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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灵堂内,唯有惨白的烛光,映照着冰冷的棺椁和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柳砚州颤抖着手打开一个锦盒,五年来我寄的信笺堆叠。
曾经,他厌弃我的纠缠,多数信件甚至懒得拆开,任由它们在角落蒙尘。
此刻,他却像捧着稀世珍宝,一封一封,近乎贪婪地一字不落读着。
烛火摇曳间,泛黄的宣纸簌簌展开,那早已干涸、晕染了墨迹的斑驳,是我的泪痕。
没有一句抱怨和不满,字里行间,满是我小心翼翼的爱意。
信纸的末尾,情意太满,字迹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密,仿佛要将那诉不尽的心事都塞进去。
曾经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的关怀,此刻却成了他再也无法触及的奢望。
而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亲手摧毁的,是怎样一份纯粹而沉重的深情。
再也没有一盏灯,会在深夜为他而留,再也没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会带着满心欢喜唤他。
似乎我的消失,让他又重回了彼时无冰冷孤寂的黑暗里。
翌日,他整个人颓唐地倚在棺木旁,只剩下一具被痛苦和悔恨掏空的躯壳。
那一整夜,当那剜心蚀骨的痛楚袭来,几乎要将令他窒息时,他便拿出一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划下。
借着这样的疼,为他带来短暂的清醒。
送葬时,他一路跟着,那是一片开阔的野地,微风吹过,野花在荒草间摇曳。
结束后,等人都散去,柳砚州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瘫倒在冰冷的黄土之上。
他空洞的双眼望着那座新坟,仿佛整个世界都已随我一同埋葬。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抹素白的身影就站在墓碑旁,逆着光,一如初见。
他挣扎着抬起颤抖不止的手,想要去触,但指尖碰到的,只有冰冷而粗糙的石碑。
那真实又刺骨的凉意瞬间击碎了所有幻象。
他喉间溢出破碎的苦笑,阿玉,真狠心啊,这个时候了也不愿让我见你吗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他将整个身体颓然地依靠在墓碑旁,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属于我早已消散的温度。
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细细摩挲着墓碑上镌刻的我的名,每一笔,都深深刻在他心头。
若我当初留在你身边,或许结局就不会如现在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如同叹息,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大口鲜血涌出,他面色惨白,残存的生机几乎要被抽离。
那刻入灵魂的百倍剜心之痛在这一刻疯狂撕扯着他残存的意识。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头。
阿玉,是我辜负了你,若有来生......
话语未尽,他却又自嘲地牵动了唇角,仿佛自己也觉得这奢望太过可笑,你或许不愿再见我了吧。
然而在这濒死的边缘,在那足以将灵魂都碾碎的极致痛苦中,一股久违的解脱弥漫开。
他呼吸渐弱,身体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如同找到归处般,紧紧地依偎在墓碑旁。
最后,他闭上眼,任由温热的血浸透碑下土地。
在无尽的懊悔里,他也终于能以这样的方式,再次与我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