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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茶好了。
阿鸢跪在龙榻前,手捧着一盏碧螺春。茶香掩住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皇帝斜倚在软枕上,明黄寝衣半敞,露出心口一道陈年箭疤,那是十年前镇北侯亲手所留。
他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阿鸢低垂的颈间。
今日怎么不戴朕赐的玉坠
阿鸢指尖微颤,茶盏里的水纹晃了晃。奴婢怕碰坏了,收在妆奁里......
皇帝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
你发抖什么
殿外更鼓敲响三声,阿鸢睫毛上的泪恰到好处地坠下来:奴婢......奴婢是欢喜。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癖好,他最爱看人哭。
果然,皇帝松开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我从铜管窃听孔前直起身,冲裴砚比了个手势。
蒙汗药起效要半刻钟。我压低声音,你去解决殿外侍卫,我接应阿鸢。
裴砚的黑眸在阴影里晦暗不明:事成之后,我要谢家兵符。
我冷笑。果然,他帮我是为了这个,传说能调动北境残部的龙凤佩。
给你。我爽快应下,反正那玩意早被我熔成了金锭。
裴砚刚转身,我突然拽住他佩剑穗子:十年前在谢家祠堂,有个羽林卫放走了我和阿鸢......
他背影僵了僵。
是你吧
没有回答。只有剑穗啪地断裂,落进我掌心。
阿鸢按计划吹响玉哨。《折柳曲》才响到第三声,皇帝突然暴起掐住她喉咙!
贱人!这曲子后半段根本不是这么吹的!
我踹开殿门的瞬间,看见阿鸢被摁在地上。
皇帝双目赤红,显然蒙汗药剂量不够,他竟提前服了解毒丸!
果然还有只老鼠。皇帝盯着我冷笑,谢家的双生子,朕早该想到......
阿鸢突然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姐姐快走!
皇帝抬脚狠踹,阿鸢哇地吐出一口血,却死死攥住他腰间玉佩。
裴砚趁机掷出匕首。
锵!
皇帝竟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刃!
你以为朕凭什么活到今天他狞笑着折断匕首,来人!把这三个——
话音戛然而止。
一截剑尖从他心口透出,和那道旧疤叠成十字。
我抽回染血的长剑,在皇帝轰然倒地的身躯后露出半张脸:
凭你话多。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皇帝死了,尸体倒在龙榻上,心口插着我的剑。
阿鸢躺在血泊里,呼吸微弱。我跪在她身边,撕下衣摆死死按住她腹部的伤口,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
姐姐......她嘴唇苍白,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佩,塞进我手里,娘亲的......给你......
我攥紧玉佩,喉咙发紧。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裴砚一脚踹开殿门,剑尖滴血,身后横七竖八倒着禁军的尸体。他看了一眼阿鸢,眉头紧锁。
她撑不到宫外。
那就杀出去!我厉声道,一把抱起阿鸢,她的血染红我的前襟,温热的,像极了十年前娘亲死在我怀里的温度。
裴砚没再多话,转身开路。
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裴砚挥剑挡下大半,可仍有一支擦着我的手臂划过,火辣辣的疼。
阿鸢在我怀里微弱地挣扎,气若游丝:姐姐......放下我......你走......
闭嘴!我咬牙,十年前我没能救娘亲,今日绝不会再丢下你!
她眼泪滚下来,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攥住了我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