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闻言,挺直了胸膛,声如洪钟。
“大人放心!梁平在,清水县在!试验田那边,属下会亲自盯着,一只苍蝇也别想乱飞!”
秦书满意地颔首,目光沉静。
南阳郡城,此行是福是祸,尚难预料,但他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次日清晨,天色微曦。
秦书与猴三二人轻装简从,快马加鞭,直奔南阳郡城。
官道之上,马蹄翻飞,卷起阵阵尘土。
猴三骑在马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东张西望,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浑身的土匪习气几乎要溢出来。
秦书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冷意。
“猴三,进了郡城,把你那身痞气给我收敛干净。那里不比清水县,多的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一言不慎,掉脑袋都是轻的。”
这小子,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郡城鱼龙混杂,闵年那老狐狸更是深不可测,若因他误了大事,悔之晚矣。
猴三脖子一缩,嘿嘿干笑两声,连忙拍着胸脯。
“大人放心!小的省得!进了城,小的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您让往东,小的绝不往西!”
乖乖,大人这气势,越来越吓人了。不过,越是这样,才越显得大人高深莫测嘛!
跟着大人,准没错!
越是临近南阳郡城,道上的盘查便越是森严。
到了城门口,更是戒备森严,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甲士立于城门两侧,目光锐利如鹰隼,逡巡着每一个进出之人。
“站住!何处人士?入城所为何事?可有通关文牒?”
一名队正模样的甲士厉声喝问,手中的长戟“当”的一声顿在地上,溅起几点尘星。
秦书递上清水县尉的官凭文书。
那队正仔细验看过后,又上下打量了秦书与猴三几眼,目光在猴三那略显粗犷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挥了挥手。
“过去吧。”
轮到后面几位拖家带口的百姓时,盘查却愈发细致。
尤其是队伍中的年轻女子,不仅要验看身份,竟还被一一盘问起出生时日,年庚几何。
那些女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声音发颤,却不敢有丝毫违抗,只得期期艾艾地据实以告。
好在甲士们也只是盘问一番,并未过分为难,倒也陆续放行了。
秦书勒马立于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光微闪,心中已然了然。
看来,那位远道而来的太子殿下,动作还真是快。
这般搜罗,怕是闵年那老儿为了投其所好,已经将南阳郡翻了个底朝天了。
入了南阳郡城,眼前景象登时一变。街道宽阔平整,两侧商铺林立,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一派繁华景象。
行人往来如织,衣着光鲜,却与这繁华格格不入的是,大多数百姓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戒惧,脚步匆匆,噤若寒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整个郡城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书暗自冷笑,这便是所谓的盛世景象么?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带着猴三,径直来到郡守府前。
那朱漆大门,铜钉闪亮,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更显官府的威严。
向门房递上名帖,不多时,一名身着锦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而出,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
“原来是清水县的高大人到了,快请进!我家老爷已恭候多时。”
秦书与猴三随着管家穿过几重庭院,一路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尽显奢华。
管家将二人引至一座轩敞的正堂,躬身禀报:“老爷,清水县高大人到了。”
堂内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请秦大人进来。”
管家侧身一引:“秦大人,请。”
秦书与猴三迈步入内,只见正堂之上,端坐一人。
此人年过半百,身着紫色官袍,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髯,双目炯炯,不怒自威,正是南阳郡守闵年。
堂上除了闵年,下手处还坐着几位官员,想来是郡府的属官。此刻,堂内气氛一团和气,仿佛春风拂面。
秦书上前一步,长揖及地:“下官清水县令高扬,参见郡守大人。”
猴三也学着秦书的模样,有些笨拙地行了一礼。
“小的县尉猴三,叩见郡守大人。”
闵年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抬了抬手。
“高县令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左右,看座。”
待秦书与猴三落座,闵年抚须微笑,语气赞赏。
“高县令年轻有为啊!此次秋粮赋税,清水县不仅足额上缴,还额外多出不少,可见高县令治理有方,深得民心。鲁长史回来后,可是在老夫面前对你赞不绝口呐!”
秦书连忙起身,再次躬身。
“大人谬赞了!清水县赋税能够顺利征缴,全赖郡守大人与鲁长史运筹帷幄,指导有方。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拾前辈之余唾,不敢居功。”
闵年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显然对秦书的谦恭颇为受用。他捋着胡须,话锋一转。
“高县令可知,当今太子殿下,近日也驾临了我们南阳郡?”
秦书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微讶,略一沉吟,方才颔首。
“下官在清水县时,曾听鲁长史提及过一二句,只是未曾想殿下已至郡城。”
“哈哈哈!”闵年朗声大笑,显得心情极好,“高县令,不瞒你说,老夫已在太子殿下面前,极力举荐了你这位青年才俊啊!”
他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锐利。
“太子殿下对你可是闻名久矣,尤其对你令清水县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主动‘捐献’钱粮的手段,更是赞赏有加,极感兴趣。不知高县令此番前来,可曾将那些‘捐献’的钱粮细目、数目几何、存放何处等账册文书一并带来了?”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压力便弥漫开来。
秦书心中一凛,很是清楚,怀疑他从中克扣,中饱私囊!既想拿他当枪使,又怕他这杆枪不听话,甚至会调转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