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开岳被秦书一番话堵得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
“你……你胡说!你分明是强取豪夺!你手下那猴三,可曾说过是为了修缮衙署?”
他心中暗恨,当时猴三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只顾着威逼,哪曾提过什么修缮衙署!
秦书闻言,故作讶异地看向猴三。
“猴三,本官不是让你将缘由说清楚吗?难道你忘了?”
猴三立刻心领神会,猛地一拍脑门,指天发誓。
“哎呀!大人!小的该死!小的当时光顾着传达大人的‘美意’,可能……可能是说得不够清楚!但小的对天发誓,大人您绝对是吩咐过小的,要跟各位员外说明,这笔钱是用于清水县建设,改善民生福祉的!”
他这番表演,声情并茂,若是不知内情,还真以为是他一时疏忽。
陈开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猴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们……狼狈为奸!”
秦书轻笑一声,转向鲁青,摊了摊手。
“长史大人您看,这或许真是个误会。想必是陈员外他们年事已高,记性不大好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不过,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好。郡守大人催缴的赋税,本官也已筹措完毕,一分不少!还请长史大人过目!”
说着,他拍了拍手。
猴三会意,立刻转身出去,不多时,便指挥着几名衙役,抬着数只沉甸甸的箱子走了进来。
“砰!砰!砰!”
箱子被重重放在地上,打开箱盖,里面赫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在堂中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晃眼的银光!
鲁青和那些乡绅们,一时间都看直了眼。
秦书微微一笑:“鲁长史,这是清水县此次应缴的赋税,连同加征的三成,共计白银一万两千三百五十两,请您点验。”
猴三此刻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袋,鼓鼓囊囊,他上前一步,趁人不备,飞快地塞到鲁青宽大的袖袍之中,同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
“长史大人,您这一路舟车劳顿,为我清水县之事操碎了心。这是我家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意,给您老人家喝杯茶,润润喉咙,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鲁青眼角眉梢那压不住的喜悦一闪而逝,旋即又努力绷起脸,维持着长史的威严。
他重重“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秦书,又转向一旁噤若寒蝉的陈开岳等人。
“高县令,”鲁青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官腔,“本官知道你年轻有为,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但凡事,过犹不及。体恤百姓是好事,可也不能因此就怠慢了朝廷的赋税。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真是个秉公处理的上官。
随即,他转向陈开岳,语重心长。
“陈员外,你们的心情本官理解。方才本官也已严厉申斥过秦县令,他也知晓了今后行事的分寸。清水县的安定,还需要诸位乡绅与县衙同心同德才是。”
说完,也不等陈开岳等人有所反应,鲁青便迫不及待地一挥手。
“来人,点验银两!务必仔细,不可有半分差池!”
陈开岳等人彻底懵了。
这就……完了?
他们原以为鲁长史是来给他们撑腰的,怎么三言两语,风向就全变了?
看着那几大箱白花花的银子,再看看鲁长史那副急于点验的模样,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卖了!
尤其是当他们对上秦书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时,更是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丝戏谑,一丝冰冷,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完了!这县令,是要秋后算账了!
陈开岳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其他几个乡绅也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猴三,”秦书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正堂,“送各位员外出去。”
“是,大人!”猴三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在陈开岳等人看来,比恶鬼还要狰狞。他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员外,请吧?别耽误了长史大人点验赋税。”
县衙之外,冷风一吹,陈开岳等人稍微清醒了些,但心中的恐惧却愈发浓烈。
“猴……猴三爷!”陈开岳一把拉住猴三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员外模样,“猴三爷,高抬贵手!我们……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在秦大人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我们……我们愿意补偿!重重补偿!”
其他几个乡绅也如梦初醒,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哀求。
“是啊是啊,猴三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秦大人!”
“只要秦大人肯息怒,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小的这就回家取银子!不,地契!我家城南那几间铺子,全都孝敬给大人!”
猴三被他们围在中间,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悠悠地甩开陈开岳的手。
“各位员外,这话说的。先前不是没替你们求过情,只是我家大人这次,怕是未必肯再卖这个面子了。”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绝望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家大人一向宽宏大量,若是各位真有诚意……或许,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货!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不扒下你们一层皮,都对不起大人费的这些心思!
陈开岳等人何等精明,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猴三的意思?
这分明是嫌他们空口白话,没有拿出实际的东西!
“明白!我们明白!”
陈开岳连连点头,急忙吩咐身旁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厮。
“快!快回家去!把……把库房里那几箱金银,还有城郊的几百亩良田地契,都给本员外取来!快去!”
其余乡绅也纷纷醒悟,各自催促家丁回去取钱取地契,一时间,县衙门口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