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委托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高级木料混合的奇异气味。
我,林溪,穿着安心驿站统一的藏青色工作服,双手戴着一次性乳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深胡桃木色的精致骨灰盒。
盒盖上镶嵌着一块温润的玉石,上面用优雅的花体字刻着:挚爱伴侣‘王子’,永驻心间。
盒子里安息的,是周启明先生的爱犬,一条价值不菲的纯种金毛巡回犬。
这里是城北有名的云顶苑别墅区,每一栋建筑都透着拒人千里的奢华与冷清。
周先生的别墅尤其气派,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精心修剪却略显寂寥的花园。
我按了门铃,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门廊里回荡,无人应答。又按了一次,依旧寂静。
周先生您好,我是‘安心驿站’的林溪,来送‘王子’回家。我提高音量,对着门禁通话器说道。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回应我。
奇怪,明明约好了这个时间。我试着轻轻推了下厚重的橡木门,门竟然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周先生打扰了,我进来了职业习惯让我保持着礼貌,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门厅里光线昏暗,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空气中除了之前的味道,似乎还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我捧着骨灰盒,犹豫着往里走了几步。客厅异常宽敞,布置极尽奢华,却透着一种样板间般的冰冷。
我的目光落在壁炉上方,那里挂着一副巨大的、制作精良的鹿头标本,鹿角巨大而张扬,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卡在我的喉咙里。
就在那鹿头标本正下方的昂贵手工地毯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我的客户周启明先生!他穿着酒红色的丝绸睡袍,双目圆睁,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愕。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
我的右手,不知何时,竟然死死攥着一根东西!冰冷、坚硬、带着令人作呕的粘腻感!我低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是那鹿头标本上的一根分叉鹿角!它被硬生生掰断了!而此刻,这断裂的鹿角尖端,正深深没入周启明敞开的睡袍下、心脏的位置!
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像打翻的墨汁,在他身下无声地蔓延开来,浸透了华丽的睡袍和名贵的地毯,那浓烈的铁锈味正是来源于此!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触电般松开手,染血的鹿角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如同惊雷。
我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壁炉上,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我只是个卑微的宠物殡葬师,见过无数生命逝去的平静,却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直面如此狰狞的凶杀!杀鸡我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撕裂了别墅区的宁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最终带着令人牙酸的刹车声,停在了别墅门外!
哐当!那染血的鹿角仿佛烫手山芋,再次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
完了!凶器上有我的指纹!我身上沾着喷溅状的血点!我昏迷在凶案现场!我甚至握着凶器!人证物证俱在,百口莫辩!一旦被抓,我那瘫痪在床、全靠药物维持的丈夫程岩怎么办我们才五岁、患有严重先天性哮喘、离不开雾化器和精心照顾的儿子小宝怎么办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全靠我日夜奔波、省吃俭用才勉强支撑!我不能倒!绝对不能!
求生的本能像火山一样爆发,压倒了恐惧。我猛地扭头,目光死死锁定客厅那扇敞开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后花园,灌木丛生,紧邻着小区外围的铁艺栅栏。
脚步声、金属钥匙碰撞和转动门锁的声音,清晰地从玄关处传来!
没有时间思考了!电光石火间,我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兔子,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用尽全身力气扑向落地窗!
在门被粗暴推开的前一秒,我合身撞开半掩的纱窗,翻滚着跌进了窗外茂密的冬青灌木丛!
尖锐的枝叶瞬间划破了我的脸颊、手臂和工装裤,火辣辣的疼痛袭来,但我顾不上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我甚至感觉不到怀里的骨灰盒在翻滚中磕碰脱手,滚落在泥泞的花圃里。
我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穿过灌木,冲向记忆中栅栏的那个缺口——那是上次来送宠物纪念相册时,无意中发现的。身后传来警察进入现场的呼喝声和警犬的低吠!
我像一道灰色的影子,狼狈不堪地冲出栅栏缺口,扑向我停在路边阴影里的那辆破旧不堪、漆皮剥落的面包车。
钥匙插进去,手抖得几乎打不着火!引擎终于在第三次尝试时发出一阵苟延残喘的轰鸣!我猛踩油门,面包车像离弦的箭般蹿了出去,汇入傍晚的车流。后视镜里,警灯闪烁的光芒刺眼得像地狱的邀请。
第二章:破碎的避风港
一路狂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我甚至不敢走大路,专挑僻静的小巷穿行,生怕被警车追上。
直到将车停在自家那栋摇摇欲坠、墙皮剥落的筒子楼下,我才敢大口喘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漆皮斑驳的铁门,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和潮湿霉味混合着扑面而来。狭小的出租屋里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旧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偶熊,正是我的儿子小宝。
他听到动静,抬起苍白的小脸,怯生生地望过来,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看到我,他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因我的狼狈和脸上的血痕而露出惊恐。
妈妈……他小声地唤着,声音带着哮喘病人特有的微弱气促。
小宝乖,妈妈没事。我强忍着泪水和身体的剧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步走向里屋。轮椅上的程岩听到动静,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
他比几个月前更加消瘦了,眼窝深陷,脸色是病态的蜡黄。自从那场意外车祸导致他胸椎以下永久性高位截瘫后,这个家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我肩上。
小溪你怎么……你的脸!程岩看到我脸上的血痕和凌乱的样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声音沙哑而虚弱。
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像洪水般冲垮了堤坝。我扑到他的轮椅前,语无伦次,声音哽咽颤抖:程岩……我……我遇到大麻烦了!
周先生……那个富商……他死了!
被人杀了!就在我送‘王子’骨灰的时候!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去就被打晕了,醒来就……就看到他死了,凶器……凶器就在我手里!警察……警察来了!
他们一定会认为是我杀的!
程岩,你信我!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杀人!
我紧紧抓住他枯瘦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什么!你……你卷进凶杀案了!程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挣扎着想从轮椅上撑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坐回去,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
不是我杀的!我几乎是尖叫着,泪水决堤而下。我扒开散乱的头发,露出后脑那个还在隐隐作痛、明显肿起的包块,你看!这就是证据!我是被人打晕的!我是冤枉的!
程岩的目光死死盯住我后脑的伤处,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
但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让人心寒的平稳:小溪,我信你。
我当然信你。但现在……警察肯定在满城找你。他们认定了你,你解释不清的!我们怎么办小宝他……他艰难地转动轮椅,看向角落里惊恐地望着我们的小宝。
小宝似乎被我们激烈的情绪吓到了,小脸更加苍白,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小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我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瘦小的身体,感受着他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小宝不怕,妈妈在,妈妈在……我一边安抚他,一边熟练地从旁边的矮柜上拿起雾化器,快速组装好,给他戴上。
要是……要是我被抓了,我看着在药物作用下呼吸渐渐平稳、却依旧睁着惊恐大眼睛的小宝,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声音破碎不堪,这个家……就真的散了……小宝怎么办你的药费怎么办
小溪,你先别急……程岩摇着轮椅靠近,试图安慰,但他的眼神深处,除了担忧,似乎还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深潭下的暗流。总有办法的,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然而,他话音未落——
砰砰砰!一阵急促、粗暴、带着明显不耐烦的敲门声,像重锤狠狠砸在门上,也砸碎了屋内勉强维持的、绝望的平静。
第三章:贪婪的秃鹫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小宝吓得缩进我怀里,瑟瑟发抖。
程岩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给了我一个极其严厉的噤声眼神,示意我带着小宝躲进里屋。
我抱着小宝,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闪进卧室,将门虚掩一条缝,屏住呼吸。
程岩深吸一口气,摇着轮椅缓缓靠近门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而平静:谁
开门!我们是周先生的朋友,有点‘急事’想找林溪女士谈谈!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像冰冷的铁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找上门了!这么快!
程岩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链,将门拉开一条狭窄的缝隙。昏暗的楼道灯光下,我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
正是白天在周家别墅门口,我惊鸿一瞥看到的那对男女!穿着昂贵羊绒大衣、妆容精致却掩不住刻薄神情的女人——周启明的妻子周雯!以及她身边那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保镖兼打手。
周雯的目光像淬了毒的探照灯,锐利地扫视着狭小、破败的屋内,当她的视线掠过卧室门缝时,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的冷笑。
那保镖则双手抱胸,像一堵墙般堵在门口,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程先生是吧我们开门见山,不浪费时间。周雯开口,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你妻子林溪,今天下午涉嫌杀害了我的丈夫周启明。别墅区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她慌慌张张从那栋房子里跑出来,开着一辆破面包车跑了!
无凭无据污蔑人,我可以告你们诽谤。程岩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像一潭死水,但轮椅的金属扶手在他手下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咯吱声,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诽谤周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从精致的鳄鱼皮手包里优雅地掏出一张折叠的A4纸复印件,隔着门缝晃了晃,看看!物业监控的截图!虽然有点模糊,但这身形,这衣服,还有那辆破车,不是你老婆是谁要不要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拿着高清原图来‘请’她回去协助调查哦,对了,凶器上,肯定也少不了她的指纹吧
那保镖适时地向前逼近半步,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威胁,低沉而危险:程先生,周先生身故,留下不少麻烦事。遗产、债务、公司股份……一团乱麻。我们周太太只是念在旧情,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影响公司股价。
如果你妻子肯主动出来‘协助’我们处理一些文件,证明她的‘清白’,或者……大家能用更‘温和’、更有效率的方式解决,比如,一笔能让我们暂时‘保持沉默’的‘保密费’毕竟,这案子要是真闹大了,对你妻子,对这个家,可都没好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程岩的轮椅和小宝所在的卧室方向。
赤裸裸的敲诈!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程岩沉默了,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无比沉重。我能听到他压抑的喘息声和轮椅扶手不堪重负的呻吟。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被碾碎的屈辱和极致的疲惫: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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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万。周雯报出一个数字,轻描淡写得如同在报今天的菜价,眼神里却闪烁着贪婪的光。现金或者立刻转账。
这是封口费,也是我们替你老婆‘疏通’关系的辛苦钱。
程岩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冷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三十万周太太,您看看我们这个家,像是有三十万的样子吗
他指了指狭窄破旧的空间,家里只有给小宝准备的下个月做腺样体手术的押金,五万块。这是最后的钱了。
他颤抖着手,从轮椅侧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从门缝里递出去。密码是卡号后六位。拿了钱,请你们立刻离开。
记住,这钱不是买我妻子的命,是买她暂时的安宁,买我儿子一个安稳觉!真相总会大白,到时若再纠缠……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带着豁出去般决绝的语气,让门外的周雯和保镖都微微一愣。
周雯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更浓烈的贪婪取代。
她一把夺过银行卡,在手里掂了掂,仿佛在掂量这屈辱的价值。保镖则深深地看了程岩一眼,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充满警告。
哼!算你识相!五万就五万,算定金!周雯冷哼一声,将卡收进包里,不过林溪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让她安分点!我们走!她似乎觉得这破地方多待一秒都晦气,拉着保镖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水泥楼梯上发出刺耳的哒哒声,如同丧钟。
门嘭地一声被狠狠摔上,震得墙皮簌簌掉落。巨大的关门声如同丧钟,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抱着小宝,浑身脱力地瘫软在门后。五万块!那是小宝救命的钱!是程岩的药费!是我们勒紧裤腰带攒了整整一年才凑齐的手术押金!就这样没了!被那对贪婪的秃鹫生生啄走了!
程岩背对着我,肩膀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疲惫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缓缓转过身,脸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尘土:小溪……这个家,不能再待了。他们尝到了甜头,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还会再来。下次,可能就是带着警察直接闯进来搜家了!你……必须躲出去,立刻!马上!
最终,在极度的恐惧和无奈下,我们决定让我藏在阁楼杂物间最深处、一个堆满废旧纸箱和破棉絮的狭窄缝隙里,用厚厚的灰尘和杂物将自己掩埋。
我成了这间破屋子里一个不敢见光、不敢呼吸的幽灵。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我祈祷着真凶快点落网,祈祷着奇迹发生。
然而,命运的车轮并未转向光明,而是朝着更深、更黑暗的深渊,无情地碾压下去。
第四章:致命的生路
阁楼的日子暗无天日。灰尘呛得我喉咙发痒,却不敢咳嗽出声。狭窄的空间里只有老鼠窸窣爬行的声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天,我只能透过阁楼木板微小的缝隙,捕捉楼下的一点点动静:程岩压抑的咳嗽声、小宝偶尔带着喘息的梦呓、还有那如同索命符般不定时响起的敲门声——周雯派来催逼后续款项的小喽啰。
每一次敲门声都像重锤砸在我的神经上,恐惧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程岩的应对一次比一次艰难,借口也越来越苍白。我能感觉到他那份强装的镇定正在被绝望侵蚀。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几天后一个深夜,当确认小宝睡熟后,程岩摇着轮椅来到阁楼入口下方,用一种刻意压低却充满焦灼的声音呼唤我。
我像鼹鼠一样从杂物堆里爬出来,浑身沾满灰尘和蛛网。
他示意我下来,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他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粒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药丸。
小溪……我们可能……找到一条生路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生路我看着那粒药丸,心头警铃大作,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
这是……‘生命暂停剂’。程岩压低了声音,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像黑暗中窥伺的野兽。我托以前医学院一个……信得过的老同学,花了很大代价弄到的。据说是国外实验室最新的违禁品!吃下去后,心跳呼吸会微弱到最精密的仪器也几乎检测不到,体温急剧下降,体表会出现类似尸僵的僵硬,整个人就像……真的死了一样!但药效只有24小时!24小时后,会自然苏醒!
我震惊地看着他,又看看那粒药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程岩!你疯了!这太冒险了!万一……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程岩猛地打断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那些人就是喂不饱的豺狼!今天逼走五万,明天就敢要五十万!我们哪还有钱
而且,他们今天派来的人,话里话外都在威胁!他们根本不是在试探,是在找借口!下次再来,很可能就是带着警察,直接破门而入把你抓走!到时候你被抓进去,百口莫辩,我和小宝怎么办等死吗!他激动地说着,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等他好不容易平复,眼神更加锐利,带着一种逼人的压迫感:我们演一场戏!等他们下次再来逼钱时,你当他们的面‘服药自尽’!
让他们亲眼看着你‘死’!人死债消!他们亲眼所见,自然就死心了!警察来了,也只会认定你是走投无路、畏罪自杀!等风头过了,我悄悄把你‘安葬’,等药效过了你再出来!我们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带着小宝,重新开始!他描绘的未来,带着一种虚幻的诱惑力,却让我感到一阵阵恶寒。
可……可这药……我看着那粒小小的白色恶魔,手抖得厉害。万一失效万一剂量不对万一……无数的万一在我脑海中尖叫。
放心!程岩紧紧抓住我冰冷的手,他的指尖也冰凉得吓人,却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同学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保证万无一失!小溪,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为了小宝,为了我们还能活下去,赌一把!他深陷的眼窝里,那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有担忧,有急切,但最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我无法解读的……兴奋
看着他枯槁的面容,听着小宝在里屋偶尔传来的微弱呼吸声,想到门外虎视眈眈的威胁,我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巨大的生存压力和绝望的包围下,终于绷到了极限。或许……或许这真的是唯一的办法
我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缓慢地伸出手指,拈起了那粒仿佛有千钧重的药丸。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握住了一块通往地狱的敲门砖。
当晚,或许是连日来的惊恐、疲惫和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将我压垮,也或许是那粒药丸带来的心理暗示过于沉重,我竟在阁楼冰冷的地板上昏沉沉睡着了。
半夜,一阵极其细微、刻意放轻的响动惊醒了我。不是老鼠,是……人的声音!我猛地睁开眼,心脏骤停!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微光,我看到阁楼入口的活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正异常敏捷地从下面爬上来!那身影……是程岩!
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他根本不是爬上来的!他是直接、稳稳当当地、像正常人一样站直了身体,然后轻松地跨过了活板门的门槛!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滞涩!他甚至还左右警惕地张望了一下!哪里还有半分瘫痪病人的样子!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惊骇的尖叫堵在喉咙里,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冻结!巨大的背叛感和欺骗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瘫痪……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程岩并没有发现藏在最深处杂物后的我。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阁楼唯一的通风小窗前,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我耳中:
阿雯嗯,是我……药拿到了,明天……放心,这次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她没得选……对,计划不变……解决了她,周老头那份‘意外’获得的巨额保险金,加上他偷偷转移的海外资产,就都是我们的了……再也不用演戏了……宝贝,再忍忍,明天之后,我们就彻底自由了……想想我们的未来,还有……我们在瑞士银行账户里的钱……嗯,还有我们的孩子……
窗外的霓虹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那上面没有任何病痛和瘫痪带来的苦楚,只有一种冷酷的算计和一种即将得偿所愿的贪婪与得意!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瘫痪是假的!深情是假的!连这所谓的生路,都是一条通往地狱的毒计!他和周雯早就勾搭成奸!周启明的死,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和嫁祸!而我,只是他们清洗罪恶、谋夺天价财产的一枚棋子,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用来顶罪的替死鬼!
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像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程岩!周雯!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等着!我林溪,绝不会坐以待毙!
第五章:毒药的调换与反噬
阁楼里只剩下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牙齿因极度愤怒而格格作响的声音。
程岩打完电话,又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瘫坐在冰冷的尘埃里,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之火,在我胸腔里熊熊燃烧!
冷静!林溪,冷静!你必须冷静!我在心里一遍遍嘶吼。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更快地坠入他们的陷阱!
程岩的计划是利用假死药让我在周雯面前畏罪自杀,坐实罪名,同时彻底除掉我这个障碍。他所谓的生命暂停剂,根本就是致命的毒药!那么,我的反击,就从这粒毒药开始!
天刚蒙蒙亮,程岩就摇着轮椅,带着一脸凝重和关切来到阁楼下叫我。我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恨意,装作一夜惊魂未定、疲惫不堪的样子爬下来。
小溪,你脸色很差……昨晚没睡好程岩关切地问,眼神却锐利地在我脸上扫视。
嗯……害怕……做噩梦了。我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冰冷,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恐惧。那药……真的安全吗我再次表现出犹豫。
程岩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但很快被耐心取代:相信我,小溪。为了小宝,为了我们,我们必须赌这一把!时间不多了,他们随时会再来!他拿出一个小巧的密封药瓶,里面装着几粒一模一样的白色药丸。这是剩下的,以防万一。等下你含在嘴里,等他们来了,再当着他们的面吞下去。一定要让他们亲眼看到!
我顺从地点点头,接过药瓶,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机会只有一次!
趁程岩去厨房倒水、准备演戏道具的短暂间隙,我像一道影子般闪进狭小的卫生间,反锁上门。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颤抖着拧开药瓶,一股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杏仁苦味飘了出来——氰化物!
我曾在宠物医院处理过误食含氰化物植物的案例,对这味道极其敏感!
来不及细想,我飞快地从自己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塑料分装盒。这是我长期服用的维生素C片,外观大小与那毒药几乎一模一样!我用颤抖到极致的手,将药瓶里的几粒白色药丸全部倒出来,再将维生素片一粒粒小心地装回去!真正的毒药,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像毒蛇的鳞片。
做完这一切,我迅速将维生素药瓶放回原处,将真正的毒药塞进裤兜深处,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掉所有痕迹,冲水掩盖声音。打开门时,程岩正好摇着轮椅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水杯和白布单。
怎么了这么久他狐疑地打量着我。
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可能是昨晚着凉了。
程岩皱了皱眉,没再追问,只是催促:快点准备,他们随时会来。
我将那瓶装着维生素片的毒药紧紧握在手心,像握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终于,那熟悉的、粗暴的敲门声再次如同丧钟般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嚣张,都要不耐烦!
程岩给了我一个准备的眼神,脸上瞬间切换成悲愤欲绝的表情。他摇着轮椅去开门。
门开。
周雯和那个保镖像得胜的将军一样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轻蔑。周雯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屋内,最终定格在我身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哟,林大殡葬师,终于肯露面了钱呢程岩,五万块就想打发我们当我们是要饭的周雯尖刻地开口,声音刺耳。
你们欺人太甚!程岩悲愤地摇着轮椅挡在我身前,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小溪受不了了!她……她要自证清白!她宁愿死,也不会再受你们的污蔑和逼迫!他猛地转向我,眼中是伪装的痛苦和不容置疑的催促,小溪!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把人逼到绝路是什么后果!
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看到了周雯眼中闪烁的兴奋和期待,看到了保镖嘴角冷酷的弧度,更看到了程岩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如释重负的残忍。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绝望、屈辱和最后疯狂的决绝表情。我高高举起右手,摊开手掌,露出那粒小小的白色药丸!在周雯和保镖惊愕、又带着一丝看戏般兴奋的目光注视下,在程岩悲痛的呼喊声中,我猛地仰头,将那粒药丸吞了下去!
随即,我痛苦地捂住喉咙,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踉跄几步,最后咚地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双眼紧闭,气息全无。
小溪!程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扑到我尸体旁,颤抖着手探向我的鼻息,随即发出一声更加悲恸的哭喊:没……没气了!你们满意了!她被你们活活逼死了!你们这群刽子手!
周雯和保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看戏变成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保镖快步上前,蹲下身,动作粗鲁地翻开我的眼皮,探了探颈动脉,又摸了摸我的手腕脉搏。
他抬起头,对着周雯,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太太,确实……没气了。脉搏……几乎摸不到了,身体……也在变冷变僵。
他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任务完成的放松。
真……真死了周雯的声音有点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似乎有点害怕这突然的死亡。
但很快,那丝害怕就被巨大的狂喜和贪婪取代。她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种嫌恶又得意的表情:哼!畏罪自杀!活该!省得我们动手了!走!她似乎不想在这凶宅多待一秒,仿佛怕沾上晦气,拉着保镖匆匆转身,连钱的事都没再提,脚步甚至带着一丝轻快。
门再次被狠狠摔上。
屋内死寂。只剩下程岩压抑的、刻意装出来的啜泣声。
几秒钟后,啜泣声戛然而止。
我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程岩缓缓地、稳稳地站了起来!脚步声不再是轮椅的滚动,而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清晰声响!他走到我尸体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得意、彻底解脱的狞笑!
林溪啊林溪,别怪我。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充满了嘲弄,要怪就怪你太蠢,太碍事。周老头死了,他的钱很快就是我和阿雯的了。至于你一个低贱的宠物殡葬师,能成为我们完美计划里最后也是最完美的一环,是你的‘荣幸’。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他弯下腰,冰冷的手指带着令人作呕的触感,准备将我处理掉——或许是拖去安葬,或许是制造更合理的自杀现场。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我脖颈的瞬间,我积蓄已久的力量猛然爆发!霍然睁开双眼!眼中是燃烧的怒火和无尽的冰寒!
逼死了我,拿到周启明的钱,和你的情人双宿双飞——程岩,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啊!
第六章:亡命追逃与尘埃落定
程岩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像一副被瞬间撕碎的假面具!他如同见了最恐怖的恶鬼,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掐住脖子般的怪响!
巨大的惊骇让他脸上的肌肉都扭曲变形,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你……你没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药……他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尖利变调,踉跄着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矮凳,你换了药!你什么时候……
药我撑着冰冷的地面坐起来,动作带着尸体不该有的灵活。我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你以为我吃的是神经毒素
程岩,你机关算尽,就没想过,我可能知道你根本没瘫吗我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又指向阁楼的方向,那天晚上,你‘走’出去的时候,我就醒了!你跟周雯在阁楼窗边打的电话,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这对狗男女的毒计,我早就知道了!
程岩的脸色由惨白瞬间涨成猪肝色,再由猪肝色变得一片死灰!惊骇彻底被暴怒取代,像火山一样喷发!他彻底疯了!所有的伪装、算计、城府在真相被戳破的瞬间灰飞烟灭!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理智的野兽,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贱人!你敢耍我!你敢害阿雯!我要你死!!!
他猛地转身,像一道黑色的旋风扑向狭小的厨房!那里挂着切菜的刀!我早有防备,在他转身的瞬间,抓起玄关处一个沉重的旧陶土花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他的后心!
砰!花盆碎裂!程岩被砸得一个趔趄,痛哼一声,却更加疯狂!他不管不顾,一把抽出挂在墙上的、闪着寒光的剔骨刀!那刀锋,曾经处理过无数宠物的遗体,此刻却对准了活生生的我!
去死吧!他赤红着双眼,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挥舞着剔骨刀,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向我劈头盖脸砍来!
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我矮身躲过致命一刀,刀锋擦着我的头皮掠过,削断了几缕头发!冰冷的刀锋激得我头皮发麻!我趁机撞开虚掩的大门,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光着的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台阶和布满碎石的地面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我顾不上了!
身后是程岩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沉重的、穷追不舍的脚步声!他像索命的厉鬼,挥舞着剔骨刀,在狭窄昏暗的楼道里紧追不舍!邻居有开门查看的,被他狰狞的样子和手中的刀吓得尖叫着缩了回去!
救命啊!杀人啦!我一边狂奔,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但深夜的筒子楼寂静得可怕,回应我的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和身后越来越近的死亡气息!
冲出楼道,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我慌不择路地冲向马路,只想远离身后那把索命的刀!刺眼的车灯从侧面射来,一辆疾驰的轿车近在咫尺!
吱——嘎——!!!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刹车声和沉闷到令人心悸的肉体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拉长、扭曲!
我下意识地抱头蹲下,只感觉一股猛烈的气流夹杂着橡胶烧焦的刺鼻气味从我身边掠过!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像装满重物的麻袋被狠狠砸在地上!
世界安静了一瞬。
我颤抖着抬起头。只见程岩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被那辆躲避不及的黑色轿车撞飞出七八米远,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柏油马路上!那把剔骨刀脱手飞出,在路灯下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当啷一声掉在远处。程岩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一动不动,身下迅速蔓延开一滩暗红的液体。
轿车司机脸色惨白地冲下车,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语无伦次。
警笛声,终于再次响起,由远及近。这一次,不再是催命的符咒。
终章:灰烬与星光
……林女士,根据现场勘查、多角度监控录像、凶器指纹比对、以及你提供的关键录音证据,已经形成完整证据链。结论非常明确:你属于被持械追杀的紧急避险,在此过程中程岩遭遇车祸,与你无关。
程岩和周雯合谋杀害周启明先生并嫁祸于你的犯罪事实清楚无误。程岩涉嫌故意杀人、故意杀人、敲诈勒索、保险诈骗、伪造车祸致残证明等多项重罪。
你提供的关于程岩假装瘫痪、以及他与周雯策划毒害你的录音,是突破此案的关键铁证。
警察清晰而沉稳的声音,透过询问室的桌子传来,像一股温热的暖流,一点点融化了我心中积压多日的寒冰。厚重的、名为杀人犯的枷锁,终于被彻底打碎。真相的阳光,虽然迟来,却无比珍贵地穿透了笼罩已久的阴霾。
程岩的疯狂追杀,最终自食恶果。他被那辆轿车撞成重伤,虽然经过抢救捡回一条命,但脊柱神经遭到毁灭性损伤,被多位权威医生联合判定为永久性高位截瘫,颈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和运动能力。
讽刺的是,这一次,他的瘫痪不再是精心伪装的骗局,而是残酷的现实,余生只能在病床和特制轮椅上,依靠呼吸机和他人护理苟延残喘。
而周雯,正如我所料,在拿着那五万块封口费心满意足地返回她那豪华公寓后不久,便因突发性心脏病暴毙身亡。
法医在她胃内容物和水杯残留物中,检测出了高浓度的致命神经毒素——正是程岩精心准备、被我调包的那一粒。
警方顺藤摸瓜,不仅查清了毒药来源,更彻底揭露了她与程岩合谋转移周启明海外资产、伪造意外现场骗取高额人寿保险的完整证据链。
她的死亡,被铁板钉钉地定性为程岩投毒谋杀。
那个保镖情夫也因深度参与敲诈勒索、协助转移巨额赃款以及威胁恐吓而被逮捕。
尘埃落定。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随之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我带着身体依旧虚弱的小宝,开始艰难地收拾这个破碎不堪的家。
律师在了解了全部案情后,主动提供了法律援助。
我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要求立即解除与程岩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并申请了严格的人身保护令,禁止任何与程岩、周雯案件相关的人靠近我和小宝。
这个充满了欺骗、背叛、血腥和绝望回忆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小宝需要阳光、干净的空气和一个没有阴霾的童年。
然而,就在离婚程序紧锣密鼓进行中,一个更加离奇、充满了宿命般讽刺意味的消息,从看守程岩的特殊医疗监护病房传来。
死了他们两个……在病房里……互相掐死的!
我拿着电话,站在空旷的、正在打包行李的客厅中央,难以置信地重复着。程岩高位截瘫,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
周雯已经死了好几天,尸体都火化了!这怎么可能!
是的,林女士,非常……离奇。负责看护程岩的护工声音里充满了惊悸和后怕,仿佛在讲述一个鬼故事。
就在前天晚上,后半夜。值班护士例行查房时发现异常。程岩先生的病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有……像是掐架、搏斗的动静!非常吓人!护士立刻叫保安强行破门……
护工的声音带着颤音:门撞开……就看到……周雯女士……她……她竟然在病房里!她……她趴在程岩先生的病床上,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程岩先生虽然瘫了,脖子以下都不能动,但是……但是他的双手,竟然也死死掐着周雯女士的脖子!两个人都……都瞪着眼睛,脸色青紫,早就没气了!那场景……太瘆人了!护工似乎说不下去了,声音带着哭腔。
监控呢病房里没监控吗我追问,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有!调出来看了!护工的声音更加惊恐,监控显示,就在凌晨两点左右,周雯女士……她……她就像……就像个幽灵一样,穿着她死时的那身衣服,避开了所有值班的护士和监控探头,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程先生的病房!一开始,监控里只有程岩先生一个人。然后……周雯女士就……就那样凭空出现在床边!他们……他们好像为了那笔还没完全到手的海外资产怎么分,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程岩先生虽然瘫了,但骂得极其难听……周雯女士也像疯了一样……吵着吵着……周雯女士就扑上去掐他……然后……程岩先生的手……他的手……就抬起来了……死死掐住了她……两人……就这么互相掐着……直到……直到都没动静了……护工的描述颠三倒四,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我握着话筒,久久无言。
贪婪、算计、背叛、谋杀……这对机关算尽、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鸳鸯,最终以这种极端荒诞、丑陋、互相毁灭的方式,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床上,结束了他们罪恶而短暂的一生。
没有庄严的法律审判,没有漫长的牢狱去忏悔,只有一场如同地狱绘卷般离奇惨烈的同归于尽。这结局,不知是命运最辛辣的讽刺,还是某种天道轮回、因果报应的终极体现。
挂断电话,我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积满灰尘的窗户。
外面,清晨的阳光正好,金灿灿地洒在院子里那棵积满灰尘的老槐树上,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啁啾。劫后余生的宁静感,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包裹了我。
小宝抱着一本破旧的图画书,安静地坐在打包好的纸箱上。他的小手里,还紧紧攥着我工作用的一个小小白色瓷罐——那里面装的是他心爱的、前几天刚刚因年老离世的小仓鼠球球的骨灰。他学着我的样子,用小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瓷罐表面,对着它小声地、认真地说话,小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认真和一丝淡淡的、纯净的忧伤。
妈妈,他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映着阳光,球球睡在盒子里,会冷吗它会变成星星吗
我蹲下身,将他连同那个小小的骨灰盒一起,紧紧拥入怀中。他身上传来孩童特有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气息,驱散了残留在我心底的最后一丝寒意。
我吻了吻他柔软的头发,声音轻柔却坚定:会的,宝贝。所有被真心爱过、好好告别过的生命,无论大小,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它们会在夜里安静地看着我们,守护着我们。我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我们也要像球球一样,勇敢地向前走,去新的地方,认识新的朋友,看更多更亮的星星。
几天后,我低价卖掉了这栋承载着太多痛苦和罪恶记忆的筒子楼小屋,还有那辆破旧的面包车。
抱着小宝,拎着简单的行李,以及那个装着球球的小小骨灰盒,我们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小宝好奇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小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我搂着他,感受着车轮滚动的节奏,心中一片澄澈的平静。
车窗外的景色从灰暗的城市轮廓,渐渐变成开阔的田野,然后是起伏的青山。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如同车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终将被远远抛在身后。
未来在哪里还不确定,或许是一个临海的小镇,或许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小城。但我知道,我和小宝,会像那些最终归于星辰的微小生命一样,在经历焚烧的灰烬之后,于静谧的时光里,重新寻找到属于我们的、温暖而坚韧的光芒。
那光芒或许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足以孕育新的希望与安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