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演武场上,八卦旗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晏秋立在观云台栏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围栏。
心底莫名慌的厉害,晏秋不自觉开口:“阿昭。”
“师兄?”折扇收拢的脆响自身后传来。
黎绪锦袍上流转着星斗暗纹,那双总噙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微微眯起:“师兄可是身子不适?”
阿昭?
这是哪家姑娘?
晏秋勾唇摇了摇头:“无事。”
黎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晏秋心下松了口气。
怎么没注意说出来了。
【怎么了?】
「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这是正常的,柳弦现在正在与阎璟交手。】
「他怎么…」
【药神阁打听到了赤焰草的下落,这个药材能解你的寒毒,所以他才去了。】
晏秋回神打量了一眼四周,就见黎绪伸出手示意他往一旁走。
与黎绪一道落座后,便是弟子依序上台比试。
察觉了晏秋心不在焉,黎绪侧头看着晏秋:“师兄,怎么了?”
晏秋摇了摇头:“无事。”
【当前任务是等宗门大比前三日结束,不要想着提前去。】
「他可会有性命之虞?」
【后面你去了,他自是没有性命之虞,只是你就要吃吃苦了。】
晏秋松了口气,专心看着下面弟子比试。
黎绪以为晏秋担心的是萧和,折扇轻轻敲击晏秋的手臂,示意他看:“师兄,你徒弟在那儿呢。”
“嗯,看到了。”
黎绪有些诧异他的反应,可却仍是不动声色。
难道不是因为他徒弟?他当真有喜欢的姑娘了?
…
这两日无甚差错地度过,第三日时,晏秋便觉得心神不宁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黎绪看到晏秋额上的冷汗,将手帕递出,焦急询问:“师兄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晏秋将手帕接过,勉强笑了笑:“大抵是因为明日便是初一,今日身子已经开始有些反应了。”
黎绪朝身后说了些什么,不久便有弟子拿了一件厚斗篷。
黎绪接过斗篷,盖在晏秋腿上:“师兄,这样可会好些?”
“你有心了。”
黎绪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却还是装作不在意的看着前面。
场中正使着流云剑法的萧和察觉到他们二人的互动,招式一滞,手中长剑险些脱手。
师尊是寒毒发作了吗…
晏秋端起冷透的云雾茶,看着杯中倒影里的自己。
青铜鼎传来第三声钟鸣,场中弟子已换了三拨。
“师尊。”
一个少年走到了黎绪身旁,行礼后犹豫的看了眼晏秋。
黎绪了然,站起身与弟子走到了一旁:“何事?”
“能治晏秋仙尊寒毒的赤焰草出现在了临安城,可要给掌门传讯?”
“要!一定要将赤焰草拿到。”
…
暮鼓第七响时,最后一名弟子收剑入鞘的铮鸣与归巢寒鸦的啼叫重叠。
“师兄。”
黎绪将厚厚的斗篷为他披上,轻笑一声:“三日后见。”
…
寒毒带来的痛意让晏秋额上布满汗珠。
【挺得住吗】
“柳弦现在在哪里?”
【在临安城。】
晏秋听到声音,便直奔临安城而去。
两天的路程生生缩短成一夜,等晏秋到临安城时,天都已经大亮。
“他在哪里?”
【往城外走。】
城外…
晏秋心慌不已,但仍是毅然决然地朝城外走去。
刚跨出城门,便遇到了好些个浮魂域修士。
不甚困难地将他们收拾了,按照阿昭的指示往里走。
【此处是浮魂域的边城,柳弦在前方最大的客栈里。】
晏秋将长剑祭出,一把握住,目光不善地朝客栈走去。
察觉到有人前来,阎璟推开窗户,一脸玩味的看着下面:“仙尊,别来无恙啊?”
晏秋广袖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惊觉经脉间游走的寒意竟在靠近客栈时消退三分。
晏秋抬起眸子,看着二楼的人:“柳弦在哪儿?”
阎璟靠在窗棂上,托着下巴,嘴角浮起笑:“在孤这儿。”
阎璟话头一转,好似在与他商量:“这样如何?你将剑收了,孤带你去找他。”
虽说是柳弦抢药材在线,可他也不想一直扣留着药神阁的人。
毕竟…若是舅父怪罪的话…
晏秋依言将长剑收起,阎璟这才笑了一声:“去将贵客请上来。”
说罢,便有人冲了下去。
那些人似乎是知晓晏秋的厉害之处,都离他远远的:“贵客,请。”
晏秋迈步走了进去。
踏过门槛的刹那,晏秋靴底与地砖上暗红的纹路相触,竟发出金戈相撞的铮鸣声。
他恍若踏入巨兽喉舌,廊柱间闪过的流光,正是浮魂域的凝魄阵。
今日本就是初一,寒毒被凝魄阵里的阴寒之气牵动着,在蠢蠢欲动。
晏秋尽力压制,尽量让自己表面看着无甚区别。
阎璟指尖叩击着鎏金案上的茶盏,一把椅子被一旁的侍从抬到了晏秋身后。
“他人呢?”
见对方未肯落座,阎璟也不恼,修长手指随意拨弄着茶盏:“孤可遣人送他回临安城,他要的赤焰草孤自会尽数送上。“
阎璟忽而倾身向前:“不过孤自然也有条件,孤要用千秋槿给你的那株龙骨花,和你陪孤在这呆两日。”
“就如此?”晏秋有些不信。
阎璟脸上是恶劣的笑:“就是如此。”
阎璟笑意倏然凌厉,五指扣住案上茶盏推至他面前,见他不接,顿觉无趣地将杯子扔在桌上,发出了叮当一声。
“仙尊,这可是笔好买卖,你便是强救下他,药材也拿不走。那柳弦对药材这么执着,迟早还得回来,不是吗?”
晏秋勾起唇:“我应下便是。”
【嘟---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孤身解救柳弦,积分加10,当前积分:35】
阎璟立马就挥了挥手,就见侍卫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押了上来。
柳弦看到出现在此的晏秋,面色一变:“你怎么在这儿!”
没听到晏秋回答,阎璟嗤笑一声:“药材给他,将他带到临安城去。”
“晏秋!”柳弦剧烈挣扎起来,腕间麻绳磨出斑驳血痕。
侍卫押着他拖向门外时,柳弦分明看见晏秋朝他抿唇安抚地笑了笑。
他喊了一声,押送的侍卫立刻将他嘴封上了,徒留柳弦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阎璟重新坐到桌边,示意晏秋坐:“仙尊不必忧心其他,孤不会折辱你。仙尊,坐?”
晏秋这才坐到了阎璟身侧,看着手边歪倒的茶杯,晏秋顺手扶正。
“仙尊这性子孤还真是喜欢,只是孤想了三四日都没想明白,这柳弦为何如此执着于这赤焰草?现在,为何又是仙尊前来搭救他…”
阎璟伸出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难不成…仙尊身上有寒毒?”
晏秋脸上毫无波澜:“睿王殿下如今不是猜到了吗?”
阎璟甩开他的手:“果然是寒毒。今日初一,该是寒毒发作之日,你为何又毫无症状?”
“想知道?”
阎璟将刚倒好茶的茶杯递到他面前:“想。”
晏秋接过茶杯,垂眸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这汤色,居然是红茶。
“用法力压制住了。”
阎璟脸上突然挂起恶劣的笑:“解药孤都给柳弦了…那这可就是仙尊最后一次寒毒发作了。”
说罢,阎璟将他手上的温茶用法力掀翻。
茶杯突然被打飞,茶水漾出落在晏秋的手指上,杯子掉在地上,发出碎裂声。
一群护卫从外面冲了进来,将晏秋团团围住。
晏秋拂去手上茶沫徐徐起身。
他望着暴怒的阎璟低笑出声,恍若千年古寺中响动的铜铃。
阎璟有些气急败坏:“你笑什么?”
晏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还是小孩子心性,咋咋呼呼的。
【这位睿王才二十有三,你这仙尊之身可已经六十一岁了。】
「六十一?那为何这脸看着这么年轻?」
【你是修士。】
听着阿昭哭笑不得的声音,晏秋一时语塞,不再回话。
好像被他给嘲讽了。
“将他丢到这边城的水牢里去。”
身旁的人听到这话,立马将他往前一推。
晏秋不察,被推的一个踉跄,沉默地抬眸看着阎璟。
蓦然对上晏秋古井无波的眸子,阎璟心里慌了些:“推他干嘛!好生送过去!”
侍卫怔愣着去搀扶,却被晏秋周身无形的气劲逼退三步:“带路。”
看着晏秋,总给他一种…看着他那小舅舅的感觉。
老东西的气势果然都骇人。
…
水牢。
刚进水牢,蚀骨寒意顺着晏秋脚踝攀爬而上,浑身骨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护卫恭恭敬敬地将晏秋请进水牢后,便将门锁上走了出去,独留他一人在牢笼中。
晏秋盘坐在中央,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肺里刺痛。
体内运转的法力竟泛起幽蓝光晕。
可周身的寒意像是无孔不入般,细细密密地折磨着他。
晏秋深呼吸几口气,从储物镯中将黎绪给的斗篷拿了出来,披在自己的身上。
还不够,还是冷的厉害。
不知今夜是怎么熬过去的,只知天刚亮,阿昭便传来了声音。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