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金针渡厄 > 第 10 章

自从那日交谈过,沈青黛便没有再见过萧景珩了,他似乎有许多要事,每日信鸽不停的来往。
而沈青黛也鲜少出房门,家中遗留下来的古籍大多数已经烧毁,剩下的被她带在身边每日钻研。
浊气一般来说先会被埋藏在各地的镇物吸收,如果还有残留再由镇妖司众人使用便于携带的镇器净化。
但萧景珩情况特殊,一旦使用镇器强行净化便会失控,所以沈青黛近日一直在寻找类似的案例,从中找出解决的方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翻的眼睛都花了,终于在昨日找到了多年前的一桩案例——患者也是幼年浊气入体,平日与常人无异,但有时还是会失控伤人。
与萧景珩不同的是他比较幸运,遇上了当时云游四海的沈家先祖,因着当时患者年龄还小,浊气还未完全侵入他的肺腑,只是在血管附近徘徊。
沈家先祖运用金针秘术将浊气从体内引渡出来,再辅以药材最终成功治愈沿着这个思路,沈青黛认为萧景珩的情况也可以这样应对,虽然萧景珩体内浊气积郁过久,但只要花更长的时间应当也能治愈。
使用的药材都是一些寻常之物,很容易买到。
沈青黛发现了前人留下的几章游记残章,夹在一本基础的医书之内,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纸上记载了家族秘术“金针渡厄”的由来,此术似乎是一种祭祀的精简版,原版祭祀能够收集浊气进行炼化达到延长寿元的作用。
“金针渡厄”之简化了前半部分的流程,即炼化浊气。
后面还有着鉴妖司的字眼,但大多数字迹已被覆盖,找不到其中的关联。
马上就要靠岸了,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沈青黛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当年的沈府或许已经破败,又或许被他人接手,总之和记忆里的想必完全不同了。
镇妖司在各地都有据点,这次来到的江南最繁茂的扬州城。
据点是城中的一座酒楼,一二两层是吃饭聊天的地方,人来人往带来不同的消息,三楼便是镇妖司人员的歇脚之处。
在酒楼中稍作休息其余人便散开检查扬州城内的镇物是否有闪失,留下沈青黛和萧景珩在桌前大眼瞪小眼。
自从那日交谈过陈年往事后,二人就忙着自己的时期没有见过面了,如今再见倒像是阔别多年的好友。
“我今日阅读古籍,殿下的情况并非无可解,先以从药方重塑体内经脉,待一段时间后辅以金针便能将浊气慢慢引出体内。
”沈青黛先开口道,今天她换上了一件淡绿色的长裙,外面裹着一件薄纱,掩盖住少女白皙的脖颈。
左侧是简洁的麻花辫,没有任何饰品,显示出少女淡雅平和的性格。
一张写着药方的信封被沈青黛拿出来交给萧景珩,信上带着少女身上淡淡的草药味,让人不由得静下心来。
“多谢。
”“据当地巡逻的镇妖司卫兵所说今日城内并无异动,其余人也去检查城中镇物是否出事,沈姑娘今日和我在城中逛逛吧,看看能否发现什么异样。
”“好。
”扬州城的繁华扑面而来,与江上的清冷截然不同。
人声鼎沸,各色小贩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喧闹却充满生机的乐章。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还有雨后青石板路蒸腾出的潮湿土腥。
沈青黛跟在萧景珩身后半步,目光谨慎地扫过熙攘的人群和两侧琳琅满目的店铺。
她的“巡视”带着医者的细致,留意着人们的气色、步履,以及空气中是否有不易察觉的浊气残留。
她看到萧景珩背脊挺直,步履沉稳,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四周,实则锐利如鹰隼,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都难逃他的感知。
他虽未着镇妖司的显眼服饰,但那份久居上位的冷冽气场和警惕,依旧让周围喧闹的人流在靠近他时下意识地分流些许。
“沈姑娘,”萧景珩的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缓,“不必太过紧张。
镇物若真有异动,不会毫无征兆。
今日权当熟悉此地风情。
”沈青黛微怔,轻轻“嗯”了一声。
她明白他的意思,让她放松些。
只是习惯了钻研古籍、警惕浊气的思维,一时难以完全放下。
这时,一阵甜丝丝的麦芽糖香气飘来。
路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正专注地熬着糖浆,旁边插着几个栩栩如生的糖画——振翅欲飞的蝴蝶、憨态可掬的小猪、威风凛凛的小龙。
几个孩童围在摊前,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金黄的糖浆在老人手中变幻出形态。
萧景珩的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沈青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了那糖画上。
她有些意外。
这位殿下,会对这种市井小玩意儿感兴趣?萧景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侧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怀念?甚至是一点笨拙的渴望?那神情转瞬即逝,快得让沈青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幼时在宫中,从未见过此物。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像是在解释,又像是无意识的低语。
沈青黛心中一动。
金尊玉贵的皇子,深宫重重,大概连街市的热闹都是听闻多于亲见。
这寻常孩童触手可及的甜蜜,于他竟是陌生的风景。
她看着老翁熟练地舀起一勺滚烫的糖浆,手腕翻飞,在冰冷的石板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瞬间成型。
那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竟让她这个习练金针渡厄的人感到一丝微妙的熟悉——是那种对手腕力量和精准控制的极致追求。
“殿下可要试试?”沈青黛轻声问,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萧景珩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地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糖兔子被老翁用竹签粘起,递给一个欢呼雀跃的小女孩。
片刻,他才迈步走向摊位,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案上,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要一个。
”“好嘞!客人想要个什么?”老翁乐呵呵地问。
“随意。
”萧景珩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糖画样本。
老翁会意一笑,再次舀起糖浆。
这一次,沈青黛看得更仔细了。
老人的手很稳,指节粗大却异常灵活,糖浆的流淌在他手下仿佛有了生命。
那股奇特的韵律感再次浮现,沈青黛微微蹙眉,她似乎从老人身上,从那蒸腾的糖浆热气里,捕捉到一丝极淡、极淡的,似曾相识的苦涩清香?那味道混杂在浓郁的甜香中,若有若无,像是某种药材?她一时想不起具体是什么。
一只威风凛凛、线条简洁却神韵十足的小老虎很快完成。
萧景珩接过那插在竹签上的糖虎。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竹签,动作有些微妙的生疏,仿佛拿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与他一贯的冷硬气质形成奇异的反差。
他低头看着那只糖虎,金黄的糖衣在阳光下折射着剔透的光。
沈青黛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瞬。
糖虎一直被萧景珩拿着,这普通的糖画到了这位皇子手上似乎成了珍馐,一直不舍得吃掉。
因着母妃去世,萧景珩被视作扫把星,皇子公主们都被教育不要靠近他,皇帝也并不怎么关注他,小小的萧景珩只能在自己荒凉的校园里自娱自乐。
依稀记着是一次宫宴,萧景珩也被难得允许参加。
宴会的情形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糖画的甜蜜。
但回去的途中遇到了三皇子,他的母妃从前便与皇贵妃不和,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三皇子屡屡向萧景珩发难,不是偷偷想他扔石头,就是对着他喊扫把星。
这次也不例外,三皇子一把抢过萧景珩手上的糖画扔进雪地里,嘴里还一边说道你这种扫把星居然也配和我们吃一样的东西。
萧景珩已经不记得是多少次了,自从有记忆起就一直是这样受尽欺凌。
唯有一个字:忍。
萧景珩不是没有反抗过,但别人都有母妃撑腰,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又不受宠,谁会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到最后还是落得个不知规矩的罪名,倒不如一忍再忍。
终有一日,我会将这些委屈成百上千倍的奉还。
小小的萧景珩默默想到。
就在此时,萧景珩捏着竹签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了一下,目光倏地锐利如刀,猛地投向斜前方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他周身那股刻意收敛的冷冽气场骤然散开,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连周围的喧闹声仿佛都瞬间低了几分。
沈青黛的心也跟着一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巷口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几个匆匆走过的行人背影,并无明显异状。
“怎么了?”她低声问,手下意识地摸向随身携带的针囊。
萧景珩没有收回目光,眉头紧锁,眼神沉凝如寒潭深处,低声道:“一丝极淡的腥气。
不是鱼腥,是人血。