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很好闻。
她说很适合他。
徐慎的眉眼在雨中舒展开来，站在原地任由寒江给他整理衣服。心中好像有一朵纤薄灿烂的花徐徐盛开来，花蔓上的须角被风吹得轻轻颤动，一下一下地挠着他的心房。
“不过，你之前是不用香水的吧？”
寒江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为什么突然开始用香水了？”
徐慎瞟了一眼她的发旋，又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前方。
“嗯，想试试新的改变。”
“这样啊。”寒江闻着空气中飘过来的那一丝极淡的香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我也去买一瓶。”
“noi的【白骑士】。”徐慎心中暗暗给符洛的品味打了个高分。
“明天拜访完方照回来的路上买吧，我开车带你去。”
啊……
寒江本以为他只是送她到门口，但听徐慎这意思，他是要跟她一起拜访“方照”了。
不对。
“你竟然会开车？”
那为什么跟他出来这几次都是打车？
“不常开。但有时候走远路开车会方便一点。”
徐慎轻声说道，察觉到寒江的疑惑，又无奈地笑了笑：
“我来了黑原五年，总不能这点基础的生活技能都没学会。”
寒江牵着徐慎的手一紧。
是啊，五年。
多么漫长的时间。
徐慎不说还好，他一说，寒江又想起了徐慎失踪后，整个世界都表现出一副查无此人的样子，连徐慎的亲生父母都很快地淡忘了他，开启了新生活。
如果不是她来到了黑原，亲眼见到了徐慎，她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自己在太过孤独的童年虚构出的朋友了。
可是两人重逢后，徐慎从来没有问过现实世界的事情。
为什么不问呢？
她被自己的思绪所困扰，脚步不知不觉就缓了下来。
“别担心。五年并没有多漫长。”
徐慎就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以一种轻快淡然的语气说道：
“刚来黑原的时候，满心只想着活下去。再后来，忙着建立寓乐园和执行审查所的任务，时间一晃就过了。”
“那，你有没有想家的时候？”
“家……”
天色逐渐暗下来，路边的街灯由远及近地亮起，照得徐慎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清，像蒙了雾的琉璃。
“寒江。”
“有件事情我忘记和你说了。”
他停了下来。
“进入黑原的人，在原世界的印记会逐渐被抹去。”
“这种抹去不局限于事物的层面，也覆盖到人的记忆，相关的历史和过去，所有和玩家相关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成空白。”
“而对于玩家，对原世界的留恋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降到最低，随后是记忆开始模糊……黑原中不记得自己家乡的玩家比比皆是。”
寒江对徐慎说的前半段稍微有心理准备，对，后半段却是没有概念，她张了张唇，哑着嗓子说道：
“可是宋双双和李彦他们都记得自己的家乡啊……”
“那是因为加入寓乐园的第一步就是保存原世界的记忆。”
徐慎唤出出系统界面，共享给了寒江，在某个机密领域里全是小队成员的视频，每个视频都记录着他们对原世界的印象和描述。
“那咱们寓乐园还蛮有情怀的。”
“不，寒江，原世界的记忆对玩家是很重要的，它是理智和观念的锚点，当对原世界最后的印象消失时，玩家很容易陷入癫狂和茫然的状态，甚至会在寻找‘自我’的过程中走向灭亡。”
寒江许久没有出声。
她在心中默默消化着徐慎所说的话。
她不禁做出想象，如果她也忘掉了自己的来处，不再记得任何关于现实的记忆……那还真是挺可怕的。
“不对！”寒江突然清醒。
“为什么我加入寓乐园没有这个步骤！”
徐慎则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她：“那你从进入黑原到现在，有感觉到过现实记忆的缺失吗？”
寒江努力回忆了一下。
近几年的记忆倒是完好，可是幼年时的记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这也许就是徐慎所说的记忆损伤。
而且她又想起了为秋雪拔除诅咒时，看见的那个幻象。
那个幼年的徐慎，那个不应该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徐慎。
寒江将这些告诉了徐慎，有些悲伤地想，也许她的记忆已经处于疯癫的边缘了。
“嗯？那个不算。”徐慎听了她的话，却莫名笑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寒江看不懂的神色，像是悲伤，又像是怀念。
“其他的记忆并没有超出正常范围的残缺，对吧？”
徐慎仿佛知道她的回答一般，紧接着说道：
“你对所谓的现实世界的记忆不会消失，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会帮你记得。”
“你？”
寒江怀疑地看着他。
“你顶多能知道你失踪之前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后的事情还是得靠我自己吧？”
徐慎的回应只是笑笑，没承认也没否定。
“而且你解释了这么一大通，不就是想说你不记得关于家里的事情了吗？你连自己家都记不住，怎么记我的事情啊。”
“可我就是记得你的事情。”
“你记得的，你忘记的，你知道的，不知道的，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就像你一直记得我一样。”
五年，按照黑原的处理速度，足够抹去他在那个世界中的所有痕迹，但他永远记得，在斛山列车上，两人同时摘下了斗篷——
“……哥。”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好啦好啦，那我们就互相当备忘录吧……呃怎么听起来怪惨的，像两个健忘的老头老太太相依为命似的。”
“我问你！我们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见面的？”
上次问这个问题被徐慎糊弄了过去，寒江想起来就来气。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寓乐园的门口，徐慎上前拉开了大门，安静地等她先进去，假装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又是这样……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瞒了我很多事情。”寒江嘟囔着。
徐慎一定有事情瞒着她，每次她问到关键的地方，徐慎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一句。
踏入寓乐园的瞬间，系统的副本评级在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