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走近一面玻璃墙，摁上手掌。
脚下地板轻轻震动。
原本空白的墙面上浮现一道蓝光裂缝，裂缝朝两侧滑开，一道笔直向下的通道显露出来。
白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黎嘉拉住她胳膊，一起站在透明电梯里，“不用怕。
”白榆向上看，头顶的平台便悄无声息地归位，一分为二的绿色植物合拢，摄像头隐藏在叶片下。
原来这些盆栽，都是假的。
白榆鼓起勇气，“管理员说，去特调局就回不来了。
”黎嘉无所谓笑了笑，“那你可以放心了，我们不去特调局。
”“那去哪里？”白榆小声问。
“去我兼职的地方。
”黎嘉抬手摘掉胸牌，塞进口袋，“多打份工，供自己吃喝玩乐，很正常吧。
”透明电梯内部没有按钮，识别完成后，整个舱体无声下降。
屏幕有一条黄色警告：【未授权访客存在污染残留】黎嘉快速跳过。
白榆没出声，手心却紧了紧。
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
一条铺着灰色柔光材料的走廊，墙上没有门，只有一条条黑线。
黎嘉往左走了一步，抬手在某处轻敲两下，黑线随即朝两边荡开，露出一条螺旋下沉的窄梯。
“如果通过异能测试，可以申请兼职。
”黎嘉随口说，“钱多事少。
”白榆站定在原地，“可我没有异能。
”黎嘉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异能？那你的下场应该跟无人机一样，当场爆炸。
”那些无人机是军用充能无人机，每一架都是异能者注能操控。
白榆踩着双旧靴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黎嘉后面。
靴子过大，不跟脚。
瘦小的身影在楼梯上被拉得细细长长。
窄梯的尽头是一间空阔的实验室。
黎嘉递来一张表格，用手点了点几个必填的选项，“这几个填上，姓名、年龄，异能种类。
”正前方，玻璃门朝两侧无声无息划开。
两排冷白色的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墙边一排机械臂，高低错落。
停在其中一个机械臂前，黎嘉低头取下对应手持终端，操作了几下。
一张平台升起，蓝光自上而下，旋转变换，浮现白榆立体三维模型。
黎嘉提醒，“躺上去，按提示完成测试。
”四周升起透明柱体，封闭环形空间内，随即，两圈细细的黑环从凹槽中滑出，悄无声息地套上她的手腕。
多关节机械臂缓缓展开。
【开始检测】黎嘉换上防污染实验服，站在操作台外。
她手里捏着一张纸，白榆的背调就三行。
【5虫族污染物残留，未活化】这么低的含量，应该是误食。
【按照条例，无公民id污染个体应予以消灭，是否执行…】还没说完，黎嘉直接选择“否”，改选执行“清除污染物”指令。
白榆躺在平台上，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后背贴着冰冷的金属，脑海里是设备嗡鸣声，像雪崩、海啸，高频共振从耳朵开始，席卷全身。
心跳即将失去秩序，还剩出于本能的对抗。
仪器的光束突然变暗，发出报警声。
原来是短时间内流失的能量太多，达到阈值。
黎嘉忘了她的特殊性，迅速调低了清除时异能数值，切换人工操作，注射血清。
白榆余光望向手背。
凉意从注射处开始延伸，躁动肆虐的力量，逐步让步，共振停止，归于沉寂。
【异能检测开始】【请将水珠合并】透明匣升起，内部漂浮着几滴水珠，在空中轻盈旋转。
它们之间若有若无地牵引，又彼此排斥，始终无法真正靠近。
白榆站在原地，不太明白自己该怎么操作才是标准答案，她盯着那几滴水看，心里默念：帮帮忙，在一起得了…水珠先是停顿了一秒，悬浮的轨迹减慢，竟真的朝中间靠拢了一点。
白榆眼睛一亮，难道有戏？接着立马散开。
她伸出食指，轻轻触碰匣壁。
水珠们像突然感知到什么，彼此之间迅速拉远距离，向四周扩散。
她触碰另一方向，想再试试能不能引导。
指尖刚贴近匣壁，最近的一滴水猛然停住，仿佛被某种力量定格。
紧接着，那滴水珠剧烈震动，剧烈拉伸，逸散为一缕水汽，消散了。
【检测物损毁，测试失败】白榆僵在原地，收回手指。
她没有感觉到攻击或能量波动，却蒸发了。
而她，什么都没做。
观察窗外，黎嘉微微偏头，盯着数据记录，点开腕机，还是同一个联系人，点击发送。
【过来一趟】检测舱里，白榆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装有水珠透明匣降下，突然升起另一个。
新的透明匣缓缓升起，匣子中央悬浮着一团橘红色火焰。
它不像水珠那般飘忽，而是狂躁而具有方向性。
火焰刚出现，就“嗖”地一声扑到匣壁前，猛撞了几下，几欲冲破束缚。
它显然不满于被封锁，像野兽般躁动。
白榆退了半步，下意识抬手挡在身前。
【请将火焰扩大】匣子被撞地左右摇晃，溢出一股能使空气变形的热流。
白榆深吸一口气，思考着，刚才水珠合并失败，难道是因为接触？那这次不接触呢？与此同时，实验室门被推开。
她正在用清洁凝胶洗手，“看来挺空。
”来人一身蓝色军装，银色肩章，军帽下一张冷峻的脸，正是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校，韩琦。
刚刚从前线调任诺玛星。
黎嘉走到他面前，故意甩了甩手上的水。
“路过而已。
”韩琦语气淡然，对这种事好像见怪不怪。
近在咫尺的水珠当即悬停，滞空一秒后落到地上。
看来伤好的差不多了。
“这是第一个测试结果，异能会被她拆解，出自本能。
”黎嘉拿起桌上文件，走过去，“现在正在测试第二个。
”两个人隔着观察窗，只见白榆凌空握拳。
她缓缓举起右手，停在胸前，做出一个握拳的动作。
几缕热流立刻涌向掌心，将她的拳头包围。
高温像是回应某种感应，悄然增长。
白榆屏住呼吸，缓慢张开五指。
每张开一点，火焰和温度也随之升高。
火苗在空中盘旋，逐渐由一点化作团状，炽亮中带着蓝白火芯，疯狂地拍击匣壁。
真的扩大了！白榆的掌心已经滚烫，汗滴顺着额角滑落。
再坚持一下，只要再维持十秒，就达标了。
她咬紧牙关，将手彻底摊开。
火团倏地一震！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继续扩大，而是突然向内缩小一圈。
白榆睁大眼，意识到不对，重新握紧拳头，但火苗像被某种无形力量牵扯，越聚越小。
高温骤然减弱，热浪褪去，匣内的温度也迅速下降。
三秒后，火焰退回拇指大小，闪烁几下，熄灭了。
【检测物损毁，测试失败】白榆怔在原地，掌心仍带着余温，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焦糊味道。
明明马上就成功了。
叹了一口气，这东西质量有问题吧。
观察窗外，韩琦目光沉静，指尖点了点护栏，“她的这种拆解，不是压制，而是让异能变得无效。
”黎嘉没有立刻回答，只看向舱内。
那个女孩瘦小、沉默，像是能被一阵风刮倒，但一次清除污染物，两次测试，没有表现出半点恐惧。
她就像天生就是为面对这种未知而生。
“再测试会超负荷。
先执行休眠程序。
”检测室放出细腻的麻醉雾，白榆几乎来不及恐惧，就稳稳落在打开的休眠仓里。
韩琦重新查看白榆的个人信息，神情凝重起来，“连垃圾场的孤儿都能接触到含有虫族血液的违禁物，来源查到了吗？”“还在查。
现在感染者真的越来越多。
不然你以为调回十二区，真让你养老啊？”黎嘉翻了个白眼。
见黎嘉语气不好，韩琦暗中叹了口气。
“确实是有用的能力，特别是对上精神系异能者。
”韩琦想起黎嘉发来的那张图。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位最出名的那位精神系…八年前叛逃的那位布莱克上校，曾犯下214惨案，精神控制战友，使他们自相残杀。
黎嘉率先打破沉默，“我会提交让她进入404训练的申请，并提高保密等级。
”“拿出更多检测数据，我会考虑同意。
”韩琦放下文件，推门出去。
黎嘉低头望向休眠仓里的白榆，自己以前过的比她稍微好些。
不过在寄托院里，也不能经常吃饱。
寄托院是经济困难家庭向联邦政府申请的寄养机构，和收养孤儿一样，可以拿联邦大笔补助。
况且异能觉醒时间不同，元素系是最早的。
自己的空间系觉醒是在送到寄托院八年后，期间不闻不问的父母，带着各自再回新家庭突然出现，争着抢着要接她回家。
“稀有异能，是我们家遗传的！”“胡说，是我们家基因好。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两家都花了大价钱。
以培养出稀少的“空间系异能者”为名头，开个异能觉醒培训班，肯定能圈到不少钱。
黎嘉转头跳上了404来接她的飞艇。
飞艇上坐着个大热天还要坚持穿成套西装的少年，领结正对下巴尖，端端正正，他主动伸手，“你好，我是韩琦，水系，目前三级。
”切，比现在好说话多了。
休眠舱内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半透明的舱盖下，白榆身上裹着紧贴皮肤的生物纤维，有治疗功能，价格不菲，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舱体底部闪烁着柔和的指示灯，一条条光带顺着舱缝游走。
“你可别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