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起。
县衙后院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
秦砚秋悄悄推开后门,走进后院,又转身轻轻合上。
没走几步,便见父亲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脸色阴沉如铁。
“爹?”秦砚秋脚步一顿。
“你还知道回来?”秦知县冷哼一声,“这几日又去哪儿了?”
“明日是娘的忌日,女儿自然要回来。”
她低声道,手指微微攥紧了衣角。
“亏你还记得!”
秦知县猛地站起身,袖袍一甩,
“可你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张家前日托媒人来说亲,你倒好,连人影都不见!”
“爹,女儿不嫁!”
秦砚秋脸色涨红,抬头直视父亲,
“张家公子是什么人,您难道不清楚?仗着家中权势横行乡里,女儿宁死不从!”
“你!!!”
秦知县气得嘴唇颤抖,指着她怒道,
“好,你这般倔强,是不是又去铁林堡了?那林川不过是个粗鄙武夫,你一个官家小姐,整日与他厮混,传出去像什么话!”
“爹,女儿自有主张……”
“你有个屁主张!”
秦知县声音陡然提高,
“你可知现在什么局势?鞑子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我若不给你寻个靠山,你娘九泉之下,该如何埋怨我?”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
“还有……从今往后,不许再去铁林堡!那林川不过是个百户,整日刀口舔血,你沾染上他,日后如何自处?”
“爹,林将军英雄气概,保家卫国,岂是寻常武夫可比?”秦砚秋眼眶微红,倔强道。
“将军?”秦知县冷笑一声,“不过是个百户,什么将军!守着个戍堡,你倒替他封官加爵了?”
“在女儿心里,林大人就是将军!”她一字一句道。
“你……”秦知县气得胸口起伏,“给我回屋呆着去!不许出门!!!”
“爹!!”秦砚秋一跺脚,哭着跑回了屋。
秦知县看着女儿哭着跑开的背影,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
他转身对候在一旁的师爷道:
“叫人把后门钉死,再派两个婆子日夜守着小姐的院子。”
师爷犹豫道:“老爷,小姐性子倔,这样怕是……”
“她再倔,还能翻出天去?”秦知县厉声打断,“去办!”
“小姐快别哭了……”春桃手忙脚乱地劝道,“再哭下去,明日眼睛该肿成桃子了。”
“肿便肿了!”秦砚秋抽噎着,“横竖也出不得这院子……”
春桃突然压低声音:“小姐虽出不去,可林大人今晚会来啊!”
“当真?”秦砚秋猛地抬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你从何处听来的?”
“下午奴婢去取茶时,正巧听见老爷和师爷说话。”
春桃凑近了些,“说是要请林大人今晚来县衙议事。”
“议事?”秦砚秋蹙起眉头,“大晚上的,要议何事?”
“隐约听得……是与鞑子有关……”
“鞑子?”秦砚秋心头一紧,“具体说了什么?”
春桃面露难色:“奴婢站得远,只听见师爷说什么’鞑子的信’……”
“鞑子的信?”秦砚秋猛地站起身,“师爷怎会与鞑子有书信往来?”
“小姐的意思是”
“师爷此刻在何处?”
“前堂书房里,正与老爷商议要事……”
秦砚秋目光一凛,迅速抹去脸上泪痕:“春桃,随我出去。”
“去哪里啊小姐?”春桃一愣,“老爷吩咐了不许小姐出门……”
“嘘——”秦砚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去师爷屋里查一查,你只需在门外替我望风。”
“啊?小姐,这、这……”
春桃还想阻止,可秦砚秋已经几步出了门。
她跺跺脚,干脆嘴唇一咬,跟了上去。
……
……
前堂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案几上摊开的文书。
秦知县正与师爷对坐议事,忽然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师爷眉头微皱,正要起身查看。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推开。
秦砚秋红着眼眶闯了进来。
“砚秋?”秦知县惊得站起身来,“何事如此慌张?”
秦砚秋胸口剧烈起伏:“爹!您可知这位师爷,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勾当?”
师爷脸色一僵,随即挤出笑容:“小姐何出此言?老朽对大人一向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秦砚秋冷笑一声,“那你对大乾王朝呢?也是这般忠心吗?”
“放肆!”秦知县拍案而起,“砚秋,你在说什么?”
“爹!”秦砚秋打断道,“师爷背着你,与鞑子往来密信!”
“胡说八道!”秦知县从案上抄起一封信笺,“你是指这封?这是师爷今早在县衙门口拾得的……”
师爷捋须轻笑:“小姐怕是误会了。”
“误会?”秦砚秋从怀中掏出几封密信,“那这些呢?”
烛光下,师爷的脸色瞬间惨白。
信笺上赫然盖着鞑子的狼头印鉴。
“这、这是什么……”
师爷猛地扑上前欲夺,却被秦砚秋灵巧避开。
“爹!”秦砚秋将信举起来,“师爷暗中与鞑子勾结,密谋两月后劫掠北境粮道!连时间路线都标得清清楚楚!”
“什么?”秦知县如遭雷击:“师爷……此话当真?”
“老爷明鉴!”师爷突然跪地哭嚎,“小姐定是受人蛊惑,这些信必是伪造……”
“伪造?”秦砚秋厉声道,“我为何要伪造这种事情?”
师爷面如死灰,突然暴起,扑向秦砚秋:
“贱人坏我大事!”
“住手!”
秦知县踉跄着扑上前阻拦,却被师爷一把推开。
他嘶声大喊:“来人!快来人!”
七八名衙役应声冲入。
秦知县指着师爷厉喝:“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衙役们对视一眼,纹丝不动。
“你们聋了吗?”秦知县声音发颤。
话音未落,他的胳膊猛地一紧。
两名衙役一左一右钳住了他。
另一人冲上前去,一把反剪住秦砚秋的双手。
“你们……你们???”
秦知县面色苍白,不敢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师爷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抓乱的衣襟。
“老爷啊……”
他踱到太师椅前悠然落座,轻笑出声,
“您安安分分做您的县太爷不好吗?”
“畜生!”
秦砚秋奋力挣扎,青丝散乱,
“你勾结外敌出卖家国,必遭天谴!”
师爷眼中寒光一闪:
“来人,把这丫头的舌头割了,免得再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