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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家门时,正撞见李奋勇指着儿子的鼻子骂,说他死了娘一样火急火燎,胆子被狗吃了,敢管老子的事。
儿子三十多岁的人了,满脸憋得通红,想骂他为老不尊,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挤出来一句:爸,你都这把年纪了,做这种事对得起我妈,对得起这个家吗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李奋勇哼了一声,这些话对他毫无作用:戳什么脊梁骨我倒要看看谁敢!这些年我养着你们娘俩,没我你们就是街上要饭的。他唾沫横飞,老子爱干吗就干吗,谁也管不着!
眼看他的手指头就要戳到儿子的眼球,我上前一步,把他护到身后,挥手李奋勇的手:这是咱俩之间的事,有火冲我来,别动儿子。
厨房门口探出个脑袋,正是老年大学那个薛春芳。她身上套着我的旧围裙,看见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缩了回去。
李奋勇看见我,先是愣怔,随即恼羞成怒,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踉跄几步,被儿子及时扶住才没摔倒。
他嘴里不干不净:怎么,在外面野了两个月,还知道自己有个家一把年纪了,你是屁股比人翘还是胸比人大,被外面的野男人玩够了,乐不思蜀了吧怎么没把你的奸夫一块儿带回来
儿子听不下去,挡在我身前:爸!这是你老婆,跟你过了半辈子的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犯错的明明是你,你把人带回家,污蔑我妈就能盖过去吗
李奋勇反手就甩了儿子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我就是打你打少了,现在敢跟你老子顶嘴了!这是我挣钱买的房子,我想带谁回来就带谁回来!
一巴掌,把儿子打懵了,也给我心底的火彻底浇上了一瓢油。
儿子十四岁那年,李奋勇拿着儿子熬夜整理的笔记去单位送人情,换回来几条好烟几瓶好酒。
儿子知道后从学校跑去公司找他对峙,也是在楼下,被他这样扇了一巴掌。
那之后,儿子大半个学期都萎靡不振,那个平日里阳光开朗的少年,像是被关进了看不见一丝光亮的笼子。
这是耗了我半条命才生下的儿子,我对他唯一的期望就是平安喜乐。
二十年前我不在场,今天,我就站在这里。
我转身从门后抽出旧雨伞,抡圆了就朝李奋勇身上砸过去。
一下,为儿子脸上这一巴掌。
又一下,为他二十年前那一巴掌。
再一下,为他偷走儿子的成果,去换他自己的脸面。
我打红了眼,一下下地砸,也不知是打在他身上,还是打在我这三十多年的憋屈和悔恨上。我累得直喘粗气,可心里的恨意却丝毫未减。
李奋勇起初还想还手,后来只能抱头鼠窜,嘴里乱骂着。躲在厨房的薛春芳吓得尖叫,场面乱成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