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递完消息，寒江捡起了地上那张皱巴巴的精神诊断报告。
这是她之前在孙抒意的休学材料中找到的，关于孙抒意本人健康状况的报告。她在看见报告名称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张报告并不适合让方照知道，所以将其藏在了袖子里。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孙抒意在2022年的复诊当中确定精神分裂症状有所好转，但是并没有完全痊愈。
孙抒意是怎么患上精神分裂的？
这一点寒江也不知道，但她有一个猜测。
寒江径直向电脑桌走去，垫在显示器下面的有一个白色的本子，与白色的桌面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那里有个本子。
翻开，是孙抒意的随笔。
【这几天没什么精神，晚上没睡好，一直做噩梦。】
【又来了！又来了！又梦到了她，为什么总是缠上我，什么不去找李文，为什么不去找闫柔，为什么总是我！】
【明明只是开玩笑的，自己要去死，钱也赔了，警察都说了我不用负什么责任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那些话对你伤害那么大，我也很愧疚，我也很难受，不要缠着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几天吃了药，每天昏昏沉沉的，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感觉所有东西都雾蒙蒙的。】
【我要砍死你。我要剁了你。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
【好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我像一台坏掉的机器一样……或许我就不该活着。】
后面的鬼画符寒江看不太懂，但是就从这几句随笔来看，如果孙抒意写的不是恐怖小说，那她的精神状态很恐怖了。
特别是倒数第二句，简直跟鬼上身了一样，如果不是她搬来的时间和蒋安安死亡的时间相差太远，寒江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蒋安安缠上了。
随笔写得十分简陋，其实都不能算得上是随笔，充其量只是几句发泄心情的句子，但这些句子也足够寒江拼凑出一个简单的背景了。
孙抒意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文静孤僻休学作家，而是在大学期间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和其他人一起通过语言霸凌逼死了另一个女生，随后长期做噩梦乃至出现幻觉，发展成了精神疾病。
可怜又可憎。
那么问题来了，孙抒意的精神问题，会不会和袁鹏的变态行为一样，有着成为达成几人死亡结局的诱因的可能呢？
寒江眸色渐深。
再发散一点，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在这么一间小小的公寓里，5位房客中就有两位有不可告人的劣迹史？剩下的方照和管苗苗，真的就像她们介绍的那样是普通的身份卡吗？
寒江决定明天找机会和方照接触一下，探探他的虚实。
——
第二天一早，寒江从梦中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敲响了隔壁的门。
睡眼惺忪的方照开了门，还在打着哈欠，他刚睡醒的时候完全没有白天伪装的那副八面玲珑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肩膀处的睡衣歪歪斜斜一高一低，表情像只糊涂的兔狲。
“早啊。”他眯着眼睛看寒江，眼神当中透露出一丝不能理解：“这么早来找我，有急事？”
早？
寒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上午九点半，早在哪里呢我请问？
她往前走了两步，把人逼得让开了位置，自己得以进入房间。
“喂喂，干什么，擅闯民宅，不是君子所为啊。”方照在后面懒洋洋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他也没拦着寒江的动作。
没有被拦的寒江也很惊讶，她不知道方照是怎么想的，总之这家伙看着不像好人，这种让步的举动反而让她更警惕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寒江看了一圈屋内简单的陈设，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淡淡地开口。
方照关门的手一顿，原本微眯的眼睛一瞬间放大了些许，随即嘴角又勾起了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他收回了手，双手抱胸，就这样靠在了门边，低头看着仰视他的寒江，眼神中诡谲交错。
寒江就这么看着他从初醒的懵然变成进攻性十足的样子。
刚刚的迷糊估计也是装的。
老狐狸。
方照看清了寒江眼中一闪而逝的谴责，笑了笑，放轻了声音，带着几分引诱地说道：“那你说说，我是什么身份？”
“你根本不是什么退伍军人吧。”
“东西只有生活必需品，不用手机，不用电脑，才搬来一个晚上，就在进门的地方放了这种东西。”寒江用脚碰了碰门口的纸屑。
“窗帘也拉得死死的。你很怕被人知道你住在这里，已经到了每次回房间都要检测这里有没有进过别人的地步。”
“方照。”寒江收起打量的视线，偏过头看他：“你其实，是逃犯吧？”
方照目光一怔。
原来是在说这个身份啊。
屋内的光并没有多明亮，折射进少女眼中的光就更少了，她的发丝垂落在肩上，荡出拨动人心的弧度。站在他的房间，这样逼问着他，语气中没有几分疑问或不悦，而是一种轻松而肯定的轻声陈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在她冷淡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下，他的心跳竟然漏了一拍，就这样看着寒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这下轮到寒江皱起眉头了。
这人怎么傻站着看她，也不说话。
目光还怪怪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说话。”
方照被她的话唤回了神智，对于寒江的推测并不否认，而是和她擦肩而过，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凉水滑过喉咙，方照彻底冷静下来。
“猜得很对。”
他抬手轻轻拍了两下，语气中不乏赞叹之意：“不过你是在进门之后才发现的吧？”
“那刚刚站在门口，是在唬我？”
寒江看了他一眼，不回答这个问题。
唬他怎么了。
这叫兵！不！厌！诈！
反正死亡结局线索未明，他也不敢动她。
好简陋的房间，连凳子都没有。她不想坐在这只狐狸的床上，就只能站着和他说话，一直仰头看他，脖子好累。
方照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自己走到床上坐下了，这下寒江和他说话只需要微微俯视就好了。
该说不说，这只狐狸确实……很通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