父亲...好些了吗艾莉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桌布上的线头。她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重,却仍努力挤出个微笑。
孙齐愣了愣,想起凌晨在楼道里她崩溃的样子。稍微稳定些了。他扒拉了口凉透的米饭,医生说还要做康复训练。你呢
嗯,熬过危险期了。艾莉把装汤的盒子推过来,医院的饭菜不好吃,这个你尝尝我妈熬的,放了山药和枸杞。
孙齐正要拒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接过汤盒。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几分寒意。手艺真好。他由衷地说,想起小娟以前总抱怨做饭麻烦,家里的厨房常年落灰。
艾莉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妈是营养师,从小逼我学做饭。她指了指保温桶上的卡通贴纸,这是我爸贴的,说这样才像年轻人用的。说到我爸时,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窗外忽然下起雨,雨点啪嗒啪嗒打在玻璃上。食堂里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清洁阿姨拖地的声音。孙齐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说：那天在楼梯间...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艾莉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你知道吗凌晨三点的医院特别可怕,感觉连呼吸声都是孤单的。她顿了顿,那天要不是你陪我去找医生,我可能真的会崩溃。
孙齐喉头一紧。这些天他独自守在父亲床边,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何尝不是靠着一口烟、一杯冷水硬撑原来成年人的崩溃,都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你女儿多大了艾莉突然指着他手机壳上的照片。那是女儿十岁生日时拍的,扎着双马尾,手里举着吹歪的生日蜡烛。
十二岁了。孙齐摸着照片边缘,现在跟着她妈妈住。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竟如此自然地吐露了家事。
艾莉没追问,只是轻声说：孩子都希望爸妈能多陪陪自己。我小时候,我爸为了陪我参加家长会,推掉了公司的重要会议。她的语气带着怀念,后来他生病,总说后悔没多带我们出去玩。
雨声渐大,打在铁皮雨棚上噼里啪啦。孙齐发现自己很久没这样好好聊过天了。和小娟最后半年,两人连吵架都嫌累,只剩下沉默；在公司,同事之间永远是利益纠葛；就连和父亲,也总是报喜不报忧。
对了！艾莉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我妈做的牛轧糖,放了蔓越莓,你尝尝她撕开包装纸,浅粉色的糖果上还沾着椰蓉。
孙齐接过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竟意外地治愈。他想起女儿也爱吃甜食,每次去超市都要在糖果区赖着不走。真好吃。他说,你妈妈一定很爱你们。
是啊。艾莉托着下巴,眼神望向远处,我爸生病后,我妈学会了用手机挂号、查化验单,还跟着视频学做病号餐。以前她连煤气灶都不敢开。她低头笑了笑,人真的很神奇,为了在乎的人,总能逼自己学会很多东西。
孙齐若有所思。这些年,他总觉得小娟变得陌生,却从未想过,自己又为家庭付出过多少工作占据了他90%的时间,连父亲生病前最后一次视频,他都是开着免提边写方案边敷衍。
叮——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张总发来的语音：小孙,方案进度怎么样了年轻人要有点紧迫感！孙齐看着屏幕,手指悬在回复框上迟迟没动。
艾莉注意到他的神色,指了指食堂角落：那边有插座,你要是着急工作,可以用我的充电宝。她从包里掏出个印着卡通小熊的充电宝,我爸买的,说这样我就不会弄丢。
孙齐接过充电宝,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在这个风雨交加的中午,陌生人的善意像束光,照亮了他心底最黑暗的角落。他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未完成的方案,手指终于开始流畅地敲击键盘。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食堂的餐桌上。孙齐抬头时,正撞见艾莉专注地整理餐盒的模样。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这一刻,孙齐忽然觉得,人生或许还没那么糟。至少在这方寸之地,他遇见了另一个在深渊里挣扎却依然温柔的灵魂。
3
命运的交织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网,笼罩着市立医院住院部的每一个角落。孙齐盯着缴费单上长长的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这次突发脑梗,短短三天就耗尽了大半积蓄,而手机里前妻发来的离婚协议还在对话框里刺眼地躺着。他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机械地按下罐装咖啡的按钮,听着饮料坠落的闷响,仿佛那是自己破碎的人生。
能帮我拿下顶层的热水吗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孙齐转身时,正撞上一双盛满歉意的杏眼。艾莉抱着保温桶,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淡蓝色针织衫下摆沾着几处水渍,我爸突然发烧,我实在腾不出手......
我顺路。孙齐接过保温桶,指腹触到桶身的温热。电梯上升时,他瞥见艾莉包里露出的CT报告单,姓名栏陈建国三个字让他心里一颤——和父亲的主治医生同名。
顶层开水间里,蒸汽模糊了两人的面容。艾莉拧开保温桶,动作娴熟地倒入葡萄糖粉：我爸是胃癌晚期,化疗后总说嘴里没味儿。她突然抬头,露出个带着梨涡的笑,说起来好笑,上周他还偷偷让护士帮买辣条,被我抓个正着。
孙齐握着空水杯的手顿了顿。记忆里父亲确诊时,老人也是这样强撑着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直到某天深夜,他撞见父亲对着窗外月亮抹眼泪。我爸喜欢听评书。话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惊讶,年轻时总说单田芳的《隋唐演义》能治百病。
艾莉眼睛一亮,从帆布包里翻出个老旧的MP3：我爸也爱！这个存了三百多集,要不......她突然意识到不妥,连忙摆手,抱歉,我不该......
不用道歉。孙齐破天荒地露出个苦笑,或许老人们听听,真能好得快些。
接下来的日子,医院长廊成了两人的临时驿站。孙齐学会了用保温桶焖小米粥,艾莉教他在白粥里加几滴香油提味；孙齐把父亲的轮椅推到艾莉父亲病房,两台老旧的收音机同时播放《三国演义》,两位老人隔着病床争论空城计的细节,病房里第一次响起久违的笑声。
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孙齐守在父亲床边打盹,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艾莉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怀里紧紧护着个塑料袋：住院部后面的槐树倒了,我怕砸到病房窗户......她发丝滴着水,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却先摸出纸巾帮孙齐擦去父亲嘴角的药渍。
孙齐突然想起前妻搬走那天,暴雨同样肆虐。她拖着行李箱在玄关冷笑：跟你这种连房贷都还不起的人,我看不到未来。而此刻,眼前这个同样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女孩,却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老人冒雨奔波。
你知道吗艾莉蹲在地上整理父亲的漫画书,突然开口,医生说爸爸最多还有半年。她指尖抚过泛黄的《七龙珠》封面,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他昨天还在计划,等病好了要去看跨海大桥。
孙齐喉头发紧。父亲确诊时,他只知道躲在楼梯间抽烟,反复计算治疗费用,却从未认真听过老人的心愿。我们可以做个计划本。他鬼使神差地说,把他们想做的事都记下来,能完成一件是一件。
艾莉抬头看他,雨水和泪水在脸上交织成晶莹的网。窗外惊雷炸响,却有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这一刻,孙齐忽然觉得,或许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苦难,原来都是为了让他在这个潮湿的午后,遇见能互相照亮的人。
深夜的病房里,孙齐在手机备忘录打下第一条：带两位爸爸去海边看日出。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艾莉的回复秒到：要记得买花生和啤酒！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传来整点报时,孙齐望着熟睡的父亲,又点开前妻发来的离婚协议。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胸闷气短,反而有种释然。命运给了他一记重拳,但也悄悄塞来了最珍贵的礼物——在这冰冷的医院里,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温度。
4
渐生情愫
深秋的银杏叶簌簌落在医院花园的石板路上,孙齐推着父亲的轮椅走过时,总爱捡几片完整的叶子夹进随身的笔记本。这个习惯是从认识艾莉后养成的——她说过,这些金灿灿的叶片像被凝固的阳光,能给病房里沉闷的日子添点鲜活色彩。
清晨五点半的住院部电梯总是格外拥挤。孙齐攥着保温桶站在角落,看着艾莉踮脚按23层按钮时发梢扫过后颈。她今天换了浅紫色的围巾,发间别着朵小巧的雏菊发卡,早啊！她转身时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水珠,我爸昨晚念叨着要吃你做的皮蛋瘦肉粥,说比医院食堂的好吃十倍。
消毒水味道浓重的药房前,两人默契地分工。孙齐核对药品清单,艾莉掏出手机计算服药时间。这个止疼药要在饭后半小时吃。她用便签纸仔细标注注意事项,笔尖在忌酒二字上重重描了两笔,上次陈叔偷喝了半杯药酒,可把我吓坏了。说到这,她突然凑近孙齐耳边压低声音,其实我偷偷藏了盒润喉糖在他枕头底下,就当是交换秘密啦。
医院顶楼的晾晒区成了他们的专属小天地。孙齐学着艾莉的样子,把父亲的病号服叠得方方正正,衣架间距严格保持五厘米。强迫症晚期。艾莉笑着戳他肩膀,却在发现他领口线头时自然地伸手整理。风穿过晾衣绳的瞬间,两件浅蓝色病号服轻轻相触,像极了他们逐渐靠近却又小心翼翼的心跳。
某个加班的深夜,孙齐在办公室接到艾莉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孙齐......我爸突然大出血......他抓起车钥匙冲下楼,急诊室走廊的白炽灯下,艾莉蜷缩在长椅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会没事的。他蹲下身,鬼使神差地将她颤抖的手包进自己掌心,上次你不是说,我们要带爸爸们去看跨海大桥吗
手术灯熄灭时已是凌晨三点。艾莉靠在他肩头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孙齐不敢动,任由手臂发麻,看着晨光一点点漫过她的侧脸。当她在朝霞中睁眼时,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谢谢。她突然说,指尖轻轻擦过他手背上被输液针扎出的淤青——那是她情绪崩溃时无意识抓出的痕迹。
周末的医院花园成了临时课堂。艾莉教孙齐辨认各种植物,这是鸢尾,花语是长久思念。她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不过我觉得,更像穿着芭蕾舞裙的小精灵。孙齐折下根狗尾巴草,学着她的样子编成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那这个就是小精灵的魔法道具。话出口后才惊觉唐突,却见她红着脸别过头,指尖悄悄摩挲着那根草编戒指。
平安夜前夜,医院组织病患联欢会。孙齐推着父亲走进活动室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天花板挂满彩球,每张病床前都摆着艾莉亲手折的千纸鹤。快看！她像个孩子般拉着他到角落,变魔术似的从保温箱里掏出烤红薯,食堂阿姨偷偷教我的,说烤焦的地方最甜。两人分食时,她沾了糖霜的嘴角被孙齐用纸巾轻轻擦去,四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耳欲聋。
跨年钟声响起时,两人站在医院天台。远处城市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艾莉裹紧围巾,呼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心形。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她问。孙齐望着她被火光映红的侧脸,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在开水间相遇的雨天。希望......他顿了顿,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希望以后每个跨年,都能和你一起看烟火。
寒风中,艾莉的眼睛比任何烟花都明亮。她没有回答,却轻轻将头靠在他肩头。远处的倒数声里,孙齐数着她发间茉莉香膏的味道,终于明白,那些在医院走廊里交换的叹息,在晾晒区分享的琐碎,在手术室外握紧的双手,早已让名为爱的藤蔓,在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间悄然缠绕生长。当零点的钟声彻底响彻夜空时,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苦难的尽头,真的藏着最温柔的星光。
5
情感升温
凌晨三点的市一院外科楼像个巨大的铁皮罐头,消毒水味混着隔夜饭菜的馊气往人鼻子里钻。孙齐靠在ICU门口的塑料椅子上,膝盖抖得像筛糠,手里攥着的缴费单边角都被捻碎了。
老爷子这血压怎么突然就垮了呢……他喃喃自语,舌头跟打了结似的,前儿还跟我念叨想吃楼下的豆腐脑呢……
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器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像一把钝锯子在锯孙齐的神经。他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椅子腿上,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扑到观察窗上——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得像张受潮的草纸,护士们围着病床忙成一团,监护仪屏幕上的曲线跳得跟过山车似的。
医生！医生在哪儿啊！孙齐使劲拍着玻璃,声音都劈了叉,我爸他怎么了！
没人理他。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亮着盏惨白的灯,两个护士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键盘,仿佛没听见他的喊声。孙齐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手脚冰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他想掏出手机给老家的亲戚打电话,手指却抖得按不准号码,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摔出蜘蛛网似的裂纹。
孙齐哥！
一只手突然按在他肩膀上,带着点温热的力道。孙齐猛地回头,撞进艾莉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睛里。她额头上渗着细汗,病号服外套着件皱巴巴的牛仔褂,显然是刚从家里赶过来。
你别急,我刚问过值班医生了,艾莉的声音有点喘,但格外清晰,老爷子是术后应激性低血压,医生正在调升压药,这会儿最需要家属冷静。
冷静我怎么冷静孙齐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你看那机器叫得多响！我爸他……
你听我说,艾莉没让他说下去,双手扶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我爸去年心梗的时候,我比你还慌,在抢救室外头差点晕过去。后来护士长跟我说,家属一乱,医生护士的节奏也容易被带乱。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塞给他,你先擦擦汗,我去护士站要个血压计,咱们在外面盯着点,有情况及时喊医生,行不
孙齐盯着她手腕上那块磨得发白的电子表,秒针咔哒咔哒走着,莫名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点。他接过纸巾胡乱抹了把脸,才发现艾莉的指尖也在微微发抖,却硬是撑着一副镇定模样。
那……那你帮我看看缴费单,孙齐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碎得看不清字,我记不清住院押金还有多少了……
别急,我手机有电,艾莉从裤兜里掏出部旧款安卓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壁纸是个笑得缺了颗牙的老爷子,咱们先去住院部查余额,要是不够我这儿还有点备用金,你先拿去用。
她说话的时候,发尾扫过孙齐的手背,带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像雨后的草地,清清爽爽的。孙齐看着她低头翻找医保卡的侧脸,鼻梁上有颗不明显的小痣,突然想起上周在食堂,她给他递筷子时,指尖也有这么点温乎气儿。
哎,艾莉,他喉咙有点发紧,你咋……咋这时候来了
我睡不着,给我爸病房打电话没人接,就骑车过来看看,艾莉把医保卡塞进他手里,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刚到电梯口就听见你喊了。走吧,先去把费用弄清楚,别让医生因为钱耽误事儿。
两人小跑着去住院部,深夜的走廊空旷得吓人,脚步声在瓷砖地上回响。孙齐跟着艾莉的背影,看她跑起来时牛仔褂的下摆一甩一甩的,突然觉得没那么慌了。刚才在ICU门口,他感觉自己像块被扔进冰水里的木头,是艾莉伸手把他捞了起来。
缴费窗口的灯光惨白,收费员打着哈欠接过医保卡。艾莉踮着脚凑到窗口前,语速飞快地报着住院号：麻烦查一下外科重症监护室3床孙福海的住院押金余额,另外今天凌晨的抢救费用先记着,我们马上补缴。
孙齐站在旁边,看着她条理清晰地跟收费员沟通,突然想起前妻莉莉。有次他急性阑尾炎住院,莉莉在缴费窗口跟人家吵了十分钟,非说检查费算错了,最后还是护士过来解围。那时候他觉得莉莉真性情,现在想想,倒不如艾莉这种临事不乱的性子让人踏实。
余额还有三千八,今天的抢救费先按五千算,艾莉转过头,把缴费单递给他,你身上带了多少
我……我就两千现金,孙齐摸了摸口袋,钱包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银行卡在家……
没事儿,我这儿有五千,艾莉说着就掏出手机准备转账,你卡号多少
那怎么行孙齐赶紧摆手,这钱我不能要……
哎呀孙齐哥,艾莉打断他,眉头皱得像个小揪揪,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老爷子的药可不能断！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回头请我吃顿好的就行——我可惦记着你说的那家私房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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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孙齐心里一暖,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他报了卡号,看着艾莉手机屏幕上跳出转账成功的提示,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除了亲爹妈,还没人对他这么爽快过。
回到ICU门口时,监护仪的蜂鸣声已经缓和了些。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揉了揉眉心：孙先生,病人血压暂时稳住了,不过还得密切观察。你刚才怎么不在
我……我去缴费了……孙齐有点不好意思。
这位是医生看向艾莉。
我是他朋友,过来帮忙的,艾莉主动伸出手,医生您好,我叫艾莉,我父亲也在外科住院,5楼12床。刚才多亏您了。
医生跟她握了握手,语气缓和了些：病人现在需要绝对安静,你们家属在外面别太焦虑,有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
看着医生走进办公室,孙齐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全湿透了,黏在身上怪难受的。艾莉不知从哪儿弄来杯热水,塞到他手里：先暖暖身子,别着凉了。
热水烫得他指尖发麻,却暖到了心里。他看着艾莉蹲在地上,把他刚才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小心翼翼地装进塑料袋里,突然鼓起勇气问：艾莉,你……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艾莉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时脸颊有点红：啥叫对您好啊,咱们不都是陪床的嘛,互相帮衬应该的。她把手机递给他,你这手机得换屏了,回头我知道有家店便宜。
不是……孙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是说,我这情况……离了婚,老爷子又病成这样,换别人早躲得远远的了……
孙齐哥,艾莉打断他,声音轻轻的,我爸生病这一年,我受过多少人的白眼,你可能不知道。有时候半夜想找个人搭把手,都没人接电话。将心比心呗,谁还没个难处啊。她顿了顿,低头抠着牛仔裤的破洞,再说了,跟你聊天挺有意思的,比我那些同事强多了,一个个跟闷葫芦似的。
孙齐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喉咙里堵得慌。他想起第一次在食堂遇见她,她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给他,说看你天天吃素,营养跟不上；想起上周他爸便秘,是她回家熬了萝卜汤送来,说我爸以前喝这个挺管用；想起每次他唉声叹气的时候,她总是说事儿总会过去的,你看我爸不也慢慢好起来了……
这些琐碎的细节,以前他只觉得是邻里间的关照,现在想来,却像一颗颗小太阳,把他心里那片阴霾照得透亮。
艾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颤,谢谢你。
谢啥呀,艾莉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赶紧去洗把脸,看你这熊样,老爷子看见了又该担心了。我去楼下便利店给你买瓶水,顺便看看有没有热包子。
她转身要走,孙齐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艾莉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那个……孙齐的心跳得飞快,像要撞出胸腔,等老爷子好了,我请你去吃那家私房菜,说话算数。
艾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啊,我可等着呢。不过现在先把你自己顾好,别让我操心。
她的手轻轻从他手里抽出来,指尖划过他掌心时,带起一阵细微的痒。孙齐站在原地,看着她小跑着进了电梯,牛仔褂的下摆又开始一甩一甩的,心里那块沉了好久的石头,突然就轻了。
走廊的灯光依旧惨白,消毒水味还是那么浓,但孙齐看着ICU门上保持安静的牌子,第一次觉得,这漫漫长夜好像没那么难熬了。身边有个人跟你一起扛着事儿,就算天塌下来,好像也能先撑个缝儿,让光透进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热水杯,水汽氤氲中,仿佛看见艾莉刚才笑起来时,眼角那两颗小小的泪痣。原来有些感情,真的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是在一次次递纸巾、一杯杯热水、一回回并肩站在医院走廊里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升温了。
6
新的挑战（扩写版）
周三下午的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玻璃窗,在水磨石地面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孙齐刚给父亲喂完粥,正坐在床边削苹果,刀刃在红苹果皮上转出一条连绵的曲线。老爷子靠在床头打盹,呼吸均匀,比上周刚从ICU转出来时气色好了不少。
爸,等您出院了,我带您去吃王记的酱牛肉,孙齐压低声音,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艾莉说她知道一家店,酱肉炖得跟豆腐似的,您肯定咬得动。
提到艾莉,老爷子眼皮动了动,嘴角扯出个模糊的笑。这半个月来,艾莉三天两头往病房跑,送熬得烂熟的小米粥,帮着擦身按摩,连护工都夸这姑娘比亲闺女还细致。孙齐心里那点因离婚留下的淤塞,也被艾莉这点滴的温暖慢慢化开了。
孙齐！你给我出来！
一声尖利的叫喊像把锤子砸在病房门上,震得玻璃嗡嗡响。孙齐手里的水果刀当啷掉在搪瓷盘里,苹果块滚了一地。老爷子被惊醒,茫然地眨着眼：谁啊这是……
爸您躺着,我出去看看。孙齐心里咯噔一下,这嗓门儿太熟悉了——除了前妻莉莉,没人能把孙齐俩字喊出这么浓的火药味。他拽了拽皱巴巴的T恤下摆,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莉莉叉着腰站在走廊中央,烫得卷翘的头发被气得乱晃,身上那件亮粉色连衣裙在素净的医院环境里格外扎眼。她身后还跟着个染黄头发的年轻男人,斜着眼打量孙齐,一看就是来撑场子的。
你可真行啊孙齐！莉莉上前一步,高跟鞋在地上跺得噔噔响,我跟你离婚才几天你就勾搭上别的女人了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这个家吗
周围病房的门陆续打开,探出头来的病人和家属像看大戏似的围观。孙齐只觉得脸上发烫,想把莉莉往楼梯间拉：有话好好说,这儿是医院,别吵到我爸……
别碰我！莉莉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更高了,你还有脸提爸你爸生病你就不管我了离婚协议上写的每月三千块生活费,你给了吗啊现在有钱泡妞,没钱养前妻了是吧
孙齐被问得哑口无言。离婚时他确实答应了每月给生活费,但父亲这一病,住院费像个无底洞,他早就顾不上了。
莉莉,你听我解释,我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待过……
少来这套！莉莉打断他,指着护士站方向,我都打听过了,你跟那个叫艾莉的天天在医院出双入对,她爸也在这儿住院是不是怎么着,专门找同病相怜的搭伙过日子啊
这话像根针,扎得孙齐心头火起。他正要反驳,身后突然多了道温软的力量。艾莉不知什么时候从隔壁病房出来了,手里还端着盆刚洗好的葡萄。
这位是孙齐的前妻吧艾莉把果盆递给旁边的护工,走到孙齐身边,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我是艾莉,跟孙齐哥一样,都是在这儿陪爸爸治病的。
莉莉上下打量着艾莉,见她穿得素净,脸上没施粉黛,眼神却亮堂堂的,不像自己想象中那种狐狸精模样,一时倒噎了下。旁边的黄毛小子却咋呼起来：你就是艾莉听说你插足别人家庭
先生,话不能这么说,艾莉没理他,目光始终落在莉莉身上,语气平和,孙齐哥和您离婚的事,我不太清楚内情。但我知道,他这两个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白天在医院跑前跑后,晚上趴在病床边守着叔叔。
她顿了顿,指了指孙齐眼下的青黑：您看他这样子,像是有心思‘泡妞’的人吗至于生活费的事,孙齐哥不是不想给,是叔叔的医药费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积蓄,前几天还跟我借了五千块交押金呢。
莉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孙齐确实比离婚时瘦了一圈,胡子拉碴,衣服上还沾着不明污渍。她心里那股邪火莫名消了些,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那也不能成为他不管我的理由！我一个女人家……
莉莉姐,我理解您的难处,艾莉往前半步,拉近了距离,声音里多了些共情,离婚对谁都不是轻松的事,尤其经济上突然没了依靠,肯定会慌。我爸去年生病的时候,我也差点把房子卖了,那种滋味我懂。
她这话像是说到了莉莉心坎里,莉莉的眼圈慢慢红了,咬着嘴唇不说话。旁边的黄毛小子想插嘴,被莉莉狠狠瞪了一眼。
但您看,艾莉侧过身,朝病房里指了指,叔叔现在还离不开人,孙齐哥真的分身乏术。要不这样,等叔叔病情稳定些,我让孙齐哥主动找您商量生活费的事,您看成吗
她说话时,语气始终温和,没有丝毫指责,反倒像在帮莉莉想办法。孙齐站在旁边,看着艾莉纤细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那块被莉莉搅乱的地方,一下子就平顺了。以前莉莉跟他吵架,总是越吵越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哪像艾莉这样,三言两语就把对方的火气导到了软处。
我凭什么信你莉莉吸了吸鼻子,语气明显弱了。
您可以不信我,艾莉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但您跟孙齐哥夫妻一场,总该知道他不是故意赖账的人。再说了,她指了指周围围观的人群,这儿人多眼杂,要是传出去您在医院闹事,对谁都不好看,是吧
这话软中带硬,莉莉脸色变了几变。她本来就是听说孙齐有了新欢,一时气不过才跑来闹,没想真把事情做绝。现在见艾莉不卑不亢,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再闹下去倒显得自己不讲理了。
行,算你能说！莉莉瞪了孙齐一眼,孙齐,这事没完！你赶紧把钱给我凑齐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她说完,转身拉着黄毛小子就走,高跟鞋跺地的声音比来时急了些,像是落荒而逃。周围的围观者见没了热闹,也渐渐缩回了病房。
走廊里终于安静下来。孙齐长长舒了口气,才发现后背又湿透了。他看向艾莉,想说句谢谢,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艾莉转过身,脸上还带着刚才那抹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那场风波只是吹过一阵风。没事了,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看你吓得,脸都白了。
我……孙齐接过纸巾擦了擦汗,刚才多亏了你,要不是你……
跟我还说什么谢呀,艾莉打断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苹果块,我就是看不得人在医院里撒泼,本来病人就够闹心了。她把苹果块扔进垃圾桶,抬头看他,你前妻……是不是心里也挺苦的
孙齐愣了一下。他跟莉莉离婚时闹得很僵,只觉得她拜金又强势,从未想过她也有苦的时候。刚才艾莉那句我懂,好像不光是说给莉莉听的。
可能吧,孙齐挠了挠头,以前总觉得她嫌我没钱,现在想想,
maybe
她就是害怕日子过不下去。他用了个刚跟艾莉学的英文词,引得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别想了,艾莉端起果盆,进去看看叔叔吧,刚才那么吵,估计老爷子也醒了。葡萄我洗好了,你给叔叔喂点。
她转身要走,孙齐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艾莉的手腕很细,皮肤温热,像块暖玉。
艾莉,孙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前我跟莉莉吵架,从来没人能这么……这么明白地把话说开。你刚才那样,真的……特别厉害。
艾莉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挣了挣手腕没挣开,脸颊微微泛红：哎呀,就会耍嘴皮子。我就是看她太激动了,怕吓着叔叔。
不是耍嘴皮子,孙齐摇摇头,心里那股暖流涌得更凶了,我是说,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刚才她闹的时候,我本来特别慌,但你一出来,我就不慌了。
这话有点掏心窝子,艾莉的眼睛亮了亮,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行了,快去照顾叔叔吧,油嘴滑舌的。
孙齐松开手,看着她小跑着进了自己父亲的病房,白色的护士服裙摆轻轻扬起。他靠在墙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才被莉莉搅乱的烦躁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以前总觉得,婚姻就是搭伙过日子,讲究个门当户对。跟莉莉在一起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他以为是自己没遇上对的人。直到今天,看到艾莉不卑不亢地化解危机,用温柔和智慧摆平了最棘手的麻烦,他才明白,对的人不是不会遇到麻烦,而是在遇到麻烦时,能跟你站在一起,用你舒服的方式,把一地鸡毛收拾妥当。
阳光又一次照在走廊上,把艾莉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孙齐看着那个影子,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就是她了,这个能在风雨里给他撑伞,还能把伞柄递到他手里的姑娘,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病房里传来艾莉跟老爷子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点笑意。孙齐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新的挑战总会有,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扛过去。
7
父亲的支持（扩写版）
秋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的白墙上切割出整齐的格子光斑。孙福海老爷子半靠在病床上,手里捧着本翻旧了的《三国演义》,却没看几页,目光总往门口瞟。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正冒着热气,是艾莉今早送来的鲫鱼豆腐汤,奶白的汤色上漂着金黄的油花,散着股诱人的鲜香。
爸,您老盯着门干啥呢饿了孙齐端着刚打好的热水走进来,见父亲像个盼糖吃的孩子似的望着门口,忍不住笑了。半个月前老爷子从ICU转出来,恢复得比预想中快,现在已经能靠着枕头坐半个钟头了。
饿啥惦记着艾莉丫头呢,老爷子把书往床头柜上一放,语气里带着点埋怨,人家天天早中晚三趟往这儿跑,送汤送水的,比你这亲儿子都上心。你倒好,早上接个电话就跑出去了,汤都让我一个人喝
孙齐把热水瓶放在床头柜上,拿起汤勺给父亲盛汤：公司临时开视频会,要不早回来了。您尝尝这汤,艾莉说特意买了野生鲫鱼,熬了俩小时呢。
老爷子舀了勺汤吹了吹,咂摸咂摸嘴：鲜！这丫头手真巧,比你前妻强多了,莉莉那时候连煮面条都能煮成面糊糊。
孙齐手一顿,汤勺差点掉进桶里。父亲很少提莉莉,离婚时老爷子气得三天没跟他说话,现在倒主动拿两人比起来了。
爸,您提那事儿干啥……
咋不能提老爷子放下汤勺,眼神突然变得认真,小齐啊,爸躺这儿这些日子,可不是光喘气的。你跟艾莉那丫头的事儿,爸心里跟明镜似的。
孙齐的心猛地一跳,端着汤碗的手有点发颤：爸,我跟艾莉就是……就是朋友,她爸也在这儿住院,互相照应罢了。
朋友老爷子哼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当爸这几十年饭白吃了上次莉莉来闹,是谁挡在你前头你半夜守床打瞌睡,是谁偷偷给你披件外套还有你这阵子,老爷子上下打量着他,说话都带笑了,眼角的褶子都少了,不是被爱情滋润的是啥
孙齐被父亲说得脸颊发烫,像个被戳破心事的小孩。他确实没跟父亲明说,但艾莉在他心里的分量,早已不是朋友二字能概括的。自从上次前妻闹过之后,两人的关系更进了一步,虽然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眼神里的默契,相处时的自然,都透着股不一样的滋味。
爸,我……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老爷子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爸问你,你觉得艾莉这丫头咋样
好,当然好！孙齐脱口而出,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她心善,又细心,还特别开朗……跟她在一起,我心里敞亮。
那不就得了！老爷子一拍大腿,差点把汤碗震掉,好姑娘就得抓住！你都四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似的扭扭捏捏干啥爸告诉你,当年我追你妈,那可是三天两头往她厂里送冰棍,脸皮厚得很！
孙齐看着父亲说起往事时眼里的光,忍不住笑了：爸,您那年代跟现在不一样……
咋不一样追媳妇的道理都一样！老爷子收起笑容,语气变得郑重,小齐啊,爸知道你前一段婚姻不顺,心里有疙瘩。但人不能总盯着过去看,往前看才有活路。你看艾莉,她嫌弃你没钱没势了吗嫌弃你爸生病拖累了吗人家天天变着法儿给我熬汤,跟我说你小时候的糗事,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他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孙齐的手背：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爸支持你,去追！要是你敢辜负人家,我第一个不饶你！
孙齐看着父亲布满老年斑的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热的感觉直往眼眶里涌。他以为父亲病着,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没想到老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那些他不敢说出口的犹豫和忐忑,在父亲这句爸支持你面前,瞬间烟消云散了。
爸,我……他喉咙发紧,说不出完整的话。
别我我我的了,老爷子抽回手,端起汤碗又喝了一口,等我出院了,你俩得请我吃顿好的。对了,艾莉她爸啥时候出院我还想跟他杀两盘象棋呢,上次看他在花园里下棋,路子挺野。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艾莉探进半个身子,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刚买的葡萄：叔叔,孙齐哥,我来了。
哎哟,说曹操曹操到！老爷子眼睛一亮,像看到亲闺女似的,快进来快进来,你孙齐哥正跟我念叨你呢。
艾莉走进来,把葡萄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拿起毛巾给老爷子擦了擦嘴角：叔叔,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看您气色好多了。
托你的福,好多了！老爷子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你这汤熬得太好喝了,比我那笨儿子强百倍。小齐啊,你可得跟人家好好学学,以后娶回家了,也能天天喝上热汤。
这话一出,孙齐和艾莉同时红了脸。艾莉低下头去择葡萄,手指有点发抖：叔叔您说笑了,孙齐哥做饭也挺好吃的,上次还说要请我吃他做的红烧肉呢。
是是是,我儿子会做红烧肉,老爷子冲孙齐使了个眼色,但光会做肉不行,得有诚意。小齐啊,人家艾莉天天往这儿跑,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比如……请人家看个电影啥的
孙齐被父亲直白的助攻弄得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心跳加速。他偷偷看了眼艾莉,见她耳朵尖都红透了,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那个……艾莉,孙齐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说,等爸这边稳定点,周末有空吗我听说新开了家电影院,有部口碑不错的片子……
艾莉抬起头,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嘴角却故意抿着：看电影啊我得问问我爸有没有空,他最近总吵着让我陪他下棋。
哎,下棋有啥意思！老爷子立刻接话,年轻人就该出去走走！艾莉啊,你爸那儿我去说,就说我找他杀棋,让你放心去！
艾莉被老爷子的急脾气逗笑了,轻轻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说好了,电影票得你请,上次住院押金你还没还我呢。
行行行,我请我请！孙齐忙不迭地答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老爷子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一个笑得眉眼弯弯,一个紧张得手心冒汗,忍不住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端起汤碗,把最后一口汤喝得干干净净,咂咂嘴说：这汤啊,真是越喝越甜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跳动的光斑。病房里弥漫着葡萄的清香和鲫鱼汤的余温,老爷子靠在床头,假装看《三国演义》,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旁边。孙齐和艾莉一边择葡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到开心处,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声音轻轻的,像羽毛一样拂过老爷子的心。
爸,您看什么呢孙齐见父亲盯着书发呆,忍不住问。
哦……看关羽呢,老爷子赶紧把书翻了一页,嘴里念叨着,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为的是啥不就是为了找个靠谱的兄弟嘛！找媳妇也一样,得找个像关云长一样靠谱的,重情重义！
艾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洗好的葡萄递给老爷子：叔叔,您这三国可真是读出花来了。
老爷子接过葡萄,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那是！我还读出个道理——遇到好姑娘,就得像张飞抢亲似的,该出手时就出手！
爸！孙齐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艾莉却红着脸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孙齐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挤眉弄眼的父亲,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
有父亲的支持,有艾莉在身边,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好像突然就变得平坦了。他知道,自己追求幸福的路上,从此多了一个最坚实的后盾。而这份来自父亲的理解和鼓励,比任何良药都更能治愈他心中的疲惫和伤痕。
病房里,老爷子还在念叨着三国里的英雄好汉,孙齐和艾莉相视一笑,眼神里的默契和温柔,像窗外的阳光一样,满满当当地洒了一屋子。
8
融入彼此生活
（一）火锅店里的验货局
艾莉说要带孙齐见朋友时,孙齐正蹲在医院楼下给父亲削苹果。苹果皮打着旋儿垂下来,他手一抖,啪嗒断在地上。
见……见朋友他抬头,阳光晃得眼睛眯起来,是不是太快了点
快啥呀,艾莉把保温桶往他手里一塞,我那帮姐妹早念叨着要给你把把关了。明晚六点,‘火辣辣’火锅店,别迟到啊,迟到罚喝酸梅汤三扎。
孙齐捏着苹果核发愣。见家长他不怵,毕竟跟艾莉爸在病房里聊过象棋谱,但见同龄的小姑娘们,他心里有点打鼓。他这年纪,离过婚,老爹还在住院,往艾莉那帮年轻朋友堆里一放,咋看咋像问题中年。
第二天晚上,孙齐特意翻出箱底的藏青色衬衫,对着镜子系领带时,发现领口都有点磨毛了。到了火锅店,推开门就是一股牛油辣锅的香气,卡座里已经坐了三个姑娘,见他进来,齐刷刷地扭头,眼神跟探照灯似的。
哟,这就是孙齐哥吧扎马尾的姑娘先开了口,手里转着筷子,艾莉可没少念叨你,说你特会照顾人。
就是就是,戴眼镜的姑娘接话,语气带点调侃,我们还以为是哪路大神呢,能把咱们艾莉这朵鲜花从‘单身狗’堆里拽出来。
艾莉在旁边轻轻掐了下孙齐的胳膊,小声说：别紧张,这是莉莉,那是文文,最边上那个闷头调小料的是静静,都是我铁哥们儿。
孙齐深吸一口气,扯出个笑容：大家好,我是孙齐,以后请多关照。他顺手把菜单往艾莉那边推了推,你看看要点什么,我不太会点辣的。
哟,还挺体贴！莉莉挤挤眼,艾莉,你这眼光可以啊,比上次那个放你鸽子的强多了。
火锅煮开的咕嘟声里,话题渐渐打开。孙齐发现,这几个姑娘看着咋咋呼呼,其实都挺实在。莉莉问他做什么工作,文文打听他老家是哪儿的,静静虽然话少,但每次递纸巾都记得多给他一张。
吃到一半,莉莉举着饮料杯突然问：孙齐哥,听说你……之前结过婚
空气瞬间安静了两秒。孙齐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没回避：对,去年离的。没啥大矛盾,就是过不到一块儿去了。他顿了顿,看了眼身边的艾莉,她正低头给他捞锅里的毛肚,耳朵尖有点红,以前是我没经营好,现在知道咋做了。
哎,谁还没点过去啊,文文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关键是现在对我们艾莉好就行。你要敢欺负她,我们姐妹可饶不了你！
就是！莉莉跟着起哄,我们艾莉多好的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特会哄人……
艾莉赶紧打断她：行了行了,再夸我都找不着北了！孙齐,你别听她们瞎掰,快吃菜,这黄喉脆着呢。
孙齐夹起黄喉放进嘴里,辣得舌头有点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看着艾莉跟朋友们笑闹,看她们互相夹菜、吐槽工作,突然觉得这种烟火气的热闹,是他离婚后很久都没感受过的。
快结账时,静静突然来了句：孙齐哥,我觉得你人挺实在的。以后艾莉要是受委屈了,你可得扛住啊。
孙齐抬头,看见三个姑娘都认真地看着他。他点点头,声音挺稳：你们放心,我知道艾莉是啥样的人,能遇见她,是我运气好。
走出火锅店,晚风带着凉意。艾莉挽住他的胳膊,仰着脸笑：怎么样,我朋友们没吓着你吧
挺好的,孙齐低头看她,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挺热闹,也挺真诚。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刚才莉莉问起离婚的事,我……
嗨,那有啥,艾莉拍拍他的手背,早晚得知道。她们就是关心我,没别的意思。你刚才回答得挺酷的,不像有的男的遮遮掩掩。
孙齐笑了,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突然觉得,融入另一个人的生活,好像也没那么难。至少,艾莉的朋友们,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二）同学会上的新身份
半个月后,孙齐接到大学班长的电话,说要搞个同学聚会,让他务必参加。挂了电话,他盯着通讯录里艾莉的名字看了半天,终于发了条微信：周末有个同学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艾莉秒回：好啊！正好看看你们班帅哥多不多。
孙齐看着屏幕笑了,心里却有点打鼓。他那帮同学,不少人知道他离婚的事,还有几个嘴碎的,当年就爱拿他开玩笑。带艾莉去,等于把自己的新情况摆在明面上,他怕艾莉尴尬,也怕自己应付不来那些七嘴八舌。
聚会定在一家私房菜馆。孙齐牵着艾莉进门时,包间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看到他俩,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哟,孙齐,这是哪位美女啊藏得够深啊！当年的体育委员大刘嗓门最大,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班长也笑着走过来：孙齐,不介绍介绍
孙齐深吸一口气,把艾莉往前带了带,声音挺亮：这是艾莉,我女朋友。艾莉,这是我大学班长,这是大刘,以前我们一个寝室的。
艾莉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艾莉,常听孙齐提起你们。她笑容温柔,眼神清澈,一下子就把在场的人镇住了——谁也没想到,经历过婚姻失败的孙齐,能找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朋友。
行啊孙齐,大刘拍着他的肩膀,一脸你小子有福气的表情,比以前那个……嗯,有眼光！他话说到一半打住了,显然是想起了孙齐的前妻。
孙齐没接话,只是给艾莉拉开椅子,低声问：坐这儿行吗
艾莉冲他点点头,坐下后主动给大家倒茶：听说你们以前在学校可热闹了,孙齐跟我说过,他当年还是学生会干部呢。
嗨,那都是老黄历了！班长摆摆手,孙齐那时候可稳重了,不像大刘,整天就知道打球泡妞。
话题一下子打开了。有人聊起当年考试作弊被抓的糗事,有人吐槽现在的工作压力,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孙齐发现,有艾莉在身边,他居然没那么紧张了。以前同学聚会,他要么沉默寡言,要么就着酒劲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现在却能跟着大家一起笑,偶尔还能接个梗。
孙齐,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一个戴眼镜的同学问。他以前跟孙齐关系一般,说话总带点酸溜溜的劲儿。
还在老单位,混口饭吃呗。孙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哟,没升职啊那人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离婚后能转运呢。
这话一出口,包间里的气氛瞬间有点尴尬。大刘皱着眉想开口,艾莉却先说话了,语气轻松又带着点调侃：他呀,转运转到别处去了——遇见我,算不算最大的转运
她这话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戴眼镜的同学闹了个红脸,赶紧端起酒杯喝酒。
孙齐心里一暖,偷偷握了握艾莉的手。她回握住他,指尖温热。
席间,有人问起他俩怎么认识的。孙齐刚想说是在医院,艾莉却抢先一步：缘分呗,就跟电视剧似的,在一个特别巧的地方遇见了,然后就觉得,嗯,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她没细说医院的事,怕勾起孙齐的伤心事,也怕别人觉得他俩的相遇带着太多苦涩。
孙齐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突然觉得,艾莉不仅温柔,还特别懂得照顾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既能化解尴尬,又不让人觉得刻意。
聚会快结束时,大刘拍着桌子说：孙齐,下次再聚,可得带艾莉一起来啊！这弟妹太懂事了,比你以前那个……强太多了！这次他说得直截了当,周围的人都跟着点头。
孙齐笑着应下,心里那块因为离婚而落下的阴影,好像在这一刻被彻底照亮了。他以前总觉得,离婚是件丢人的事,是人生的污点,所以在同学面前总是抬不起头。但现在,当他大大方方地介绍艾莉,当看到朋友们真心的祝福,他才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走出菜馆,夜已经深了。艾莉挽着孙齐的胳膊,脚步轻快：你同学们挺有意思的,那个大刘,看着粗犷,心还挺细。
是啊,孙齐点点头,以前我总觉得跟他们有距离,今天才发现,其实大家都没变多少。他顿了顿,侧头看她,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是你……
谢我啥呀,艾莉打断他,仰起脸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咱们是一家人,哪有谢来谢去的。
一家人三个字,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孙齐的全身。他看着艾莉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融入彼此的生活,不仅仅是认识对方的朋友,更是把对方真正放进自己的生命里,当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握紧艾莉的手,在夜色里慢慢走着。远处的霓虹灯闪烁,映照着两人相依的影子。孙齐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独自面对风雨的中年人了。他有了艾莉,有了新的牵挂,也有了重新拥抱生活的勇气。而这份勇气,正一点点渗透到他生活的每个角落,让他变得越来越像个新人——一个不再被过去束缚,而是满心期待未来的人。
9
甜蜜日常
（一）菜市场里的烟火情书
周日清晨的阳光带着露水味,艾莉把碎花布包往肩上一挎,拽着还在揉眼睛的孙齐往菜市场走。快点快点,晚了就买不到新鲜的鲈鱼了！
孙齐跟着她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鼻尖瞬间被各种气味填满：湿泥土的腥气、蔬菜水果的清甜味、肉摊前弥漫的油荤味。他以前很少逛菜市场,离婚后更是靠外卖度日,此刻看着艾莉在菜摊前蹲下身,指尖轻轻捏起一颗带着露珠的小番茄,突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气竟也格外动人。
老板,这番茄咋卖艾莉的声音清脆。
姑娘真识货,刚摘的,五块钱一斤！
便宜点呗,我多买两斤,再搭两根黄瓜。艾莉晃了晃手里的番茄,眼睛弯成了月牙。
孙齐站在旁边看着她讨价还价,阳光落在她发顶,把几缕碎发染成了金色。他想起以前陪前妻逛街,对方总是皱着眉嫌菜市场脏,现在却觉得,看艾莉为了几毛钱跟老板斗智斗勇的样子,比任何奢侈品广告都好看。
给你,拎着。艾莉把装满蔬菜的塑料袋塞进他手里,又转身去挑鲈鱼。卖鱼的大叔手起刀落,处理得干净利落,艾莉还不忘叮嘱：大叔,鱼头给我留着,熬汤鲜。
回家的路上,孙齐一手拎着菜,一手被艾莉牵着。她走得飞快,像只雀跃的小鸟,时不时回头跟他说：晚上给你做糖醋鲈鱼,再炒个蒜蓉西兰花,你爸上次说你爱吃清淡的。
孙齐心里一暖,点点头：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草莓蛋糕吗路过蛋糕店我去买。
哎呀,不用破费啦！艾莉嘴上说着,眼睛却亮了,不过……要是有草莓蛋糕配鲈鱼,好像也挺不错的。
到家后,两人一头扎进厨房。艾莉系着粉色围裙在水池边洗鱼,孙齐笨手笨脚地切西兰花,差点切到手指。
喂,大少爷,刀不是这么拿的！艾莉探过头来,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你看,拇指抵住刀背,手腕用力……她手把手地教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刀柄传来,孙齐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你这西兰花切得跟狗啃似的,艾莉看着菜板,忍不住笑,算了算了,你去剥蒜吧,这个总不会出错了。
孙齐假装委屈：小看人,等我练好了,以后天天给你做饭。
哟,孙大厨要出道了艾莉挑眉,那我可等着吃‘孙氏秘制西兰花’呢。
厨房里水汽氤氲,油烟机嗡嗡作响。孙齐剥着蒜,看着艾莉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就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家的样子。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却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温度。当糖醋汁的香味飘起来时,他偷偷从背后抱住艾莉,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真香,比饭店的还香。
艾莉身子一僵,随即轻笑出声,用锅铲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快去摆碗筷,饿死了！
餐桌上,孙齐对着那盘卖相不算完美的糖醋鲈鱼吃得格外香甜,艾莉则小口小口地挖着草莓蛋糕,嘴角沾了点奶油。孙齐伸手帮她擦掉,指尖触到她柔软的脸颊,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把这一刻的甜蜜都镀上了金边。
（二）晚归时的废话时间
孙齐的新工作项目进入攻坚期,经常加班到很晚。艾莉从不催他,但总会在他回家前把客厅的灯留着,餐桌上温着一碗汤。
那天晚上十一点,孙齐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家门,就闻到一股玉米排骨汤的香味。艾莉穿着睡衣从沙发上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回来啦快去洗手,汤给你热着呢。
不是让你别等我了吗孙齐换鞋时,看见她脚边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显然是等得睡着了。
睡不着,艾莉把汤碗递给他,今天项目怎么样还顺利吗
孙齐坐在餐桌旁,喝了口热汤,疲惫感瞬间消散了不少。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今天遇到的麻烦：那个甲方又改需求了,下午开了三个小时会,头都大了……不过我们组小李挺给力的,帮我扛了不少活儿……
放在以前,他绝不会跟人说这些工作上的破事,觉得说了也没用,还显得自己没能力。但对着艾莉,他总能不知不觉地卸下所有防备,把那些鸡毛蒜皮的抱怨和微不足道的小成就,都一股脑地倒出来。
艾莉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插句话：甲方怎么又变卦了下次让你们领导去沟通嘛。小李不错啊,改天请人家吃个饭呗。她的回应总是很简单,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去他心里的烦躁。
对了,孙齐喝完汤,突然想起什么,今天在公司楼下看见一只三花流浪猫,跟你上次发的表情包长得特像,我还拍了照片呢。他掏出手机翻给她看。
艾莉凑过来,脑袋几乎靠在他肩膀上：哇,真的哎！跟‘煤球’一模一样！你有没有喂它
喂了根火腿肠,孙齐笑着说,那小家伙吃得可欢了,吃完还冲我喵喵叫,好像在说谢谢。
两人就着一只流浪猫的话题,聊了快半个小时。从猫的毛色聊到小区里的流浪猫收养点,又聊到下周要不要去宠物医院做义工。明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孙齐却觉得无比放松。他发现,艾莉有种神奇的能力,能把最普通的日常聊出趣味,让他忍不住想分享自己生活里的每一个小细节。
好了好了,看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快去洗澡睡觉吧。艾莉推了推他。
孙齐起身时,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把脸埋在她头发里：艾莉,谢谢你。
谢我啥呀
谢谢你等我,还听我说这么多废话。
艾莉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温柔：跟你说‘废话’,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呀。
那天晚上,孙齐躺在床上,听着身边艾莉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想起白天同事说的话：老孙,你最近变化可真大,以前整天板着脸,现在动不动就笑,是不是谈恋爱的功劳
他确实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闷寡言,遇到不顺心的事,也不再一个人硬扛。他学会了开玩笑,学会了在艾莉面前示弱,甚至学会了用轻松的态度调侃生活里的不如意。而这一切变化,都源于身边这个姑娘。她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世界,让他明白,原来琐碎的日常也可以如此甜蜜,原来有人愿意听你说废话,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三）公园里的时光慢递
周末若是天气好,艾莉总爱拉着孙齐去家附近的公园散步。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草地上,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野花的味道。
你看那棵树,艾莉指着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我小时候常跟我爸在下面玩,他会把我的名字刻在树上。
孙齐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树皮,果然有个模糊的艾字。你爸手还挺巧。
那是！艾莉仰起脸,眼里闪着光,我爸以前可疼我了,每次我考试考好了,他就带我来公园,给我买棉花糖吃。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走,聊起各自的童年。孙齐说起自己小时候爬树摔断胳膊,被他妈追着打的事,艾莉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皮啊！
哪有你皮,孙齐刮了刮她的鼻子,敢把你爸的象棋子藏起来,害得他找了一晚上。这些细节,都是艾莉以前跟他说的。
走到湖边的长椅旁,艾莉突然停下脚步：孙齐,我们坐一会儿吧。
两人并排坐下,看着湖面上划过去的小船。艾莉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我有个主意,我们写‘时光慢递’吧！
时光慢递
就是把想对未来的对方说的话写下来,封在本子里,一年后再打开看。艾莉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
孙齐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点头：好啊。
艾莉把本子分成两半,两人各自低头写起来。公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孩子的嬉笑声。孙齐握着笔,想了很久,才在纸上慢慢写下：
艾莉：
现在是2025年6月的一个下午,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阳光很好,你在我旁边写东西,时不时抬头对我笑。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四十岁了还能有这样的时刻。
跟你在一起后,我学会了很多事：学会了在菜市场为了五毛钱讨价还价,学会了把工作上的烦恼变成笑话讲给你听,也学会了相信,幸福真的会降临在普通人身上。
我不知道一年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你还在为新项目烦恼,也许我已经学会了做一桌子好菜。但我希望,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能像现在这样,牵着手慢慢走,把每一天都过成值得收藏的日子。
还有,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了爱情。
——永远在你身边的孙齐
他写完时,艾莉也刚好放下笔。两人交换本子,艾莉看完后,眼睛有点红,轻轻捶了他一下：写得这么肉麻干嘛……
孙齐接过她的本子,只见上面写着：
孙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变成你说的‘孙大厨’,有没有学会讲更好笑的笑话
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时,你皱着眉,看着特别愁闷,我还以为你是哪个病人的严肃家属呢。没想到后来你会变成我的男朋友,变成那个会在菜市场帮我拎菜、会在深夜听我讲废话的人。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虽然有时候还是有点老干部作风,但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开心,别再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以后的路还很长,也许会有风雨,但只要跟你一起走,我就什么都不怕。
对了,下次散步不许再偷偷买冰淇淋了,你上次吃太快,害得我都没吃到几口！
——最爱你的艾莉
孙齐看着最后那句抱怨,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合上本子,伸手握住艾莉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却很坚定。
一年后我们再来看,艾莉靠在他肩膀上,看看我们有没有变成自己希望的样子。
好,孙齐点点头,看着湖面上金色的波光,不过我觉得,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要身边是你,就足够好了。
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的花香。两人坐在长椅上,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那一刻,时间仿佛真的慢了下来,把所有的甜蜜和期待,都悄悄揉进了这温柔的时光里。
（四）电影院里的冷笑话攻击
艾莉说想看新上映的爱情喜剧,孙齐提前三天就买好了票。到了电影院,他才发现自己买成了下午场的最后一排,光线昏暗,位置偏僻。
哟,孙齐哥挺会选地方啊,艾莉挑挑眉,想干嘛呀
孙齐老脸一红,赶紧解释：我……我就是怕前面有人挡着……
艾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他的胳膊：逗你呢,最后一排挺好的,没人打扰。
电影开场后,屏幕上的男女主角正在闹别扭,艾莉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被逗得直笑。孙齐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偷偷瞥了眼身边的艾莉,光线透过屏幕映在她脸上,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
看电影呢,看我干嘛艾莉头也不回,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
没……没什么,孙齐赶紧把视线移回屏幕,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他想起之前艾莉抱怨他不懂浪漫,不会说情话,于是决定今天露一手。
等电影放到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的桥段时,孙齐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艾莉,你知道为什么电影院不能种土豆吗
艾莉正看得入神,随口问：为什么
因为会有‘银幕’（银母）土豆啊！
艾莉：……她转过头,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看着孙齐,这是冷笑话也太冷了吧！
孙齐尴尬地挠挠头：我……我在网上学的,说是能调节气氛……
气氛是调节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艾莉假装嫌弃地摆摆手,眼里却满是笑意,行了行了,看电影吧,再讲冷笑话我就不理你了。
结果没过多久,屏幕上出现一个配角摔倒的滑稽镜头,艾莉笑得前仰后合,孙齐趁机又凑过去：艾莉,你知道为什么数学书总是很忧郁吗
艾莉警惕地看着他：又来
因为它有太多的问题！
孙齐！艾莉终于忍不住,用爆米花桶轻轻敲了他一下,你是不是跟冷笑话杠上了
我这不是想让你开心嘛,孙齐委屈巴巴地说,看你笑得那么大声,我就……
我那是被电影逗的,不是被你逗的！艾莉嘴上反驳,心里却暖烘烘的。她知道,这个以前总是一脸严肃的男人,正在努力学着用他自己的方式逗她开心,哪怕那些笑话真的很冷。
电影结束后,两人走出电影院,天已经黑了。艾莉故意板着脸：以后不许再讲冷笑话了,听得我直打哆嗦。
哦……孙齐有点失落。
艾莉看着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不过……要是你非要讲的话,也不是不行。
真的孙齐眼睛一亮。
嗯,艾莉点点头,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只要是你讲的,再冷我也爱听。
孙齐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他看着艾莉狡黠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那些笨拙的冷笑话,好像也有了存在的意义。
回家的路上,孙齐又忍不住开口：艾莉,你知道为什么……
停！艾莉赶紧打断他,先说好,这次要是不好笑,你就……你就回家洗碗一个月！
好！孙齐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宇航员去了太空就不想回来吗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们已经把‘地球’（弟秋）抛在脑后了！
艾莉：……她沉默了几秒,突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孙齐你太逗了！这个……这个冷得我服了！
看着艾莉笑弯了腰的样子,孙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冷笑话或许真的很烂,但只要能让艾莉开心,他愿意一直讲下去。
夜色温柔,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孙齐牵着艾莉的手,听着她还在断断续续的笑声,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甜蜜。他想,所谓的幸福日常,大概就是这样吧：有吵有闹,有笑有泪,还有一个愿意陪你一起犯傻的人,把最普通的日子,过成最动人的故事。
第十一章：事业转机
（一）凌晨三点的策划案
秋分后的深夜带着凉意,孙齐趴在客厅茶几上改策划案,台灯的光圈里浮着细小的尘埃。烟灰缸里堆了小半缸烟蒂,旁边的速溶咖啡早就凉透了。电脑屏幕上智慧城市交通模块可行性报告的标题在幽蓝底色下显得格外刺眼——这已经是他熬的第三个通宵。
又没睡艾莉披着睡袍从卧室出来,头发松松挽着,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心疼地皱起眉,明天还要上班呢。
孙齐捏了捏鼻梁,声音沙哑：快了,就差最后一部分数据模型了。他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表,你看,这个路段流量预测模型,我想把AI算法和传统统计结合起来,但老是跑不出理想效果。
艾莉没说话,先把他手里的烟按灭,转身去厨房烧热水。等她端着枸杞菊花茶回来时,孙齐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鼠标箭头在空白文档上晃来晃去。
要不先歇会儿艾莉把茶杯推到他手边,你上周就说这个项目是个机会,可身体也不能垮了呀。
这个机会来得太突然。两周前公司内部招标新成立的智慧城市项目组,孙齐原本没抱希望——他在技术部待了八年,一直是老黄牛角色,前两年部门重组时还被调到边缘小组,每天处理些维护旧系统的杂活。直到艾莉在他抱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时,突然把招聘启事打印出来拍在桌上：
孙齐,你大学时不是拿过省级编程大赛奖吗你抽屉里那本《城市交通流理论》都翻得起毛了,别告诉我你忘了。她当时眼睛亮得像有星星,你不是郁郁不得志,是没给自己机会。
机会。这个词像颗火星,点燃了孙齐心里快要熄灭的柴草。可当他真的递交申请时,同组的小王还拍着他肩膀笑：齐哥,别闹了,那项目组要的是能熬夜能扛压的年轻人,你都四十了……
此刻小王的话还在耳边嗡嗡响,孙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艾莉却突然凑过来,手指点在屏幕角落：你看这里,交通流量数据是不是没考虑早高峰的突发事故我前几天看新闻,说城南高架车祸导致周边道路拥堵指数上升300%,这种极端情况模型是不是该加进去
孙齐猛地坐直身子,盯着艾莉指的地方。他之前一直按常规数据建模,却忽略了突发事件的权重！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立刻打开新的数据库,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应急响应模块！得把这个变量加进去！
艾莉看他眼睛重新亮起来,悄悄退回卧室,却没关门,留了条缝看着客厅里那个重新焕发活力的身影。凌晨四点半,当孙齐终于按下保存键时,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艾莉靠在卧室门框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给他准备的暖手宝。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把她抱回床上。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孙齐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医院食堂见她时,她也是这样带着疲惫却温柔的笑。那时候他觉得人生跌到谷底,却不知道命运早已把最好的转机藏在一碗病号饭的距离里。
（二）会议室里的老顽固
项目招标会定在周五上午。孙齐提前半小时到会议室,把打印好的策划案分发给评委席——技术总监老陈、市场部张经理,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外聘专家。小王坐在后排,冲他挤眉弄眼,意思是等着看吧。
孙齐深吸一口气,点开PPT。前十五分钟讲得很顺,他用实际案例分析现有交通系统的痛点,提出的AI算法优化方案也得到老陈几不可查的点头。直到讲到应急响应模块时,张经理突然打断他：
孙工,你这个模块需要调用实时路况数据,可我们跟交管局的数据接口还在审批,短期内根本拿不到。他翻着策划案,语气带着质疑,而且这个算法模型,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后排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孙齐的手心开始冒汗,他准备的预案里确实没考虑到数据接口的问题。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艾莉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截图——市政务云平台的公开通知,上面写着交通数据开放接口将于下月正式上线。
他心里猛地一松,立刻指着PPT上的时间轴：张经理说得对,数据接口是当前最大挑战。但根据市政务云平台最新公告,开放接口下月上线,我们的模型预留了标准API接口,届时可以无缝对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评委席,至于算法,我在策划案附录里放了模拟测试数据,用的是去年三次突发事故的真实路况,模型预测误差率小于5%。
老陈拿起策划案翻到附录,眉头慢慢舒展开。就在这时,外聘专家里的白发老者突然开口：孙工,你这个‘潮汐车道动态调度’的想法很新颖,但实施起来需要硬件配合,成本会不会太高
成本问题我也考虑到了。孙齐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迅速画出架构图,我们可以利用现有道路的地磁传感器,加上边缘计算节点,硬件改造成本能控制在传统方案的30%以内。这里有我做的成本对比表……
他讲得越来越顺,那些在深夜反复打磨的细节此刻如数家珍。当他最后展示完模拟演示视频时,会议室里难得地安静了几秒。老陈放下策划案,手指敲了敲桌面：嗯,这个方案考虑得很全面,尤其是应急响应和成本控制,比其他组的想法更落地。
散会后,小王追上来拍他肩膀,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戏谑：齐哥,行啊！深藏不露啊！孙齐刚想谦虚几句,老陈的助理就过来叫他：孙工,陈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老陈的办公室飘着淡淡的茶香。他递给孙齐一杯茶,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说：小孙啊,这个项目组组长,我想让你来当。
孙齐端茶杯的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陈总,我……
别谦虚。老陈打断他,你的策划案我看了三遍,很扎实。以前让你待在维护组,是我埋没人才了。他顿了顿,语气郑重,这个项目是公司转型的关键,压力不小,你有信心吗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孙齐脸上,暖洋洋的。他想起艾莉昨晚说的话：你缺的从来不是能力,是给自己一个开始的勇气。
有！他挺直脊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底气,保证完成任务！
（三）深夜食堂的庆功宴
项目组正式成立那天,孙齐破天荒地准时下了班。他去花店买了束粉玫瑰,又绕道去艾莉常说的那家老上海馄饨铺打包了两份荠菜馄饨。推开家门时,艾莉正在厨房哼着歌炒菜,油烟机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瓷砖墙上,晃悠悠的。
回来啦她系着围裙转过身,看见他手里的花和馄饨,眼睛弯成了月牙,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算是吧。孙齐把花插进花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老陈让我当项目组长了。
艾莉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灶台上,她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
真的。孙齐看着她惊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还说要给我配两个实习生,不过我没要,我说我自己能行。
你当然能行！艾莉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我就说吧！我就知道你可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任何奖杯都耀眼,快说说,怎么选上的是不是我的‘应急响应’神助攻起作用了
那必须是头号功臣。孙齐把她按在椅子上,打开馄饨盒,快吃吧,再不吃就坨了。
餐桌上,艾莉一边吸溜着馄饨,一边听他讲会议室里的惊心动魄。听到他被质疑时,她紧张得攥紧筷子；听到他用数据怼回去时,她又笑得差点把汤洒出来。
对了,孙齐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艾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质的小胸针,造型是一只衔着橄榄枝的鸽子。好看吗我看你上次路过精品店盯着看了半天。
好看！艾莉把胸针别在毛衣上,对着窗户照了又照,你怎么记得
我当然记得。孙齐看着她,眼神温柔,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他记得她第一次鼓励他投简历时,眼里的坚定；记得她陪他熬夜改方案时,悄悄放在他手边的热牛奶；记得她昨天凌晨靠在门框上睡着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这些琐碎的温暖,像一块块砖,悄无声息地为他筑起了重新出发的阶梯。
其实……我今天有点害怕。孙齐突然低声说,当老陈说让我当组长时,我第一反应是‘我能行吗’。
艾莉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那你现在还怕吗
孙齐想了想,摇摇头：不怕了。因为他知道,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回家的路上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厨房里总有一个人等着听他讲今天的废话。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踏实感,比任何成功都更让他有底气。
窗外的夜色渐深,小区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艾莉收拾碗筷时,孙齐靠在厨房门口看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比任何项目成功都更让他心安。
喂,他突然开口,等这个项目做完,我们去旅行吧
去哪儿
你说了算。孙齐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去看海,或者爬山,都行。
艾莉转过身,鼻尖蹭着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好啊。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不许再熬夜改方案了,不然旅行时我就把你丢在半山腰！
孙齐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厨房里的灯光很暖,映着两人相依的影子,把这顿简单的庆功宴衬得格外温馨。他知道,事业的转机或许能带来成就感,但真正让他觉得活着真好的,是身边这个姑娘带来的,细水长流的甜蜜与心安。而这份心安,将是他未来路上,最坚实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